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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叫她遇上这样的事,长公主只觉脑袋突突地疼,将茶杯重重放回桌上。深吸一口气看向地上跪着的人,更是气的厉害。

小世子一边汪汪哭着一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肚子还在咕咕叫。

想挪几步过去撒撒娇,又被自家娘亲认真的眼神给吓到:“呜呜呜呜……娘亲……”

这都跪了快小半时辰了,齐嬷嬷是自小看着世子长大的,看他哭得这样厉害,心疼极了。便进来打圆场道:“殿下,太后娘娘已经问了好几回了,今日中秋,还是先带小世子去用膳吧。”

哎呀,也不知小世子是犯了怎样的错,惹得殿下发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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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惯着他。”有些齐嬷嬷在,伶舟仪还收敛着点性子。

今日暗卫来报,说有人闯入了她的书阁,偷走了不少东西。书阁里放着许多她从前的书册,还有不少重要的往来信件。平日里极少有人进入,以至于不知那贼人是多久动的手。

伶舟仪并不觉得有人能够在长公主府自由进出,还能让府上侍卫半分都觉察不到。她手下人还不至于如此废物,所以首先便怀疑是身边有人手脚不干净,监守自盗。

根据暗卫的描述想起那一堆失窃的书是什么东西时,更是脸色一沉。是她从前看的话本,却又不全是话本,这样的东西传出去,叫她名声如何。

结果依个盘查后,只有侍女哆哆嗦嗦道这几日见过小世子进出过书阁。

来行宫之前,她便奇了怪了,伶舟宸神神秘秘拿那么大一个箱子做什么。

如今想来,哪哪都不对劲,自家儿子什么德行,她一回想当时伶舟宸闪避的眼神,便是肯定了。

喊过来一问,果真是长本事了,她的东西说拿就拿,还是那种册子。伶舟仪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又是气血上头,摔了茶杯冷声道:“将我的书阁翻的乱七八糟,那些话本,你都看过了?”

小世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了,连连摇头:“没……没有看……儿臣都送给萧贵妃了……”

本来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没想到母亲会这般生气。但他跪着太饿了,也藏不住了,这才没办法将萧知云给供出来。呜呜,心里对她道歉一百次,连称呼都恭敬了。

“是她指使你的?”伶舟仪的脸色更差了。

“不是不是,和贵妃姐姐没有关系呜呜呜……”

小世子疯狂摇摇头,不过几本话本,哪想得到娘亲这么在意。他生怕自家母亲上门去找她麻烦,老老实实道:“是……儿臣怕贵妃姐姐在行宫苦闷,就偷偷从府上把话本带给她来看了。”

吸了吸鼻子,抹了两把眼泪又接着道:“贵妃姐姐和伶舟行一起看的,还说好看,她很喜欢……娘亲不要责备儿臣了,儿臣好饿……”

好看?喜欢?!

伶舟仪的神色变幻莫测,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偷话本,送人,萧知云还亲口和他说喜欢。单拎着哪一件出来都是荒唐至极。

疯了,当真是疯了。长公主按了按眉心,她得一个人好生缓缓,烦躁地摆手道:“带着世子先去太后处用膳吧……”

齐嬷嬷将地上的小世子抱起来,伶舟宸跪久了,膝盖又红又疼的,在自家母亲面前也不敢吭声。又怕她反悔,偷偷看了一眼,便委屈巴巴地牵着齐嬷嬷的手一瘸一拐地去找皇祖母了。

“殿下,”侍女上前缓和道,“世子给贵妃送礼也是好心,他年纪尚小,此事怪不得他。”

长公主闭眼叹了口气,忆及上午萧知云派人送来的东西。有着伶舟宸在中间,她行事确实方便许多,此事不怨宸儿,自然也怪不到萧知云头上。

当时说喜欢,恐怕也只是随手翻到本普通的话本,兴许后来瞧见其他的,还会被吓到。

光是想想便叫人头疼。她招手让侍女过来,也是一时气不过,有意提点萧知云几分,低声吩咐几句道:“……送去宫里,就当是本宫给萧贵妃的中秋回礼了。”

皇宫

宫女推门进了浴房,垂眸道:“娘娘,这是长公主殿下派人送来的,说是回给娘娘的中秋礼。”

长公主送来的?

萧知云惊讶地看向她,翻了个身,趴在浴桶上好奇问道:“什么东西?”

宫女毕恭毕敬地将食盒打开,里头摆着五块糕点:“是团圆饼。”

原来宫中也时兴在中秋夜吃这个,她还以为只有清河那边讲究这个。萧知云拿起最上面的那块尝了一口,还是她和哥哥都最喜欢的杏仁馅。

味道不错,和清河的口味也很像。

但一边沐浴一边吃东西,好像有点奇怪,她又咬了一口,便将剩下的放了回去。

这可是长公主殿下送她的呢,哼哼。伶舟仪那样性子的人,也会送她东西啦。萧知云想想都很开心,心情一好便道:“送两块去养心殿给陛下吧。”

阿杏含笑打趣道:“娘娘真是念着陛下,今夜可还要去养心殿?”

萧知云缩回水里,讪讪道:“……不去了吧。”

她感觉自己的唇到现在都还是肿的,太丢脸了,不然阿杏和赵嬷嬷不可能一见到她就开始偷笑呜呜呜。

她暂时不太想看见伶舟行了,起码今夜不想。

沐浴过后,趁着阿杏绞头发的功夫,萧知云趴在软榻上闲着无事。难得遇上家乡的味道,便又就着葡萄汁多吃了两块团圆饼。

“阿杏,多端些冰来。”萧知云嗓子有些哑,喉咙莫名干得厉害,这是她今夜

第2回叫阿杏多加些冰了。

但还是热得慌,萧知云松了松衣襟,又寻了团扇来给自己打扇。

好像不大对劲。

脑袋突然聪明了一回,她的动作一下停滞在了空中。虽然今夜水温烫烫的,她出来时也觉得热热的,但就算皇宫比行宫里热些,但没道理加了两趟冰,还觉得热吧。

太奇怪了。

感受到下身涌出一股奇怪的暖流,萧知云神色一僵,葵水分明才走不久。不会吧……上辈子有这种感觉的时候……她突然萌生一个可能的猜测。

萧知云跃下床,随意取了一件披风披在身上,突然心慌乱得不行。

正巧阿杏端冰进来,看见自家娘娘这副匆忙模样,惊呼道:“娘娘这是要去哪?”

