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柯正初嗓音沉了些,“要报仇,就要忍耐,这件事从希望岛出来的人都很擅长。”
他把脸埋在了钟年的肩头:“很快就能迎来终结了。”
这个游戏也是,马上就能有个结果。
钟年心中如此想着。
出神间,搭在床单上的手覆上了一片温热。
钟年扭头看向自己肩头上的柯正初,下巴无意碰上了柯正初的鼻尖。
或者说,柯正初早就等着他主动转头低下来,立即凑上去。
钟年躲得很快,也还是被亲到了嘴角,短暂的僵硬过后,他一把将人的脑袋从自己肩膀上推开,却反被扣住手。
此时他两只手都被人抓着,抽不动,交错相扣的手指之间有些滑腻,分不清是谁出的汗,力道紧得像是被一条蛇缠住,密不可分。
“小年。”柯正初低低唤他,“我能亲亲你么?”
钟年不假思索地冷硬拒绝:“不可以。”
柯正初沉默了两秒,又问:“那我可以吃你的口水吗?”
钟年郁结:“……不。”
有什么区别?
“他们亲过你。”柯正初有些委屈地说。
钟年不知道他说的“他们”具体指的谁,但也没心思去问,无非就是那几个,“也不是我自愿的。”
柯正初扣着他的手松了松:“那,让我抱抱你。”
钟年没说话,待柯正初试探着一点点环抱上来时,也没有拒绝。
他的室友还算听话,不给亲就不亲了,说抱也只是抱。
只是抱得实在用力。
缠着手指的蛇到了腰上,让人有些喘不上气。
“柯正初。”
钟年叫了一声名字,柯正初便明白他的意思,不情不愿地松了点手臂,但同时也把脸往钟年脖子上贴得更紧些,从别的地方补回来。
感受着脖颈处上的热气,钟年垂下眼眸,视线落在柯正初衣领下露出来的没拆掉的纱布,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
柯正初离开后,钟年依然有种腰上还缠着什么东西的错觉。
他躺在床上,想着柯正初跟自己说的话。
“等报仇成功,我们就都自由了,小年你去哪我就去哪。”
钟年很平静地告诉他:“但是你老大说要把我抓到另一个国家登记结婚。”
搂在腰上的手臂霎时又收紧了几分。
“如果他强迫你,我会杀了他。”
说这话时,柯正初的语气没有丝毫玩笑的成分。
“唉。”
钟年翻了身,对着一片黑的天花板叹了口气。
这时,脑子里的系统突然蹦出来说:“你没必要太在意。”
“什么?”
“不管是这些人还是故事,一切不过是游戏。”系统是在提醒他,这里的一切都是虚构出来的,没必要付诸过多的情感。
钟年呢喃道:“可是我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
他就是会被影响,也做不到像个世界之外的人隔岸观火、古井无波。
“你这样会很累。”系统的声音机械而没有情感,“太心软的玩家活不久。”
“哦。”钟年把被子团了团,抱得更紧一些,埋在枕头上闭眼。
他好像听到系统叹了口气。
一个系统也不知道叹什么气。
钟年嘀咕着,睡了过去。
可能受了系统的影响,他做了一个混乱的梦。
梦里,有谁也在低低叹息。
“你不该这样心软,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说话的人嗓音低哑,如夜风一般的飘渺。
钟年听到自己压着哽咽说:“如果我不心软,你就死在那里了。”
对方飘渺的声音更轻了,轻到快要听不清,自言自语一般:“难怪……他们都叫你小兔子菩萨。”
什么小兔子菩萨,好奇怪的称呼。
他才不要。
钟年咬着嘴唇醒过来,一把抓住腰上作乱的手。
“查尔斯,手痒就拿刀剁了。”
压在上方的人影出了声:“你怎么知道是我?”
钟年骂道:“只有你会这么不要脸。”
并非是这个原因,而是因为查尔斯的手太粗糙了,上面全是崎岖疤痕,一碰就能认出来。
查尔斯轻笑,用手指挠挠钟年的手腕内侧:“这船上比我不要脸的很多。”
钟年把他的手丢开:“你来做什么?”
“只准他们来,不准我来?”
“……”钟年从这句话里品出一股冲鼻的醋味,没搭话。
“我给你带了东西。”
钟年手心里多了一个沉甸甸的球,圆滚滚的,还没摸出什么,查尔斯在球上一按,霎时满室星光。
梦幻的色彩从球中投射到房间里,是流动的,像是一道真实的银河铺在眼前,驱赶了令人不安的黑暗。
钟年还在发怔,查尔斯又点了下。
银河变换,夹杂了丝带般飘逸的幻色,是浪漫的极光。
“漂亮吗?”混血男人用狭长的眼含笑看他。
钟年收起面上的错愕:“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从那些富二代的房间里搜刮来的。”查尔斯笑了笑,“拿来讨你欢心。”
钟年没说什么,但是对着小灯球戳了又戳,嘴角翘着,雾蓝色的眸映着星光,瑰丽又璀璨。
显然被哄得很高兴。
查尔斯静静看着他玩,没有打扰。
尽兴后,钟年捧着小灯球说:“谢谢。”
“跟我不用客气。”
钟年视线往一旁落下:“你不戴手套了吗?”
查尔斯抬起自己伤痕累累的双手,“那次让你看过之后我突然就想开了。”
少年捧着他的手说他有一双厉害又温暖的手,这一幕被他印刻在脑海里,常常捡起来反复回味。
自此之后,他再也没有过幻痛。
“要是戴着手套,触碰你就会错失很多感觉,多可惜。”查尔斯抬手,屈起的手指抚过钟年的脸颊,琥珀色的混血眼瞳在梦色光彩下显得格外深邃。
“这样我才能离你更近。”
钟年神色怔忪。
诚然,查尔斯有时候很坏,但……很难让人讨厌。
可能又是一次精心策划的哄人手段,钟年还是没办法对这个人置气。
他轻声说:“恭喜你,查尔斯。”
恭喜你走出过去的阴霾-
傍晚。
钟年估摸到快要到绑匪头子来送晚餐的时间里,从床上起身,摸索到桌边坐着等待。
这次他一定不让对方喂,要自己吃。
不然好好一碗饭能吃上一小时,真的很累。
【谁懂,宝宝像幼儿园小朋友等开饭。】
【好乖哦。】
【死头子还不来投喂,饿着我老婆赔得起吗?】
【看得出来小年很喜欢小灯球,都玩大半天了。】
百无聊赖地一边玩着小灯球,一边看弹幕等待,钟年把星空模式的星星都数了一半,该来的人迟迟未到。
他不由忧心,是出现什么事情了吗?
