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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不喜欢我姐。

她是个哑巴,脑子还有问题。

村里人都不喜欢她,总是欺负她,叫她疯子,可她还是傻傻地笑着。

后来她死了,村里的人都开始怀念她,说她是个好人,可我只觉得恶心。

我姐的葬礼上来了很多人。

亲戚邻居、其他村的、县里的、还有记者、电视台的人。

我爸忙着招呼来的一众人,我妈捧着刚写好字的灵位哭得撕心裂肺,我奶拉着记者给她介绍我姐的过去和日常。

“虽然她是个女儿,但是我们从没嫌弃她,把她当做宝贝啊......现在她年纪轻轻就死了,老婆子我白发人送黑发人,难过啊......”

葬礼上哭声一片,那些认识我姐的、不认识我姐的、喜欢她的讨厌她的人无不红着眼抹着泪。

我穿着丧服站在角落沉默地看着他们。

真恶心啊。

这一年我十三岁刚上初中,我姐十八岁,她死了。

人人都在怀念她、赞赏她,只有我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人的虚伪、恶心。

有个男记者看到了我,向我询问,

“请问您就是死者的弟弟吗?姐姐死了,你应该很伤心吧,听说你们姐弟关系很好。”

我抬头看向他,

“不,我不喜欢我姐。”

我姐出生前家里都很期待。

医生说我妈是不易孕体质,所以和我爸结婚多年才怀上孕,他们去送子观音菩萨那里祈福能生个儿子,路过的和尚指着我妈的肚子,

“施主肚子里的必定是个男胎,日后大有作为啊!”

全家人高兴得不得了,好吃好喝地供着我妈,只待儿子出生。

可惜生下的是我姐。

我奶气得晕了过去,我妈哭得撕心裂肺,我爸举起她怒喊着:“我摔死你!”

最后被医生阻止。

家里人给她取名王招弟,希望能给王家招来个儿子。

两岁时,我姐生了场大病,发了三天高烧挺了过来从此成了哑巴,家里人都说,

“真晦气啊,还以为要死了,结果还活着!”

三岁时,她搭着板凳学做饭摔下来砸了碗还磕了后脑勺从此脑子就有了问题,没事就爱傻呵呵笑,家里人说她从小就是个赔钱货。

五岁时,我出生了。

我爸高兴得合不拢嘴开了三天席庆祝,还请了算命大师给我取名王志远,寓意未来有志气,前途远大。

算命大师还说我福星高照,以后一定大富大贵,我爸更加高兴又加了一天席。

在全家人抱着我去四处炫耀时,我姐只能待在厨房里烧火做饭。

有了我后,家里人就更不喜欢她,她好像也知道于是更加卖力地干活。

每天四点多就起来做饭,然后洗碗、洗衣服,喂牛、喂猪,割猪草,赶鸭子,直到晚上很晚才能躺在屋外猪圈旁边的草床上休息。

奶奶说家里人多,她起得早干脆就住外边干活方便,从此那张草床就是她的栖息地。

我也不喜欢她。

她皮肤黝黑,蓬头垢面,缺了几颗牙齿,脸上还有道疤痕。

这是以前被我爸用竹条打时划到留下的疤痕。

真丑。

我每次看见她就会大哭,我奶就会斥责她,

“滚远点,没看到吓着我宝贝孙子了嘛?”

家里人都不喜欢她,就更别说村里的人。

男女老少都喜欢叫她“小傻子”“小哑巴”,甚至对我爸妈出主意卖掉她。

可惜那时候她太小了,还是个女娃,没人想要。

村里的孩子怕她,但又喜欢欺负她,远远地叫她“傻子”、“哑巴”、“妖怪”,用石子扔她,拿棍子戳她,没有人制止,他们的家长只会说,

“离远些打,等会儿她发疯别伤了你!”

我姐也从来不会反抗,还是只会咧开嘴笑着。

而这些欺负她的人中也有我的存在。

将她洗干净的衣服扔在地上,在饭菜里倒入多多的盐,故意摔了家里的碗,每次她都被骂得狗血淋头,我则乐得哈哈大笑。

可是她还是喜欢跟在我身后,也许是因为我爸说了要她跟着我、保护我。

六岁那年我跟着一群小孩玩,我姐远远跟在身后。

趁她不注意我们躲进河边的芦苇丛,她看不见我急得团团转,四处寻找,一个小孩伺机冲出去将她推进河里。

就这样一群人站在岸边看她在河里挣扎、扑腾,我姐张大嘴想呼喊却只能发出“啊啊”的低哑声音。

过了一会儿她就沉入水中看不见人,大家这才慌乱,连滚带爬地跑去找大人。

我站在河边,到处张望也没看到她,也急了,

“哑巴,你在哪儿?快出来,他们都走了,哑巴......呜呜呜......”

到后面我的声音也沾染了哭音。

直到那些大人赶来纠结着要不要下去救人,有人才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慢慢地游向对岸。

哭着的小孩停下来拍着手笑了,大人聚在一起谈笑,

“傻子还会游泳?真是活久见啊......”

没有人追究是谁推她下去。

七岁的时候我上小学,去了几个村子里唯一的学校,离家有三四公里。

我爸吩咐我姐每天接送我上学,她傻笑着答应了。

就这样去学校的第一天那些其他村的学生都知道我有个哑巴傻子姐姐。

他们学着她用手比划、张大嘴,嘲笑她是个哑巴,叫我“小傻子”,然后欺负我。

我不敢反抗,于是将气撒在她身上,放学路上我铆足了劲一脚踢在她的腿弯处,她没准备一下子倒在地上,脸磕在一旁的石头上,鲜血染红了石头。

我哭喊着跑回家告诉家里人,

“哑巴......哑巴流了好多血,要死了......”

只是家里没人关心。

我奶只抬头看了一眼,我妈继续烧饭,我爸举着锄头从地里回来时也只说,

“死了算了!”

天渐渐黑透,我坐在门槛上看了好久也没看见她。

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在我不知道多少次向外望去后终于看到了她。

瘸着腿,一身灰扑扑,血糊了半张脸,站在黑夜中像厉鬼一般。

我指着她高兴地喊:“回来了,她回来了!”

我奶回头被她吓一跳,捂着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