“养心殿!”她扬声道。

这样着急,都险些撞到了。阿杏眼疾手快地护着玉晶盘,生怕磕在萧知云身上,也跟着她着急道:“那奴婢让人去备轿。”

萧知云摆摆手,没停下步子,她等不及备轿了,提着裙摆便小跑过去。

到了养心殿,福禄本还在想着娘娘和陛下这么早便回宫,是否是又闹了矛盾。他今夜可是好生准备了许多安排,本是想让娘娘和陛下多多增进感情的。

见萧知云来了,又松了口气,哎呀,娘娘和陛下感情这么好,每回都是他白担心了。上年纪了,就是喜欢自己吓自己。

福禄熟练地迎上前去,微笑道:“娘娘,陛下尚在沐浴,娘娘莫不先在内室等等?”

萧知云点点头,而后在福禄震惊的目光里就径直走向浴房,而后推门进去。

浴房里烟雾缭绕的,伶舟行泡在偌大的池子里,萧知云一瞬被他白得过分的背晃了眼,又觉血脉喷张,身子热的更厉害了。

门被人推开的那一瞬,伶舟行便起身拿了寝衣覆在上身,重新靠在池边回头不悦地看着来人,低声道:“怎么了?”

萧知云哒哒步子到他身边蹲下,委屈地吸了吸鼻子。见着他人了,顿时心安不少。

陛下沐浴从不喜人打扰的,福禄尚有些担心地往里头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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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知云眼眶打着泪,着急问道:“陛下可吃了那团圆饼?”

她回宫后,便只多吃了那团圆饼和葡萄汁,若是吃食上有什么问题……可那就是普普通通的味道,长公主……应当也没有理由害她才是。

伶舟行看她眼角的泪花皱了皱眉,心口又是不舒服起来,这么久硬生生地习惯了。回想起那腻人的味道:“太腻,尝了一口。”

呜呜,但她吃了三块,况且一般药物对伶舟行都没太大作用。萧知云愣愣地看他微湿的头发,一滴水珠从他发边滑落,顺着脸颊,又滴落在胸前的衣襟里。

才刚刚沐浴过,从云意殿一路小跑来,额上就又起了细汗。萧知云顺着水珠向看下去,竟是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又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喃喃地看向他道:“妾……妾好像热的难受。”

伶舟行拧眉握住她的手腕,这才发觉她身上烫的厉害,反应过来冷声道:“福禄,宣太医令来,让他看看那两枚团圆饼可有什么不妥。”

他身子本就比常人要凉,萧知云被他这么一握,反倒觉得舒服了不少。更是下意识地便贴近几分,他身上全是未干的水渍,先前池边溅出来的水,也将萧知云的披风打湿了大半。

浑身都热得越发难受,只有伶舟行握着的这一处是凉的,是舒服的。便不自觉地攀着他手臂更多,又将脸颊贴过去蹭了蹭。

头一回觉得他身上这么凉快。

萧知云有些恍惚,但其他地方还是热得难受,便干脆扯开披风的系带,露出她里头仅仅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

这是将他当成什么了。伶舟行抿紧了唇不大高兴地看向她,吃错什么东西的笨蛋,惯是没出息的,光是她迷离的眼神便很不对劲了。

平日里,萧知云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那会儿在船上便不敢睁眼看他了,还敢在这个时候来招惹他。

好在还算聪明,知道不对劲了就马上来寻人。

“陛下……”还没等到太医令来,福禄便咚咚敲响了浴房的门。

这样的神情如何见外人,伶舟行揽着她的腰,将人拎进怀中挡住。二人一同落进池水中,池水也是温凉的。萧知云顺势抱紧他,粘在他的身前,顿时凉快缓解了不少热意。

福禄听见里头的水声,又顿了顿动作。不敢进去,只能在外头硬着头皮道,“长公主派人来道,说娘娘不要贪多,若是不小心吃的太多……”

“就要请陛下伺候好娘娘了。”

他一把年纪了,剩下的话有些难以启齿:“长公主殿下还道,此药不伤身,不过就是使人燥热些。若是陛下不会……可以按着小世子送来的话本学……”

伶舟行:……

萧知云(贴贴):呜呜,好凉快。

第37章第37章

不是难得聪明了一回,是从前在这上面栽过一回被迫长了记性。因而药效一发作,萧知云便觉得不对劲了。

上辈子去江南时她被卖进一家红楼中,闻多了里头的香粉,也是觉得如此燥热。

那时她真的快要被吓死了,被鸨母换上了酥。胸半露的衣裳关进笼子里,还吓唬她说越哭的厉害男人越是喜欢。萧知云抽泣两下就不敢哭了,蜷在鹅绒垫子上被客人竞价,眼眶打着泪呜呜想,以后再也不和伶舟行吵架后乱跑了。

再后来,她记不大清了。

只记得自己最后被扔进冷水里,拿碗参汤吊着一口气,半死不活地泡了一个时辰才缓过来。

这次……这次伶舟行不会还把她扔在这里一个人泡着吧,呜呜。

那就干脆先下手为强,萧知云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又默默抱紧了些。

伶舟行被她勒得没办法,向后靠在池边,拍了拍萧知云的后腰,让她好生侧坐在自己身上。心里觉得安稳些,手上的力道才得以松开些。

太医令匆匆赶来,心想中秋夜留宫值守果然没什么好事。细细左右查看过两枚团圆饼后,又听福禄转述了一次长公主的话。

他沉默一会,避开其他宫人,压低声音疑惑对福禄道:“既然无毒无害,那不就是助兴之物……?于娘娘和陛下是好事啊……”

福禄不自然地眨眼示意他,轻咳了两声。为老不尊的东西,不要乱说话。

浴房的门仍旧紧闭,丝丝水雾从缝隙中钻出,让人不禁想象其中是何等缭绕之景。

太医令和福禄对视一眼,便躬身朝里道:“陛下,长公主殿下一向善用药物,恕老臣无能。但此药无害亦无解,不过便是将感觉放大数倍,是以格外敏感了些。老臣只能开一方子,暂时缓解娘娘的不适。”

“只不过……若是想快些将药性解开,那就需要陛下……”

咳咳,便是需要陛下自己做药了。

听到要喝药,难以下咽的苦味又泛了上来。上回落水烧了两夜,她好不容易才磨着乔淮安停了药,这还没几天呢,再喝就真的要吐出来了。

萧知云先行挣扎抗议道:“呜呜,我不要喝药。”

伶舟行一下一下地轻捏她的后颈,垂眸看怀中无理取闹的人。让她喝口药哪回不是威逼利诱的,比登天还难,不免觉得好笑:“不要喝药,那你想要什么?”

