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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服 鑫鑫呀 5051 字 6个月前

02

起床时,我回想到昨晚的画面,心里闪过一丝愧疚,赶忙出了门。

眼前的一幕让我大脑嗡嗡响。

小身影倒在地上,胸膛微弱地起伏着,手臂上挂着深浅不一的伤口,有的甚至血肉翻飞,触目惊心。

更让人大惊失色的则为他脸上的一处咬痕——那是被蛇咬留下的。周围的肌肉被蛇毒给扩散开,变得乌青僵硬。

我抖着手跑到他身边,触了下他的呼吸,好在有气!

顾不及什么,我将他背在身上,整个人仿佛被压低了一截,重到超乎我的想象。

小跑起来的时候,蛇的尸体从他的身上滑落,余光扫过门口,那是打斗的痕迹。

我心里又惭愧又难过,更是被他滚烫到异常的体温给刺得心痛。

车不好打,我借了邻居的三轮开到了县城医院。

可医生看到他的第一句话竟是:“动物诊所在旁边。”

我又气又得憋住不能发火,他是脏了点,臭了点,但不至于这么侮辱他吧!

护士小姐更是对他退避三舍,说什么也不肯把他扶到病床上。

没办法,我只能买了血清和药,拿回家给他治疗。

到了刷卡时,又一道难题出现了。

这里只能用农商银行的卡,我的手机又开不了机,现下钱包里只有来不及退回给陆辰的那张银行卡了。

“你还刷不刷卡?”护士小姐鄙夷地望向我犹豫的神色。

我一咬牙,刷了上去,这张银行卡没有密码和额度,稍微省事点。

我又火急火燎地开回了家,给他注射了血清,顺便还给他洗了个澡。

这身子,许是从出生下来就没洗过,硬是让我洗了三次才让水澄清了点。

不过洗完后的他,倒是露出了意想不到的白皙小脸。

锋利的短眉,卷翘浓密的睫毛,红润而轻薄的小嘴,活脱脱的一个小美男子。此刻的他还温顺地任我摆布,躺在床上睡得无害。

若是这性格再乖点就好了。

此刻被充满电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我虚脱无力地蹲在地上。

“你还好吧?”

一如既往地醇厚清冷的陆辰的声响,倒是这关心有点让我摸不着头脑。

“刚才事出过急,就用了你留着我这儿的银行卡,待会我就把钱转还给你。”我冷静地撇清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他欲言又止,看着来自鳌县医院的消费记录,好似心里被打了一记闷拳。

“其实我还没提交离婚申请。”

他说这个的时候,我眼睛瞬间瞪大,紧捏着床单,有股寒意爬上了心头。

“你现在又患着病,又没工作,你怎么治疗你自己。倒不如继续做我的妻子,只要你对我和李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你的日子会很好过。”

他的语气颇为诚恳,但那些话像刀子一样反复插进我的肋骨里,疼得我眼泪直掉。

“是吗?”我尖锐着语气反问道,眼睛红了一圈。

“继续做你的全职保姆,还是做你的家务佣人?不能有自己的事业,不能有自己的私生活,全心全意照顾你的附属品,这样的日子确实很好过呀。”

我死命地咬着唇,第一次毫不顾忌他感受地还击着他。

陆辰的眼神晦暗不明,语气也冲了起来:“我倒是不知道你对我的怨言这么多?”

