是没看到队友的自卑?
还是他背负的不够多?
运动员需要具备的不光是实力。
强大的心理素质亦是他们一步步向前的基石。
嫉妒队友,为此打压队友。
仅仅只是满足私欲而已。
论迹不论心。
白山的行为是一场对朝光彻头彻尾的霸淩与伤害。
他才是唯一的受害者。
刺耳的话语在耳边回荡,朝光的眼尾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
他依旧有些难以直面山内宏的恶意。
但朝光清楚知道。
不断的退让只会滋生更多的痛苦。
视线落在山内那充斥着厌恶和不安的双眼上,他抿了抿唇。
没有再回避。
而是一字一句回答道。
“我从来没有高高在上地俯视你,我们是平等的,只是你只看到了自己想看的。”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他可以坦坦荡荡地承认他一直都是平等对待着山内。
从未有过怜悯、施舍、傲慢的心理。
朋友、队友哪怕是路人。
在他的眼里心里,都是平等的。
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沉默了片刻,朝光才继续说道:“阿宏,我不认为全是我的缘故,篮球部才能走得那麽远。”
“其中脱不开你们的努力和付出,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到的事。”
闻言,山内脸上的表情一滞。
被愤怒支配的大脑逐渐清醒。
他在说什麽?
“篮球是五个人的运动,光凭我,是没有办法的,你们也有在为我传球、截球。”
“所以,为什麽会觉得这些荣耀都是我一个人带来的呢?”
眸中溢满不解,他叹息一声,这声叹息夹着着悲哀。
“我的左手很强,但也是为了队伍而强,伦伦说过,个人强也是队伍强,我是队伍的一份子。”
“我做什麽都是理所当然的,可你们没有看到这点,自顾自把我推出了队伍这个行列。”
“让我成为单独的个体,单独的白山篮球部。”
朝光没能从头听到尾。
但也知道了过去他没有看到的细节与大家的心态。
他发自内心地不认为这全部都是他的功劳。
他确实天真、确实愚蠢。
鼓胀的太阳xue逐渐缓和,那双如同被水洗过的灰眸变得越发明亮。
可这不代表他丧失了最为基本的判断能力。
队伍是大家共同组成的。
这点无需质疑。
但大家一门心思只看到了他所谓的优秀。
或者说是因为嫉妒选择将一切的不如意怪罪在他的身上。
脱离了过往美好的记忆,朝光再也不会被蒙蔽了双眼和心灵。
他确实有错。
在二年级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打击到开始动摇。
他隐约感觉到了大家厌恶下隐藏的不安。
也察觉到阿宏不算完美掩饰的情绪。
是他太过眷念。
是他不愿放手。
是他沉沦在了这场荒谬的梦境中。
不肯醒来不肯睁眼。
他放任了。
所以哪怕他发现了大家的不满。
也只是选择了沉默接受。
一年级的那段时光太过美好。
与志同道合的队友一起努力着,向着共同的目标前行的幸福感。
让他甘愿被缝住双眼。
在骤然改变的二年级,大家像是换了个人。
朝光在痛苦和迷茫中下意识将记忆不断美化。
一分好变成了十分好。
怀念着,又期待着。
他们还能回到过去那般彼此信任、眼中满载期待与憧憬。
但不管他如何努力,内心深处却始终抹不掉那一缕害怕与惶恐。
美好的过去、割裂的现在。
就像是世界的两面性。
一面美好如乌托邦、一面阴暗如无尽深渊。
要麽走向虚假的梦境,要麽跌进扭曲的现实。
他站在这两条暧昧的分界在线。
不断徘徊着,动摇着。
直至迷失掉了自我。
再也找不到出口。
再也睁不开眼来。
但现在他看到了明白了。
他不仅仅只有这两条选择。
他找到了新的道路。
所以不要再逃避。
要直面内心。
“我走得太快,却没有看到身后拼命追逐的你们,是我的错。”
“我没有回头看你们,但我不觉得我该停止脚步。”
那时候他一心想要变强。
比赛的重担全部压在他的肩上。
他不得不挺身而出,不得不逼迫自己快速成长起来。
却没想到,这会成为他们的负担与痛苦。
可他并不后悔向梦想前进。
他做不到停止步伐。
他的歉意是没能及时回头看一眼。
看到大家的迷茫与不安。
然后伸出援手。
他能够站在大家的角度看问题。
却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因为他在井闼山学会了很多。
圣臣比他强,他不会嫉妒不会难过。
只想追上他。
看着他的背影,朝光心中充满着力量与憧憬。
他和白山的大家不一样。
嫉妒到厌恶、厌恶到打压。
本身就是错误的行为。
他无法认同无法接受。
不闪不避地直视着山内惶惶不安的眼睛,朝光态度真诚,浅灰色的瞳孔倒影出他的模样。
“我过于粗心自大,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你们的不安与焦虑,是我的错。”
他的后知后觉来得太晚。
他的侥幸懦弱让他不敢面对。
放任自流最终得到了这个结果。
朝光为此感到愧疚不已。
是他将大家带到了悬崖。
他不是个称职的队长。
他太过贪心。
什麽都想要。
志同道合的队友、相辅相成的队伍。
比赛的刺激与快乐、最后的胜利与辉煌。
他想要的太多。
能力却无法匹配他的欲望。
结果到最后,他什麽都没得到。
悲伤如同冬日冻结的湖面,坚不可摧地浮现在眼中,朝光的语气也随着低沉下来。
“我不断动摇、听之任之,让你们变得面目全非,是我的错。”
第一次被阿明说出左手很恶心的时候,朝光大脑嗡嗡作响。
不可置信的茫然他到现在都记得。
之前都很好,他们都在夸赞他的左手很厉害,传的球非常顺手。
为什麽会突然变了?
那时候朝光满心的不解与委屈。
这是他头一次直面恶意。
手足无措地想要解释,却败在了阿明那充满厌恶的眼睛下。
他选择了沉默不语。
他学会安慰自己,不断告诫自己阿明是队友也是好友,他不是故意的。
他不该去在意。
一次而已,这个伤害他可以咽下去。
可他的沉默与包容没有让这场风波就此结束。
反而愈演愈烈。
不光是阿明,阿宏他们也开始异口同声地拒绝他的左手。
朝光一直都是坚定的性子,他知道自己的实力。
也清楚左手的强大。
但这个坚定在队友们一次又一次,从未间断过的否定与嫌恶下。
开始动摇。
他就像是被关进笼子里的困兽。
耳边全是告诫着他左手是错的声音。
好似淩厉的鞭子,一下下抽打在他的认知上。
让朝光不敢再坚定下去。
他开始质疑自己,开始带着扭曲的思维审视自己。
左手很弱。
左手很恶心。
这两个认知狠狠扎在他的大脑中。
磨灭了他的坚定。
碾碎了他的自信。
“教练的一对一我没什麽好解释的,我只能说并不是你们想象中那麽美好。”
朝光的思维有些混乱,想到什麽就说什麽。
他知道自己已然清醒。
他要——
一点一点为过去那个委曲求全的自己解释。
他要——
一丝一丝去剥开惊梦中的那些痛苦与遗憾。
后来的教练如山内所言那般,是个唯利是图又严于待人的性格。
朝光的加练很辛苦。
从晚上九点开始一直到十一点或者十二点。
不给他分毫休息的时间,一旦出错迎接他的是无休止的谩骂与贬低。
那位教练甚至会在朝光失误后,逼着他道歉。
作出足够他满意的谦卑姿态。
朝光却不愿屈服,哪怕他非常害怕教练的训斥。
但每次的道歉他都没有弯下脊背。
哪怕土下座,他的背永远都是挺直的。
他做不到卑微至极地去祈求。
这是他最后的坚持。
“我不该没有底线地大包大揽,忘记了其实在球场需要我们共同的努力。”
不敢用左手后,他就用右手。
一切的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但为了心中的美好以及和大家最初的约定。
他咬牙挺了下来。
可他的退让换来的不是理解。
而是越来越重的负担。
教练的宗旨是得分获胜,不惜一切代价。
他必须要卯足劲去拿分,大脑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着。
队友也想在比赛中大放异彩。
他要为他们殚精竭虑,为他们提供最好的帮助。
那时候他应该果断拒绝的。
因为这是五个人的比赛,不是他一人。
他不该因为愧疚去将一切揽在身上。
不该用补偿的心理来面对大家。
让队友从满怀憧憬变为坐享其成。
他将大家从笔直的大路带到了悬崖边。
他把曾经志同道合的大家弄丢了。
被裹挟的朝光本想就这样随便过完高中生涯。
直到山内为了心中隐秘的恶念与他吵了一架。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天的场景。
信赖的好友一脸厌恶地让他滚。
说和他当朋友当队友很恶心。
大家很烦他,一点都不想看到他。
这对朝光来说,是巨大的打击。
山内的话无疑在告诉他,他的坚持他的付出。
只是一场可笑至极的自我感动。
他是个沉沦在梦境中的愚者。
一切都是他的独角戏。
是他不切实际的臆想。
朝光狼狈不堪地逃了。
他心中对白山众人还抱着最后一丝的希望。
更准确的应该是残留的眷念与不甘在作祟。
他不愿去面对有可能全是虚假的过去。
一度陷入了自我厌恶中。
好在他得到了爷爷奶奶的开解,脱离了让他迷茫窒息的环境后。
朝光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渴望。
他已经不想再站在篮球上了,他再也体会不到最初打篮球的快乐。
但他依旧想要站在赛场上。
他想要向前走。
初中两年,他过得浑浑噩噩,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他想要改变。
想了又想,朝光决定转学转部。
他是喜欢排球的,只是没有篮球那麽强烈。
他想尝试一下。
北条秀中也告诉他,不要去惧怕尚未发生的事。
比失败更可怕的是该没有做就预想着失败。
瞻前顾后到最后只会一无所有。
这句话他在决赛的最后,完全理解了。
他想要战胜过去那个软弱无能的自己。
他想要站在全新的球场上,追逐着新的梦想。
所以他选择了井闼山这支远近闻名的队伍。
只因这是一只优秀的队伍,选手实力的有目共睹。
他不会因为走得太快被队友丢掉。
他可以和他们并肩前行。
不用一味收敛自己,不敢扣篮,不敢夸奖,不敢说话。
他想,在满是强者的队伍中,他会是不起眼的那个。
他想,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全心全意享受着比赛的快乐。
他想,队伍的压力不会再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这样就很好。
抱着这样的心态,朝光加入了井闼山排球部。
亲眼看到,亲身经历过后,他推翻了很多的想法。
他没有不起眼,大家都在看着他。
可他们的目光是温柔是友善是喜悦的,是朝光梦寐以求的视线。
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快乐,是和大家一起获得的。
幸运之神终于眷顾他一次了。
让他再度找到了志同道合可以携手共进的队友
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不是一触即破的幻梦。
大家的实力很强,圣臣的天赋远超与他。
他头一次可以依赖他人。
圣臣也在用行动回应他。
在满是强者的井闼山中,朝光不需要再背负无法承受的压力与重担。
他可以依靠着队友。
队友也在信赖着他。
每天一睁眼就是满腔的热情与期待。
他在这里找回了初心。
他在这里感受到快乐。
他喜欢、爱着井闼山。
喜欢着这里的一切。
所以他可以付出一切,他心甘情愿为队伍付出一切。
他是时候和过去说再见了。
挣脱掉那场困住他的惊梦。
美好或痛苦,都不能再牵绊住他的步伐。
他不会再去庸人自扰。
珍惜眼前的美好。
他这次抓住了。
只属于他的美好。
只属于他的梦想。
就任由往事飘散吧。
穿过身旁的风。
不值得眷念也不值得回眸。
他现在正朝着光走。
心中对那段时光的眷念与执着悄然褪去,朝光平静地看着山内。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大家也不喜欢我,你们引退这件事我不认为是我的错。”
不顾山内阴森的表情,他不急不缓继续道。
“那是你们的决定,别把一切的错误和失利加注在我的身上。”
他承认自己的错误。
他也承认大家的错误。
但他再也不会把一切的问题都归结在自己身上。
“阿宏,你、阿明他们都欠我一句道歉。”
“你!”