“妾……妾……”反应比平常都慢了许多,脑子越来越晕乎,快要成浆糊了。萧知云难受地拧着眉,支支吾吾地半天答不上来。

伶舟行换了只手继续揽着她的身子,垂在水里的那只手抬起靠在池边。

萧知云以为他要走人,一时慌了神,手足无措地起身想去拦他。脚底踩在湿滑的池底,本身便没什么力气,便歪了身子向水中跌去,直直呛了一口水。

伶舟行记着她怕水,赶紧将人从水里捞起来,皱着眉不悦地看她。见她呛水的样子,竟是没来由的,莫名地心慌了一瞬。

萧知云转为跨坐在他身上,来不及思考其他,闭着眼先呛咳起来。鼻腔进了口水,难受极了。

衣襟不知何时被她扯开了些,本就单薄的寝衣沾了水,现下紧紧贴在身上,勾出女子窈窕的身形来,隐隐透出里头的藕色小衣。

点点水珠从她沾湿的发上滴落在雪白的胸前,又顺着她白嫩的肌肤滑落,隐在身前。

她却像全然不在乎似的,萧知云缓过来些,委屈地吸吸鼻子,继续挂在他身上,带着哭腔蹭了蹭道:“陛下不准走。”

就算要泡水也一起泡。

伶舟行不免叹了口气,她的头发也打湿了大半,干脆将萧知云头上的簪子取下,长发在水中散开,他闻到她的发香。

这样的动作就好像某种暗示一般,萧知云下意识地颤了颤身子,伶舟行托着她圆润的臀挪了个位置,又轻拍在她后背。

抱得太使劲了,待会还能剩下什么力气,叫她放松些。

萧知云不肯,总觉得他会扔下自己,反而将双手环在他的颈间,不满地哼哼两下,胸前的饱满伴着她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

她在他怀里,哪里都烫得厉害,好像软作一团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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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吧。”他无奈道。

外头候着的宫人们会意,便在福禄公公的示意下纷纷退下了。

男女大妨,他虽是不在乎这些,却不是不懂。只是单纯不喜人打扰罢了,所以沐浴时也不需要宫人近身伺候。

萧知云次次都冒冒失失的来试探他的底线,若不是知道她是真的笨蛋,演技也差到能让人一眼识破,该是城府多深的人。

那样的话,恐怕会有趣很多,却又有趣得不长久。后宫众人,爱在他眼底耍些小聪明的,才更叫人厌烦。

“这样粘着朕,可会好些?”他随意地向后靠去,随她动作了。萧知云身上烫得厉害,而他身子一向凉于常人,难怪抱着他不撒手,应当会舒服许多。

待她清醒过后回想起来这些,估计会觉得很是丢脸,能故意避着三两天不见他。

伶舟行回想起她缩在被窝里一团,不肯见人的样子,好笑地挠挠她的下巴:“下次还敢乱吃东西吗?”

寻常逗两下便会炸毛,这会儿虽还犟着,对人却是温顺了不少。

萧知云嘴上反驳道:“嫂嫂的东西能叫乱吃吗……”

什么嫂嫂,乱七八糟的,她总是对旁人的事如此关心。还容易轻信别人,流浪的时候算她运气好,但又不是每回都如此幸运。在江南时,便是乱吃了生人送的东西,被人骗去……

伶舟行气笑了,捏捏她腰间的肉,竟是下意识地道:“朕上回如何说你的……”

这话一出口便是连自己也愣住了。

哪有什么上回。

不过就是个光怪陆离的梦境罢了。他皱了皱眉,当真是跟她一块久了变糊涂了,自己怎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来。

但梦里之景,种种细节却仍是历历在目。

伶舟行居于楼上雅阁,垂眸看着台上缩成一团的萧知云。本是想叫她好生受些教训的,随便说两句便赌气跑走,是这些日子来他太惯着她了。

惊慌得梨花带雨的可怜美人,自然讨人喜欢,底下为她一掷千金者众多。他冷眼看去,尽是些虚伪至极的面容,不知还会将她再吓成什么样子。

再回过神来时,自己已是喊出了惊讶四座的高价。

红楼经营数年,来往也多世家权贵,却从未有人出过如此高价,只为买一女子一夜。

手中的茶杯被他捏碎,瓷片嵌入掌心里,他却不觉得疼。伶舟行回过神来,不免嗤笑一声。

自诩漠然一切,这却是他数年以来,唯一冲动的一次。

马车滚轮、街贩叫卖声清晰在耳。萧知云身上围着他的披风,啪嗒啪嗒地不停掉着眼泪。

却是莫名有了底气一般,少了大半在红楼的可怜劲,还觉得委屈地在质问他为什么不开口叫她“爱妃”。

那会儿好像也是同现在这般,他快要被气笑了。

到底是谁先犟脾气,说了两句就火气大得很。然后就气冲冲地跑了出去,还不许侍卫跟着。

但一滴一滴的眼泪,一下一下,好像悉数砸在他的心上。

便是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的,心脏被紧紧揪住的感觉。

一模一样。

在那个梦境里,他轻拍在她的后背,还要哄着道:“下次还贪玩吗?”

萧知云埋在他的肩膀处用力摇了摇头。

“错了,”伶舟行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又往下捏着她的后颈,“只是下次,不准再离开朕的视线范围内了。”

在大多时候的梦境里,他会唤她“贵妃”或是“爱妃”。

但如今伶舟行更偏爱一字一句唤她的名字,无关其他。

“萧知云他开口唤她。

云落了地,才有了真实的感觉。

萧知云贴在他身上,凉凉的,难得清醒几分。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茫然地仰头,眼神迷离地看他。

眼前却突然陷入一片黑暗,双眼被他的掌心覆住,她慌张地长睫微颤,扫在他微湿的手心。

头顶的人好像叹了口气,他似乎并不能在此时直视她的眼神,语气里尽是无奈:“想吃便继续吃吧。”

萧知云微微怔住。好像很多年前,他也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过类似的话。

但哪里是什么很多年前,在她的记忆里,就好像只是半年以前发生过的,她好像只是做了一个连续而又漫长的梦。

梦醒了,她在当下。

当下……是什么?