总不该是那些人不管自己了。
想到什么来什么,钟年忽然听见上面响起凌乱又嘈杂的脚步声,刚起身要细听,整艘游轮猛地发出轰然巨响,如遇到海啸一般剧烈摇晃。
钟年一时不察,没站稳跌了一跤,膝盖磕在地板上泛开钝痛。
灯球脱手,砸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钟年也顾不上疼不疼的,扶着倒掉的桌子站起来,跑到门边敲了敲。
“有人吗!”
无人回应,楼上的声音越来越大,带动着钟年的心跳也跟着七上八下。
钟年不喜欢坐以待毙,他直觉外面出了大事,尝试开门。
然而锁是从外面落的,都快把门把手拧出火星子也开不了。
【到最后的关键剧情了?】
【有没有人来管管咱们宝贝啊!!】
【天大地大咱们宝宝没吃饭的事最大。】
【膝盖受伤了心疼,我呼呼。】
【??主播要干嘛!】
直播间里,所有观众看着刚刚跌倒过膝盖迅速肿起的少年在尝试开门无果后,清出门后一块地,然后后退蹲下做了个助跑的动作。
表情在一瞬间变化,那双晶亮的圆眼迸发出一种坚决的光芒,只见他后退一蹬,整个人迅猛冲出。
“咚!”
纤瘦的少年前脚踹在门板上,其腿部爆发的超常力量竟是让门有了松动,然后缓缓往前倒塌,“砰”地一下砸在走廊上激起一片灰尘。
【!!!】
【老婆你……】
【好强的宝宝。】
【看来老婆之前踹狗还是脚下留情了,这不得直接给人废了。】
【宝宝你简直就是个小炮弹。】
【我勒个超绝腿踢,爆发的时候肉肉的腿出现的力量感好好看!】
也幸亏这底层船舱空置房间的门受潮腐朽,不然钟年也没办法一脚就蹬开,还得多来几次。
过度用力的腿一阵发麻,钟年喘了两口气,没有拖延,转身往上跑。
上到二层,他发现外面一片混乱,底层船舱的船员在绑匪们的命令下疏散。
穿着睡衣神色茫然的漂亮少年在人群中呆站着,很是显眼,某个认识他的船员同事看到他,抓着他一起往外跑。
“下面进水了!”
“等、等等……”钟年跟着跑了两步,又被推挤着到了电梯入口。
这里挤满了人,所有人都想第一个上去。
“现在不能上电梯!”有人高声提醒,可是失去理智的众人听不进去,只想找到最快逃离低层的办法。
推搡间,钟年膝盖磕碰到,吃痛得差点跌下去,被旁人扶住。
“你没事吧?”陌生人询问。
钟年摇摇头:“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下面是怎么发生的爆炸,现在船底下都破了,开始进水了。”路人解释。
钟年想起绑匪安置的那些炸弹,脸色一白。
可他们没有在这个时候引爆的理由,本来也只是用来震慑那些人质的。
六神无主之时,余光捕捉到另一侧的走廊一个熟悉的身影挤过来,来到他身边。
“湛陆!”钟年惊喜地叫他名字。
男人二话不说圈着他的腿抱起,往楼梯通道走。
“爆炸是怎么回事?”钟年抱住他脖子问。
话音刚落,耳边又炸起一声巨响,整个游轮都发出震颤。
在剧烈摇晃中,湛陆脚步沉稳,一点踉跄也没有,速度极快地上楼。
“等会儿解释。”湛陆换个姿势,让他夹着自己的腰,面对面抱着,避免他人的碰撞。
湛陆身手矫健,速度快得像是猎豹,一迈就是几台阶梯。
在路上,钟年有观察到在游轮四点钟的位置,有另一艘私人巨船跟在后方,天空之上还有一架直升飞机盘旋。
一眼就可以看出不是警方,来者不善,定是宗盛关三家。
前夜位置暴露,他们还是提前被追上了。
钟年思虑间,被湛陆带进了高层的某个房间。
这里他曾经被查尔斯带进来过,是他们的办公室,现在头部都聚集在这里。
一进去,里面等待着的人迎上来。
查尔斯抚着钟年苍白的脸颊,温声问:“小年,你没事吧?”
柯正初面色难看地盯着钟年的伤处:“你的膝盖。”
霎时,所有的目光集中在钟年的膝盖上。
湛陆把他放到沙发上,“这是怎么回事?”
查尔斯睨向湛陆:“不是让你去接人,结果你就这么接的?”
“我……”
“是我自己摔的。”钟年看到柯正初已经找到药过来,主动把腿伸过去,“我太着急,先自己跑出来了。”
查尔斯看向湛陆。
“我过去的时候发现门倒在地上,里面没人,后来是在上一层电梯口找到他的。”湛陆拧着眉问钟年,“小年,你是怎么出来的?有人跑来找你?”
钟年摇头:“我自己一个人。”
查尔斯:“那门……”
钟年动了动受伤的那条腿:“我自己踹开的。”
几人闻言怔住,查尔斯最先笑了:“咱们小年厉害着呢。”
原来要真想关他,其实是关不住的。
只是那样硬逃出去也没必要,船上都是他们的人照样会被抓住。
这时,绑匪头子从外面进来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格外狼狈,身上的衣服有被烧焦的痕迹,膝盖以下又被湿透。
他一进门就把目光落在钟年身上,“膝盖是怎么回事?”
湛陆说:“已经上完药了,先抓紧时间给他换衣服。”
钟年还没反应过来要做什么,就被几人七手八脚地摁着脱了身上的轻薄睡衣,被换上了一套休闲服。
湛陆往他的身上兜里偷偷塞钱还有几样高热量应急食物,查尔斯帮他系好腰带,柯正初蹲在地上帮他套袜子穿鞋。
绑匪头子给他理了理耳边翘来的头发,垂眸和他对视了一眼,沉声道:“小柯留下陪他。”
话音一落,剩下的人便跟在男人后面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钟年和柯正初。
“小年,吃点东西。”柯正初把一个盒子推过来,是甜甜圈,一看就知道是湛陆做的。
钟年暂时没有心情吃:“你先跟我说说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们找过来了。”柯正初把一杯热水递到钟年手里,“有人故意纵火,引爆了底层的一处炸弹。”
钟年秀眉蹙起:“那现在……”
柯正初点头:“底层进水,要不了几个小时,这艘游轮会沉没。”
他握住钟年紧扣着沙发的手指,“别担心,我们不会让你有事的。”
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钟年很难不担心,外面一团糟,船员恐慌,人质暴动,后方还有紧追不舍的船和直升飞机逼他们就范……
这种局面要怎么控制?