“那既然如此,我还好心供着你父母的生活费,倒是我自作聪明了。”陆辰的手臂崩起青筋,眼神闪烁着危险而冷冽的光芒。

我俩沉默了片刻,这些年看似平静的生活被这一次的谈话给掀得露骨。

我俩从来都不平等,我就像他的一只鸟,兴趣来了逗一逗。他做任何决定,什么时候结婚,要不要孩子,以后我的人生发展,都是他一人说了算。

而他对我唯一的赞扬,就是我是个温柔体贴的好妻子,无比讽刺。

突然,他的电话那儿传来了一声尖叫,我隐约听到了“糊了”这几个字。

我毫不客气地挂断了电话,什么父母,什么他,都是狗屁,我现在只想过好自己仅剩不多的生活。

陆辰在被挂断后,听着电话传来的嘟嘟声,表情诧异了一分,那种无法掌控的错落感让他有些无力。

“陆辰,我,我不小心把锅烧煳了。”李婉娇弱地撒着娇,眼里噙着泪水,可怜万分。

陆辰顿时回想起前妻的话,意味不明地抿紧了嘴角。

“没事,我们出去吃吧。”他温柔地拦着李婉,嘴里没有半分怪罪。

半夜,小家伙发过一次大汗后体温降了下来,我给他不停地擦汗,也被他折腾得不轻,就着他旁边睡死了过去。

一夜无梦,难得的好睡。

有什么东西擦过我的鼻尖,然后还带着痒意来到了脸上。

我不耐烦地一掌挥了过去:“啪”的一声,把我也惊醒了。

我和小家伙四目相对,紧接着他就像只炸毛的猫,四处翻腾,踩过我的肚子,踢过我的脚,连滚带爬地冲出了房间。

我脑子一阵嗡响,也放松一笑。

“这么有精神,看来是好得差不多了。”

他一走,床边感觉冷飕飕,没有了睡梦中的那股热源,让我还颇有点失落。

直到放饭他才姗姗来迟,眼里的戒备比之前更甚,但细看有丝羞红和不知所措。

我一时兴起,就这么大肆肆地盯着他干饭。

他吃得粗鲁而狼吞虎咽,动作也越来越快,地上满是他用脸拱出来的饭,耳背好似也有红。

注意到他手指上的伤口以及被我一掌打过去有了红印的地方,我犹豫地拿出了药膏。

许是药膏的味道太过冲人,他嗞着牙警告我不要靠近,但这次没有做出攻击的架势。

我灵光一闪,对着他展示了昨晚不小心擦破皮的地方。

那里有些红肿,跟周围白皙的皮肤一对比,甚是突出。

小家伙抬起头看,灼热的目光直射向我的伤口处,复杂的情绪在翻飞着。

我直接用手按了按,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气,他愣了一下,要拦截我的手刚伸了出来,又快速缩了回去。

随后,我拿出药膏往伤口上涂了涂,又作势按了按,一副一点也不疼的样子。

他许是看懂了,在我再次拿着药膏靠近的时候,只是撇开了脸,微颤着身子。

我试探地挤出一点,害怕地唠叨着:“疼的话,你别打我,你打旁边的地上。你把我打疼了,就没人给你涂药膏了,没人给煮饭吃了,也没人带生病的你上医院了。”

小家伙对着我的气息敏感地动了动,耳背红得跟火烧一样,似是不耐烦地打翻了空空的饭碗。

我害怕地往后一跳,在他回头冷冷一瞥下,又大着胆子继续给他涂着。

经过生病这么一事后,我和小家伙的关系又进了一步。

外面接连着几天的阴雨天,冻得人骨子里都发寒。

看着他破败的衣服,连个手臂都挡不住,我拿出自己的旧衣服开始缝缝补补。

以前陆辰的家里,但凡有什么破了、裂了的东西,在我的手艺下都能恢复得完美如初。

可陆辰总是嫌弃我这么苦巴巴地节俭,颇有点丢了他的身份。

于是在每次他宴请工作上的人来家里时,我都会被他送到酒店里躲一躲。

看着这么个还勉强暖和的改造毛衣,我颇有点紧张,不知道小家伙会不会喜欢。

当天下午,我坐在门前等他,眼里充满了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期盼。

没想到碰到了嘴里塞满了果子的小家伙,同时手上也抱了不少。

他也有些慌张,立马松口,用脚把果子踢了老远,耳朵无意识地乱动着。

我突然有些感动,我说门口怎么每天都会有新鲜的果子出现,原来是小家伙特意找来给我的。

“哎!你踢了干嘛呀,怪可惜的。”我冲上前去,捡起那些青涩的小果,想着不能吃,那做个腌果子也是行的。

“你又不吃。”极低且带着委屈的声音,那可是他每天找了好久,还摔了好多次才找到的。

“你,你,你会说话?!”我不可置信地打着结巴。

我握上了他的肩膀,心口怦怦跳,摇晃着他试图再让他说一两句,可他冷着小脸,抿着嘴,一脸的倔强。

“好好好,不愿说就不说。你看看这个衣服,你喜不喜欢。”