她迷迷糊糊地想,好像是险些,就不会再有的,阴差阳错的此生。

萧知云吸了吸鼻子,眼泪不知为何落得汹涌,瞬间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啪嗒落在伶舟行身上。

“别哭了,嗯?”伶舟行松开掌心,捧着她的脑袋,指腹轻抚在她的耳后。心口越发疼得厉害,略有笨拙地低头吻去她的眼泪。

卷入口中细细尝后,又咸又苦,哪来那么多伤心事委屈好哭的,每回都泄洪似的停不下来。

再这样哭下去他先晕过去不成。

“为什么陛下总是很凶地不准妾哭,”不知哪里来的奇怪脾气,萧知云将他推开些,紧咬着下唇。本想抬手擦擦泪,眼泪却是不争气地从她手背,一直滚到她的臂弯里,“陛下不是还想让妾殉情吗,别管妾了……”

她自暴自弃地想,反正没个两年就要亡国了,一时不知道这样死掉和被淹死哪个痛苦点,总归只是会更丢脸些就是了。

“陛下不喜欢妾吗?”

眼泪簌簌地下,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的,却是不愿示弱,鼻尖上还挂着一滴泪盈盈欲滴。萧知云自问自答一般:“……可陛下若是喜欢妾,怎会舍得妾去殉情。”

什么一见钟情,都是用来哄自己的谎话。伶舟行根本没有上辈子那么喜欢她,若是喜欢,怎会一点都不犹豫,就舍得去让她一起去死。

明明还是吃好喝好就行,明明只要做回贵妃就好。萧知云不明白,她不应该去在意这些的,此刻却又为什么要因为这个在哭。

便是因为想不明白,才觉得更为难过。

伶舟行忽然笑出了声,再抬眸时,眼底便归于平静地看向她,哑声问道:“萧知云,你要与我论从前么。”

他疯狂压抑着心底的难以忍受的疼痛,她的眼泪亦是缠绕不解的毒药,深深渗入他的每一寸肌肤之中。

第38章第38章

“从……从前……”萧知云喃喃重复着他的话。

与他论什么从前。

说了他也不记得,也不知道。这么怪力乱神的事情,只有她一个人记得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

一滴一滴的眼泪从她眼眶里滚了出来,顺着脸颊滚落,滴在池水中。

心脏处的钝痛便随着她的泪再次落下,像是被沉寂已久的匕首翻搅,刀刀一笔一划,又深又重。

伶舟行用力按住心口,眼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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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怕将自己哭岔气过去,他像是当真无可奈何一般,声音一下子低软下来:“……你一哭,朕便心口难受,所以以后都别哭了,行不行。”

萧知云怔怔地看向他,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泪,断断续续地小声啜泣道:“为……为什么会难受?”

“朕也想知道,”伶舟行默了默,声音苍白而又哑然,“所以在等你,何时开口说。”

“过来。”他朝她勾了勾手。

萧知云鼻头一酸,忍着喉头的酸涩咽了下去,眼睛红红的一圈,瘪着嘴摇摇头。

“一直这样,不难受?”只是简单的询问一般,并没有带着引诱的意味。

她仍是摇摇头。

她又不笨,伶舟行变了,和上辈子不一样,光是眼神都危险多了。他从前都不热衷于亲亲的,如今却是亲半晌都不将她放开。

萧知云咬紧上唇,以后都不敢安安心心和他同床共枕睡觉了。

她又不是没听到太医令的话……解药那事,她被骗去红楼时,亲耳听到过隔间女子侍客时凄厉的惊呼声。还被鸨母吓唬过,扯下某个姑娘的衣裳,露出身上未消下的青青紫紫给她看。

萧知云仓促地低下头,她害怕,才不想现在就做那样的事。只要允了

第1回,以后怎么挣得过他,她也不想年纪轻轻就带小孩,和他也不行:“不想……”

“不那般,”猜到她想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伶舟行无奈叹道,“……还有其他的办法。”

萧知云绞着手指头,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他:“当真……?”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又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来。

看上去不像有假。

萧知云浮着水,往前挪了挪,又停下来悄悄看他一眼,确定他仍旧靠着不动没有其他动作,又再挪了挪。

“萧知云

伶舟行托着她的臀,将人从水里捞起来,坐在自己的膝上。上身重新裸露在空气中,衣裳紧贴回身上,激起娇嫩的肌肤层层战栗。萧知云闭眼抵在他的胸前,感受着他透过单薄衣衫传来的温度,缓解了许多不适。

湿透了的寝衣被人脱下,露出光滑的肩膀来。她紧张地轻喘着气,锁骨扬起好看的弧度来。冰凉的掌心抚上她的后腰,萧知云颤了颤身子,双手按在他的手臂上,顿时突然生出些悔意来。

“朕还从未如此伺候过旁人,你最好受得住。”伶舟行俯身将她小巧的耳垂含入口中,轻挑碾磨,狠心咬了一口。算是先讨要报酬。

白嫩的脚趾不住地蜷缩,萧知云忍不住难受地轻哼出声来。

不喜欢,但待她也是不一般的。

“呜……”

萧知云在他的掌心里重新软作一滩水,闭眼攥紧了他的衣裳,感受着一次次地攀升,又怅然若失。想要收拢,双腿却被他的膝盖分开,终是脱力地将脑袋埋在他的颈间,拧着眉急促地轻声喘息着。

仅仅是外面的动作,便让她受不住了。因在在水中,并不觉得有许多不适,只是觉得自己奇怪极了,捂着唇让自己不发出羞怯的细吟。

萧知云一下一下地轻颤着身子,委屈地起了哭腔,低头去寻他的唇。

水花的拍打声渐小,伶舟行压下眼底的欲色,收回手来揽在她的后腰,轻轻摩挲着她的尾骨,安慰似的吻在萧知云的唇角。

她却是委屈地颤着睫,倾身去含他的唇瓣。伶舟行松开齿关任由她胡乱吻着,却在她想要退缩时反客为主,萧知云一下忘记呼吸,下唇被他含住一点一点地吮吸,不急不缓地慢慢深入。

湿热的吐息缠绵悱恻,好像吻得更深些,就能够尝到丝丝的甜。

直到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伶舟行才将黏糊糊的人松开,萧知云眼神迷离地聚焦不到一处,唇边溢出的泛起晶莹,牵起一道暧昧的银丝。

被他侍弄过一番后,思绪好像恢复了些许清明,身子却还是烫得厉害。池水早就凉了下来,两个人似乎贴得更加紧密。

纤细的手指慢慢抚上他的心口,安静之间,心脏好像在这一瞬同频跃动。萧知云茫然地想,原来他的心跳也不总是那般平静。

可为什么这里,会因为她的哭泣而感到疼痛。

陛下和贵妃娘娘双双风寒病倒了!