面对着他那双一如往昔般纯净清澈到让他自惭形秽的眼眸,山内满腹的怨恨一时间全部挤压在了喉咙。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什麽话都说不出来。
巨大的恐慌在心间蔓延。
朝光变了。
和之前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们的朝光完全不一样。
他的眼中,已经没他的影子了。
意识到这点,山内的瞳孔不断收缩着,不死心地在朝光的眼中查找着对他们的留念。
他一直都很清楚。
他们这般对待着朝光,从他身上索取着情感上的回应,赛场上的荣誉。
都是基于他喜欢着白山,信任着他们。
如果朝光不再将他当作好友当作队友。
那山内会立即丧失一切的优势。
他无法再次掌控着光。
他之所以无所顾忌地对朝光恶语相向,甚至在大吵一架后还可以不耐烦地将人拉黑。
全都是因为他有把握。
他捏着朝光对大家的不忍心与包容,肆意挥霍着他的情感。
哪怕现如今在已经不在篮球部。
也不想失去这道光。
朝光带给他太多这辈子都无法靠自己获取到的东西。
他厌恶他、嫉妒他、憎恨他。
却也扭曲地喜欢着他。
他这一生再也不会遇到如北条朝光这般闪耀优秀的好友。
把人撵走也只是想继续以上位者的姿态掌控着这段复杂的关系。
他知道,朝光是个心软的人。
他会继续低声下气找他和好。
他会继续委曲求全为他付出。
身边有了这个耀眼夺目的好友,别人也会多看他一眼。
他喜欢又讨厌这种感受。
可他又想沉醉在其中。
平凡的他,被光所照亮。
让他有种自己也是光的错觉。
他恶言相向,只是为了加大朝光的愧疚。
让他一辈子无法摆脱这段阴影。
山内再度被内心流淌着的恶意与贪婪驱使,颤抖着嗓子说道:“朝光,这一切都是你错,你不要再这里强词夺理。”
“你以为你会在井闼山过上梦寐已求的日子吗?你的左手绝对会让你的队友感到恶心!”
“不要异想天开了,等你把他们甩在身后,就会得到一样的待遇!”
见他直到现在还在说出这种话。
朝光心中还是出现了一丝哀凉。
他没有真正了解过阿宏。
不等朝光开口,本在巷口外等待着的佐久早突然快步径直朝他们走来。
逆光走来的黑发少年眼中的冰冷足以冻伤山内。
他的语气极其严肃,“我们不会打压朝光,也不会觉得他的左手恶心。”
“我很强,朝光甩不掉我,甚至我会走到他的前面,为他探路。”
“别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弱者的才会怪罪别人太强,承认自己的弱小吧。”
“承认自己才是那个攀附在朝光身上无耻汲取着一切的吸血虫。”
“你们隐藏在朝光的身后,窃取着他的成果,为此沾沾自喜。”
佐久早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人心里的秘密洞穿,冰冷刺骨,“你们才是真正的恶心。”
他本不想参与这个沉重的对话。
但佐久早从一开始听的时候就觉得可笑至极。
笑的是山内和白山。
朝光没错,他只是太在乎队友。
见多识广的佐久早通过山内的解释,很轻易地探知到了他们的想法。
无非就是因为朝光与他们实力相差悬殊太大,不愿去找自己的问题努力改变。
而是将自身的无能迁怒于朝光。
矛盾一旦聚集在一个人的身上。
他们就可以理所当然地释放着恶意,接受着朝光带来的荣誉。
这不是所谓的抱团取暖。
而是集体的心理霸淩。
不是谁弱谁有理。
他们可以用实力竞争,可以用努力来证明。
却选择了将内心的欲望与压力集中发泄在无辜的队友身上。
“说你们是窝囊废还真是侮辱这个词,蛀虫而已,没有朝光,你们连维持队伍基本的能力都没有。”
不屑一笑,佐久早火力全开,“怪朝光?我猜你们在朝光离开后,连县内比赛的第一场都过不去吧?”
“被观众倒喝彩的滋味把你们虚假的自信击碎了,所以你们才接受不了,选择了引退。”
“装什麽?连自己的弱小都看不清的家夥,真是虚伪至极。”
被他劈头盖脸一顿骂的山内猛地攥紧双手。
想要反驳却迫于佐久早那压迫性十足的视线。
不敢说话。
他敢对朝光恶言相向,是知道他可以把控他的情绪。
但佐久早冷下脸气场全场的姿态让山内退缩了。
他们确实没打过第一场的比赛。
当时满堂的倒喝彩,击碎了他们最后一丝的侥幸。
没有朝光,他们就从县内第一沦落到了三流。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灰溜溜地提交了退部申请。
他们已经习惯了迁怒、依赖着朝光。
早已没有了倒下重来的勇气。
亦无法承担任何的责任。
为了不让最后的面子被扒下来。
他们不得不离开。
甚至找了个朝光走了他们也不想呆下去的理由。
将错误归于他的身上。
这才心安理得了许多。
得到了佐久早的维护,朝光忍不住笑了笑。
只见他扫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山内,敛下笑意,伸手拉了一下佐久早的衣摆。
示意他别说了。
明白他的意思,佐久早轻啧一声,退后一步。
为他们让出足够的空间。
“阿宏。”
闻言,山内一脸嘲弄,“你还想说什麽?道歉?我不需要。”
并不是想道歉,朝光想说的基本已经说完了。
他从梦中醒来了。
他已经抓住了想要的东西。
少年半垂着眼睫,绯红的眼眶压不住眼角的寒意。
此时的他多了几分生人勿近的冷调。
“你的话我不能苟同,但有一点我非常赞同。”
只见他缓慢地弯下腰,凑近山内,安静注视着他。
冷灰的瞳仁没有一丝的温度。
透着疏离的冷淡。
“我们不是朋友,这点我认可。”
第87章 生长痛
说出这句话后,朝光只感觉口腔的苦涩淡去不少。
眉眼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淡淡扫视了一下山内的表情。
朝光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茫然与痛心。
不知道为何,他的内心却没有太大的波澜。
他想,阿宏曾经在某一阶段是将他当作朋友的。
他不是一个人沉沦在梦境中。
只不过这所谓的友情在他扭曲的世界中。
不值一提。
阿宏只爱自己,只看到自己。
他看不到他。
他也不想看到他。
直面了他的怨怼与愤怒,朝光无法再自欺欺人。
他们不会再和好如初。
他们不会再是朋友了。
在听到他满心怨恨的时候,朝光有一瞬是恨他的。
恨他对自己这般狠心。
恨他践踏了他的真心。
恨他把他当作替罪羊。
甚至想过要不要报复他。
恨意在心间滋生,那一刻朝光萌生出了极强的陌生感与惶恐。
他有点认不出自己了。
他惶恐自己变得面目全非。
他惶恐再度陷入无法醒来的噩梦之中。
那股恨意正在不断吞噬着他的理智。
速度快到让人窒息。
他恍然发现。
恨比爱来得更快更深,也更长久。
也就是那时,他好像可以看到山内当时的想法和意图。
却做不到苟同与妥协。
他不会被恨意裹挟迷失自我。
做出让自己绝对会后悔的事。
向着光前进的人不该沉沦在阴暗之中。
所以在和山内吐露心事之后。
那股恨意也随之消散。
后知后觉的害怕与惶恐也逐渐释然。
山内宏不再是他的朋友。
白山只是他一场不甘心的梦。
胸腔浮现出梦醒时分的怅然若失,白发少年微微抿着唇。
他不想再和山内宏再说什麽了。
心间的愧疚和不解得到了解答。
过往的枷锁已被他解开。
他不欠他们的了。
他已从噩梦中醒来。
他身边不是空无一人。
他抓住了。
志同道合的队友。
互相支持的好友。
他的身边站着许多的人。
他不再是独自一人前行。
他抓住了。
他的梦想、他的渴望。
他的期盼、他的未来。
这一切的一切的——
尽在手中。
他在向前看。
他在向前走。
他在和大家一同携手并进。
就足够了。
感受着微风拂过脸颊,他微微仰头注视着头顶澄澈的天空。
眼中的色彩与天空相似。
澄澈又明亮。
到此为止吧。
他承认了自己的一切。
他再度拾起了勇气。
该说再见了。
整个人变得轻快起来的朝光嘴角噙着一抹微笑。
阳光从云层探下,正巧落在他的脸上。
半张脸被笼罩在了光线之中。
那冷灰色的瞳仁多了几分神性的光辉。
他在山内不可置信的视线中,缓缓开口,“以前的事,扯平了,阿……不。”
摇了摇头,朝光的目光平淡如水,仿佛山涧潺潺流水。
一如往昔般美好。
却不再为眼前的人停留。
“山内君,我们在吵架之后就已经不再是朋友。”
“是我单方面去纠缠你,抱歉,以后不会了。”
在吵架之后他就该学会放手的。
在被拉黑之后他就应该放手的。
是他的执着与不甘在作祟。
可现在为时不晚。
他还有勇气和过去说再见。
他们之间说不清楚到底谁欠谁的。
他也不想再去纠缠不清。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他已经学会释怀。
他逐渐开始释怀。
曾经他拥有过美好的时光,也有过苦恼与悲伤。
但这些无需去回避也无需去否定。
因为这是他来时曾走过的路。
是他重要又不可磨灭的经历。
他从中学会了很多。
也在成长着。
现在,他只想向前走向前看。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呼吸变得困难的山内后背紧贴着墙壁。
冰冷刺骨的感触侵占全身。
冷得他说不出话来。
并不在意他流露出来的痛苦,再也不会焦急担忧的白发少年收起笑意。
如同看陌生人一般。
“那麽,我们就先走了,山内君。”
没有多言,他倏地转身,心脏如同一滴水落入湖面。
只牵动了半分的涟漪。
眼眶一热的少年攥紧拳头,目光果决,没有一丝留念地大步向前走。
迎接他的是前方的一片璀璨。
他正朝着光前行。
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山内眼镜下的瞳孔缩紧,只见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去抓。
却只抓到了一缕浮浮沉沉的阳光。
在手中转瞬即逝。
光消失了。
四肢陡然失去了力量,颤抖着身躯的山内紧靠着墙壁缓缓跌坐在地。
眼眶一热,泪水糊住了他的视线。
光影交错,那道逐渐消失的背影在这一瞬与过去的回忆重叠。
少年的脊背依旧挺拔如青竹。
不同的是重叠的身影一个高大一个矮小。
皆是他记忆中的朝光。
啊……
他拼命想要攥住的光终究是溜走了。
回忆涌上心头。
山内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
少年稚嫩明媚的脸庞绽放着灿烂的笑意。
“山内君对吧?我叫北条朝光!我看你的三分球很有意思,要不要一起加入篮球部?我觉得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相辅相成的队友!”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双明亮清澈的眸子中闪烁着的色彩。
他一直在追逐着朝光的背影。
过去的他和现在的他一模一样。
依旧挺着脊背、专注勇敢地向前走。
但这次,他没办法追了。
他也看不到了。
因为他把光推走了。
年长的山内这时终于是想起了年幼的自己当初做下的决定。
啊啊啊……
他当时是真心想要和朝光并肩同行的。
到底是为什麽。
为什麽会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他是喜欢他的。
也是厌恶的他。
他只想让朝光变得和他一样痛苦不堪。
他只是想抓住这抹不属于他的光而已。
泪水如雨下的山内无意识抓了抓空气,试图再度抓住光。
然而他掌心空空,连一缕清风都抓不住。
随意瞥了一眼后知后觉开始后悔的山内,黑尾眼中浮现出讽刺。
真是可笑的人。
真是可悲的人。
可悲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他不会原谅将痛苦加注在朝光身上的山内。
收回了视线,黑尾凝视着朝光的背影,嘴角一扬。
朝光,是个笨拙但真挚的孩子。
过去的往事有快乐也有悲伤。
他全盘接受。
嚼碎的苦难化作了他成长的燃料。
一如既往的温柔与坚定。
长大了呢……
他的弟弟。
“走吧,朝光已经解决了。”抱着后颈眉眼轻松的黑尾说道。
冷眼旁观着山内的崩溃,角名嘴角衔着一抹冷笑,“怎麽说?要揍吗?”
作为幼驯染,他自然是知道朝光的意思。
他不想报复,也无意去憎恨他们。
朝光不是以德报怨的人。
他足够温柔,却不会无休止地退让。
这麽做这麽说,只是因为他不想被仇恨蒙蔽双眼。
如果他学着山内他们一般报复回去。
那他和白山众人有何区别?
