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能陪我说话的,也只有云裳了。
我站在玉廊里看宫外飞雪飘碎,望着阴暗的天空回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像是往事所有的时光都变成了一组组灰谐的剪影。
“雪阳,事已这样不要再难过了。”
云裳站在玉廊里贴在我耳边说着。
“我已经不需要难过了。”
我负手立于窗前,远眺着北方远处那一片连绵起伏的青山,轻叹一声,“北方,就要开战了。”
云裳跟着我一起眺望,奇怪地问:“何出此言?”
我回头朝她微笑道:“雪岚在宫里待了三年,你以为她什么都没带走?”
“什么东西?”
云裳问。
我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应该是北方部落首领里的女儿,我曾经在她后背看到过族里的图腾。
北方的匈奴们应该是准备攻打江山,看来他们蠢蠢欲动了许久,我也应该去北方看看了…”
“可现在不是才深冬吗?北方的城墙冰封千里,根本就坚不可摧。
匈奴们不会这么贸然吧!”
“那是因为那些镇守边关的将士早就预着想起兵谋反,目前我手中的军队仅仅只有区区十万人马!”
“原来......…”
云裳突然像是明白了一切,站在身旁一言不发。
十天后,正如我所料到的那样,北方开战了。
北方部落率五十万大军从长城以北打过来,势如破竹。
我亲自披挂上阵,到前线指挥着这场艰难地战争。
肃杀的战场上,我又见到了雪岚。
此时的她,已身穿银光熠熠的轻甲,手持弯刀骑着白色的骏马,站在队伍正中间。
我看着她那张意气风发的脸,脑中全是情绪的波动。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雪岚,生来就是属于黄沙漫漫的战场,而不该囚禁在姹紫嫣红的深宫大院。
我缓缓举起了手里的剑,剑尖泛着寒光指向雪岚。
我没得选择,因为我是王,我要保护着脚下的这片土地,保护它不被外人侵犯。
雪岚也举起了剑,在虚空中横划了一剑,朝我拍马而来。
长安雪(六)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打赢这场战争,又或许说是打败雪岚。
“杀!
为了身后的江山,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惜!”
我用尽平生的力气,努力地喊出了这句话。
我们两人一动,身后的军队也开始了厮杀。
叮。
我的剑和她的刀在半空轻声碰撞过在半空中留下一道孤独的残影。
雪岚比我的剑术精湛,我只能看着自己的剑被她逐渐被挑飞。
“雪阳,你还是这样,”
雪岚嘴角高傲扬起,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明知不敌还要逞强,不撞南墙不悔改。”
我喟叹摇摇头:“要么你杀了我,不然这一生你我都是敌人,可我并不想与你为敌。”
雪岚冷笑一声:“我们注定是敌人的不是吗,你就这点骨气,只会求死?”
我直视着她:“我只是不愿伤害你。
如果没有当初的你,也就没有现在这场战争,你就那么一样为了一个王位而害死成千上万的人么?”
她愣在那里,举着剑的手有些颤抖。
“你真是笨,哪个王位没有用鲜血浇灌?。”
她冷酷地骂,声音已经变调。
“对,我是笨,”
我平静地承认,“笨到无法控制自己,笨到想为你放弃天下。
雪岚,现在跟我一起走好么,我们一起离开这。”
“你,你不怪我?”
我再次摇摇头:“我们立场不同而已,你一直是我心里那个温柔美丽的湖畔女子。”
雪岚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我心底已经做了决定,一脸平静地看着她。
“雪阳,”
她终于下定决心,眼里泛红,把手中的长剑丢在地上,“我累了,带我走好吗?”