“游轮上有一艘可以容纳三百人的救生艇,等老大他们做好准备,我会带你出去。”
容纳三百人。
这个数字让钟年松了口气,他没想到会有一天为这些富家子弟的奢侈浪费感到庆幸,只堪堪让三百人上了游轮。
“事情没有那么糟糕,现在吃点东西吧。”柯正初把盒子打开,眼巴巴地望着他。
这次钟年没有拒绝,自己吃了一个半,剩下的好说好劝柯正初也没吃,包好了也塞在他外套兜里。
他帮他拉好拉链:“以防万一,里面的东西要藏好,别让其他人知道了。”
有了救生艇并非就是后顾无忧了,万一得不到救援,断水断粮到了绝境,外套内袋藏的食物能救命。
钟年摸了摸身上衣服料子,发现也是最好的,防水保暖,尺寸大了点,不知道是谁的。
柯正初对他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要不要再睡一觉?我守着你。”
钟年摇头。
这会儿他怎么睡得着。
不过最后还是被哄着缩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强迫自己休息,可不知过了多久,钟年刚放松下来,游轮又是轰然震动。
钟年像是受惊的猫一样瞬间站起来了,眼睛瞪得溜圆。
身旁的柯正初很镇定,把他抱进怀里。
又爆炸了。
游轮发出巨大的哀鸣,钟年看着摆在桌面上的水杯掉落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到墙边。
游轮进水到一定程度,开始倾斜了。
听到外面掩不住的惊叫声,钟年难以平静,手指微微发抖,下意识攥紧身边唯一能依偎的人。
“正初,我想出去看看情况。”钟年扯着柯正初的衣服说。
柯正初并不赞同:“待在这里最安全。”
“可是……”
钟年正要说话,柯正初突然执刀护在他身前,下一秒门哐当一下被踹开。
钟年惨白着一张小脸抬眸看过去,来的人是湛陆。
“跟我走。”湛陆一把钟年将抱回怀里。
柯正初紧随其后。
待在办公室的时间,钟年再扭头去看,发现后方的游轮近了很多,却似乎没有上前救援的意思。
船上这么多人,难道他们就眼睁睁看着沉没?
还没再多看几眼,湛陆把他的脑袋压在肩膀上。
一路到了低层甲板上,在已经准备下水的救生艇边,人群拥挤混乱,所有人都想上艇,在求生本能下谁也顾不上谁,急得面红耳赤,推挤踩踏。
有人在维护秩序,可是不太管用。
“砰砰砰!”
一连三声枪响,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钟年拿开压着后脑勺的手抬头望去,看到在救生艇旁边,一身黑衣的绑匪头子用枪指着众人,气势凛冽森然,掷地有声地命令:“都给我听话点,不然谁也别想上去,一起同归于尽。”
人群后方,有人压抑着哭声。
“我不信我爸不来救我!他肯定就在后面那艘船上等着来接我了!”
另一人嗤笑:“呵,要救早就救了。”
钟年垂下眼眸。
原因并不难猜。
后方游轮迟迟没有动作,不过就是为了表明一个态度:绑匪们所挟持的人质对他们而言毫无威胁,没有谈判的余地,绑匪只能乖乖就范,认罪投降。
自己的子女比不过一整个家族的利益和名誉,说弃之不顾就弃之不顾。
这是一招狠棋,偏偏拿捏住了这群绑匪的最大弱点。
这群绑匪从始至终就不是一帮黑心恶徒,做不到真对无辜人下手“撕票”,到头来出了事还要先救助这些人质。
钟年望着远处在月色下奇异平静的海面,与这船上的混乱形成奇异反差,喃喃:“我们输了吗?”
“没有。”湛陆低笑一声,伸手往天上一指,“你看。”
钟年随着抬头,远远看到有几架不同的直升机飞来,带着光束。
“我们早就提前给几大媒体报过信,这不就来了?”
湛陆口吻带了几丝讥讽,“就算他们这些人在某处称霸一方,但绝不可能真的只手遮天。”
“我们也做了最后鱼死网破的准备,上面有一家媒体里面有我们自己人,如果被势力压制封锁新闻,拍摄的照片第二天就会被打印出来散播全国,我就不信他们还能瞒得住。”
这不是多聪明的办法,却是走投无路唯一的选择。
“小年,你要好好的。”湛陆看到前面的人越来越少,把钟年抱得更紧。
钟年心跳莫名很快,快得有些喘不上气,大脑供不上氧一般发晕。
他不知道自己这种强烈的不安来自于哪里。
他被湛陆放进了救生艇,不知是不是刻意安排,就在杰文的身边。
钟年顾不上回应杰文的喜悦,及时抓住转头欲走的湛陆:“你要去哪?”
“游轮里可能还有人没下来,我们排查完最后过来。”
湛陆抚顺他的头发,转头对一边在发愣的杰文说:“麻烦你多多照顾他。”
杰文:“好、好的。”
钟年目光追随着湛陆,看到他和自己人站在一起。
隔着窗户,和上面的几人对视上。
与他交集不浅的四人都在那里,深深望着他。
“小年。”
熟悉的声音响在身后。
钟年扭头,看到是宗星祎、盛储和关山越。
他打量的视线落在盛储身上更久一点,没找到有什么伤。
果然那个报信的人说是盛储指使,最后绑匪们也没对盛储做什么。
“现在不会有事了,他们不会再有欺负你的机会。”宗星祎如此说。
钟年没有说话,扭过头并不理会他们,起身往外走。
守门的船员试图拦他,他指着外面说:“我跟他们说会儿话。”
“小年!”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没有回头,迈出救生艇。
甲板上,绑匪四人的目光跟着他。
“你上来做什么?”湛陆推推他的肩膀,“赶紧回去。”
“我……”钟年也说不清原因,但总觉得无法心安,想跟他们待在一处。
查尔斯温声道:“会没事的,你先进去坐着,等把剩下的人都带过来,我们马上就来。”
绑匪头子没说话,看了一眼柯正初。
柯正初立马把钟年抱着,带回救生艇里,放回原位上。
还没来得及再说句话,他对钟年笑了笑,很果断地转身出去了。
钟年不受控制地起身,凑在窗边看。
湛陆和查尔斯离开了,应该也是帮着去找人,焦心地等了一会儿,两人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视线里,将找到的人送上救生艇,却又转身离去。
眼看游轮几乎呈现四十五度的倾斜,钟年坐不住了,站起来环顾四周。
“怎么了?”杰文被他吓了一跳,跟着站起来。
钟年咬着嘴唇,推开挡着走道牵挂着他的宗星祎三人,往后方走了几步,来回看了几圈后,抖着嘴唇:“这不对劲。”
紧跟着他的杰文问:“什么不对劲?”
“他们一个都没下来!”钟年双眸赤红道。
杰文不明所以:“他们?谁?”