朝光只想堂堂正正、昂首挺胸地前行。
山内依旧沉浸在情绪中,对他们的反应一无所觉。
听到他的话,黑尾摇了摇头,“没必要了,这种人就是虚情假意,伤害朝光的时候满心都是得意,被恶意裹挟看不清真相。”
目中无人的是他。
高高在上的是他。
沉沦往事的也是他。
只可惜他看不清而已。
“他才是从头到尾可笑至极的人,揍他嫌脏手。”
看都不看山内的黑尾一脸冷漠,“不管是白山还是山内,都不值得我们再关注了。”
“朝光也是这样想的,就让他们看着朝光一路向前,无能狂怒吧。”
这样的人,连仰望光的勇气都没有。
只配在阴暗角落被黑暗侵蚀。
看着直爆青筋的手背,角名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
竭力按捺住内心的愤怒。
阿朝已经做到最好了。
他该尊重他的决定。
哪有光芒会被乌云一直屏蔽。
北条朝光生来就是天上的太阳。
可惜,光是不会落在阴暗的角落。
“我知道了。”
角名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浑身散发着足以冻伤人的冷气,大步流星走出了小巷。
没有忽视他的怒气,黑尾叹息一声,“我又何尝不生气呢,只是,朝光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了。”
朝光在开口的时候就表明了要自己来处理。
不希望他们因此丢掉了理智和坚持。
他不愿兄长与幼驯染抛弃底线,为他出气。
他不想他们被愤怒裹挟。
做出违背内心的事。
一切有他在。
他能够做到。
这也是刚刚黑尾等人不怎麽说话的原因。
他们相信朝光可以解决一切。
“既然如此,我们走吧,我的心情很糟糕,朝光也好不到哪里去。”
研磨的声线依旧平稳,眼底却浮现出了担忧之色。
心领神会的黑尾轻啧一声,“我知道,走了。”
看着他们抬脚离开,佐久早半垂着睫毛。
如暗潮般的黑眸涌动着郁色。
真是……
一个糟糕的下午。
“佐久早?”
发现佐久早没跟上的黑尾扬声道。
“来了。”
看都没看精神明显不对劲的山内,佐久早单手插兜,迈着长腿跟了上去。
小巷逼仄,没有多少阳光落入,显得有些阴冷。
一走出巷口,热浪扑面而来,吹散了一切的冷意。
看到前方的朝光,佐久早眉头不自觉放松下来。
复杂的情绪得到了缓解。
不等他松口气,沐浴在阳光之下的少年发出一声呜咽。
悲怆的气息萦绕在他的身边。
吓了一跳的角名连忙上前,“阿朝?”
只见他死死攥着心口的布料,下唇被咬得泛白。
泪水从他的脸颊肆意流淌着,朦胧的泪眼溢满了难过和受伤。
心脏传来的闷痛与窒息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无法压制住这股情绪。
“伦伦,我好难过。”
他能够与过去和解,也能接受这一切。
这次的成长如同抽筋剥骨般疼得他难以呼吸。
生长的疼痛溢满每一条神经。
他终究还是逼迫自己再次成长了。
冷静地与昔日的好友划清界限。
直白地剖析着内心。
可他还是会为这段友情那些回忆感到难过。
他开心于自己的释怀。
却又难过于自己的释怀。
三年的时光,无数的日日夜夜。
如同阳光下的泡沫。
碎裂成了无法触碰的光圈。
他只能看着。
只能任由它消散。
见他哭得伤心,角名心中本就没有平息下去的怒气再度爆发。
恨不得现在冲进巷子将山内揍一顿。
可触及到他受伤的双眼,他心中只剩下心疼与自责。
干脆将人紧紧抱入怀中,温暖的手掌在朝光的后脑勺一下又一下抚摸着。
“不是你的错,难过很正常,不要憋着,哭完就是新的开始了。”
“阿朝,你会向前走的。”
用力抱住幼驯染的腰身,将脸埋进他的颈窝,任由泪水大滴大滴从眼角落下。
晶莹滚烫的泪水滴在角名的皮肤上,携带着他最后一丝的眷念与不甘。
朝光闷声闷地地嗯了一声。
他知道在成长的道路上会有很多的坎坷。
这次他跌得太狠。
好不容易爬起来后的疼痛让他没办法抑制住泪水。
但没关系。
他已经站起来了。
他还可以继续向前奔跑。
这是最后一次的任性。
黑尾和研磨对视了一眼,眼中的心疼溢于言表。
研磨刚刚的言下之意就是指的现在。
朝光在面对这一系列的背叛表现得出乎他们的意料。
他很冷静、很理智。
没有试图去挽回这明显错误的关系。
也没有自怨自哀将一切归于自己的错误。
他承认了过去的美好与遗憾。
他果决勇敢。
他成长了。
然而他也只是个不到十五岁的孩子。
遇到事能够在解决后哭泣。
是正常不过的事。
他们也希望他大哭一次。
把积攒在心中的难过与痛苦发泄出来。
然后以全新的面貌来迎接未来。
光会再度发热扩散。
在他心爱的球场上。
不远处的佐久早表情出现了难得无措。
想去安慰却知道现在朝光不需要安慰。
只需要发泄。
视线落在两人相依相偎的身影上,佐久早垂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
掩去眼底的情绪,他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
七八分钟后,哭得太阳xue的青筋不断抽动的朝光总算是抬起了头。
眼眶红得要滴血的他松开了手臂,声线沙哑,“铁尼,研尼。”
“嗯?”“怎麽了?”
听到弟弟的呼唤,两人齐齐看了过去。
露出一抹羞赧的笑,耶耶咽了咽口水,“我饿了。”
将委屈与痛苦宣泄出来后,他整个人越发放松下来。
眼眸清澈透亮,如同琉璃般璀璨。
缠绕在眉间的忧郁早已在明媚中消散。
此话一出,在场的四人默契露出了死鱼眼。
这话题跳跃得也太快了吧?
快步走来的黑尾认真地打量着他此刻的神情。
见耶耶双眼肿的像核桃,但眼神灵动明澈,没有丝毫的木讷与茫然后。
萦绕在心口处最后一丝担忧随着叹息一同被吐出。
看来朝光这次是真的释怀了。
那就好那就好。
笨蛋就要有笨蛋的样子。
敏感脆弱不适合他的笨蛋弟弟。
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黑尾咧嘴一笑,“想吃什麽?披萨?随便提,今天允许你吃到饱。”
眼睛好似探照灯般倏地亮起,耶耶笑出了一口白牙。
在阳光下微微泛着光。
只听他惊喜开口,“真的吗?!那我要吃披萨!披萨!”
摸了摸脖子上的湿润,角名睁着死鱼眼吐槽道:“你和披萨才是金婚吧?一听到它的名字什麽都不顾了。”
骄傲地挺起胸膛,朝光掷地有声地回答道:“我和披萨是双向奔赴!”
被他无语到的四人:……在说什麽鬼话呢?
不过看到朝光恢复到往日元气满满,甚至精神头十足的模样。
最为毒舌的佐久早也说不出什麽苛责的话。
小狗受了大罪,吃两口披萨怎麽了?
想吃就吃。
他可以请客。
在场的四人多多少少带了点老父亲情节,很轻易地选择了顺着他。
“OK,那我们走!”一把揽住耶耶的肩膀,黑尾笑眯眯地说道。
脸上挂着不值钱的笑,朝光举起一只手,欢呼道:“哦哦哦~吃披萨啦!”
“走吧。”“说起披萨,我也有一段时间没吃了。”“角名君和朝光一样喜欢吃披萨吗?”
“……不,习惯了。”“理解,辛苦。”
来到了朝光常来的披萨店,说道做到的黑尾眼神死地看着他一口气点了四份十二寸的披萨。
震惊不已的哥哥大人掩饰般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看到了人形大猪了??
“阿朝……我只能吃两块,你真能吃完吗?”战术性后仰的角名差点挤出了并不存在的双下巴。
十二寸的披萨,需要两个人才能勉强吃完。
饱腹感是另一回事,主要还是因为芝士过于腻歪。
眸光闪烁着激动,耶耶将头点成了残影,“我可以吃完!你们吃不下的都给我!”
“你是小猪吗?”侧眸看着外面的艳阳高照,佐久早只觉得一点胃口都没了。
“我饿了。”朝光中气十足的回答。
默默从口袋中掏出掌机,研磨一边刷怪一边说道:“朝光能吃就吃吧,小黑,帮我点份苹果派,我就不吃披萨了。”
研磨是标准的小食量,对于吃的没有什麽兴趣。
比起披萨,他更愿意吃喜欢的苹果派。
“OKOK,要芭菲吗?草莓?还是薄荷香草?”清楚幼驯染的习惯,黑尾自然而然地拿起菜单询问道。
头也不抬地研磨回答道:“薄荷。”
“好。”点好了单,黑尾转头看向角名与佐久早,问道:“你们呢?是芭菲还是饮料?点一些小吃吧,我吃不了太多的披萨。”
黑尾想着四张披萨中,他们四个人能吃一张就很不错了。
至于剩下的三张。
有小猪朝光在。
完全不需要担心。
角名不会跟黑尾客气,点了两样还算喜欢的菜。
“我没什麽特别想吃的,一杯柠檬红茶吧。”佐久早平静地说道。
“行,先点这些,不够再加。”
等餐上齐后,四人就看到耶耶将两块披萨叠在一起,嗷呜一口就没了一半。
陷入沉思的四人:……真的不腻吗?
身后飘起小花花的耶耶满足地眯起眼,见他们没有动作,连忙招呼道:“吃呀,真的很好吃!这家是我心中的top!”
热情的态度以及让人食指大动的吃相,让四人纷纷伸手拿了块披萨。
见他们开始吃,朝光将注意力转到了吃东西上。
两三口消灭掉了手中的披萨。
看得佐久早有些恍惚。
以为是哪里来的饿死鬼。
默默咬了一口,感觉味道不错的佐久早眉梢微扬。
“对了对了,伦伦怎麽回来了?放假了吗?”
又拿起两块叠在一起咬一大口,腮帮子鼓鼓的朝光好奇问道。
正用叉子卷着意面的角名闻言解释道:“放了,但只有五天,明天我就得回去了。”
“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IH全面结束之后,稻荷崎自然也放了几天假。
角名这次回来主要是找山内。
事情解决,他就打算回兵库县了。
“这麽快?不在家里陪一陪梦咲吗?”瞪圆了眼睛的朝光不解地问道。
梦咲是角名的妹妹,今年刚升初中部。
将卷好的意面放入口中,角名神情无奈,“我没告诉她们我回来了,所以在前天她们就去冲绳旅游了。”
不知道好大儿放假,角名父母开开心心地带着小女儿去旅游。
是以如今的角名家只有角名一人。
“啊?这样啊,我本来还打算明天找梦咲玩的呢。”听到妹妹不在家,耶耶有些失落地垂下脑袋。
作为角名的幼驯染,又是独生子的朝光很喜欢美咲这个妹妹。
自诩是她的亲哥。
“下次吧,我都被抛弃了。”吐槽了一句,角名话锋一转,“你们呢?”
很容易被安慰好的朝光眨了眨眼,“后天回去,那伦伦,既然家里没人,你来我家吧?”
“晚饭在家里吃,你就不需要自己做了。”
歪着头想了想,角名“嗯”了一声。
“可以,我明天中午就走。”
两人之间不需要虚礼,从小到大他们都是互相跑去对方家里住的。
“好耶!那就说定了!”
“嗯。”
“朝光,你还不吃?一会披萨凉了,芝士就不好了。”
“哦哦哦,我吃我吃。”
食欲大开的耶耶真如黑尾所想那般,自己一个人吃掉了三张十二寸的披萨。
早已习惯他肚含量,其余四人皆是一副平静的模样。
小猪而已,问题不大。
还念着在家里痛苦学习剑道的古森,朝光干脆打包了几份餐食。
乐颠颠地跟着众人回了家。
“元也。”狗狗祟祟从大门探出一个脑袋的耶耶用气音喊道。
此时空旷的道场只有古森一人躺在地板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心跳如雷的古森并未听到他的蚊子声。
一心沉浸在北条爷爷好严格朝光是怎麽坚持下来的情绪中。
无语地看着朝光这幅偷感十足的样子,黑尾干脆越过他,径直走进了道场。
“休息时间吗?看样子这次的训练有点严苛呢。”
听到他的声音,古森好似从棺材爬出来的僵尸,浑身颤颤巍巍。
勉强坐了起来,
只见他耷拉着眼皮,精气神都被抽走,有气无力道:“比……比在社团还累。”
北条爷爷贯彻着练不死就往死里练的想法。
将古森从满眼期待训练成了双眼无神。
没看到自家爷爷,耶耶立即支棱起来,摇着尾巴冲了过去。
献宝般举起手中的袋子,“元也,辛苦啦!我们给你带吃的回来啦!”