一时间,宫中传得人尽皆知。陛下虽有头疾,偶尔还会犯心痛之症,但还从见陛下病倒过,还是因为风寒。

未据说是贵妃娘娘主动来寻陛下,共浴许久,也没唤人进去添热水。这般闹了许久,陛下才抱着晕乎乎的娘娘从浴房里出来。

听后的宫女内侍点点头,惊叹道这位贵妃娘娘,还真是魄力惊人啊。

养心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萧知云生无可恋地霸占着伶舟行的枕头,额上还盖着降温的湿帕,面色潮红地咳个不停。

半夜就是因着忽冷忽热惊醒了,还被无情地灌了两碗药下肚,这会儿子身子还是烫的。

但相比又病倒的浑身难受,心里的崩溃才是更致命的。

乱套了,全都乱套了。

又不是喝了酒宿醉,还能装作什么都不记得。现在脑子真成一团浆糊了,她怎么就半推半就的,半推半就地……

伶舟行只吃了一口团圆饼,那药对他又没有什么作用,为什么不将她推开……不对,他才是罪魁祸首啊。

装什么啊,他的手指怎么能、怎么能仗药行凶……

萧知云生面壁无可恋地咬了咬干巴的唇,偏偏两个人都病了,现在还躺在一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一床被子之隔,因为她太冷了把被褥全裹自己身上,枕头也一并抢走了。

萧知云捂着唇又咳了咳,翻了个身,突然觉得身前有什么东西很硌人。

嗯?

才发现脖子上不知何时被系上了一根细绳,胸前什么东西邦邦硬的。她皱着眉把硬硬的东西从衣裳里掏出来,是一颗圆圆的珠子……

萧知云一瞬怔住。

这是……伶舟行从前腕上戴着的佛珠?

如今串成吊坠一般戴在她身上,此刻握在掌心里,已是和她的身体一般温热。

这样近距离仔细看着,真的比上辈子区别很大。血红的纹路混在其中,像是有生命般在流动,看久了便不自觉地深陷其中,

萧知云回头看着懒散靠着的伶舟行。同样身为病人却半分没有养病的自觉,不过他平常也是如此病色,只是现下皮肤会更泛红一些,不知道在翻看什么东西。

养心殿门窗紧闭,不透一丝风进来,冰也撤下了许多。两个病人躺在这,谁也不怕过了病气。

萧知云撑起身来,拎着胸前戴着的佛珠,对他扬扬下巴。

她出了许多汗,身上黏糊糊的,嗓子也肿的厉害,说不出话来,便朝他哼哼两下。

“送你了。”伶舟行的嗓子也是哑着的,并未看她,又随意翻了一页。

萧知云动手扯了扯细绳,系得怪结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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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突然送她这个,她奇怪地看他一眼,然后便默默把珠子塞回领口里了。反正不亏,就当是略带凶煞的护身符了。

伶舟行安静地靠在榻边,也不知道看什么书这么入迷,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萧知云摘下额头被她烘烫的帕子,凑近些看去,顿时脸色一僵。干嘛又偷看她的话本!

虽然这本是正经的。

她伸手准备去抢,伶舟行却先她一步将话本扔远放下了,然后摊手等她正好扑进自己怀里。

原本他身子比常人要凉许多,现下摸着,却是和她差不多的温度。

但她还烧着啊,那他岂不是烧得更为厉害。萧知云算是醒醒睡睡,昏昏沉沉的,就他这样,也不知道一个人在旁边坐了多久。

风寒对他来说反而是小病了,伶舟行精神看上去自然比她好上许多,慢条斯理地复述着刚才看过的内容:“人家话本里道,‘我今日得见姑娘,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他不以为意地嗤笑道:“前世今生这样的戏码,难怪把脑子看得这样笨。”

萧知云又哼哼两下表示不满,愤恨地瞪他一眼,不信拉倒。然后挪回自己的半边位置,愤愤不平地将帕子扔在他身上。

她现在算是知道了,若不是她记着一点他从前的好,根本就不会安安分分地进宫忍受得下伶舟行的臭脾气。

如果重来一回的是他,就算把她绑来宫里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也,她也……她也就好好躺着了。

上演她逃他追的苦情戏码……她还是太懒了,没那个力气折腾来折腾去的。

萧知云沉默了,把被子一裹又重新躺下。

算了,好女不跟男斗。

到点了,谨遵医嘱的福禄又带着小太监端药进来。

福禄看着两碗黑漆漆的汤药,又是叹气道:“娘娘,陛下……”

巧了,这宫里最不爱喝药的两个人,此刻都躺在这里了。

萧知云咽了咽口水,绝望地躺平看着头顶的床帐。半夜喝的药,嘴里的苦味现在都还没咽下去呢。

不对,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看向伶舟行眉眼间的病色,目光又落在那两碗药上,眯了眯眼,开口问道:“陛下今日可喝药了?”

第39章第39章

福禄闻言,为难地抬头看了陛下一眼,又欲言又止地看向萧知云。虽然什么话也没说,实际却是什么都说了。

昨晚上好像是被灌了两碗药吧。

萧知云呵呵笑着,转头看向伶舟行,他最好解释清楚。不会真把他的那份也一并灌给她了吧。

伶舟行抬眸看她一眼,半分都不心虚地面不改色道:“你烧得厉害些。”

萧知云用难以言喻的表情看向他,一激动,还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得面色涨红。嗓子难受极了,虽然吞咽都是疼的,但她还是要沙哑着声音发飙道:“陛下知不知道是药三分毒的道理?!”

