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字条2
6.
朱丽是我最好的闺蜜。
她从小就没有父亲,母亲一个人将她拉扯大很不容易。
大学时,我因为家里没钱,但又生得漂亮,经常被人在身后说难听的话。
她理解我的处境,会帮我反击那些乱说话的人,也会在我无助失意时轻声安慰,
我们形影不离,分享着彼此的喜悦与哀伤。
毕业后,朱丽选择了读研,最终成了一名优秀的心理医生。
如果我有抑郁症,我一定会选择找她帮忙治疗。
可我要怎么联系她?
“哗啦”
一声脆响令我回过神来,我这才发现,老公的声音已经消失许久。
糟了。
家里所有的钥匙都在卧室抽屉里。
冷汗瞬间浸透我的全身,脑海里也有一个声音提醒着我,老公一定有问题!
我向窗户边看去,封住的露台是我能够离开书房的唯一方式了。
我听见钥匙清脆的碰撞声,脚步声。
我拼命拽着封住的门,却发现露台最底下有锁。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突然看到角落的棒球棍。
就在我拿到球棍的同时,钥匙插入锁孔,门开了。
看到开门的老公,我双手紧紧握住球棍:“你不要过来!”
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小曼,你听话,冷静一点?”
“你别过来?”
我带着哭腔哀求道。
可他还是慢慢逼近,我一步步向后退去,直至再也没有了退路。
“小曼,乖,别怕,我怎么可能去伤害你呢?”
“我带你去吃药,然后美美睡一觉,你什么都别想,好吗?”
他试图拉我出去,可我的实现却忽然见恍惚了一瞬。
他靠近的动作,和一个凶悍的,暴怒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我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幕幕被遗忘的过往......
起初我们只是因为各种琐事简单的争吵,直到我一怒之下叫嚣着要永远离开他,再也不回这个家,一切都变了。
他全然不顾那只是我的气话,将我关在了家里。
渐渐地,我穿什么样的衣服,留什么样的发型,吃哪一口菜都要按照他的意愿,稍不顺心,轻则破口大骂,重则拳打脚踢。
我的身上总是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可我没有办法告诉任何人,他扬言我要是敢在外面乱说,他就杀了我和我的家人。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每次他都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
毒打过后,他又求我原谅他。
那天,我们又吵架了,扭打之下,我被他推下了楼。
那时我们都不知道,我已经怀孕了。
身体接触地面的那一刻,鲜血从我的身下汩汩流出。
冰冷的病房里,只有医生那句冷漠至极的话:“你再也做不了母亲了!”
我像一个被判了死刑的犯人,无助地躺在手术台上。
眼睛被泪水打湿,心脏也抽搐起来。
回过神来,我双眼通红地举着棒球棍,大吼着让他不要靠近我,“你这个混蛋,骗子!
你给我滚开!”
老公焦急的表情凝滞,逐渐扬起了嘴角。
“你能跑到哪去?”
“为什么就是不能,乖乖地听话?”
看着老公逐渐放大的脸,我的恐惧到达了极点。
忽然,他朝我扑了过来。
情急之下,我挥动棒球棍打碎了窗户玻璃,不顾地上的玻璃渣,赤足狂奔到露台。
可露台外的场景,却令我彻底绝望。
迎面而来的凉风撕扯头发,密集的雨滴顺着窗户射进书房。
外面不是熟悉的小区,而是高不见底的万丈悬崖。
7.
老公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与耐心。
他歇斯底里地喊道:“为什么?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他面容狰狞,眼睛血红。
被他抓到,会死。
我回身,猎猎罡风,跳下去,大不了也是死。
回忆着刚才的种种,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选择不再相信自己的眼睛。
接着,在老公的喊声里,我毫不犹豫地跳下了露台。
下一秒,浑身传来剧烈的疼痛,我知道自己赌赢了。
远处传来了轰鸣的汽笛声和隐隐的灯光,在阴冷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害怕老公追下楼来,只能拼命爬过去,拦在了车前。
那是朱丽,她来接我了。
她下车,来不及询问,立刻把我扶到车里,紧接着迅速开出了小区。
直到开出一段距离后,她才从后视镜眉头紧锁地看向我,“伤口怎么样,严不严重?”
被朱丽这么一说,我才从后视镜上看到自己的手上,脸上,脖子上沾满了斑斑血迹。
“我接到你的电话以后就立刻赶来了,这段时间你病情加重,都是住在疗养院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就突然被董宇辉这个混蛋接走了。”
朱丽咬牙切齿的,连握方向盘的手都紧了几分。
“电话?”
“可......那不是幻觉吗?”
突然,我反应过来,手机是正常的,一定是老公利用我精神恍惚撒的谎。
车子疾驰在路上,溅起片片水花,外面的雨也渐渐小了下去。
我斜卧在座椅上,惊魂未定。
“告诉我吧,朱丽,我只能想起一点点事情。”
我无力地开口。
许是看到我情绪如此不稳定,朱丽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曼曼,你先深呼吸。”
“离婚是你提出来的,具体原因,我不清楚,但我只知道一点,你出轨了。
你们离婚后,董宇辉来找过我,哭着让我告诉他你在哪,还说只要你回到他身边,他不在意你爱上过别人。”
出轨?
我忍着头痛陷入回忆。
是的,我的确出轨了。
外人眼里,董宇辉一直是一个体贴顾家的好丈夫,可我早已受不了他的控制欲。
也就是那段时间,我的精神开始错乱,压抑在心底多年的情绪彻底爆发。
就在我几乎崩溃的那天,我的初恋男友肖然回国,并且找到了我。
他不请自来,拎着不少礼物,我打开门时,他就那样笑着,一如我们许多年前仍相爱的时候。
我害怕老公突然回来,他看出了我的恐惧,礼貌地问候变成了急切地询问。
他看见了我手腕的淤青。
我惊慌地赶他出了门。
那之后,我们经常见面,他渴望救我于水火。
“曼曼,当初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面对他迟来得道歉,我接受了。
那天,为了录下家暴证据,我故意将肖然抽过的一根烟头扔在了卧室。
我没猜错,老公果然在回家后检查了屋子。
毫无疑问,我们又吵了起来。
“你是不是早就巴不得离开我了?”
“你还有多少野男人!”
老公近乎疯狂地冲了过来,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
争执之中,我从窗户直直摔了下去,孩子也这么没了。
巨大的疲惫感袭来,我瞥了眼朱丽,目光落在了车子前方。
朱丽似乎察觉到我的状态不对,又道:“车子里给你常备的药,你感觉不好的话就吃一粒吧!”
我默不作声,转头就去找药。
一阵茉莉花香却飘进了我的鼻腔。
8.
我的手停在半空。
朱丽最讨厌茉莉花香了,怎么可能在车里点这种东西。
我警惕地看向朱丽。
她疑惑地瞄了我一眼,担忧地问:“你还好吗?”
我紧握着药瓶,忍不住发抖。
眼前的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
难道我一直活在自己的幻想里?
车窗外闪过的路灯忽明忽暗,树影也在我的眼里渐趋虚幻。
现在的我真的在车上吗,一切好像,好像一场漫长的梦!
各种各样虚幻的影子在我的脑中交织成为一幅支离破碎的画面......
......
“她怎么没被车撞死呢?”
“谁说不是啊,自己勾引外面的野男人,现在好了,人家不要她了!”
她们向我泼冷水,往我的床上倒剩饭,嘴里骂着难听的话。
我惊恐地蜷缩在黑暗里,疯狂拨打着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可回应我的,只有冰冷的女声,不在服务区。
我哭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的初恋男友肖然,就这么消失在了我的世界,不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