体力急速消耗导致饿得不行的古森眼睛一亮。
“真的吗?!太感谢了!我真的好饿。”
当他接过袋子之际,突然瞟见朝光微微泛红的眼眶。
脑袋冒出一个问号的古森关心道。
“朝光,你的眼睛怎麽了?”
第88章 负债累累
闻言,朝光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一瞬。
想要解释,一时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见他有些手足无措,走进道场的佐久早言简意骇道:“风沙迷眼了。”
刚刚发生的事对朝光来说伤害性太大。
佐久早不想让他再度揭开伤疤。
这也不是什麽需要解释的事。
自家表哥不知道就不知道了。
比起满足他一时的疑问。
朝光的情绪更重要一点。
他不想看到明媚阳光的小狗情绪再度崩溃。
听到他的解释,古森轻而易举地选择相信,他也只是随口一问。
心中的担忧随之消失。
“原来如此,朝光的眼睛比较大,容易进风沙,下次小心点啊。”
一边叮嘱着,古森一边解开了袋子的封口,语气止不住上扬,“哇,是汉堡?谢谢!我很喜欢。”
得到了佐久早的解围,朝光明显松了一口气。
面上却带着几分心虚和为难。
他不想瞒着元也,可过去的事他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
有些纠结的耶耶抿了抿唇。
没有错过他脸上的情绪,佐久早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就算是好友,也不需要完全的坦诚相见,只要不是危害他人的秘密,你可以选择缄默。”
况且古森善解人意,并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他尊重朝光的意愿。
从加入排球部之际,朝光对佐久早就有莫名的信任。
后面的相处他更是把人当作是憧憬又依赖的对象。
他这麽一说,耶耶连忙小鸡啄米似点头,心中升起的为难与不安立即消失。
说实话,他不是很想再去谈论刚刚发生的事。
心中还有很多情绪没有处理掉。
如果古森问及,他会知无不言。
没问的话,他只想安安静静处理掉这些多余的情绪。
“好,我知道了。”顿了顿,朝光眼睛弯了弯,多了几分可爱,“谢谢圣臣。”
心跳好似随着他眼中的笑意变得快了一些,佐久早不自在地偏过头,“不客气。”
眯眼打量着两人之间的气氛,黑尾耸耸肩道:“我和研磨先去休息了,你们玩吧。”
说完后他还打了一个哈欠。
今天基本没有休息的时间,加上听了一脑子的陈年旧事。
解决掉心中的疑惑后,疲惫也随之而来。
闻言,朝光眨了眨眼,“哦,好,去吧去吧。”
角名在刚刚就和他们分开了。
他想要先去找爷爷奶奶打一声招呼。
“嗯,我走了,困。”太阳晒在身上,研磨早就困倦不已。
神采奕奕的耶耶热情挥手,“好!一会吃饭我叫你们!”
“知道。”“嗯。”
等到两人离开,道场内只有古森咀嚼的声音。
只见他盘坐在地板上,用力咬了一口汉堡,语气感叹道:“朝光,你在家的训练都是这麽高强度的吗?我刚刚差点见到了天国。”
不明所以的朝光坐在他的面前,歪了歪脑袋,“不算高强度吧?”
“元也你不是初学者吗?爷爷应该不会太严格。”
被他的话噎住的古森眼尾抽动了一下,“还不严格?你知道我刚刚是怎麽过来的吗?”
脸上的悲愤愈演愈烈,顾不得吃东西,他扬声道:“挥刀五十次!每一次都不能出一点的差错!”
“爷爷的眼神太好了,我只要手臂抬起的高度不一样,力量不一样,就会被他发现!”
“然后重来,说是五十次实际上我至少做了一百多次!”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古森锻炼得当的肌肉都出现了酸痛乏力。
挠了挠头,朝光不解地反问道:“这……不是基础吗?”
此话一出,古森沉默了。
他用看小可怜的眼神看着一头雾水的耶耶。
“你……都是这麽过来的?”
乖巧点头,朝光难得露出苦闷的表情。
“是啊,其实爷爷已经很温柔啦,我当时挥刀也是五十下,嗯,五岁的时候吧?”
“虽然差点死了,嘿嘿。”
那时候朝光还是一个三头身的小豆丁。
挥了十下就开始泪如雨下哭着说挥不动了。
但北条爷爷嘴欠激了他一句不挥不是男子汉。
认为自己必须是男子汉的耶耶就这样咬着牙挥完了五十下。
得到认可后,没忍住嚎了出来。
听到哭声的北条奶奶冲到了道场。
就见耶耶哭得成傻子,旁边是一脸无无措的北条爷爷。
一看就知道发生什麽的北条奶奶气得拿起太刀就要干死北条爷爷。
被妻子揍了一顿的北条秀中这才减少了朝光的挥刀次数。
却没有因此降低其他方面的训练强度。
不符合身体素质的训练方式最终给朝光幼小的心灵造成巨大的伤害。
也奠定了他不符合常人的思维。
到现在他都觉得社团的训练单很轻松。
“你……真的是体能怪物啊。”露出死鱼眼的古森忍不住吐槽道。
“诶?”
差点笑出声的佐久早轻咳一声,“还记得朝光在决赛撞到肩膀这件事吧?”
平常人受到这种伤,别说挥臂扣球了。
抬臂都做不到。
朝光一直被针对,消耗着右臂,甚至受了伤。
依旧可以做到挥臂扣球。
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古森哀嚎一声,“我本来是想学习一些闪避技巧的,没想到栽到挥刀上了。”
“啊?元也你要学闪避啊?”一拍脑袋,朝光蹭一下站起来。
“我去给爷爷说一声呀,我们跳过基础直接实战就好!”
北条爷爷一眼看出古森没有剑道的基础,自然而然地选择训练他的挥刀。
朝光也是一样的想法。
他还以为古森是想学剑道。
“对哦!”
这时古森也反应过来,愁眉苦脸道:“我给忘了。”
北条爷爷的气场太强,他一说,古森就下意识遵从。
导致忘记了初衷。
愣是老老实实挥了一个多小时的刀。
“智商是会传染的吗?”指桑骂槐的佐久早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两人。
心口突然中了一箭,古森直接倒地不起,“圣臣,你的小嘴跟淬了毒似的。”
小嘴淬毒的佐久早冷哼一声,“自己笨不提前说清,怪谁?”
“我去找爷爷!没事!闪避的话,一两天就能学会一点,实在不行我们回去后我教你!”
“好~”来了精神的古森忙不叠爬了起来。
见他风风火火离开,古森两三口将剩下的汉堡吃光,又一口气喝了大半柠檬可乐。
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圣臣,你们刚刚去哪里玩了?”
闻言,佐久早抬脚朝着门口走去,平静无波道:“随便逛了逛,你等朝光来吧,我去休息一下,热。”
“好吧。”
出了道场的黑发少年打量着不远处清幽的庭院,发出一声微不可查地叹息。
今天的信息量太大,他得缓缓。
以后对朝光好点吧,少骂他。
免得越骂越笨该如何是好。
然后……
对他好点。
就先这样吧。
满腹心事的佐久早默默回到了房间。
晚饭过后,众人坐在长廊上看着夕阳。
盘坐姿态散漫的黑尾试探性问道:“朝光,一会想干嘛?”
吃饱喝足不知道要做什麽的耶耶迟疑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诶,家里没什麽打发时间的,游戏玩吗?”
见他傻乎乎的,黑尾递了个眼神给研磨和角名。
闻弦歌而知雅意的两人:行吧,试试看。
“阿朝,一起打篮球吧,很久没和你一起打了。”懒得去掩饰,角名直接开口。
“诶?附近有篮球馆吗?”回忆着白天来时的情景,古森脑袋上冒出了一个问号。
他记得附近没有什麽俱乐部或者篮球馆。
“不是,是家里的。”研磨慢吞吞解释道。
“啊?家里?”三观受到了冲击,古森眼睛倏地瞪大。
偏头看向他,黑尾笑眯眯道:“嗯,在后院,朝光以前贷款修建的。”
北条家一直贯彻家里不是大富大贵但也不愁吃穿的原则。
修葺篮球馆也仅仅只是因为附近没有露天篮球场以及俱乐部。
朝光想要打球只能跑去很远的地方。
家长们不放心他的安全,又不想告诉他家里有钱。
就忽悠着耶耶把未来几十年的所有压岁钱和零花钱减半。
加上以后工作的工资。
用来修建一个篮球馆。
“……我有点找不到话说了。”
伴随着古森的沉默,朝光思忖片刻后,点头道:“好啊,要一起吗?”
他并不是完全不打篮球。
对篮球达不到厌恶再也不碰的程度。
只是三四个月没打了。
加上转到排球部,基本没时间打。
今天困扰他的问题得到解决,朝光也可以坦然地面对从小喜爱的运动。
见他一口答应,黑尾还有些惊讶。
但转念一想,朝光本来就是纯粹的性子。
在他做下决定之后,就不会反悔。
“加我一个。”
不会扫弟弟兴的研磨也不急不缓道:“我也是。”
打量着目光清亮的朝光,佐久早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我也很久没玩了,一起吧。”
篮球他多多少少也打过。
只是不如排球熟稔而已。
“那我也要!”兴致勃勃地古森举起了手。
站起身来的耶耶唇边探出了可爱的虎牙,“那我去找香惠姐拿钥匙!你们先去后院等我吧!”
“OK。”
黑尾十分自然地起身说道:“那我们先走,朝光动作很快的。”
“行。”“好。”“走吧。”“我很久没打篮球了,也不知道手感还在不在。”
“试试不就知道了?”
“也是。”
跟随着黑尾来到后院,古森看着不远处的球馆,眼中升起几分感叹来。
“哇哦,像模像样的诶,就是小了点,但一个球场就足够了。”
井闼山的体育馆占地面积相当于篮球馆的两倍。
“嗯,掏空预支了朝光这辈子的压岁钱呢。”黑尾脸上不掩幸灾乐祸之色。
北条家的长辈会给孩子发一辈子的压岁钱。
耶耶从现在到未来一分都没有。
“等到他工作了,还得工资抵进去,至少要还五年的钱吧?”
显露出无良的笑意,研磨止不住地摇头叹息。
虽然建好篮球馆后,爷爷悄悄把修建费减了一些。
可金额还是很大。
朝光不认真工作的话,很难在短时间内还请。
“阿朝……背了一身的债。”角名既无奈又好笑。
当时他从幼驯染口中得知的时候,只是觉得有地方玩球了。
没多想。
毕竟那时候他们才八岁,对金钱没什麽概念。
直到初中,他才知道自己的幼驯染年纪轻轻。
就背上了成年人都不一定能背上的债务。
“难怪,朝光有时候还挺节省的,披萨一个月也舍不得吃几块。”
想起之前耶耶满心期待月初发零花钱,可以买个六寸披萨就心满意足的模样。
佐久早就想笑。
北条家的教育在他看来没有什麽问题。
家中的独子是个单纯善良的性格,年纪又小。
他们不帮他做好打算,朝光今后该怎麽办?
而且他们并没有用贫穷来掩盖事实。
该给的都给了。
家庭的爱护、经济的稳定。
才能养出朝光这般阳光明媚、精神世界富足的孩子。
“谁让篮球馆是朝光一个人用呢?自己的东西自己花钱买。”
黑尾耸了耸肩。
“我来啦!”
远远传来了耶耶兴奋的声音。
在场的五人默契转移了话题。
免得一会勾起朝光负债的烦恼。
“快来开门,馆内应该有维护吧?”对着不远处的朝光招了招手,黑尾扬声问道。
仿佛一道闪电,加快速度的白发少年一个滑铲停在了众人面前。
“有!香惠姐有拜托人定期维护的!”
篮球馆和排球馆一样,都是用木地板,增加摩擦力以防跑动时候会出现脚滑跌倒的危机。
而木地板需要一定的维护。
否则容易开裂或者受潮。
“那就行,开门。”扬起下巴,黑尾吩咐一声。
“好!”
