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宋佳妮!」
略显陌生的声音由远而近。
我被魏渊抱起。
血滴了一路。
我抬头,从魏渊眼中看见了,惊慌失措。
我的医生真敬业。
「我没事,不疼。」
我安慰他。
我是真的不疼,我很高兴。
我不用再留着这个孩子了。
魏渊低头一眼。
我竟看见了他的心疼和眼底的泪水。
我疑惑不解。
这人真奇怪。
我被送进了医院,麻醉后睡前的前一秒,是魏渊站在手术台前。
他抚着我的发。
轻声安慰。
「别怕,会没事的。」
我沉沉睡去。
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我清晰的看见父母去世前,接到电话后的愤怒,失控,最终没有注意到侧方驶来的车辆。
两车相撞。
父母死前手里握着手机,手机屏幕亮起。
屏幕上是我和乔泽的合照。
我泪如雨下,在悲痛中醒来。
「你醒了。」
乔泽看我,没有关心,只有质问。
「白雪说是你自己摔下去的。」
「佳妮,这是我们的孩子。这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你怎么能够这么做!你太残忍了。」
他痛苦的表情反倒让我喜悦。
我浅浅笑着,近乎变态的欣赏着他的悲伤,他的歇斯底。
乔泽愕然。
他因我的态度而逃离病房,不再跟我交流。
我想他这是因为失去孩子太痛苦,所以去寻求白雪的「安慰」了。
我找出自己的手,想打电话时,发现几天未用的手机早关机了。
我下床寻找充电器。
「你在干什么?」
魏渊走进病房,一脸严肃。
我没得及解释他就过来将我抱起,放回病床上。
「你刚手术完,要注意休息。」
我笑笑看他,依然是那句话。
「没事,我不疼的。」
我真的不疼,没有说谎。
听别人说,如果精神的痛苦大于肉体,那么肉体就感觉不到痛了。
以前我不信,现在我信了。
魏渊对我的话恍若未闻,他为我盖好被子,又将枕头放在我身后。
「可以借你的手机用一下吗?我想报个警。」
魏渊将手机递给我。
「下次你可以换个办法,至少不要伤害到自己。」
我防备的看他。
魏渊说,「大厅内的监控应该拍不到那么清楚,我站得近,看得才比较清楚。」
「你要揭穿我吗?」
魏渊摇头。
「我只想你报完警后,好好休息一下。宋佳妮,你真的需要好好休养,我是医生,只关心你的身体,其它的事跟我无关。」
我觉得魏渊这个人很奇怪。
直到现在我也没跟他确认,出事那一刻,他眼中的泪水是否是真的。
只是我需要做的事情还没做完,没有精力和时间去要一个答案。
我报了警。
一个多小时后,乔泽又回到了医院。
「宋佳妮,你要做什么?」
「原来你这么做不仅是不想要我们的孩子,还想嫁祸给白雪?」
「你真恶毒。」
「你到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你还是我认识的佳妮吗?」
我听着他说完才缓缓开口。
「我再恶毒也不会在父母去世后跟别人上床,我再可怕,也不会连父母之恩都忘。」
乔泽无可奈何,「你还是不相信我的话吗?佳妮,我已经解释了,错我也承认了,我只求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我住院的这段时间,你和白雪做过吗?」
我问得直白。
乔泽被问后哑口无言,刚才的那些解释,都成了笑话。
我鄙夷。
「你的嘴里还有一句真话吗?」
「乔泽,我可撤销报案,只要你和我离婚,我可以放过白雪。」
乔泽冷笑,「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为了离婚,你居然可以做到这一步。宋佳妮,你真狠,你连亲生骨肉都可以利用。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别忘了当初你说你有多爱我,你连我心里装了个人都不在乎,你现在闹什么!」
我嗤笑,「我不在乎你心里藏了个人,不代表我可以接受一个狼心狗肺的男人。你背信忘义,恩将仇报,无耻至极。」
「现在和你呆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令我觉得恶心至极。」
「乔泽,我给你两天的思考时间。要不我们离婚我撤案,要不你向我表现你的忠心,我们一起让白雪去坐牢。」
「我保证,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提你和白雪之间的事情。我也会信你。」
我给了乔泽一个选择题。
乔泽不想做选择题,他一边向我请求原谅,一边又舍不得前女友。
望着他在我面前的伪善模样。
心中早无爱意,连恨意放在他的身上,都让我觉得浪费。
乔泽没有得到他理想的答案,走了。
魏渊进了病房,却是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他声音沉沉,情绪不佳。
「他选你的话,你真的会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摇头。
「当然不会。」
魏渊这才走进病房,眉间带着浅浅的笑,连声音都变得温柔。
「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魏渊的变脸速度让我忍俊不禁,对于他的靠近和眼底那丝情意,我假装不懂。
我对爱情已失望至极。
一天后,我在医院收到了乔泽托朋友送来的离婚协议书。
他最后还是选择了白雪。
......