一侧的盛储却明了,目光投向外面:“是说那些人。”
加上刚刚进来的几个,救生艇还差三十多个座位坐满,刚刚钟年前前后后都看了,这里竟是一个绑匪成员都没有。
最后剩下的座位——
钟年冲向出入口,被守在那里的船员拦回:“救生艇马上就要开了,请回到自己的座位。”
“那他们呢?!”钟年指着上面说。
船员并不回答:“请你回到座位,旁边的先生帮帮忙。”
不等钟年挣扎,救生艇开始被往下放。
在失重反应中,钟年站不稳,被几人合力按回了座椅。
有人在劝说什么,钟年听不大清楚。
他们连个告别都没有。
“为什么?”这会儿杰文似乎明白了钟年的意思,望着上方越来越遥远的人影自言自语地道。
没想到,盛储回答了他:“他们若是跟我们一起逃,所有人都活不了。”
宗星祎和关山越一同沉默了。
深知自家本性的他们,再清楚不过家族的心狠手辣、杀伐果断。
后面追踪而来的巨船上没有警方,就能猜到主要目的并非是救人,而是灭口。
为了隐藏秘密,他们的确干得出来宁愿利用某些手段创造“意外”葬送所有人性命这种事。
除非该死的人跟游轮一起沉没,葬身海底,这样就死无对证,以绝后患了。
钟年也是这一刻才明白,这个游戏副本的险恶之处。
救生艇落在海面上,以最快的速度驶离游轮。
“小年,别哭了。”
杰文拿着关山越递过来的手帕擦去脸颊的湿迹,钟年没有丝毫反应。
他始终扭着脸望着窗外那艘逐渐遥远、逐渐沉沦的游轮。
月色下,漆黑的大海像是一张能吞噬一切的大口。
出海时豪华奢靡、富丽堂皇得犹如一座在海上行走的巨大宫殿,现在却带着三十多条性命和比船还要沉重的仇恨即将沉海。
付出这么大代价的胜利还是胜利吗?
钟年不知道答案。
他想起他们所说的希望岛,也想起他们提起报仇雪恨后对未来的希冀,数十个坚毅又背负着沉重过去的面孔……
一切都将在这个夜晚随着这艘游轮葬于大海。
很长的一段时间,救生艇都是死一般的寂静。
他们都透过窗口望着那艘庞然大物一点点消失在视线里,表情是麻木又震撼的。
“呜——呜——”
有船鸣笛,犹如来自某方的痛哭。
“是警方来了!!”有人看到新来船只上的标志,惊喜喊道。
“得救了得救了谢天谢地!”
“总算可以回家了。”
“该死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救生艇里死里逃生的人喜极而泣,抱成一团,唯独钟年一角像是时间停滞一般。
“小年……”
宗星祎欲要上前触碰,被关山越拉住,而盛储也对他摇摇头。
强烈的光束照过来,打在钟年布满泪痕的脸上,表情脆弱得令人心碎。
他一动未动,如同变成了一座雕塑,久久地望着。
……
【恭喜玩家通过新人副本“致命游轮”,成功晋升为正式玩家。】
【剧情探索度:100%】
【获得评分:SSS】
【即将脱离副本,转送休息区——】
第38章 休息区1兔耳朵哪是随便能乱摸的!……
上午的阳光温暖和煦,斜斜地透过玻璃,洒在靠窗的大床上。
床上的被褥平整,不仔细看不会发现中间鼓起的小山包。
“该起床了。”
“再不起错过了早餐时间,对身体不好。”
“快点,起床。”
一只无形的手不断戳着被子下的小包,用着无机质冰冷的声音催促。
好一会儿,“小山包”突然弹动,砸得床发出“咚”的一下闷响。
戳着它的手顿了顿,又继续戳了戳。
“咚!”
又是一下,“小山包”开始从被子里蠕动,跑出来时像是一朵被挤压的蒲公英瞬间绽放。
毛茸茸的一个椭圆形,在阳光下抖了抖,毛絮飞舞。
下一秒,缩着四肢的椭圆形支楞起两只似猫似兔的雾蓝色大耳朵,抖两下,终于能让人在又长又蓬松的毛发里辨认出它的脑袋。
眼睛圆溜溜的,黑中带蓝,宝石一般。
鼓鼓囊囊的脸颊,小巧的粉嫩的三瓣嘴,是一种绝对直击人类心坎的“可爱”,完美符合其对萌物的定义。
但兔子这种生物脾气往往不小。
因为被吵了清觉,它就抬起后腿在被子上不停地跺着,发出咚咚咚的砸床声,每一声都很有力,表达着愤怒。
可是过于可爱,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耳朵尖尖的绒毛被什么碰了一下,痒痒的,它敏锐地立即扭头去咬,什么也没咬着,更气了。
“坏系统!坏系统!坏系统!!!”
它在脑海里怒叫。
等兔子发够了脾气,系统往床脚的不锈钢小盆落下半盆烘干的提摩西草和蔬果,并且把水碗也加满温水,说:“你昨晚说的,要我叫你吃早餐。”
“……”
钟年渐渐想起来,昨晚要被系统的睡前故事哄睡着的时候,是有亲口说过,自知理亏,默默收了起床气。
他乖乖下床,冲向食盆里的食物。三瓣嘴看起来啃得费劲,其实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光盆了。
不得不说,积分换来的东西很不错。
不仅食物要什么有什么,也都是最新鲜最美味的,钟年表示十分满意。
久违地吃到兔食,真的别有一番风味呢。
吃饱后,他又伸着粉色小舌头舔了几口温水。
然后蹦到床上开始铺床。
用着鼻子一点点把被子的褶皱蹭平,又把碰歪的食盆摆放好,做完这些就有点累了,瘫得扁扁的趴在床上,像只毛拖鞋。
趴着趴着*,又困了。
眼看着他又要睡着,扰人的系统声再次响起:“别睡了,干点别的。”
自从通关新手副本后,钟年被送进玩家的个人空间里,除了用积分买物品改造房子,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
门就在那里,一打开就能自动被转送到玩家公共区,外面有繁华热闹的街道和风景宜人的公园,供玩家社交娱乐,满足各种需求。
往往玩家们在随时会丧命的高压环境里待久了,一出来就是拿着赚到的积分报复性消费,醉生梦死直到休息时间清零,被迫送进下一场噩梦。
像钟年这种缩在房间里的,也有不少,都是精神失常、排斥接触一切外界的玩家,精神垮了,再进游戏自然也活不长。
“你应该出去走走。”系统劝他。
瘫着的兔子蹬蹬腿:“不要。”
“……这样待着你会一直想上个游戏的事情。”
每时每刻陪伴着他的系统知道,钟年出来后一直心情低落,闷闷不乐。
昨日,系统还自作主张用积分换来一个灯球。
灯球一开启,星空盈满整个房间,如梦似幻。
可没想到,钟年看到后情绪更差了,当晚做了噩梦。
在梦里,缩成一团的小毛球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一抽一抽的。
系统把他叫醒,他失魂落魄地说:“他忘记告诉我名字了。”
系统不懂,不就是一个NPC,至于在梦里都惦记着吗?