弯下腰掏出钥匙,朝光动作麻利地拧开了锁,手搭在门把上轻轻一拧。
尘封了一段时间的场馆没有任何让人不适的味道。
夕阳从高处的窗口探入。
落在了地板上。
“好啦,先进来吧,我去开灯!”
“挺大的诶。”
进门后,古森打量着馆内的情况。
“嗯,这是按照正常规格创建的。”有好几个月没来这里的角名解释道。
下一秒,头顶的灯倏地打开。
视线变得异常明亮。
从球框中拿起一颗篮球,朝光眼底浮现出怀念之色。
他突然有种错觉。
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触碰到篮球了。
心间像是冒出泡泡的温泉,流出汩汩的温暖来。
他不讨厌篮球。
他只是讨厌那个机械性、带有目的性操控它的自己。
讨厌找不到快乐的自己。
但现在……
他再度拿起篮球。
心中没有了沉重,只有一片的轻松和喜悦。
过去的一切,已经消失殆尽。
他依旧喜欢篮球,却更爱排球。
“当□□好也不错。”轻声呢喃着,朝光眼中泛起了涟漪。
就这麽决定了!
脱离了痛苦的掌控,他很快敲定好了想法。
抬起满载星光的眼睛,朝光热情洋溢地说道:“来吧!一起玩呀!”
他的期待扑面而来,让众人无法拒绝。
走进馆内的黑尾眉梢一扬,“先等等,我们一共有六人,刚好可以3v3,把队伍决定好再开始。”
正规比赛是5v5。
但篮球也有3v3的玩法,这类配置在街头篮球十分常见。
“对哦。”抱着球的朝光一脸恍然大悟,“那我们抽签还是自由组成?”
手指快速在手机屏幕上敲击着,研磨缓缓走来,伸出手。
“骰子,摇到双数在一队,单数在一队,很公平。”
立即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耶耶忙不叠点头,“没问题!不愧研尼!一下子就有办法了!”
只是打开了软件的研磨:……
“这个OK,我先来。”黑尾干脆伸手用指尖点了点屏幕上的骰子。
“我是单数。”
抽完后,他转头对着角名他们说道:“你们也来,抽完就开始。”
“好。”“好的。”“我来试试手气。”
抽取结果为朝光、佐久早、研磨一组。
黑尾、古森、角名一组。
挠了挠脸颊,耶耶偏头看向两人,叮嘱道:“一会我来抢篮板和抢断,圣臣进攻,研尼传球以及投球,可以吗?”
研磨的身高不是很合适抢篮板,朝光的机动性最强,在没有中锋和大前锋的情况下,他来抢篮板最适合。
“行,我知道,我远投OK的。”
并不想抢篮板的研磨立即答应下来。
他对控球很有自信。
一旁的佐久早也赞同朝光的观点,“给我一点时间,适应一下,很久没碰篮球了,传球的话,距离不要太远。”
见他们并无异议,白发少年扬起一个灿烂,“没问题!安心有我在呢!”
他从不是怯场的人。
“嗯,球权在我们手中,我先开始。”面对他的自信,研磨只是笑了笑。
“好!”“OK。”
黑尾只是稍微叮嘱了一下,让古森配合他拦防朝光。
“最好不要让朝光碰到球,一会研磨带球的话,伦太郎,截掉他的球。”
“你找准机会进攻。”
角名和黑尾打了无数次篮球,和他默契十足。
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没问题。”
古森一脸严肃点头,“我会做好的!”
比赛开始!
研磨不断拍打着篮球,视线在角名身上扫过。
不出意外的话,小黑要守一下篮板,防止快攻。
那拦防他的就是伦太郎了。
大脑飞速运转的研磨运着球向着黑尾这边的球框前进。
就在这时!
角名眨眼之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只见他微微蹲身,张开双臂几乎要贴到研磨身前。
停下脚步的研磨轻啧一声。
猜中了,但也很烦。
他不喜欢紧逼防守。
贴太近了……
两人一个防一个找寻着机会。
呈对峙状态。
双手交替着运球,研磨眯起眼,见到角名的视线微微移至右侧之际。
突然双手抓球,抬臂传了出去。
篮球高高飞起,逃脱了角名的防守范围。
他可不怕心理压力。
不看他就能找到机会。
“佐久早。”
“切。”知道自己被钻空子的角名快速向着球的方位奔去。
不等佐久早去接球,古森像是一只灵活的鸟儿,直接跨步一跃。
将球截到了手中。
“嘿嘿。”
被他这声嘿嘿刺激得太阳xue抽动了一下,佐久早深呼吸了一下。
观察着球场的白发少年在古森落地运球的瞬间。
好似一阵飓风,骤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修长的手掌用力在球上一拍。
伴随着风吹起,他的身影出现在了古森的背后。
“诶?”愣愣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古森脸上的笑瞬间消失。
“呵呵。”
佐久早的讽刺虽迟但到。
一瞬间被抢走球的古森眼睛瞪大。
不是吧?
球呢?
一边爆冲一边运球的朝光眉眼锐利。
飞快扫过冲到面前开始拦防他的黑尾,白发少年停下步伐。
“休想过去。”
高高扬起一边眉毛,朝光冲着他挑衅一笑。
觉得不对劲的黑尾没来的细想,只见朝光突然换成左手带球闪向他的右侧。
只看到一缕残影的黑尾:……
快速助跑的朝光在篮球架前一跃而起。
在佐久早的视线中,少年的身后好似张开了一对洁白的翅膀。
带领着他高高飞起。
脖侧暴起青筋,朝光抓球的左手手背浮现出力量的线条。
下一秒,篮球被狠狠灌入球框中。
嘭地一声巨响。
落在地板上的球高高弹起。
整个篮球架为之颤抖着。
“这声响不错。”耳边回荡着球落地的声音,白发少年郎笑一声。
眉眼尽是肆意与阳光。
“好响。”感觉自己什麽都没来及做,就被得分的古森一脸牙酸。
“干得不错啊,朝光,实力没减。”失败了的黑尾也不恼,反倒是转头夸了一句。
在篮球上,他是打不过朝光的。
但也没有就此认输的想法。
这一球只是热身。
“左右手的二刀流吗?运用在篮球上很厉害啊,不知道排球……”
佐久早喃喃自语着。
刚刚朝光的换手运球他看得很清楚。
动作连贯流畅,带球闪离了黑尾的拦防。
一气呵成地完成助跑起跳的扣篮。
就算现在是5v5,有人防守也难以盖帽他的进攻。
速度过快,力量太强。
“在排球上也可以做到,空中换手,但需要不错的机会。”听到他的自言自语,角名淡然回答。
阿朝作为二刀流,会的不只是换手运球传球。
在进攻方面,可以做到左右手迷惑拦网或者抢断。
“我知道了,回去会告诉饭纲桑。”
左右手的传球位置不一样,需要二传来调整。
在篮球上不太需要。
毕竟朝光可以自己运球在进攻的刹那换成想要使用的手。
“你们在说什麽?不继续吗?”眼底漫出兴奋,朝光歪头问道。
他的手感逐渐好起来了。
好像再度体会到了最初打球的快乐。
他想继续体验。
和大家一起。
感受着他溢于言表的喜悦,众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OK!”“来吧!这次我不会被抢球了!”“继续继续。”“好。”
篮球馆久违地响起了少年激昂的声音。
直至月色朦胧。
打了一个爽的耶耶开心地在地上滚了一圈。
擦了擦落在下巴的汗水,佐久早嫌弃道:“你是阿拉吗?起来,脏兮兮的。”
被说是小狗的朝光乐呵呵爬起来盘腿坐着,仰头看着他,“下次,有机会再一起打篮球吧!”
他喜欢和大家一起打球。
玩得挺尽兴的佐久早不可置否道:“可以。”
“好耶!”
累得直喘气的研磨摆了摆手,“我要回去洗澡睡觉了,好累。”
“我也回房间了,身上都湿透了。”扯了扯衣领,黑尾跟上了幼驯染的步伐。
将他们抛到了脑后。
拿起河村香惠特意拿来的矿泉水喝了一口,角名平复着呼吸,“阿朝,还要玩吗?”
闻言,朝光摇了摇头,“不玩啦,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去睡觉吧?”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
他们连续打了快四个小时的球。
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的古森转动着酸痛的肩膀,眉眼耷拉着,“赞成,我真要休息了,今天消耗太多。”
“行,走吧。”佐久早并无意见,身上的汗水刺激着他的神经。
现在他只想去洗澡。
“好!那我们走!”早就起身的朝光乐颠颠将球放进了球框中。
灯光消失,关上的大门发出轻微的响声。
“回去回去。”“我饿了。”“我也是。”“那一会去厨房看看吧,香惠姐应该有留夜宵。”
“那还真是太好了!”“我不吃。”“诶?圣臣要睡觉了吗?”“不想吃。”
“好吧,伦伦元也呢?”“吃!”“我可以吃点。”
“那就出发!”
回房间洗了个澡的三人吃完了河村香惠留下的夜宵互道晚安后。
再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二十分钟后。
抱着枕头的耶耶屈指在房门轻敲了三下。
第89章 大斜线
已经躺下正准备睡觉的角名听到敲门声后猛地睁开眼。
坐起身来的他叹息一声,伸手打开了床头柜的台灯。
穿好拖鞋快步走到了房门前,拧开了门把手。
“睡不着?”
抱着枕头穿着印着小狗爪的浅蓝色睡衣,头发略微淩乱的朝光在见到他的瞬间,笑出了一口白牙。
心脏发出喜悦的跳动。
一种踏实感油然而生。
“嗯,想和伦伦一起睡。”
抓了一把头发,角名伸手拉住朝光的手腕,将人拉进房间。
“那就一起,你最好能保证你的睡相。”
嘴上不饶人,动作却相当温柔,角名眼底无奈的笑意缓缓漫开。
阿朝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遇到事,就喜欢黏着他。
手腕传来角名的温度,朝光的眉眼软了下来。
眼睛一弯,乖巧回答:“好,我会保证的,伦伦最好啦,看到伦伦我突然就安心了。”
刚刚他在床上辗转反侧。
心跳声几乎要跳出胸腔,搅得他开始胡思乱想。
迟迟无法入睡。
心慌得不行的他遵从了内心的想法。
他想见伦伦。
迫切地想见到他最好的幼驯染。
他可以肯定。
伦伦不会拒绝他。
伦伦会永远包容他。
在看到角名的那一瞬,混乱无章的心跳终于开始稳定下来。
混乱的思绪也随之被清空。
朝光一下子就安定了许多。
果然,有伦伦在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
他们是一辈子的幼驯染。
满心欢喜的朝光扬起一个大大的笑,灰眸溢满了纯粹的喜悦与依赖。
瞥见他眼底的安心与满足,角名颇为好笑。
“睡里面,你睡相不好,我怕你滚下床。”
角名在北条家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床是双人床。
小时候朝光就喜欢时不时来黏着他一起睡,所以北条奶奶干脆买了张双人床。
好让他们睡得舒服一点。
抱着枕头的耶耶直接躺下一滚,叽里咕噜地滚进了里面。
看着被子瞬间变得皱皱巴巴。
角名眼神死了一瞬。
只见他扯住被子的边角,用力一拉,“你别压着被子,起开。”
“哦哦哦哦。”像是在小狗一般拱到了墙边,侧身贴着墙壁后,朝光眨巴着大眼睛,“可以了吗?”
终于从他的身下将被子拯救出来的角名“嗯”了一声。
铺开被子盖在他的身上后,坐在了床侧。
“好了,睡吧。”俯身将台灯关上,角名自然地躺下。
房间瞬间转为黑暗。
不等他开始酝酿睡意,手臂突然被抱住。
黑暗中角名那双暗绿色的眼睛泛着光,他幽怨道:“热,阿朝。”
侧身抱住他的手臂,耶耶用脑袋蹭来蹭去,语气夹杂着撒娇,“可是我想挨着伦伦。”
“伦伦身上的味道很安心。”
“我什麽味道?我怎麽没闻到?”