我把毛衣塞到了他的手中,他摸到的一瞬间仿佛被触电一样。

他似是不会穿,从手臂的洞口开始套头,我赶忙制止了他,并给他理好教着他怎么伸手。

看着眼前这个终于有了温度、有个人样的小孩,我的心里是说不出的畅快。

他就像第一次穿上衣服的猫,连同走路的姿势都不太会了,别别扭扭的,手臂只会张开,合上都忘记了。

我背对着他不由得发出笑声。

不过,欢乐是不会抵消掉悲伤的。

就在此时,我的大脑好似瞬间缺血,如同针刺一样的痛感袭来,似海浪般避无可避,让我痛苦地蹲了下去。

他惊讶地吼了一句,奶凶奶凶的,抵着我快趴到地上的身子。

缓了好一会儿,我脸色苍白,双眼无神,就连嘴唇像积了一片雪,那么地白。

他眼里明晃晃地担忧、急躁以及无力,让我看得揪心。

“我没事......你扶我回去坐会儿,如果方便的话,把我包里的小瓶掏出来给我好吗?”

他二话不说,将我捞在了背上,一步步走得沉稳,让我莫名安心。

他身子有股清冷的树叶的味道,相比陆辰浓烈而标记意味强烈的香水,我更喜欢这种。

我倒在床上,吃了药,又昏睡了过去。

“渴......”半夜醒来,我虚弱地呻吟着。

一碗水似是早有准备好地立马送到了我的面前,我看着眼里充斥着血丝的小家伙,不禁发问:

“你......是不是一夜没睡。”

小家伙没回答,眼巴巴地望着我的水杯,待我喝了一大口后,又去倒了一杯。

温的......

他又不会烧水,哪来的温的。

我还来不及询问他,他疲惫地打着哈欠,往外走去。

想着外面天寒地冻,反正他如今也不像从前那般邋遢了,于是我就很直白地拉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腕肌肉紧绷,常年在外流浪,身子倒比平常人还健壮些,以后还得给他好好补补,指不定能长更高更壮。

我的思想飘到了天外,他却是红着眼尾、停在原地,一副可怜又可爱的样子乖乖地等着我,若有尾巴,指不定尾巴摇得多吓人。

直到他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我才拉回了神游的思绪。

“咳,那啥,我床边反正也有空荡,多你一个小孩不多,要不你睡我旁边?”

我拍了拍床侧,他眼神游离在床和我之间,渴望但又警惕地不敢轻易靠近。

“然后我身子也不好,中途出了什么事,你不是也更能第一时间发现嘛,对你我都好。”

这句话加剧了他眼里的挣扎程度,最后许是无法挣脱掉我的手臂,他小心翼翼地蜷缩成一团,睡在了我的斜对角。

与我明显拉开了距离。

但是,我也忘了我睡觉爱抱东西的这个习惯、

每次早晨醒来我都能看到一个又委屈又生气但又不敢打扰我的眼神。

我在心里偷偷发笑。

不过好在,他气了一会儿,被我顺顺毛就又好了。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陪伴的温暖意味,有他陪着我睡的这几晚,我都睡得格外香甜。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我在心里终于下定决心,我要收养他。

我去找了当地的村主任,他们无比欢迎我的这个决定,当即就出示了收养同意协议,后面只需要我拿去当地的派出所,给他上个户口就行。

就在我去派出所弄相关流程时,对面的工作人员明确地告诉我,由于我已婚的身份,需要丈夫的签字以及两人共同的户口本。

我顿时气得脑瓜炸裂。

陆辰也似有预感,在此时给我打来了电话。

我气笑了,深吸一口气,质问他:“为什么还没提交离婚协议?”