“不想出去的话,要不要我陪你玩球?”
房间里,凭空出现一个黄色小球,弹跳在地上,要失去弹力时被空气接住,重新抛高。
“你这个坏系统,怎么偷玩家辛辛苦苦赚来的积分买玩具!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哦……”钟年数落完,小腿一蹬,冲出去追到滚远的小球,叼在嘴里放到地板中间,后退蓄力。
“再来再来!”
黄色小球再次抛出,蓝白兔子像是弹簧一样追回来,如此重复……
一直到精力被消耗殆尽,钟年瘫成一块兔饼,吐着粉舌头喘气。
系统换了个方式,把小球慢慢滚到他爪边,钟年动动爪子,把小球拨远,等系统再把球滚过来,他再拨……
一统一兔有来有回地玩了很久,钟年按住小球扒到肚子底下窝着。
“我累了,明天再玩吧!”玩尽兴的兔子精气神好了不少,开始蹲着舔毛洗脸,嘴里嘀嘀咕咕埋怨着,“你们系统也真是的,还要玩家陪着玩球,真难伺候。”
系统:“……”
这两日系统确实格外烦人,总跟他聊天,不像以前不叫都不怎么出现,现在越来越有活人的感觉了。
即使机械的声音冷冰冰的,但偶尔还是能听出一点无奈或温柔的语气。
并且在这个玩家休息区里,系统的权限更高,能化成看不到的实体,能触碰玩家,并且能操控这个空间里的物件。
系统给他准备兔食温水,盯着他一日三餐,不让他总睡懒觉,催促他起来运动身体。
到了晚上,除了讲睡前故事,还会给做噩梦的他拍背。
兔子也知道,系统经常趁他睡着偷偷摸他的耳朵。
兔耳朵哪是随便能乱摸的!
他想咬又咬不着,只能对着空气无能狂怒,最多跺跺脚或者摔摔饭盆泄愤。
“吃午饭了。”
哗啦啦——
不锈钢小盆里装满了食物,钟年冲过去咔擦咔擦嚼了一半,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想吃小蛋糕。”他对系统说。
系统正要用积分换,原地的蓝白兔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身材纤瘦、容貌昳丽的少年。
他扭头看着窗外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对系统道:“我们出门去买吧,不知道外面的蛋糕会不会更好吃。”
系统一怔,立即道:“好。”
系统立即给少年穿衣服,生怕他后悔。
再闷着都要变成发霉兔子了。
第39章 休息区2那个貌美如花的新人玩家…………
屋外天气正好,晴空万里。
路边花坛种的不知名花朵迎风招展,被风送来一阵清香。
钟年戳了戳花,又把手搭在眉骨上眯着眼睛望了一眼太阳。
“这些都是真的吗?”
系统说:“神明能创造万物,力量是绝对的,创造出来的当然就是真的。”
钟年挑眉:“哦,那游戏也是他们创造的,你怎么就说是假的呢?”
“……”系统没想到钟年会提起之前的话,一时噎住,哑口无言。
钟年也无意跟系统争口舌,他左顾右盼,在琳琅满目的街道里寻找甜品店。
休息区的门店都是玩家所开,来当作一门除直播外能赚取积分的营生。
街道上的人不少,很热闹,做生意的买东西的,又或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要不是很大一部分玩家穿着稀奇古怪,身挂防身武器,行为举止总有卸不下来的戒备和神经质的敏感,很难让人把他们和那些能吃人的可怖游戏副本挂钩。
钟年站在一家甜品店前挑着里面甜香可口的蛋糕,很认真,也很纠结,眉头揪在一起,粉唇抿着,不自觉地轻轻耸动小鼻尖嗅闻,想选出最香的那一个。
“全都买不就好了。”系统在他脑中催促,“别选了,买了就走。”
钟年说:“你可真败家。”
系统无奈:“……很多人在看你,虽然有规则禁止玩家在休息区自相残杀,但是仍然要小心。”
钟年一怔,扭头看去。
他对旁人的目光早已习惯,一时忘了身处之地,这里确实不同,甚至可能还不如游轮上来得安全。
从各处投来的大胆或隐晦的目光,并非全然善意,一部分参杂着私欲和垂涎,像是某种黏液生物爬在肌肤上,令人万分不适。
钟年小脸绷紧,迅速挑了几样,让人给自己打包。
老板是个女孩,一边慢吞吞地打包,一边借机多看了面前漂亮得超乎常人的少年几眼,忍不住好奇地问:“你是新来的玩家吗?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钟年没答话,保持礼貌的微笑着说:“麻烦您快一点。”
“如果能告诉我你的玩家编号的话,加个联系方式下次能给你打折的哦,就和加入会员差不多~”女孩说。
虽然能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但是钟年还是微笑着拒绝了。
提着纸盒走出甜点品,还是晚了一步,他在门口被几个年轻男人拦下。
“欸,认识一下,我们是银蛇公会的,有没有兴趣交个朋友?”
钟年抬起薄薄的眼皮,冷冷地扫几人一眼:“没兴趣。”
说着转身离开。
走出去一段距离,后面几个被他一个冷眼看得全身酥麻的人才回过神,跑上来再次拦住他。
“别这么冷淡啊,我们没有恶意的。”
“我们真的是银蛇公会的,熟悉了还能帮你引荐一下加入进来。”
“不骗人,你看,这是我们公会的吊牌。”
一个男人勾出藏在衣领下面的项链,银质挂坠的圆牌上,雕刻了一条盘曲的蛇。
钟年只是扫了一眼:“我不认识什么银蛇公会,真的没兴趣。”
“啊?”
几人难以置信到呆住,像是没想到还有人不认识银蛇公会。
“我知道了,你是刚进来的新人吧?是不是没看过论坛?”
“那更要听听我们公会了!”
“没听过银蛇,出来之后总该看过排行榜了吧,前一百名就数我们的人最多,排在第三的解嘉良就是我们公会的台柱子。”
几个人跟着钟年的步子,像是甩不掉的牛皮糖黏上了他。
钟年从新手副本出来后确实听系统播报过通知,开启了什么论坛或排行榜,但是他当时沉浸于游戏结局中,根本没有心情去探索这些新功能。
所以对这几个玩家说的没什么概念。
“别不理人呀,我们现在带你去我们公会基地看看怎么样?”
这人说着还要上手来抓钟年露在袖子外面的一截细腕,钟年板着小脸正要发作,一旁伸来一根树枝,狠狠在这人手背上抽了一下。
同时响起了吊儿郎当的声音:“我说你们银蛇怎么天天在外面搞传销一样拉人,没看见人家不愿意么?”