我温柔地笑了笑,一如五年前一样点头答应。
她脚尖一点马背跃到了我的马上,顺势坐下,靠在了我的怀里,喃喃道:“雪阳,我回来了。”
“我会爱你一辈子。”
我一手轻抚她的长发,另一只手却伸到靴子里拔出防身匕首,猛地刺向了雪岚胸口。
我以为她有防备,或者会躲开,以她的身手要躲开其实没有问题。
我做好了各种准备,甚至多带了另一把匕首,却没想到她不躲不闪,任凭匕首轻易刺穿了她的身体。
一口鲜血从她嘴里喷出,温热的液体缓缓流过我的指间,她整个身体软倒在我怀里。
“雪阳,谢......谢谢你。”
她微弱地喘气,紧紧握住我的手,“谢,谢谢你在我......解脱之前,给了我一个......如此幻美的梦境。”
我紧紧地抱着她,看着她美丽的眼睛渐渐失去生机,握着我的手也松开了。
万人厮杀的战场瞬间变得无声,只剩下黑白的画面在我眼前不断浮动。
我忘记了战争多久才结束,我甚至忘记了到底是哪方胜利,这对我已经不重要了。
我只记得我抱着雪岚,穿越过万人尸骸的战场,一个人走向远方。
我只要和雪岚在一起,其他的都可以放弃。
十二月十五日,大庆。
今天是我和云裳的婚礼,整个宫殿里锦罗绸缎,金碧辉煌。
我望向宫门外的城楼,看到天空中洋洋洒洒着大片冰冷的雪花,红色喜庆的气氛笼罩着整座长安城。
云裳和我的婚礼是在前天开始做出决定举行,母后那天亲自率领文武百官站在早朝上逼迫我答应和云裳结婚,同时还有站在母后身边的一名将领要求测封为诸侯。
那名武将叫云绾,是云裳幼儿时的继父。
那场战争最后扭转局面的是突如其来的一群大军,是王绾这些年来招兵买马拼凑出来的百万大军,并且在那场战争里损失惨重。
长安雪(七)
昨天我去祭拜了雪岚和清儿,把广寒宫交给了一名信任的嫔妃打理,青玉轩却成为了我寄托思念的地方。
我发现清儿以前常爱登的阁楼其实是眺望远方最好的地带。
所谓的远方,其实就是那座流过血河,起过狼烟的战场......
测封王绾为诸侯后我终于可以抽空去看望我的未婚妻——南宫裳。
云裳其实是原本南宫家的后裔,由于南宫主在前朝犯了诛九族的罪名而母后怜惜裳儿倾城姿色毁于非命。
南宫裳最终被出商的云家收留改名为云裳,先王死后,母后便是直接召云裳进宫做了妃子。
说到底,云裳也不过是被命运随便摆弄的女孩,或许我是该给她一个可靠的归宿。
我和云裳拜完天地之后,我又陪执政朝员喝了些酒,王绾更是陪我喝到几乎烂醉的状况。
不过好在,我还是找到了些时间把母后偷偷的送出了长安城…
离开宴席的时侯夜色十分浓厚,凄白的月光染在雪地上反射出阴森的光线,脑海里深深地醉意很快就散去。
随从跟到一半的时候我让他们全都退下了,我一个人独自走进布置的欢天喜地的房间,笨钝的脚步每迈一出就发会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像是某种动作来临前的警告。
床上坐着一个满身披着红色婚衣的女孩,我看着突然想起了月潼,那个雪岚用另一种身份欺骗我的“她”
。
我轻轻掀开云裳头上的帷布,露出一张精致绝美的脸庞。
“南宫裳,以后你就是孤的人了。
你是否还有其他的话还要说?”
“生前是王的人,死后便是王的魂,臣妾今生愿一直追随王的左右,在所不惜。”
我缓慢从一个精美的酒壶里倒出两杯晶莹剔透的美酒,在从一个灰色古朴的盒子里取出两颗黑色药丸捻成粉末洒入酒中。
“喝了这被交杯酒以后我们便是夫妻了,生不求相随,死必相依。”
我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酒杯被我扔在地上摔得粉碎液体溅到的地方速度变成一滩黑色。
我的意识开始逐渐涣散,身体踉跄的走出门朝雪地里走去…
房间里传来另一声酒杯破裂的声音,随后发出云裳的一丝shenyin声。
滚烫的烛火被染到红色的珠帘上开始蔓延出一大片火海,翻滚出一阵阵熏人的黑烟。
“救火啊!”
有个心细的太监过早的发现了这件事,换来的却是一段幽咽的断喉声。
终于火光开始越来越大,不断地有人发现,不断的有人赶来救火。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我已经送走母后出城,在酒宴上灌醉王绾后下令秘密谋杀,又让云裳准备了大量火药摆置在城内四周......
我躺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望着静谧的夜空,灰暗的天空中不断有雪花飘下落在我身上,有些落在我眼上,瞬间融化成雪水顺着脸庞滑下了。
我看着那些晶莹的雪花纷纷随着风飘过我眼前,感觉像是在做一场梦。
梦里有雪岚站在雪地里奔跑,对着我说“雪阳,这些雪多么的自由。”
我望着那些飘碎的雪花眼泪很快就下来了,我伸出手想拉着她一起走却感觉她的身体是如此冰凉。
我好想拥抱她告诉她我是多么的愿意和她在一起,可我看清天空中飘落下那些雪花后,感觉身体是那么冰冷仿佛被雪覆盖成了一个雪人僵硬的望着夜空。
或许是雪真的好冷,又或许是酒内的鸩毒的作用,我瘫躺在雪地上感觉夜空上好寒冷。
这长安城又下雪了,可我什么时候才能在看到那么多雪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