“就是伦伦的味道。”
小狗含含糊糊道。
是一种让他灵魂安定,踏实到几乎要落泪的味道。
如果是平常,角名会毫不犹豫地将人推开。
朝光的体温略高,尤其是在夏日,像个小火炉一样。
同样不是很耐热的角名一点都不想被火炉抱着睡。
只不过今天他不打算推开笨蛋小狗。
动了动左臂,找了个还算舒服的姿势后,角名从鼻腔挤出一道满含宠溺的气音。
“嗯。”
“那就睡吧,阿朝,晚安。”
“嗯,晚安,伦伦。”
眼睛一闭,白发少年嗅着幼驯染的味道以及感受着他的温度,不停乱跳的心脏逐渐变得平缓。
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侧眸看着肩膀处的白色脑袋,角名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
睡吧。
一切都会变好的。
他一直坚信着阿朝会走向辉煌。
翌日。
睡梦中的角名眉头紧皱,像是呼吸不畅表情略微狰狞。
潜意识感觉自己宛如被一只巨型八爪鱼死死缠住,被拖入深海无法呼吸的角名突然睁开了眼。
视线中出现一抹白色。
眼底的迷茫和惊魂未定在看到这抹白后,化作了无奈。
原来不是八爪鱼。
是八爪小狗啊……
睡得小脸微红的朝光半个身子趴在了角名身上,左臂搭在他的胸前,几乎牢牢将人环住。
一条腿搭在他的双腿上。
像是被地缚灵缠绕着的角名:……
阿朝这个睡相。
真的是糟糕透了。
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手臂,眼底尽是疲惫的角名扬起头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闹钟。
发懵的大脑清醒了一瞬。
七点。
还早。
再让阿朝睡一会吧,昨天打篮球消耗了不少。
这般想着,角名憋着一口气,用力将身上的耶耶翻到了身侧。
经过这麽大的动作幅度,朝光依旧睡得香甜。
手脚发麻的角名呲牙咧嘴地瞪了一眼呼呼大睡的耶耶。
见他一点反应都没。
郁闷不已的他拉过被子,侧身闭上了眼。
九点。
睡了个好觉,白发少年缓慢地睁开眼。
下意识查找着自己的亲亲幼驯染。
看到身侧没人后,他猛地坐起来。
“伦伦?”
从洗手间走出来的角名嘴里叼着牙刷,看着他像是被炮轰过的头发,眼中的笑意蔓延。
“早。”
迷茫地眨巴着大眼睛,在看到角名的刹那,朝光松了口气。
露出一个软乎乎的笑,眼睛弯成月牙,“早呀,伦伦。”
翻了个白眼,角名取下牙刷,吐槽道:“你的睡相一如既往的差,醒了就回你自己的房间,洗漱去,你的头发……”
简直就像是个疯子。
闻言,朝光抬手摸了摸脑袋,触碰到翘起来的发丝后,嘿嘿一笑。
“好,我知道啦,我洗漱完一起去吃早饭呀,一会伦伦就得回去了吧?”
“嗯,时间差不多了,我一会自己走,不用你送。”
满眼的不舍,朝光哀嚎一声,直挺挺地躺下。
“这麽这麽快,可恶。”
不喜欢满口的牙膏味,角名走进洗手间,速度漱口后,一边拿起毛巾沾水一边说道。
“寒假就好了,新年肯定可以见。”
虽然也见不了几天。
新年是春高全国。
但对他们来说却是难得的机会。
在床上滚了好几圈,将本就淩乱不已的头发滚成了鸡窝头,耶耶一骨碌爬起来。
像是阵风般跑进了洗手间。
“伦伦!”
被他的大嗓门吓一跳的藏狐:……
他和阿朝成为幼驯染。
是他的幸还是不幸?
“说!”
期期艾艾地凑过去,朝光眼神纯净夹杂着难以拒绝的期盼。
“我们秋天有建校日放假,我到时候来兵库找你吧?”
“我们周二开始放假,一直到周末呢。”
耶耶之前就询问清楚了今年的具体假期。
十月二十六日是井闼山的建校日。
放假三天,连着周末一起一共有五天。
瞥了他一眼,角名语气多了几分迟疑,“你,能找得到路吗?”
“能!”铿锵有力地回答,朝光在幼驯染那不加掩饰的怀疑中,用力拍了拍胸膛。
“我会看地图!”
一脸将信将疑的角名面对着他那自信的态度,只能点头,“行,到时候再说吧,去洗漱。”
“好!”没发现被幼驯染敷衍的耶耶乐呵呵跑去把自己的枕头抱好。
倒腾着双腿跑了出去。
背影透着一股子欢快。
洗了把脸的角名眼神变得沧桑起来。
阿朝,会看个鬼的地图。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他也管不了那麽多。
实在不想大清早去想让人头疼的事,角名加快了洗脸的速度。
吃过早餐后。
接近早上十点。
已经和爷爷奶奶道别的角名向朝光挥手道别,“那我先回家收拾行李了,衣服还没整理出来。”
虽然是中午的车,但角名也要早点回家收拾出必备的物品。
夏天一过就是秋季了,他得把秋天的衣服带上一些。
免得换季没衣服穿。
只能穿队服。
嘴巴微微一撇,耶耶哼哼唧唧把自己挤进了幼驯染的怀中。
“嗯,要注意安全,伦伦,到了给我说一声哦。”
突然被大狗依人的角名睁着死鱼眼,自然地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知道,好了,你不是邀请佐久早他们来玩吗?去招待他们吧,我走了啊。”
回蹭了一下他的掌心,朝光这才退出他的怀抱,“好!伦伦拜拜。”
“拜拜。”
目送幼驯染离开后,耶耶掩下眼底的眷念和不舍,抬脚走向主宅。
在路过剑道场时,听到里面噼里啪啦的声音,他的身体一抖。
加快了步伐。
元也好惨。
大清早就挨打。
他得走快点,免得被爷爷抓住今天就不能出去了。
一脸慌张的小狗将长腿倒腾得飞快。
“铁尼!要去后山玩吗?”首先来到好哥哥的房门口,耶耶探出脑袋兴奋问道。
在榻榻米上躺尸放空的黑尾摆了摆手,懒洋洋道:“不去,大早上爬什麽山?伦太郎回去了?”
“嗯,他说要回去收拾衣服。”
“那你去找佐久早玩,我要休息。”一点都不想在有限的假期爬山的黑尾选择将小狗推给佐久早。
被拒绝了的朝光也不失落,兴致勃勃地点头道:“那我去问问研尼!”
“啊……那你要失望了。”
门口早就不见朝光的身影,黑尾打了个哈欠。
昨晚上研磨熬夜打游戏,今天他把人薅起来吃了个早饭后。
他就继续回去补觉了。
爬山是不可能爬山的。
“研尼……?”
蹲在门口,趴着门缝狗狗祟祟偷看的耶耶陷入了沉默。
房间内一片漆黑,只有清浅到难以察觉的呼吸声。
意识到自家的尼桑在睡觉,朝光垂头丧气了一秒,又立即支棱起来。
“研尼还在睡觉,那就不打扰他,去找圣臣吧!”
“圣臣!”
早上七点就起来了的佐久早正坐在阳台的沙发上,感受着朝阳的温暖。
手中捧着一本书的黑发少年闻言转过了头。
“什麽事?”
“一起去后山吗?!早上不热,我带你去小溪玩呀。”
站在门口的朝光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眼中的小星星不要钱地发射出来。
被他袭击成功的佐久早:……清闲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合上只看了一半不到的书,他平静道:“爬山?”
“嗯嗯!也不算吧?去半山腰,如果你想去山顶也可以呀!”
“几个人。”
“我们两!伦伦回家了,铁尼研尼不去,元也……”
想起刚刚路过的剑道场,朝光挠了挠脸颊,“在和爷爷对练,估计被打得很惨。”
知道自家表哥去道场的佐久早想说的话堵在了喉间。
什麽叫被打得很惨?
眼底多了几分迷茫,他不解地看着朝光。
这一瞬与他心意相通的耶耶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就是……我爷爷在对练的时候,通常不会太过放水,元也没有对练的基础。”
“那麽大概率会被刀打中身体的各个部分。
经过他的解释,佐久早想起了昨天朝光被正中红心的情景。
两厢对比下,他露出了死鱼眼。
朝光那麽快的速度和反击都挨揍了。
那麽……
算了,他当作不知道吧。
“行吧,现在就去?”
“现在没有那麽热!刚刚好。”
“好,走吧。”站起身来来,佐久早走进房间,随手将书放在桌上后,对着朝光扬起下巴。
笑容灿烂的耶耶身后的尾巴摇成了大风车。
“嗯嗯!”
从家门出来后,朝光兴致勃勃地说道:“正好一会进山会途径爷爷开垦出来的小田,我刚刚问了,那里种的是番茄,已经可以吃了。”
“我摘一个给你吃呀。”
“小田是什麽东西?”新的词汇让佐久早那颗聪明的大脑短暂宕机了。
眨了眨眼,耶耶也有些迷茫,“就是,一小块土地,大概就是你的房间那麽大。”
瞬间听懂的佐久早一言难尽道:“那你眼中的大田是什麽?”
不就是通常住宅的前院开辟出的一块种植地吗?
可以种花或者种菜。
家住公寓的佐久早对这个并不是不了解。
“大田?你是说农场吗?在那前面,稍微有点远诶,要去吗?”
抬手指了指前方,朝光疑惑道。
一瞬间感觉自己的智商被朝光传染跌倒谷底的佐久早:……
他为什麽要说大田?
没有发现他的懊恼,耶耶挠头道:“农场的话,就很大了,有好几百亩的土地。”
“几百亩?”
“嗯嗯,我家就是种地的啊,额,朴实的农民。”
“我爷爷说,我要是以后没办法养活自己,就回来老老实实种地。”
被往年丰收景象吓到的耶耶抖了抖身子,“我绝对要好好赚钱!把球馆的钱还了,不种地!”
他每次在地里忙活都会产生一种命好苦的感觉。
虽然每年都有人来帮忙,但朝光觉得还不够。
他要努力赚钱,多雇佣一点人,让自己不再那麽累。
也减轻一点爷爷奶奶的负担。
被他勾起过去的回忆,佐久早沉默了一瞬。
他之前以为朝光说的回家帮忙丰收是一两亩的地。
没想到是几百亩。
种完所有土地,朝光估计要累死。
好惨的一位小少爷。
假农场主真种地人。
在心中吐槽一句的佐久早摇头拒绝,“不用了,去后山吧。”
“哦哦哦,好。”北条家是在爱知县的乡下,家里有地是件正常的事,朝光并没有发现佐久早面上的奇怪。
早就被自家爷爷奶奶忽悠瘸了的小狗动力加倍。
恨不得现在就赚他个几百万。
雇一大批人来帮忙。
他们绕过北条家的墙壁,朝着后山走去。
“就是那里!”
指向左侧方的篱笆,耶耶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
顺着他指的方向,佐久早望过去。
只见木头的围栏的缝隙透着绿意盎然,一抹抹红散发着生机。
眉梢一扬,佐久早感叹道:“看起来很不错。”
“走吧走吧,你去选一个心仪的。”
拉着他的手腕,白发少年眉眼带笑。
视线落在他的手背上,佐久早默不作声地加快了步伐。
朝光快速打开了栅栏的门,十分豪气道:“选!选又大又红的!那种酸酸甜甜汁水多。”
扫视了一眼,佐久早在一株番茄前弯下腰。
轻松摘下一个红彤彤的番茄后,询问道:“没水,怎麽吃?”
虽然视线中的番茄没有脏污,但佐久早过不了心中的坎。
没办法直接上嘴啃。
“有水龙头的,我帮你洗。”接过番茄,朝光走到边上被枝叶藏起来的水龙头前。
十指灵活地洗着番茄。
“好啦。”
看着他递来沾着水珠的番茄,佐久早伸手接过。
刚刚顺手摘了一个洗了一下,朝光笑眯眯地咬了一口,“好吃!不愧爷爷。”
看着他满足的眉眼,佐久早试探性咬了一口。
带着浓郁番茄味的汁水在口腔迸开。
酸中带着甜,果肉是沙沙的口感。
汁水顺着喉管流入胃部,在炎炎夏天中带来一丝清爽。
眼睛微微一亮,佐久早点头赞同,“确实好吃。”
“对吧对吧,这是爷爷选了很久的品种,黄瓜也好吃,一会下山我们摘点回去吧?”