钟年侧眸,和一双狐狸似的狭长弯眸对上视线。
年轻男人穿着一件格外张扬的酒红色衬衫,衣领开到胸膛,露出一片薄薄的胸肌,以及一条穿着像是某种玉石的红绳。
“草,是俞景山!”
“真倒霉……”
几个缠人的人一看到他,犹如碰上洪水猛兽,一脸晦气地跑了。
钟年眨了眨眼:“?”
被叫作俞景山的男人弯着腰凑到钟年跟前:“我帮你把他们赶跑了,要不要感谢一下我?”
对于这种来历不明的人,钟年一向戒备,再见刚刚那些人的反应,就更觉得男人不简单。
还是少惹为妙。
“谢谢了。”他随口敷衍道,抱着装了小蛋糕的袋子快步走。
俞景山不太满意:“就这啊?”
刚刚的尾巴被赶跑了,又新多出一条烦人的狐狸尾巴。
“你叫什么名字?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俞景山,前几天刚通关了一个A级副本,我经验挺丰富的,如果你跟我组队绝对不会吃亏……对了,刚刚银蛇工会的以后最好别搭理,他们公会的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那个解嘉良,最爱装得……诶你跑什么?”
休息区的大街上,所有人都被道上一逃一追的两道身影吸引视线。
前面的少年起先只是加快脚步,渐渐地跑了起来,发丝被吹散,露出洁白饱满的额头,跑得气喘吁吁也还是把怀里的蛋糕护得好好的。
后面的红衬衫男人穷追不舍,脸上是一种兴奋的神色,仿佛很享受这种追逐游戏。
男人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跑了一会儿钟年就知道这人是故意的。
他观察了四周,果断转道进到建筑背面,看似柔软纤细的双腿很是轻盈矫健地几次跳跃,转眼间就跃下阶梯,跟男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他扭头回看到男人似是被惊住停在了楼梯之上,得意地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赶紧跑远了。
等身后无人,钟年停下扶着膝盖喘气,放慢脚步走。
真是好有病,莫名其妙追上来,把他当小鸡一样追。
对了蛋糕……
钟年把纸袋打开,透过纸盒的透明层看到里面的小蛋糕已经倒塌,奶油糊成一片,顿觉天也跟着塌了。
“我的小蛋糕死了——”
哀叫到一半,面前响起阴魂不散的声音:“我赔你。”
钟年条件反射地往后一跳拉开距离,瞪着红衬衫男人:“你一直追着我干嘛?我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
“怎么没有?这么大一个呢。”俞景山勾着唇看他。
钟年抿了抿嘴唇,转头欲跑又被堵住去路,再后退小腿撞到了花坛边沿,一屁股跌坐下去。
再抬头,男人到了他身前,近到腿碰上了他的膝盖,弯着腰看过来。
“你跑什么?我不是坏人。”
钟年撇嘴道:“坏人都这么说。”
俞景山失笑,坐到他边上:“我真的就是跟你交个朋友,给个编号加个玩家好友?”
“给了你就不烦我了吗?”钟年问,见俞景山点头,便不情不愿说了自己的编号。
很快,他收到系统通知,是一条好友添加申请。
有些生疏地操作过后,他崭新的好友界面便多了一个人。
“可以了吧?我走了。”
男人还想说什么,见他像是炸毛的动物一样满身戒备,也知道不能把人逼得太紧的道理,点点头,没再缠着他。
回去的路上,钟年刻意避开人群,顺利到家。
关上门,就彻底与外界切断了联系,玩家的个人空间绝对安全。
钟年长舒出一口气,放下袋子变回了最舒适的原型,圆滚滚地从衣服底下冒出兔脑袋来。
系统帮他把塌掉的蛋糕拆开,一一放到盘子里,稍作整理,倒也没那么难看了。
“早知道不出去了,外面都是些什么人呀。”蓝白猫猫兔蹦到桌子,把外面受到的气转换成食欲,脸埋进蛋糕里就是啃啃啃。
变回原型后蛋糕也就大了,换着口味吃了个肚子滚圆,嘴边的毛毛沾上了奶油,粉嫩的三瓣嘴因为啃了樱桃也染上红色甜汁。
系统拿着湿毛巾把他从头到尾擦了一边,半湿的猫猫兔毛毛一绺一绺,成了被嗦过的芒果核。
系统看了看,借着擦洗偷偷多揉了两把兔爪。
吃完甜食心情大好的兔子没察觉到,把爪子举得高高的,等系统擦完瘫在地毯上,抱着黄色小球蹬一蹬当作消食运动。
这时,不知道哪里响起很突兀的一声“叮咚”,兔耳朵高高竖起抖一抖,慢半拍意识到这是系统界面好友里的消息通知。
他就一个好友,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发来的。
【俞景山:[玩家通关战绩截图.jpg]】
【啊,不好意思,手滑。】
钟年点开看了一眼,截图上显示着俞景山的玩家编号,其通关战绩很是耀眼,进入游戏的半年里靠着高评分的通关成果,一路跃到排行榜前十。
距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只等通关最后的S级副本,就能逃脱玩家身份。
就算钟年只是新人,也大概知道这张截图的含金量,但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假装发给他,是找不到炫耀的人吗?
钟年撇撇嘴,在系统的指引下迅速拉黑。
跳出界面后,他瞥到论坛的图标入口,心血来潮地点了进去。
论坛皆是匿名发言,供玩家们交流聊天或结交组队,当然禁止一切剧透。
里面什么帖子都有,五花八门的。
钟年扫了一眼,里面讨论得最多的除了一些聊胜于无的小白经验分享,就是几大公会和排行榜上的名人。
其中包括银蛇公会的解嘉良,帖子底下很多人都在惊叹他的变态能力和刷关手法,还提到了俞景山。
原来这两人都还在新人阶段时,曾组过队,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矛盾,居然变成了死对头。
俞景山是独狼玩家,十分敌视银蛇公会,一旦在副本里碰上就会想方设法地给公会的人挖坑。
偏偏他能力强悍,银蛇公会还真拿他没办法。
钟年心想,这人今天这样缠着自己,可能也只是给银蛇公会的人添堵。
左右不过是他人恩怨,跟自己无关。
钟年退出帖子,手指一滑,停住。
【涛涛那个貌美如花的新人玩家Z年……暗号游轮、服务生。】
几个关键字让钟年联想到自己,帖子发布时间为九天前,犹疑着点进去。
【1L:最开始只是随手一滑,然后就对封面一见钟情了……天杀的游戏系统,怎么忍心把这么漂亮的美人放到游戏里受摧残啊?不过我有机会了嘿嘿,总有一天能逮到他,把他带回窝里做老婆。】
【2L:懂……已经在直播间没日没夜地舔了两天了,舌头都废了。】
【3L:谁啊?给个入口。】
【7L: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这就是我老婆!】
【11L:别说了,一个晚上就把我积分掏空了,全给了他……本来下定决定要戒掉的,一说我就心痒。】
【12L:给我急得,恨不得冲进副本里,护他一路通关。】
【13L:某些人别太自我意识过剩,用得你?咱们宝宝的狗多着呢,整个游轮上的npc都是他的狗。】
【14L:游轮?是说那个致命游轮的副本吗?】
【22L:路人一头雾水,这新人什么水平?npc都是他的狗,神之宠爱的等级很高吗?】
【23L:跟神宠等级没关系,看一眼就知道了。】
【27L:所以到底谁能给个入口啊?】
【28L:要找自己找,我的老婆凭什么分享给你?】
【33L:可惜直播不能截图,不然我高低截个千八张珍藏随我入土。】
……
本来只是怀疑,钟年越看越确定,这说的主人公就是自己。
好无聊,这些人在他直播的时候天天发些没脸没皮的弹幕就算了,怎么跑到论坛上也要讨论他?