伶舟行眼神幽幽地缓缓道:“你以为给你喂药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么。泼出来大半,又吐出来大半,最后也喝下的也不到一碗罢。”

就他还有理了。

萧知云扯了扯嘴角,说给她喂药难,结果自己是喝都不喝的。难怪现在比她烧的还要厉害。

按照他这么说,是不是还得请太医院多熬两碗药来才够。

福禄默默地候着不说话,这样看来,就不用他多担心了。反正娘娘这份药定是会喝下去的,至于陛下嘛……若是娘娘都没办法,那他们自然也没办法。

“药温正好,再晚些就放凉了,还请陛下和娘娘及时服药。”说罢,便让小太监将药放在了榻边的小桌上,而后默默退出了内室。

还好床榻很大,可以让两人各坐一边互相都挨不着。萧知云和他大眼瞪小眼的,谁也没动手去拿药。

坐久了,伶舟行便收起了腿,换了个姿势和她对视僵持着。

然后将由手有意无意地搭在膝上,修长的手指随意垂下。!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看见他的手指。

这是犯规!

萧知云在这局对决中先败下阵来,羞愤地将眼神收回,默默地捧起药碗。

就不能将所有的药都搓成药丸吗。世上肯定不止只有榻上这两个不喜欢喝药的,乔淮安造福百姓的时候又到了,能不能近水楼台先造福一下她。

“要不……还是陛下先喝吧。”萧知云沉默道,手中这碗黑漆漆的汤药,光是看着胃里的苦味就快泛上来了。这一天两三碗的下肚,水都不用喝了,谁受得了。

“朕不喝。”他撇开眼看向别处,淡淡道。

还不肯喝药呢,本来苍白的肤色都泛粉红了,现在烫得她都嫌着要离远些。

伶舟行这个狗脾气,要不是他生病是因为她的原因,萧知云都懒得开口劝。

“那我们一起躺着等病死吧。”萧知云干脆把药放回去。脑袋晕乎乎地想,不知道风寒能不能死人,她可能是因高烧而亡,也肯能是出汗太多直接脱水嘎掉。

又尝试着喝了一小口药,眉毛顿时痛苦地拧在一处。她这下真的放弃了,病久点就久点吧。到底是谁一直坚信不疑良药苦口,人不能没苦硬吃。

萧知云深深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整个人苦作一团。趁伶舟行没注意,赶紧起身在他唇上轻啄一下。

伶舟行抿去唇上被她沾上的药渍,亦是被这味道苦得皱紧了眉。

得逞了,她就是故意的。

凭什么就她一个人苦,而且她就算病好了,他的病气不还是一样会过给她。

伶舟行面无表情地冷笑一声,端起另外一碗喝下一大口。反正他平常吃饭也是一脸要死不活的样子。

然后起身逼近她。

萧知云如临大敌地坐起身来向后躲去,迅速捂住自己的唇哼哼警告道:“……警惕交叉传染,这段时间都不准亲。”

伶舟行将人可怜兮兮地逼进角落里,好笑地扬了扬眉:“不喝药,就不准朕亲你?”

“是,是呀……”萧知云点点头,又反应过来马上摇摇头。

不是啊,好像被带偏了,这和喝药有什么关系,她说的是传染的事情啊!

床榻再大又能躲去什么地方,伶舟行握住她的脚腕,萧知云嗷叫一声,就被他扯了过去。伶舟行含了一口药,不由分说地便掐着她的后颈,萧知云被迫仰起头来,唇瓣被他含住。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他。人却被按得死死的挣扎不得,呜呜地也说不出话来,反倒是将他口中喂来的药尽数咽下。

唇角不免滑落一道药液,顺着下巴,滚进萧知云的衣襟里。

她难受地捂着胸口,趴在床上咳了半天也咳不出来,心里恨死他了。说不过人就直接动手,太不可理喻了,哪有这样的。

但为什么会感觉这么熟悉,所以昨天晚上她昏昏沉沉的时候,也是这么被灌药的?

伶舟行将剩下的药放下,指尖敲敲碗壁,漫不经心地道:“自己喝,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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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还没说完,萧知云便端起来吨吨吨一饮而尽。

鼓着脸颊含了满嘴药还没来得及咽下去,萧知云抬起头来眼神幽怨地看向他,瞧出他眼底毫不掩饰的笑意。伶舟行姿态懒散地靠着,眉眼舒展开来看她一脸苦闷,心情看上去也不错。

萧知云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别过头去,小声哼哼道有什么好笑的。

然后就觉得喉咙一痒,她没忍住,难受得直接把嘴里的药都呕了出来,很不幸地全部吐在了伶舟行身上。

他的笑意便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养病,真是实实在在在榻上躺了好几日,躺到萧知云都觉得自己又快被养废了。

喉咙还没好完,但她吃饭的胃口已经回来了,每日都有宫女好生伺候她用膳。一般到了用膳的时候,萧知云就戳戳伶舟行让他躺里头,她没什么力气,懒得下床吃饭。

一般便是阿杏来小口喂她吃些清淡东西,萧知云嚼嚼嚼,要是觉得不错,便拿过勺子端着给伶舟行喂一口。他会颇为嫌弃地看一眼,然后又不情不愿地咽下。

这套流程萧知云都习惯了,不好好吃饭也不好好喝药,每天看上去像个没事人一样,其实一摸体温还和她差不多。

总而言之就是,她病都快好了,但伶舟行偶尔夜里还是会烧。

萧知云也只能起到一个陪伴的作用了。

偶尔靠坐着觉得不舒服,还会征用一下病人的肩膀靠着看看话本打发时间。

“陛下,闻太傅到了。”福禄的声音自殿外响起。

萧知云靠在他身上,将话本合上戳戳他,闻太傅进宫来肯定是有要事啊。伶舟行没动,继续躺尸道:“请太傅进来。”

她翻了个白眼,不是吧,她这副打扮要怎么见人。

伶舟行抬手随意将床帐落下,宫人们也在床前立起一道屏风来。闻太傅迈步进养心殿,闻到殿内浓重的药味,不免皱了皱眉。

“朕染了风寒,有什么事,太傅便在屏风后说吧。”他的嗓子亦是哑了许多天都未好。

“万望陛下保重龙体。”闻太傅躬身道。

听闻贵妃娘娘一直伴驾在侧,那陛下这是也不用避着娘娘的意思了。

“老臣办事不利,随州近日多有异动……恐怕是让南阳王逃过了一劫。当时南阳王已断一臂,老臣本以为他必死无疑。”

他派人去杀南阳王?

萧知云猛地回头看向伶舟行,南阳王还差点死了?可上辈子,起义军打的就是拥护南阳王为帝的旗号啊。

说明最起码,他还能活个两三年才是。

“那他还算有些本事。”身旁的人冷哼一声,把萧知云的脑袋掰回去,那眼神看上去太蠢了,“叔父吃过一次亏,恐怕不会再那么轻易现身。依太傅之见,朕应该如何做?”