“可以。”忍不住又咬了一口,佐久早打量着菜地,心情放松了许多。
乡下和都市不一样。
在这里他的神经都放松了许多。
“我们吃完就上山吧,正好可以洗手。”三下五除二将剩下的番茄塞进嘴里,朝光鼓起脸颊提议道。
每次都会无语他那好险差点饿死的吃相,佐久早用沉默回答。
吃完番茄后,佐久早仔仔细细洗了个手。
跟着精力旺盛的朝光上了山。
山间空气清新,阳光从树叶上洒落,形成斑驳陆离的光影。
清脆的蝉鸣伴随着风声吹响。
佐久早的眉眼愈发放松。
“我看到小溪了。”
一溜烟向前跑的少年背影透着欢快与欣喜。
对于他的大惊小怪,佐久早的好心情并未被打破,而是迈着长腿跟了上去。
停在溪边的朝光用力挥动着手臂,倾斜而下的阳光好似尤为眷顾着他。
在他的周身荡起一圈圈的光圈。
浅灰色的眼眸如同碧水盈盈,带起温柔的涟漪。
好似琴弦微颤。
拨动着佐久早本就不平静的心扉。
“来了。”
这股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情绪让佐久早忍不住皱起眉头。
不过他并未多想,而是径直走向为他停留的少年。
“你看你看,这条溪水非常的清澈。”背对着佐久早,朝光蹲下身伸手捧起一汪溪水。
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见他献宝似的模样,佐久早嘴角一勾,学着他蹲在溪边,将手放进了微凉的溪水中。
水波荡漾,清澈见底的溪间可以看到摆动着尾巴的小鱼。
阳光与微风正好。
洗涤了心底一切的浮躁与疲惫。
感受着水流在皮肤游走,佐久早微微一笑,“嗯,很清澈,你常来这里?”
寻了块大石,朝光一边走一边回答道:“对呀,我之前有没有告诉你?”
“嗯?”
来到石头前,掏出手帕擦了擦身边的空位,耶耶眉眼多了几分委屈。
“合宿的时候,我不是做了一个被爷爷拿着刀追着砍的噩梦吗?”
停顿了一下,他拍了拍身侧,“来这里坐,正好有大树挡着太阳,我擦啦。”
闻言,黑发少年站起身来,甩掉指尖的水珠,走了过来。
“我记得的。”在他身边落坐,佐久早抬眸望着波光粼粼的溪面。
“是事实哦,为了锻炼我的体能,爷爷喜欢和我玩他追他砍,我逃命的游戏。”
“整座山我跑了无数遍,当然很熟悉呀。”
有些不能理解北条家的教育方式,佐久早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
“追杀?”他憋住这两个字来。
眨巴着眼睛,朝光迟疑地点头,“算是?被抓住的话要被木刀敲脑袋,然后加练。”
在北条秀中不讲道理的训练下,朝光的体力才能做到一骑绝尘。
锻炼出来的反射神经让他在比赛中表现出色。
哪怕接球技术不好,也可以凭借能力接住。
一时间无语凝噎,佐久早佩服朝光的耐力和毅力。
漫山遍野地跑。
还有紧迫感如影随形。
不过这也为他奠定了结实的基础。
哪怕在一年多没有使用左臂的情况下。
他的扣球依旧可以稳定发挥。
想起他的左利手,佐久早微微眯起眼。
“朝光,之后的训练,你要开始锻炼左手扣球了吧?”
不知道话题怎麽会跳到这里,朝光用力点头,“嗯!得麻烦掌桑帮我调整托球的位置,或许还要换一下站位吧?”
“我不是很清楚。”
井闼山通常使用的都是边二传站位。
也就是作为二传手的饭纲在不是发球权的局面下,站在二号位。
这基本是强势的二传会有的站位轮次。
二号位除去边二传外,一般还会是接应以及左利手的常用位置。
“不好说,你左右手都有优势,站位不知道监督要不要调整。”
佐久早知道他的意思,想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左手的话,你想好要怎麽打了吗?暴扣?”
有朝光之前的表现在,佐久早下意识认为他想走暴力突破的路子。
闻言,朝光沉思了一会,抬眸眺望着远处的山林,语调轻快。
“不一定,我稍微有了点想法,不只是暴扣而已。”
他左手的力量是高于右手的,打暴扣可以摆脱拦网。
但朝光不认为他的球没有副攻手能拦住。
强大如牛岛都会被拦死。
他不会固步自封,洋洋得意。
偏头凝视着他带着笑意的侧颜,佐久早扬眉道:“哦?说说看?”
视线落在佐久早的脸上,朝光眼眸弯弯。
浅色的灰眸中漾起自信的光彩。
“我不是会点小斜线吗?”
“二刀流。”
“右手小斜线,左手的话……”
抬起手来,朝光紧盯着手掌的纹络,下一瞬用力攥紧。
声线夹杂着坚定不移的信念,“大斜线。”
他从决心使用左手的时候,就在思考接下来的风格。
在控球上,他自信满满。
既然有这个优势,那就要利用透彻。
将天赋全部释放出来。
二刀流,大小斜线。
才是他要走的路。
第90章 独一无二
闻言,佐久早垂眸沉思了片刻,“大斜线?”
大斜线是属于斜线球的一种。
右利手的攻手在四号位起跳,扣球落点在对方球场底线的对角在线。
更为大角度一些。
超小斜线在中线对角线,小斜线在三米线对角线,大斜线则是在后排。
除了角度不一样,落点也随着攻手的进攻方式出现不一样的位置。
而接应和左利手所在的扣球位置是二号位,大斜线的落点是另一个对角线。
两个位置没有什麽区别,只是角度和落点呈现反方向而已。
“嗯,我想试试大斜线,弧线长,加上我的力量,可以摆脱拦中手的拦网,以及自由人的防守。”
双手撑在身后,白发少年半扬着头,语调轻快。
左利手的直线暴扣适用于超手或者打手出界。
而左利手扣球自带一点侧旋,可以更好地突破。
其实单凭左利手朝光就足以傲视群雄。
但他并不满足于现状。
想要变强的欲望犹如野草般在他心头疯长着。
暴扣只是其中一个手段,他还想要有更容易摆脱对手拦网的技术。
在左利手力量、速度、旋转加成下,他打出的大斜线会更快更有力。
落点也会更加刁钻。
得分的概率会大幅度增加。
大斜线不像是超小斜线,需要用力地去转动肩膀。
只需要转臂或者甩臂就可以打出。
对肩膀的消耗几乎为零。
有了左利手的侧旋为基础,大斜线更容易被他击出。
他要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变强。
赞同朝光的说法,佐久早侧眸看了一眼,黑眸染上了笑意,“我觉得很不错,左利手自带侧旋,本身就不好拦和接球,你使用大斜线可以混淆自由人预判接球的视听。”
对方的自由人一旦看到朝光拉左臂。
只要知道左利手的扣球有一个细微的侧旋。
那麽他的接球位置大概会在五号位到六号位的中间位置。
但朝光打出的是大斜线,落点是在一号位的对角线。
他的力量强、有了旋转加持球速也会更快。
防守的自由人绝大概率来不及去救球。
就算拦中手发现了朝光的意图,进行倒手补救。
朝光也可以凭借强悍的力量,直接打手出界。
在面对强势的拦网和防守下,他有了更多选择的余地。
越想佐久早越觉得这是个相当不错的主意。
单一的左手暴扣在遇到善于拦暴扣的拦中手面前还是欠缺一些突破能力。
与其在网上变得束手束脚。
不如开辟一条新的道路。
多了大斜线,朝光在网上的突破能力会大幅度增加。
“左手大斜线,右手小斜线,很不错,朝光,你的脑子在排球上转得是真快。”
“让我有点意外。”
耶耶平时傻不愣登的,对很多常识都是一知半解。
但他在排球上的天赋和思维模式却意外的优秀。
这个感叹不知道是多少次在佐久早的内心浮现了。
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朝光嘿嘿一笑,“我不想被拦网,也不想常用一只手导致肌肉僵直,常规的直线球已经不能满足我的需要。”
“就自己琢磨了一下。”
有了佐久早的突破,以绝对的旋转和长弧线得分在前,朝光想要追上他,
就不能只依靠左手的暴扣。
他必须要找出适合自己的球技,加强实力,和他并肩作战。
他所求的是比赛的快乐,是内心不断叫嚣着渴望。
要更强,要成为从容不迫、稳如泰山的人。
要和大家再度拿冠,不再是险胜。
要以绝对的实力,成为全国名副其实的第一。
他有些贪心,想要的很多。
但这次不再会是他的臆想他的梦。
他会一点点满足欲望,将一切变为现实。
当时跟着木兔学习超小斜线的时候朝光就浮现过这个念头。
超小斜线并不简单,需要攻手极强的控球力以及对力量的掌控。
十分消耗肩膀,不能连续或长时间使用。
否则会导致肩膀的磨损,容易出现受伤的情况。
而小斜线就稳定许多。
但双手小斜线会比较麻烦,换做是单手他更加容易操控。
朝光也在私下琢磨了很久,在再度抬起左臂之后。
这个念头如同盘根错节的树根,扎进了他的脑海中。
既然如此,那就右手小斜线右手大斜线交替着来。
他一开始就是作为右利手上场,对于四号位的进攻十分熟稔。
左手的二号位之后的训练他会加强记忆和控制。
届时在比赛中,他可以在四号位起跳,亦可以在二号位起跳。
两只手打出的效果会截然不同。
他有了更多的选择,底气也更足。
“之后我就打算朝着这个方向训练了。”眼中盛满了对未来的期待,白发少年偏头问道。
“圣臣呢?”
“元也想从爷爷那里学会快闪吧?到时候他接球后倒起身的动作会更加连贯。”
闻言,佐久早微微扬眉,“你的观察力不错,他是这个打算,至于我。”
身边的人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目标,他自然也不甘落后。
况且他很早就清楚自己要做什麽。
在比赛中也得到了突破。
“拉长转手腕之后的弧线,把第四段的旋转彻底稳固下来。”
看着带着薄茧的掌心,佐久早轻松一笑,“大概要拼命锻炼手臂力量了。”
他的扣球弧线是基于异于常人柔软的手腕,在力量上佐久早有所欠缺。
如果他加强了手臂的力量,弧线会变得更长更快。
也更容易打出他想要的效果。
“这点我很赞同,旋转越多,速度越快,这个和侧旋球一个道理。”
在锻炼上朝光很有心得,赞成佐久早的选择。
“嗯,回去后我给监督说一下,调整训练单,对了,我练习扣球的时候,你没事帮我看一看吧。”
佐久早知道朝光的眼力好,可以帮他看出不对劲的地方。
他的球旋转过多,哪怕是擅长分析的花崎都难以分辨清楚。
只有朝光可以看到。
对此,耶耶想也没想地点头,“没问题!到时候圣臣也帮我分析一下大斜线的位置落在哪里好一点。”
“我还没用过左手打斜线球呢。”
他们是队友,互相帮助才是最基本的信任。
“行,我以前的队友有个擅长打大斜线,我正好有经验,到时候帮你。”
佐久早所说的队友是以前怒所的,作为一等一的强校。
他的队友实力强悍,高他一年级的王牌就是擅长打斜线球。
没想到会有这个效果,朝光眼睛一亮,忙不叠回答,“那真是太好了!突然想打排球了。”
见他一副激动得坐立不安的模样,佐久早眼中的笑意加深。
“好不容易有休息的时间,还想着练习……你也是精力旺盛。”
回以一个灿烂的笑,朝光眼角眉梢尽是喜悦,“因为我现在有目标,只需要向前看了。”
过去的一切已经不能再束缚住他。
他的勇气和渴望都在推着他向前走。
不等佐久早作出反应,耶耶的视线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
只见他突然站起来,乐颠颠跑向小溪,“我才想起来,圣臣!我给你抓鱼吃!”
“啊?”没想到他的思维跳脱到这个程度,佐久早露出了一瞬的豆豆眼。
抓鱼?
他是什麽深山野人吗?
没有工具怎麽抓?
徒手?
满脑袋的问题,黑发少年定定看着朝光欢快的背影。
已经来到溪边的朝光左脚蹬右脚,迅速将鞋子和外套脱下,直接走进了溪水中。
天气炎热,今天他穿的是浅灰色的中分裤,溪水刚好在他的膝盖附近。
视线扫过在水底,朝光安静站在水中,等待着刚刚带起的涟漪停止。
看他不动声色地在巡视着,佐久早一脸无语。
他不觉得朝光能抓到鱼。
虽然溪水清澈见底,但鱼不是傻的。
安安分分等待着朝光下手。
有常识的佐久早忍不住吐槽道:“鱼鳞那麽滑,没工具朝光光凭双手,很难抓住。”
逐渐习惯了小狗偶尔的精神失常,佐久早安静地坐在原地。
享受着山间吹来的凉爽微风。
过了几分钟,水流声中伴随着耶耶郁闷不已的声音响起,“我抓住了,但……”
“啊?”