他点了一通,没找到投诉入口,问系统。
“我可以帮你投诉,但是一般主系统不太会管。”系统先给他打了个预防针,照做了。
没想到的是,不出一分钟,跳出投诉成功的通知,再点进去帖子已经没了。
系统有点意外。
钟年看解决了就把这件事丢在一边,扑到床上打滚,把一身的毛滚得乱糟糟的。
仰倒露着肚皮,命令系统:“坏系统给我梳毛!”
休息期也就几天,还是赶在下个副本前抓紧享受才对。
第40章 恶魔小镇1解嘉良
【欢迎来到C级多人副本“恶魔小镇”。】
【在常年被迷雾围绕的维塔坞镇,有着一个秘密传说,传闻恶魔会在迷雾中吞噬迷路人的灵魂,占据躯体,混入屋中,到了夜间便会把心仪的猎物吃掉。
唯独在午夜零点将伪装的恶魔关进教堂的忏悔室,才能揭穿恶魔的真面目。】
【任务:找出玩家队伍中假扮人类的恶魔后逃离小镇。】
……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烟灰色,犹如厚重的乌云掉落到地上,无声弥漫,连同所有声响都笼罩着。
钟年站在其中,看着面前似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的迷雾,暂时谨慎地没有乱动,凝神观察。
与副本诡异氛围不同的,自动开启的直播间很是欢乐。
【老婆老婆!几天没见老婆了想死我了!】
【我亲亲亲亲亲——】
【上个副本结束后试图找过老婆,在论坛发了寻人启事,还是没找到呜呜。】
【别说了我在休息区二十四小时蹲守,睡大街上也没碰到。】
【宝宝又漂亮了,穿着宽宽大大的兔子卫衣好可爱哦。】
【是忘记换衣服了吗?】
瞥到弹幕的钟年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身上。
卫衣是米白色的,袖子垂下来能遮住手,衣身到臀部以下,很宽松,是系统用积分帮他换的家居服,窝在家里穿着确实很舒服。
但是……这卫衣不仅胸前有一只用毛线织成的兔子脑袋,帽子也挂着两只长长的兔耳,未免显得有些幼稚。
进副本前一分钟他还在以原型缩在窝里呼呼大睡,突然听到通知,慌慌张张地把衣服套上,也没多想。
现在后悔了。
穿着这样都笑话他了。
“你怎么都不提醒我?”他对着系统抱怨,“你是不是故意让我丢脸的?就因为我昨晚上缠着你要你给我唱摇篮曲?”
系统:“我……”
系统刚开口,钟年耳朵一抖,让系统闭嘴,扭头往某个方向看去。
有人声从某处传来,很近。
“草这什么鬼副本,真是倒了血霉了!”
“安静点,自己想死别害我们。”
“先找路吧。”
钟年寻着声音走了几步,在迷雾中看到了四个人影。
他的脚步声让这四个处于高度警惕状态的人很快察觉,唯恐一开场就遭到恶魔猎杀。
“谁在那里!”
钟年先停下脚步不动,表示自己没有威胁:“我也是玩家。”
少年的声音清朗润甜,透过层层迷雾传递过来,让人不由自主地松懈。
四人收起武器,朝钟年走近。
达到可视范围,他们也就看清了这后来玩家的模样。
发尾带蓝的银发,一张精雕玉琢、无可指摘的容貌,漂亮到令人心神荡漾,不受控制地要沉沦在那双水眸中。
他整个人像是在这迷雾里发着光,不似常人。
“你、你真是人?”一个干瘦男人回神后第一反应是后退,戒备地盯着钟年。
钟年眨巴了下眼睛,点头:“我是啊。”
可谁会是任务里所提的隐藏在玩家中的恶魔,也只有恶魔本人知道。
在随时会致命的游戏里,没有玩家会蠢到对一个陌生队友托付信任。
钟年见自己坦诚回答后,四个人还是难卸防备,用眼神打量,也没有再多做解释。
反正也是徒劳。
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四处迷雾围绕,随时都有危险,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找到他们该住的屋子。
钟年刻意放慢脚步,没有和四人走得太近,落在后面,同时不忘观察四周。
在难以视物的迷雾中,最多能确定的也就是脚下的荒地,没有可以参照的建筑物,人极其容易迷路,不知不觉就会原地转圈,怎么都找不准方位。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四人中的干瘦男人抱怨:“怎么还没看到屋子啊,就算没有npc带路,应该也有指引才对啊。”
另一个光头男又是讥讽:“蠢货,又不是每个副本都一个样,闭上嘴跟我走就是了。”
干瘦男人嘀咕了句什么,没再说话。
而另外一男一女,似乎是情侣,抱在一起比较沉默,紧紧跟在光头男后面。
钟年看出这四人应该之前就认识,隐隐以光头男为首,很大可能是提前就组队绑定进的副本。
如果就自己一个人,孤立无援,情况可能会很不利……
“啊!!”
正沉思的钟年被前方的尖叫声吓了个哆嗦,还没反应过来,光头男已经对着干瘦男人开骂。
“叫什么叫?那是个人!吓老子一跳。”光头男踹了干瘦男人一脚,抛着手里的弯刀对着前面高声说,“兄弟,你是玩家吧?”
钟年不动声色地走近几步,借着四人遮挡住自己,从他们身体缝隙中悄声打量。
站立在不远处的人身量很高,几乎有两米,且是极为标准的三角形身材。他穿着一身很专业的深色户外服,脚蹬靴子。
比较奇怪的是,他脸上戴着黑色战术面罩,再加上戴着外衣兜帽,黑发较长,整个人全身上下也就露出一双被半遮的鹰隼般的利眸。
也难怪干瘦男人叫出声来,隔着迷雾乍一眼看到,这么高大又见不到脸,确实容易误会不是人。
情侣中的女生“啊”了一声,捂住口鼻:“该不会这迷雾有毒吧??”
