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瞬间我就明白了沈城的用意。
他准备让苏恬把肉身借给我。
果然。
沈城伸出冷白指尖，近乎眷恋的拂过苏恬的唇角。
声音温和的道。
“我想请你把肉身借给谢窈窈。”
苏恬被沈城看的红了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怔愣的眨了眨眼睫。
沈城松开手，神情恢复了冷淡。
“作为报酬，你父亲的手术费用我会帮他结清。”
苏恬的眼底一下就红了，咬着唇想要拒绝。
但是在接到医院拨来的电话后，她还是含着泪答应了沈城。
苏恬语气哀怨。
“我进公司的第一天，您就把我叫到休息室里问我要不要跟你。”
“你甚至和我一起共度七夕，当着谢窈窈的面说要娶我。”
“沈总，我不信你对我没有半点真心。”
苏恬泪盈于睫的模样，楚楚可怜。
沈城却没有上前帮她擦眼泪的意思，而是垂着头，摩挲着手中的瓷白骨灰盒。
眼神晦涩，就好像是在透过骨灰盒在摸我一样。
他连头也未抬，声音平静的道。
“你长得很像年轻时候的谢窈窈。”
我被恶心的浑身发麻，恨不能立刻抱着马桶吐出来。
可是我已经死了，我早就吐不出来了。
所以我只能流着血泪，恨恨的盯着沈城。
不论是我们的婚姻还是我本人，简直都是个笑话。
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沈城就嫌我老，用年轻的情人缅怀我。
现在又故作深情的要见我，不肯给我一个安宁。
太恶心了。
10
不论怎样抗拒，第三天还是如约而至。
穿着老头衫的大师随意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黄色符纸、小半盒朱砂还有一个白瓷瓶。
苏恬坐在糯米画成的圈子里，神情有些紧张。
“大师，把身体借出去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大师在黄色符纸上画了两笔，抽空看了她一眼平静的道。
“要是你害怕的话，现在停下还来得及。”
不等苏恬开口，沈城就沉着脸，斩钉截铁的道。
“继续。”
苏恬颤着眼睫没在出声。
大师取出白瓷瓶中的液体抹在符纸上，稳稳的拍在苏恬心口位置。
符纸无火自燃，又慢慢变成黑烟。
我头晕目眩，不受控制的被吸进苏恬身体里。
一睁眼就对上了沈城赤红的双眼，他颤着眼睫叫我。
“窈窈，老婆......”
我下意识就想往门口跑。
沈城沉着脸来拽我却被大师一把推开。
“要是不怕死，你就上去拽她。”
我顺着大师冷凝的目光低头，看见了自己变得尖长的指甲。
沈城却还是不管不顾的要凑到我面前，咬牙切齿的道。
“谢窈窈，你跑什么，你就这样不想见我。”
他脸色沉的能滴出水。
“还是说你急着去见故人，你别忘了，你是我老婆，我们还没有离婚。”
黑色的怨气在我心中升腾，叫嚣着让我把眼前人的脑袋拧下来。
只是我刚伸出手，就被一道符纸击中了手臂。
烧灼的痛感让我恢复了一点神智。
沈城赤红着眼看向我，话却是对身边的大师说的。
“我要她就算是鬼也只能留在我身边，你能做到吧。”
穿着老头衫的大师像看稀奇动物一样看着沈城，声音震撼。
“厉鬼你也要留在身边？”
我谨慎的后退。
沈城紧紧盯着我，眉眼阴沉的发出一声轻笑。
“就算是厉鬼，也是我沈城的东西。”
大师一脸的不可思议。
沈城声音很低。
“我可以放你外甥回家，在给你们五百万的路费，但要是事情办不成。”
“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他赤红着眼，神情偏执。
沈城已经疯了。
我转头就想从窗户上跳下去逃走，却被沈城识破意图。
他往前逼近两步，对着大师厉声呵斥。
“还不动手。”
三张叠在一起的黄色符纸朝我打来，拦截了去路。
我双眼齐齐流下血泪，沈城竟如此不依不饶，就连我死了也不肯放过我。
奔着鱼死网破的想法，我咬牙任由符纸打在身上，流着泪往窗下跳去。
身体变得轻盈起来，像是穿破了数年时光。
身后传来沈城泣血的声音。
“谢窈窈。”
我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11
再次睁开双眼是在兰亭。
看着熟悉的兰草和回廊壁画，我一时有些怔愣。
一只温热的大掌落在我腰上，未婚夫谢殊眉眼温和的对我浅笑。
“我们窈窈总是这样受欢迎，是不是。”
我回到了十年前，接谢殊回国的那一天。