闻太傅道:“南阳王早不过是废人一个,如今更是不敢让陛下知晓他还活着,掀不起风浪来。陛下若是不想斩草除根,其实不必在意。”

单是南阳王的确不成气候,伶舟行缓缓道:“朕的叔父愚蠢,但他毕竟还有好用的身份和财力,最适合被利用不过。”

闻太傅顿了顿:“陛下的意思是……”

伶舟行随意挑起萧知云的一缕头发,绕在指尖把玩:“太傅得知南阳王未死的消息,定是先行派出了其他刺客,并且掌握他的一举一动。但,是在何处将人跟丢的呢。”

萧知云一动不动地认认真真听他们谈话,回忆着上辈子对南阳王仅有的一点印象,并未注意到身后他的动作。

闻太傅回忆起下属的禀告,沉声道:“沈尚书在东郡治水时,城门大开了几日迎难民入城,南阳王一行人,便是在那时趁机混入其中的。”

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凑巧的事。以闻太傅的手段,偏偏凑巧叫南阳王断臂逃过一劫,又偏偏在他路过东郡时恰巧城门大开,掩入成千上万的难民之中。

伶舟行循循道:“离了东郡,便毫不犹豫地去了随州。随州之地富庶,来往商贩众多,若是要盘查起来实属不易。太傅就不好奇他在东郡,见了什么人么。”

“老臣亦疑心过,但南阳王入东郡,应当只是想趁乱掩人耳目。况且东郡自身难保,其中又有什么人能值得他去见……”难道当真是他有什么疏漏?

“太傅不必忧虑,叔父被斩一臂,定是狠极了朕。”伶舟行放下萧知云的头发,任它垂落回去,这一缕被他盘玩过的微微卷起,格外显眼。分明头发细软,脾气却是不小。

“此时他尚愿意苟且偷生一二,但朕若是离他越来越近,亦或是身在随州,他还能忍得住吗?”

闻太傅惊讶地看向他:“陛下要亲自南下?”

萧知云微张了张唇,亦是惊讶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啊?

这么早就……去南边了?不会还要带上她一起去吧。

况且,这不应该是一年半以后才会发生的事情吗。

意料之中地看见她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伶舟行危险地眯了眯眼,低头有意问她道:“贵妃不想去么。”

“……是不想去,还是怕会在途中发生什么?”

萧知云吓得差点咬到舌头。

首先,他一般喊她贵妃的时候都是在阴阳怪气,其次,她发现伶舟行现在说话越来越有指向的攻击性了。

不知话里几分真几分假,很是令人迷惑并误解。

伶舟行一下一下地捏着她腰间的软肉,慢条斯理地开始翻起旧账:“一个破烂行宫的普通景色,爱妃都执意想跟着太后去看看。江南之美景,难道不想亲眼去见见?”

“随州离清河也不算太远,说不定还能回家省亲一趟。爱妃上回不是才同朕说,很是思念萧县令么。”

萧知云(咬牙):还以为他真的那么大度,原来都在这等着她呢。

第40章第40章

萧知云露出一个尴尬的笑来,谄媚地向他眨眨眼:“陛下……陛下有些太体贴妾了。”

伶舟行满意应下,大方笑道:“无妨。”

……无妨,他当然觉得无妨了。她都要笑僵了,眼睛再眨下去也快抽筋了。

萧知云挫败地瘫了回去。

闻太傅深深叹了口气,陛下亲自南下,未免太过冒险了些。本想着贵妃娘娘能劝说一二,但这样看来,陛下是心意已决了。

“那老臣便先行告退了。”闻太傅躬身退下,贵妃娘娘跟着同去也好。只希望届时离京之后,陛下能顾及身边有娘娘在,行事不过于太冲动。

果然如萧知云所料,她病差不多好了后,伶舟行却仍是一副脸色苍白的重病模样躺着。

因着这几日突然的起热,他眼尾的红一直褪不下,嗓子也是哑得不像话。

福禄悄悄建议道:“娘娘莫不先搬回云意殿调养调养身子。”

萧知云有些犹豫,但看向眼神幽怨的伶舟行,躺在榻上不说话只是望向她的时候,瞧上去还怪可怜的。

算了,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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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病难受的时候,总是格外乖巧安静些。萧知云走到榻边坐下,给他换了额上的帕子。这表示她有在好好地照顾人,毕竟别的事都干得笨手笨脚的。

然后又脱了鞋上床继续躺着,起到一个陪伴的作用。

然后又到了用药的时候。

萧知云:“喝药。”

伶舟行(扭头):“不喝。”

萧知云偷偷垂眸拭泪,吸吸鼻子发出哽咽的声音,肩膀一颤一颤的:“呜呜,妾是担心陛下万一死掉怎么办?”

端着药的宫女吓得抖了抖玉盘,险些将药给洒出来。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宫里也就只有娘娘敢这么在陛下面前口不择言了。

伶舟行回过头看她浮夸的演技,握在手心里的帕子一点湿痕都没有。他颇为嫌弃地皱起眉来,端起药仰头一饮而尽:“担心什么,死不了。”

“就这么怕死?”

萧知云顺溜地点点头,是呀是呀,这不是还仰仗他在宫里过舒服日子嘛。

她满意地接过空碗,心想每回哄他喝药都是演技大赏,这招都快被她用烂了,居然还能管用。

“朕好得慢些,不就能再晚些南下,爱妃不是不想去么?”

又提这破事,萧知云面无表情地继续点头敷衍:“去去去,妾想去极了。”

她回答得一点都不专心,答案也不令人满意。伶舟行甚不高兴地冷哼一声,又将话折回去。

“朕倒是觉得,爱妃更怕死些。”

萧知云又点头嗯嗯应下,转头将碗放回宫女端着的玉盘上。随便他怎么说,但还是建议嗓子不舒服就别说这么多话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好话。

看看看,又在阴阳怪气地喊她爱妃了。

伶舟行突然问道:“你上辈子是怎么死的?”