我和乔泽递交了离婚申请那天,也撤销了报案。
乔泽迫不及待的去接白雪。
我回了家,将父母的东西收拾完后,等待搬家师傅。
我不想再继续住在这个屋子里,也不想父母的魂魄回到这一处。
这里太脏了。
前几日我联系了老住宅的买家,得知他正要与子女出国,便提出想买回老房。
他在得知我爸妈的事情后,撤下了在中介的广告,将房子原价卖给我。
知道我要回去,邻居叔叔、阿姨们也不间断的给我电话。
他们盼着我回去。
都是从小看着我长大左邻右舍,对我自是百般心疼。
我庆幸,我还有归处。
跟着搬家师傅一起上楼的还有魏渊。
我没料到他随口提起的搬家日期,他会记得这么清楚。
我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思。
东西装好后,我坐进了魏渊的车内。
刚想告知他老宅的住处,魏渊已将地址输入导航。
我诧异。
「你知道?」
魏渊笑笑。
「我爸妈也住在这个小区,我工作前都住在这里,后来......后来我自己搬出去了。」
我更为惊讶。
「我怎么没有看到过你。」
魏渊失落间又带着自嘲。
「可能是我太不起眼。」
我笑了下,自嘲,「或许是我的问题,我失了智,眼里只看见人渣了。」
魏渊因我的话阴霾消散。
他调侃,「那我以后多往你面前凑凑,争取让你早点看见我。」
这是遇见魏渊后,他说得最为明显不过的话。
我却依旧选择忽略。
我重新回到了我和爸妈的家。
花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的时间,凭着过去的照片和记忆,将一切还原到过去。
站在熟悉的屋内,只有我和爸妈的遗像。
我努力压抑的情绪再一次爆发。
回不去了。
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再回到过去。
老宅可以重新买回来,家具可以还原,只有我的爸妈再也回不来了。
一段婚姻,让我失去了一个家以及一个孩子。
我从来不愿提及的孩子,早成了我心底的一根刺。
我恨着乔泽,却同时对孩子充满了愧疚。
太多复杂的感情随着我对父母的思念,以及无尽的痛苦一起沾进我的心里。
我跪坐在地上,将爸妈的遗像抱在怀中,哭得不能自已。
门外,敲门声响起。
我红着双眼,去开门。
魏渊的父母站在门外。
我才忆起,他们在我童年里的画面,原来真是熟悉的面庞。
只是从来都不知道,魏渊是他们的孩子。
魏渊的母亲进门抱我,为我擦拭未干的泪水,为我是否吃过午餐。
我摇头后,魏渊的父亲进了厨房,想为我做一顿饭。
我尴尬的看着魏渊的父亲面对空空如也的冰箱时面上的为难。
「走,我们去买菜。你也回来几天了,该回去逛逛了。」
魏渊的母亲拉着我要出门。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三人一起去了附近的菜市场,见到了不少旧面孔。
他们见到我,热情的与我打招呼,更有不少主动送些东西。
也有人,会在与我说几句话后,便红了眼,又怕自己失了态,转过身去默默抹泪。
我知道,他们和我一样,想起了我的父母。
他们都是父母相熟的朋友。
他们记得我的父母,也会因为他们而伤心难过。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和乔泽一样。
回到住处,魏渊的父亲去了厨房,魏渊母亲在阳台打电话。
路过阳台时,我听到了魏渊母亲的对话。
「放心吧,我们都陪着她呢。」
「没提她爸妈的事情。」
「也没提乔泽!」
「魏渊,你怎么话这么多?这辈子都没见你这么婆婆妈妈的样子。好好上班,人我们会顾好的。」
我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魏渊的安排。
半个多月后,我习惯了现在的生活。
魏渊的父母依旧时不时的来陪我。
偶尔我也会做上一桌饭菜,主动邀请他们来吃午饭。
每每这时,魏渊母亲都会给魏渊拍照发去。
下一秒,我的微信里就会收到他发来得委屈巴巴的表情。
「我也想吃。」
我想像一本正经的魏渊撒娇时的模样,便会忍不住笑出声。
原本以为日子会这样平淡的过下去,伤口会随着时间慢慢痊愈。
然而乔泽在离婚冷静期结束前出现。
他在楼道前将刚买完菜回来的我,拦下。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为什么搬家?佳妮,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这半个月来,我每天都在想你,再找不到你,我就要疯了。」
我冷漠看他,「30天还没到。你放心,拿离婚证那天我会准时出现在民政局。」
「佳妮。」他来拦我,抓着我的手臂不愿松开,「这么久不见,你对我就没有其它话可说吗?你真的要和我离婚吗?这些天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我?」
我挥开他的手,嫌恶的看他,「不要碰我。」
乔泽一脸受伤,「佳妮,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他的表情和话语我多看一眼都会觉得恶心,我不想再和他多做纠缠,转身要进楼道。
乔泽像是发疯般,他冲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腕,将我往他的停车的地方拉。
「佳妮,跟我回去。」
「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我们需要再好好聊一聊。」
他的力气极大,我整个人都被拖着往前走,手腕处传来阵阵疼痛。
「乔泽,你放开我!你再这样我就叫人了。」
乔泽一脸不在乎。
「你叫来人又怎么样呢。我们现在还是夫妻,我们顶多算是家务事,而且小区里的人都是干爸、干妈的朋友,你把人叫出来,让他们看我们的笑话吗?」
乔泽的无耻发言让人愤怒,我没料到他已经不要脸到这个程度。
可我确实不敢大喊大叫。
我想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我想和邻里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更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眼见就要被乔泽拉进车内,我顾不得其它,低头一口咬在乔泽的手背上。
乔泽吃痛,下意识挥开我。
我身形不稳,后退数步后撞到一旁的台阶,眼见就要倒下去,腰间突然出现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掌,身体也倒进对方的胸膛。
「没事吧。」魏渊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
我抬眼看他。
明明之前都能消化的情绪,在看见他时失了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