眨了眨眼睫，意识彻底聚拢，我如幼鸟归巢般扑进谢殊怀里。
声音闷闷的开口道。
“谢殊，我很想你。”
他噙着笑，将我揽进怀里，嗓音温和。
“窈窈是在撒娇吗？”
他不知道我们天人永隔的七年，但是没关系，只要他还活着就好。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谢殊出意外了。
我紧紧抱着谢殊，汲取他身上的体温。
嗓音坚定的开口对他道。
“我们明天就结婚。”
谢殊被我迫不及待的样子逗笑，却还是顺从的点头。
“好。”
身后传来沈城不甘落寞的声音。
“我救了你，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眉眼俊秀的少年眼中，是毫不遮掩的惊艳和喜欢，黝黑的眼眸固执的盯着我。
我面无表情的回答了他。
“不可以。”
少年执著的追问。
“为什么。”
我对他露出一个满是恶意的笑容，牵着谢殊的手，嗓音清越。
“因为我是个传统的女性，我马上就要结婚了。”
“不想认识不相干的陌生人。”
沈城眼睫颤动，脸上满是受伤的神情。
我置若罔闻的转身，谢殊垂下眼睫看向我，神情有些疑惑。
“窈窈，你很讨厌他吗？”
我重重的点头。
“很讨厌。”
“见到的第一眼就觉得不舒服。”
12
沈城却好像看不出我对他的厌恶。
我不愿意给他联系方式，他就每天到我的画廊送花。
紫色鸢尾、蓝色风铃......
每一次我都当着他的面让助手把花扔进垃圾桶。
声音冷淡的告诉他。
“我不喜欢花，也不喜欢你，不要在做这种没意义的事情。”
十八岁的沈城热烈而真诚，即便被拒绝也只是神情偏执的抿唇不语。
他黝黑的眼眸闪过一丝受伤，声音低低的。
“谢窈窈，你还没有好好了解我，凭什么断定你不会喜欢我。”
眼前眉眼稚嫩的沈城，渐渐和十年后那个神情冷漠的沈城重合。
心脏处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
就是因为好好了解过，所以我才不愿意在重蹈覆辙。
我垂下眼，忍住眼眶中的酸意，伸手指向门口。
嗓音尖锐而冷漠。
“滚。”
沈城闻言蹙眉走到我面前，向来被人追捧的少年有些恼火。
他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厌恶他，甚至连基本的礼貌都不愿意维持。
却在看见我满眼的泪水后怔愣下来。
一把打掉沈城伸过来想要为我擦泪的手，我双眼噙着泪，盯着无措的沈城一字一句的道。
“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会直接让安保把你撵出去。”
沈城沉默着，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离开前他哑着嗓子说。
“谢窈窈，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不知道怎么让你高兴。”
“你可以教教我，怎么样你才会喜欢我。”
“我不会放弃你的。”
最后他说。
“谢窈窈，你别哭，我心疼。”
我无动于衷的垂着眼。
就连助手都有些看不下去，在沈城离开后她眨着眼睛问我。
“窈窈姐，我第一次看见你这么讨厌一个人。”
“到底是为什么啊。”
十八岁的沈城会因为我流泪心疼的不知所措。
二十八岁的沈城却会因为嫌弃我衰老的容颜不停出轨，让我彻夜流泪。
我不想再走近那种压抑窒息，只有我一个人痛苦的婚姻。
我对着等在门口的谢辞招了招手。
他将手中的草莓小蛋糕递给我。
俯身碰了碰我绯红的眼角，嗓音温和。
“窈窈怎么了？”
我不知道怎么描述和沈城之间荒唐的三年婚姻，没有人会相信。
所以我只是扑进谢辞温热的怀里，哑着嗓子问他。
“谢辞，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他将我妥帖的收拢进怀里，声音含着笑。
“我已经找了婚礼策划师和场地，只是窈窈喜欢的大马士革玫瑰要到八月才盛开。”
“等八月给窈窈一个盛大的婚礼好不好。”
我不在乎婚礼是不是盛大，我只是不愿意在失去谢辞。
但是谢辞很期待这场婚礼，我不愿意让他失望。
所以我轻轻的对他点头。
13
晚上睡不着。
我顺着后门跳到谢辞的阳台，敲响了玻璃门。
谢辞挑眉，将我从阳台上抱进房间。
他将我放到床上，神情了然。
“又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