萧知云脑袋嗡的一声,动作愣在空中。瓷碗也就这么从她手里滑落,清脆地摔在了地上。吓得小宫女赶紧放下了玉盘跪了下去。

身后锐利的目光令人难以忽视。她呼吸一滞,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猛地回头怔怔看向伶舟行。

她是怎么死的。

深不见底的井水冰凉,想出声呼救胸腔却被压迫得喘不上气,眼前漆黑一片,逐渐见不到光亮。

只能意识清醒地越陷越深。

所以醒来后,变得既怕水,也怕黑。

伶舟行看清她眼底闪过的恐惧,不悦地皱了皱眉。

萧知云被他吓到了,脑子里一团乱麻,心跳如雷,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眼神闪躲地干巴巴道:“就,就算有上辈子……,妾又怎么会知道。”

说罢,便手脚并行地跳下床,拎起地上跪着的小宫女,便步子哒哒地慌乱往殿外走:“……碗摔碎了,妾去叫人来清扫!”

伶舟行沉默地看她僵硬逃离的背影,眉宇间显出不快。

心底莫名生出些烦躁来。

福禄领着进宫来的几位朝大臣过来,正准备带他们面见陛下。见萧知云匆匆从养心殿里头出来,以为是有什么急事,便问道:“娘娘这是要去何处?”

“我……我散散心。”萧知云提着裙子,随意地朝他摆摆手,便和朝臣们擦肩而过。她只是一时还缓不过来,怕自己藏不住事,在伶舟行面前胡乱说错了什么话。

他这个人,疑心重的要死,一点不对劲都半分瞒不住的,到时候圆都圆不回来。

萧知云不免郁闷地叹了口气,她现在,还没有做好准备和伶舟行坦白一切。

沈长卿回看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道:“贵妃娘娘看上去,似乎脸色不大好。”

福禄都见习惯了,陛下娘娘一贯如此,但这宫里谁不说一*句他们感情极好,就连瘫着的习惯姿势都那么相像。

宫外的几位大人没见过,不打紧,他便笑着同诸位大人解释道:“大人不必担心,娘娘与陛下经常闹些小矛盾,过会儿就又会和好如初了。”

似是有人轻笑一声。

也不知是何意,总归是突兀至极。

福禄眯眼看去,是跟着沈长卿进宫的那位公子,自称姓肃。说是在治水一事上献言献策立下大功,虽无官职在身,陛下却特意恩准他进宫面圣。

此人自称早年间脸上受了伤,伤疤极为可怖,便以面具示人。如今看来,性子也很是奇怪。这样的人空有才能,却难以在朝中立足,若是在陛下面前出言不逊,也不知还有没有命来受教训。

沈长卿知道他的性子直,这位福禄公公也是御前惹不起的人物,便笑着出来和稀泥。福禄自也是不客气地哼了一声,又领着他们继续向前。

“肃兄?”身后空荡荡的,沈长卿奇怪地回头看去,好生吓了一跳。见他仍站在原地,目光看向那位匆匆离去的贵妃娘娘的背影。

是在宫里受气了么。

都被气的脚步不稳了,眼睛好像也是红的,别人却只有轻飘飘的一句“只是小矛盾,很快便会好的”。

毕竟不是在自己家里,受了委屈也只是能自己咽下。宫中偌大,可有她的一席之地,不至于吵了架只可可怜怜地往外跑。

听上去是高高在上的贵妃,个中辛酸,恐怕都在那愁容里了,不过整日仰仗着伶舟行的鼻息度日。

沈长卿脑袋突突地疼,这可是后妃,还是陛下最宠爱的贵妃,多看几眼都是会掉脑袋的!

他在东郡时稳重可靠的肃兄哪去了,一进了宫便像换了个人似的,浑身都是刺。

沈长卿赶紧走回去推他,若是去晚了陛下怪罪下来就不好了。

握紧的拳再度松开,萧时序已是换了副神情,自然道:“走吧。”

“陛下,沈大人和郭大人到了。”

养心殿内,宫人们才刚收拾好了地上的碎瓷。萧时序站在殿外等候,他已无官职在身,自然不能同沈长卿他们一起进去,只有待伶舟行召见。

不知从何时算起。

若是这辈子,他已有数年未踏足皇宫了。

但若是算上上辈子,自他再醒来后,其实不过半年。小妹的死去如同噩梦一般,缠绕了他许久的午夜梦回。

今日入宫能再得见她,已是意外之喜。

老天待他不薄,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也让他把握好了东郡水患的时机,阻止了后来一切的发生。

水患解决了,也便无了饥荒和暴动。这样,他胆子小小的妹妹,就不会和父亲走散再流浪了。

可当他匆匆赶回家后,竟得知小妹已经因选秀而早早地入了宫,还做了贵妃。

听见父亲的话后,萧时序瞬间脸色苍白。这一世为何会有如此大的改变?!

这其中,还会有什么变故。

不管是什么,他都不能再让萧知云,再重蹈覆辙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陛下今日心情实在是不大好,周身戾气更盛。沈长卿硬着头皮将工部事宜奏上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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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希望他能够在陛下面前谨言慎行些了,沈长卿躬身道:“陛下,上回在东郡治水立下大功之人,此刻已候在殿外,等待陛下召见了。”

伶舟行这才抬眸道:“福禄,唤他进来。”

福禄没好气地看了殿外之人一眼,夹着嗓子一甩拂尘道:“肃公子,请吧。”

“沈爱卿先退下罢。”

沈长卿面露难色:“陛下,肃兄他不懂宫中规矩,微臣怕他冲撞陛下,还是让微臣……”

伶舟行沉声再道:“退下。”

“是。”陛下能容忍他拒绝一次,已是大限。

门又再度合上。因着娘娘和陛下养病,窗也都是合上的,不透一丝凉风进来,养心殿内光影自然比平日里都暗些。

萧时序不卑不亢地立于殿中,亦没有向面前的帝王行礼。

他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扔在了地上。今日他没有易容,脸上平整得没有半分伤疤的印记,露出一张俊朗依旧的容颜来。

无其他的人在正好,他也不想拐弯抹角地说。有很多话,已经想和这位名义上的妹婿好好谈谈许久了。

伶舟行看清他的面容,有趣地轻扣指尖,勾了勾唇角。

他起身缓缓走向殿中之人,不急不慢地道:“若是朕的皇姐知道她心心念念多年的驸马,平南王,主动回了宫中,会有多高兴。”

萧时序冷声道:“我来,不是为了不相干之人。是想与陛下谈一笔交易。”

“交易?”伶舟行突然轻笑出声,一字一句道,“如今你只是布衣之身,朕不杀你已是开恩,又凭什么和朕做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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