其他三人也纷纷变了脸色。
“哥们,你的面罩哪来的?是找到的还是道具?”
除了衣物,能随身带入游戏的东西只能是道具。
面罩男人却一言不发,冷冷扫过四人一眼,又敏锐地定在某个方向。
在后面躲着观察情况的钟年猝不及防地和男人对上视线,肩膀瑟缩了一下,攥着拳头,浑身汗毛竖起。
就如食草动物天生对猛兽有一种机敏的警觉,单是这一眼,钟年就直觉男人并不好惹,连忙错开视线。
【老婆小心,他盯上你了。】
【看着很强。】
【脸遮着认不出来是哪个玩家。】
【但是单看气势就不一般……没啥印象,可能是npc?】
“哥们,我问你呢!”
光头男又叫了一声,可男人依然没搭理,还转身就走。
“操,拽什么……”
干瘦男人哆嗦着问:“这雾里到底有没有毒啊?现在怎么办?”
“闭嘴!吵死了!”光头男暴躁地吼完,把衣服扯下来捂住口鼻。
其他三人也跟着照做。
光头男虽然吃了瘪,但是观察力不弱,见面罩男人脚步笃定,似知道方向,就果断下了决定:“跟着他,说不定是镇上的npc。”
钟年也默默跟上,不过他没有捂住口鼻。
作为嗅觉强上很多的兔子,他能辨认出这迷雾中无毒。
这一次,跟着男人走的他们没再兜圈,不出五分钟,就在迷雾中看到了一座两层的木屋。
以防万一,看着面罩男人进去后,光头男没有贸然进去,推着干瘦男人:“你,过去看看。”
干瘦男人发着抖,又不敢违抗光头男的命令,战战兢兢地走过去。
面罩男人进去后没有关门,在门口就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探头探脑地一阵观察后,干瘦男人欣喜地对他们招手:“是安全的,我们要住的地方就是这里!”
光头男并没有放下警惕,握着手里的弯刀走近,也不知道是看到了谁,紧绷的眉眼一松:“哟,我们什么运气啊,还能碰上银蛇公会的大佬。”
另一对情侣也面露喜色,毫不犹豫地进去了。
带着疑惑的钟年走在末尾,偷偷跟着看了一眼。
从门口一眼能看到屋里的客厅,陈旧的沙发上,坐着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穿着黑色风衣,一双桃花眼含着浅浅笑意,看着很好亲近。
钟年听到银蛇公会,下意识看了一眼男人的脖子,但可能是藏起来了,没有看到什么圆牌项链。
能被光头男四人一眼认出来,是认识还是说男人很出名?
很快,钟年就从光头男的话里知道了答案。
“解大佬,这个副本就多靠你带带我们这些菜鸟了。”
姓解,钟年脑海中跳出见过不止一次的名字。
解嘉良。
作为银蛇公会的名人,解嘉良比他想象中要和善很多,微笑着和光头男伸过来的手握了握,也没冷落其他人:“恭维就不用了,大家互相合作,一起通关。”
“有您在我们就不用太担心了。”
“您怎么会在这里,是来找道具吗?”
光头男四人已经和解嘉良攀谈起来,钟年注意力转移到了木屋中靠墙而立的面罩男人身上。
对方待在能一眼尽览全屋的位置,抱着双臂,肩膀微弓,低着头时兜帽过低,无法看到双眼,脸上的战术面罩依然没有摘下。
虽然看不到眼睛,男人的脸也没有朝着这边,但是莫名地,钟年就是感觉男人在盯着自己。
像是蛰伏在暗处里的野兽盯住猎物一般的眼神。
钟年抿了抿发白的嘴唇,侧过脸避开这道捉摸不透的目光,却又不经意对上另一人的。
解嘉良微怔过后,对他笑了笑,问光头男四人:“他也是跟你们一起的?”
这一下,原本好好藏在后面的钟年吸引了屋中所有人的注意。
他不由有些局促,但没有表露出来,板着张小脸无所畏惧地回视。
因为之前他刻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走在后面脚步也很轻,没说过话,专注于找出路的四人竟是就把他遗忘了,经解嘉良这么一点,才猛然响起还有一个漂亮队友。
“哦……他啊,他是我们刚刚遇到的。”光头男跟解嘉良解释。
解嘉良轻轻颔首,越过四人,一步步走到钟年面前,一手扶了下银框眼镜,另一只骨节分明的右手伸出:“那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解嘉良。”
“钟年。”对方很礼貌,钟年便也礼貌地回应,和男人的手轻轻一握。
与气质不同,男人的手很凉,跟冰似的,相握的一瞬间钟年没忍住打了个寒战,收回来后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
“你是新人吗?”解嘉良问。
作为新人本就处于弱势,钟年不想透底,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挪开视线,转移话题:“我想逛一下屋子。”
解嘉良毫不介意他冷淡的态度,保持着微笑的弧度,侧过身给钟年让出路:“我来得比你早,不介意的话我带你逛。”
钟年也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没有拒绝。
“一楼有客厅、厨房和餐厅,二楼就都是住房,正好一共六间,到时候可以分一分,或者抽签决定。比较麻烦的是浴室只有一间,晚上洗漱我们要排队,比较好的地方就是厨房里有食材,节省一点够我们吃两天……”
也不知道解嘉良提前到了多久,他就像是这个木屋的主人一样,对一切都了如指掌,且十分松弛。
他甚至还煮了一壶咖啡,笑着问:“你们要来一杯吗?”
他的情绪带动了其他人,一个个都放松下来,没有了之前在迷雾中艰难行走的紧张感,接受了递过来的咖啡。
钟年并不喜欢这种苦涩得像中药的东西,感谢完拒绝了,注意力被余光里还待在原处的面罩男人吸引。
“不用太在意他,他应该是独狼玩家,游戏里这种不爱打交道的玩家很多。”解嘉良温声说道,并且递来一杯热牛奶,“我想你应该喜欢甜的,我在里面加了蜂蜜。”
“……谢谢。”钟年对男人的体贴程度有些意外,接过牛奶,但只是捧在手里没喝。
“已经逛完了,我们现在聊聊游戏任务的事吧。”
解嘉良提议大家坐在沙发上讨论。
面罩男人没有过来,但也在能听到谈话的范围内。
“我想,这个游戏任务我们可以采用公平一点的方式,比如投票。”坐在主位的解嘉良手肘撑在桌上,十指交错,“在晚餐之后,票数最多的人去教堂的忏悔室,大家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