陆辰那边也同时开口:“你父母找上我了,他们知道了我们要离婚的事。”

又是一个晴天霹雳,我深感自己深陷漩涡,无论怎么拼命逃,却总是逃不掉这些烂事。

“他们找你干嘛?”我咬着牙,怒气从里面喷薄出来。

“抱歉,这次是我的问题,他们碰上了李婉,李婉口无遮拦就什么都说了,而且貌似你的父亲被气进了医院。”

“放心,这次我会妥善处理的,你别太担心。”

陆辰冷静自持,总有能力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得稳当有序,可这次我总觉得他是故意的。

故意让李婉告诉我父母,故意让我父母知道,并猜准他们的德行,即便我在如此难堪的情况下,他们也不会让我离开这棵财神树。

呵,好计谋。

“陆先生。”我换了个称呼,眼神跟小家伙的凶戾倒有几分相似。

“明天我们下午,我们在民政局门口办理离婚手续。你若不来,我就去你的单位闹,你也知道这件事闹到你单位对你前程的影响。”

跟他在一起这么久,我自然知道他的弱点,以前不愿用,现在不得不用。

陆辰艰涩地吞咽着喉咙,好似嘴里有千万根针一般,眼神带了份不属于他的颓气。

我离开的这些日子,陆辰并不好过。

李婉是个千金大小姐,衣不沾水,只懂装柔弱和拿乔,哪里懂得怎么服侍这个被我照顾得一丝不漏的陆辰呢?

甚至两人还为谁做家务而起过争执。

迫于无奈,陆辰找了清洁阿姨,但也就因为此,家里突然有份机密文件丢了,这让他十分头大。

他越到晚上,越想念那个让他如此称心如意的妻子,以及每晚他喝醉回来的一碗醒酒汤。

甚至他有个冲动,为了她跟李婉断了,也不是不可以......

在安顿好小家伙的饭菜,并嘱托邻居帮忙照看一二的同时,我还得知了一件让我一时无法言语的事。

“我跟你说,你这还真没照顾错人,那个小孩在你晕倒后,急忙忙地就来敲我家的门,又是比划,又跳脚地把我拉到你房间。”大妈形容得绘声绘色。

我听到心口一紧。

“我若不去,指不定那晚都没法睡觉了。后来他还要我教他烧水,这倒是让我有点担心,好在你现在也没事,就万幸了。”

我喉咙酸得黏在一起。

活了这么多年,这倒是第一个在我有所付出后,对我贴心贴肝地回报我的人。

“我要出门两天,麻烦你帮我照料他两天可好,大妈。”我塞给她一些钱,她也是个实诚人,没接,让我放心出门。

小家伙不明白我离开时说的出门的含义,直到他在门口等了整整两天,等到我拿着离婚协议,脸上有了鲜活气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跟你说......”我轻松且愉快地开口,话还没收到一半,小家伙转头就走,只留给了我一个落寞的背影。

大妈听到我的声音,招呼着我。

“我跟你说,你这小孩脾气还真倔,我做的饭,他一口不带尝的,就只知道跟个傻子一样整夜整夜地守在门口。有个风吹草动,我就看见他冲了出去,还怪心疼的。”

是呀,我也心疼,眼里不知不觉浸满了泪水,心口被暖得满满当当的。

随即,我就决定今晚做好吃的给他,还给他杀了一只鸡。

肉香四溢,不过在我放盐时,眼前晕了两下,不小心放得有点多了,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开始有点尝不出味道了。

我知道,病情可能恶化了。

我眼巴巴地坐在床上等他等到半夜,直到他头顶着水汽,眼神阴晴不定地走了进来。

不知何时,他竟然长高了些,还超了我半个头。

“小家伙,快吃,我给你做的鸡肉。”

我满脸期盼,对他招了招手。

对方冷冷地瞥了我一眼,自顾自地打着热水擦身。

我热脸贴了冷屁股,一时间有些坐不住。

“我来我来!”我拿起毛巾浸到水盆中,意料之外的滚烫让我惊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