明显愣了一下的佐久早下意识起身,径直朝他走去。
背对着他的朝光脸上沾着水珠,一脸严肃地看着捧起的手心。
“我看看?”来到溪边,佐久早眼中的好奇溢于言表。
闻言,朝光转过身,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那个,抓到了是抓到了,就是……不能吃。”
视线落在他手心的那一捧水中,定睛一看的佐久早:……他就知道。
在朝光手中的鱼好像和他一样有点呆。
一动不动。
“放生吧,还是个孩子。”
一言难尽地看着只有指甲盖大的鱼,佐久早艰难出声。
只抓到这只的耶耶抿了抿唇,“大鱼跑掉了,我抓不到。”
“你之前抓到过?”
“没有……”
“那你信誓旦旦的底气在哪里?”
被问住的朝光垂头丧气道:“我觉得我可以来着。”
见他身上的白T湿了一大半,佐久早扶额叹息,“行了,放了吧,这麽小。”
“好。”
没抓到鱼,小狗有些蔫巴。
弯下腰将双手潜入水中。
本来还在一动不动的小鱼像是突然睡醒一般,摆着尾游到了一颗黑色的石头上。
视线随着小鱼的动作而移动着,在看到那颗石头的瞬间,他鬼使神差地弯下腰,将手探进了水中。
“圣臣!”
“嗯?”
见他转头,耶耶献宝似摊开了掌心。
“你看你看!”
不知道朝光又要闹什麽幺蛾子,佐久早只能如了他的愿,垂眸看向了他的掌心。
只见他的掌心躺着一颗硬币大小的鹅卵石。
通身黑色,在阳光下似乎散发着温润的触感。
最为特别的是,这块鹅卵石的左上角有两粒竖着并列的白色小点。
拿起石头凑到佐久早的脸旁,朝光惊喜道:“和圣臣一样!”
“我在你眼中是石头?”
注视着他眉上的两颗黑痣,朝光摇了摇头,“不是呀,这个石头和圣臣一样有两颗痣诶,只不过你是黑色的,它是白色的。”
“好巧啊,圣臣真的很特别,这是我第二次见到的特别。”
看向他的视线溢满了专注与热情,朝光突然反驳了自己的话。
“不,圣臣是独一无二的特别,这颗石头送给你。”
纯净明亮的灰眸中漾起浅浅的笑意,好似一面琉璃镜,倒映出了面前少年的模样。
世界上只有一个佐久早圣臣。
没有可比性。
清楚他言下之意,心尖像是被花瓣轻扫过一般,泛着痒意。
佐久早藏在碎发下的耳朵爬上了樱粉。
独一无二的特别……
视线落在那双眼眸上,他的心跳突然失序。
几乎是本能地回避了朝光的视线,佐久早摊开了手,冰凉的石头落入了掌心。
垂下长睫,看着这颗鹅卵石,佐久早深吸一口气,收拢掌心。
真是笨蛋一个。
不过……
他喜欢这样笨笨的真挚。
在朝光的眼睛中,他看到独一无二的自己。
再度抬眸之际他的眼神没有了异常的波澜。
“还要玩吗?不玩就回去吧?”
脑袋冒出个问号来,耶耶看了看清澈无鱼的水底,抬手挠了挠脸颊,问道。
“圣臣要不要下来玩一下?水很凉快。”
并不想赤脚踩在溪水中的佐久早直截了当地拒绝,“不。”
“那好吧,那回去?”
虽然想带着佐久早再玩一会,但朝光很尊重他的意见。
眯眼感受着愈发炙热的阳光,佐久早“嗯”了一声。
“那等我穿好鞋子,我们就下山。”
“去吧。”
看着他的背影,佐久早摊开掌心,看了看那颗鹅卵石后。
默不作声地将其放进了口袋中。
动作麻利的朝光将外套搭在小臂上,灿笑道:“走吧走吧。”
视线扫过他弯起来的眼睛上,佐久早淡淡回答,“嗯,带路。”
“好,要去摘番茄和黄瓜吗?”
“没袋子。”
“我有外套呀!”
“刚刚落在地上了,脏。”
“帽子可以吗?没落地。”
“勉强吧。”
“那就摘点回去吃!”
“嗯。”
“嘶,感觉呼吸不畅。”一帽子全是番茄黄瓜,朝光身上的外套止不住向后坠下。
领口抵在喉咙,让他有些不适。
无语地睨了他一眼,佐久早吐槽道:“我说随便摘两个算了,你偏要摘那麽多。”
嘴馋的耶耶干脆用手卡住领口,舒服了一点后笑呵呵道:“好吃呀,铁尼研尼还有元也都没吃呢,我带点回去给他们尝尝。”
“我们从后门进吧,快一点。”
“还可以走后门?”
“嗯,只不过后院是阿拉的地盘,刚刚不走是怕它跟上我们,一会在山里不方便。”
阿拉的精力旺盛,带着它上山会出现狗子在前面跑,人在后面追的情况。
山路崎岖,朝光担心追逐的途中会被绊住。
所以没从后院上山。
“确实,大型犬一旦兴奋起来,拉不住的。”
“嗯嗯,我以前就带过阿拉上山,差点被它扯得从山上滚下来。”耶耶一脸后怕。
如果不是他反应快,即时拉住了牵引绳,就要和阿拉一同滚落了。
没想到他真将阿拉带上山的佐久早:……没常识的家夥。
推开后院的门,朝光一边走一边伸长脖子到处巡视。
“阿拉?”
“汪!!”
在狗屋趴着睡觉的阿拉耳朵一抖,立即爬起来甩着尾巴冲向朝光。
即视感非常强烈的佐久早忍不住毒舌,“你和阿拉某些时候真的很像。”
“诶?”
已经蹲下身张开怀抱的朝光眼底透着迷茫,“阿拉是我养大的,我们像不是很正常的吗?”
此时兴奋不已的狗子已经冲进了他的怀中。
强大的后坐力让朝光差点没蹲稳。
“阿拉,轻点,我帽子有番茄!一会压坏了。”
听不懂这麽高深的话,阿拉不断用脑袋拱着他的胸膛,身后的尾巴摇成了大风车。
“汪汪汪!”
“好好好,摸摸摸,乖阿拉。”受不了阿拉的撒娇,耶耶伸手在它的头上用力揉搓着。
“好了,阿拉,坐下!”
得到指令的阿拉立即坐下,兴奋地汪了一声。
仰头看着佐久早,朝光抓起阿拉的爪子,询问道:“圣臣要摸一摸吗?阿拉昨天洗澡了,很干净。”
“汪汪!”像是配合他,狗子大声回应着。
犹豫地看着阿拉光滑的毛发,佐久早直面一人一狗那如出一辙期待的目光。
很快败下阵来,弯腰伸手在阿拉的头顶轻轻抚摸了一下。
柔软舒适的手感让佐久早的眉头放松下来。
得到抚摸的阿拉摆了摆尾巴。
喉咙发出了舒服的呜呜声。
见它撒娇,佐久早嘴角带起一抹温柔的笑。
此刻的阳光正好,倾斜在了少年的身上。
那双不落万物的黑眸多了几分瑰丽的色彩。
如同独一无二的黑曜石。
正在散发着专属他的光辉。
蹲在地上的朝光愣愣看着他。
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这样的圣臣,好独特好绮丽。
如果圣臣多对他笑一笑。
就好了。
他想再多看一下现在的圣臣。
没有错过朝光那堪称炙热的目光,佐久早奇怪地瞟向他。
“怎麽了?”
从思绪中惊醒,朝光眼底分辨不清的情绪转瞬即逝,只见他将脑袋伸过去。
语调兴奋,“圣臣,你也摸摸我。”
脑后落下一排黑线的佐久早:这是什麽奇怪展开?
放在阿拉头顶的手停了一瞬,面对着耶耶浑身散发出来的期待。
佐久早像是被噎住,心一横将手放在了他的头顶。
算了算了。
小狗撒娇,摸谁不是摸。
指腹划过少年柔软的发丝,好似蓬松的云朵。
触感极好。
一时脑热才说出不着调的话,朝光随着佐久早的动作懵了一瞬。
但很快被升起的满足和喜悦吸引。
嘿嘿。
圣臣对他真好。
脸上挂着不值钱的笑,耶耶下意识回蹭了一下他的掌心。
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佐久早突然收回了手。
“怎麽了?”
看着他迷茫的大眼睛,黑发少年轻咳一声,避重就轻道:“差不多回去了,番茄要被晒坏了。”
挠了挠额头,觉得不会但听话的朝光“哦”了一声,站起身来。
“阿拉,回去,晚点我再来找你。”
“汪汪汪!”
围着两人转了一圈,阿拉十分乖巧地回到了狗屋。
“阿拉,这麽通人性的吗?”有些意外,佐久早略带好奇地问道。
扯了扯衣领,朝光理所当然道:“阿拉很聪明的,大部分的口令它都能做到。”
拈了拈指尖,佐久早保持着语调的平静。
“那确实聪明,看得出它被养得很好。”
油光水滑的,那个体型一看就没少吃饭。
“对呀!阿拉长得好快,昨天我都惊讶了一下,它好像又重了一些。”
说起养大的小狗,朝光眼角眉梢都是喜爱。
“刚开始带它回家的时候,才小小一只,没有我的小臂长,现在变得威风凛凛,不愧是我的小狗!”
“我给你说啊,阿拉还会跳圈呢!一会我让它演示给你看呀。”
“旁晚我们一起带阿拉去散步吧,圣臣要不要试着牵它,它很乖,不会爆冲。”
越说越兴奋,耶耶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身旁的佐久早安静聆听着,时不时回以几声感叹词。
一副完全顺着他的模样。
他本身就喜欢狗。
阿拉这麽乖,他也想遛一下。
说得口干舌燥的朝光将帽子里的蔬菜放在了厨房的桌上。
又屁颠屁颠跟着佐久早回到了他的房间。
孜孜不倦地细数着阿拉做的趣事。
在他疯狂安利下,佐久早对阿拉的喜爱不断上升。
吃过午饭后,黑尾研磨继续在房间休息。
古森亢奋地投入到了对练中。
而朝光和佐久早约定好去看阿拉跳圈。
到了傍晚时分又带着阿拉出门遛弯。
时间就在这样平静的时光悄然流逝。
到了离开的时候。
他们每人手中都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朝光,回去要时不时练刀,不准懈怠,知道了吗?”背着手的北条秀中叮嘱道。
被爷爷鹰一般的眼睛一扫,耶耶恨不得指天发誓,“知道!会练的!”
还算满意他的回答,北条爷爷看向了黑尾研磨,“你们也是,时不时打个电话回来,你们的奶奶很想你们的。”
一旁的北条千代直接拆穿道:“老头子,你已经不是傲娇的年纪了。”
被噎住的北条爷爷:……
哼了一声,他对着古森说道:“元也回去没事就练练,用在排球上也不错,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临行前得到了北条秀中送的刀,古森超大声回答道:“是!爷爷!”
“圣臣辛苦你照顾朝光了。”
这两天都在带耶耶的佐久早沉默着摆手。
“好了好了,不要浪费他们的时间,去吧,注意安全,想回家随时回。”
北条奶奶一锤定音道。
“好,爷爷奶奶,我们走啦。”
“爷爷奶奶下次见。”“有机会我会再来的!”“多谢款待。”
五人拿着河村香惠准备好的伴手礼,离开了北条家。
时间一晃。
东京。
再度面对着车水马龙,众人的表情都有些恍惚。
“你们在路上注意安全。”黑尾转头叮嘱道。
佐久早和古森的家与他们不在一个方向,需要乘坐的地铁也不同。
所以在这里就需要分开了。
“好,你们也是。”“朝光!过几天见啦!”
没空闲的手,耶耶只能靠着嗓门回应,“没问题!拜拜!”
“嗯,拜拜。”“拜~”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黑尾打了个哈欠,“研磨朝光,我们也回家吧,东西太多了。”
“好!铁尼。”
“嗯?”
“中午我们吃什麽?”
“……你是猪吗?才吃完早饭没多久吧?”
“所以吃什麽?”
“随便找家家庭餐厅吧。”
“研磨呢?”
“都行。”
“那就这麽定了!。”
“我也要吃!”
“吃吃吃,先回家把东西放好就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