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将通话录音甩给林奕后提了分手，拉黑他所有联系方式，回了深城。

系统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哭着劝我去找林奕，千万别想不开。

起初我还于心不忍，可钱打回小姨账户，交到医院的那一刻，我看见小姨和外婆的脸上愁容渐散，我就又咬牙铁下心来。

即便时日无多，只要还活着就有盼头。

我每天都睡不好。

脑袋经常传来锥心的疼痛。

整夜整夜睡不好。

掉头发和忽然晕倒已经是家常便饭。

身边的同学同事在背地里说我瘦得像具干尸。

我试图忽略所有的言语中伤。

可午夜梦回，想到那些荒唐的回忆，还是会忍不住呼吸困难。

人生好像进入一个破无可破的死局。

系统在劝说我多次无果后，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

我感受到我的人生走向腐朽。

可就在这天，我去医院复查，却在医院天台意外碰见一个男孩。

*

他背对着门坐在天台栏杆，怀里抱着一只白猫。

一动不动像尊雕像。

我差点以为他晕过去了。

小心翼翼走近一看，他却转头面无表情和我对视了一眼。

我有些怵，小声开口。

「你要坐，下来坐吧，这样你的猫很容易掉下去。」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嗓音沙哑。

「死都死了。」

我这才注意到他怀中的白猫呈现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

后腿几乎被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浑身雪白，但隐约还能看见没能洗净的粉色血印。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下来，因为现在我也每天想过无数次爬上去。

他此刻没什么进一步动作，只是静静地坐着。

我把地上的灰扫了扫，原地坐下。

想着万一他跳了还能拉一把。

没想到他忽然开了口。

「我爸妈离婚了，没人要我，我妈和别人生的小孩好奇猫能不能像汤姆猫一样扭成麻花，领着我妈借着看我的名义把它偷走了。

「我发现它的时候嘴里全是苍蝇。

「我没有家人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幸福的人总是大差不差，而不幸的人却各有各的不幸。

今天来医院复查说我得了脑瘤。

给我开了一大堆的检查的药物，建议我住院治疗。

我看着诊疗单上大笔大笔的数额仓皇逃到这里。

在人生的最底端又一次见证了不同样的极端痛苦。

我没什么可以挥霍的余钱。

但还是点了一束花。

「走吧，我们去埋掉。如果直接陪你掉下去，它就真的没人照顾了。

「如果小白猫知道的话它肯定也会很沮丧，它变成没人要的小猫鬼了。」

「小猫鬼？」

他有些惊讶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似乎多了些颜色。

我被他这反应逗笑了。

「是啊，如果你好好活下去，天天照顾它，它会去天堂变成小猫神哦。」

「好幼稚。」

他虽然努力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但嘴角还是忍不住扬了起来。

「劳驾，能搭把手吗？我有点腿麻。」

我笑了笑，抬手想拉他一把。

可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忽然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晕了过去。

*

我好像被人拉了起来推来推去。

身边好多人叽叽喳喳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意识朦胧间我好像又听见系统的声音。

「更改重置。」

我听不真切。

但我却忽然看到了爸爸妈妈的面庞。

自从十岁那年他们在车祸中丧生。

他们的记忆在我脑海中似乎越来越模糊，连做梦都很少梦见了。

可这次他们的身影无比清晰。

我走在一段杂草丛生的路上，妈妈温热的手将我牵起问我怎么到了这里。

她说她现在过得很幸福。

她和爸爸从没离开我的身边。

「佳期不可再，风雨杳如年。爸爸妈妈给你取名佳期，希望你这辈子都平安顺遂。

「好孩子，快回去吧，外婆还在家等着你呢。

「别犯傻，总有一天你会再见到妈妈，爸爸妈妈从来没放弃过你。」

系统的声音断断续续再次传来。

这次我却再也没了那种意识模糊的感觉。

我的身体似乎轻了一截。

缠绕浑身的病气好像突然离开了。

也就在这几天我在医院治疗，时不时会遇见那天天台遇见的那个男生。

他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地苍白难看。

眼睛却比之前有了点精神。

跟他的谈话中我这才知道。

他是隔壁学校美术学院和我同届的学生，叫沈迟。

父母离异各自组成了家庭，爷爷奶奶很早就不在了。

从前的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爸妈对他避如蛇蝎。

如果从小是孤儿或许没有这样大的打击。

可他从前的家庭美满幸福。

这几天我一个人在医院，多亏了有他能帮些忙。

为了打工，我在学校几乎没有社交。

我一直把林奕当作唯一的精神寄托。

现在他把心放在陶月月身上，唯一寄托希望的人也将我放弃了。

只不过我这次住院时间比我预想的时间真的短了很多。

吃完药观察第三天护士就说我可以走。

走之前主治医生还一脸歉意地问我还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因为仪器老化，我的检查项中血常规一项数据出现误差。

我没有脑癌，只是单纯的贫血。

沈迟知道后迫不及待地拉着我出门直奔火锅。

「早说你没什么事，癌症这东西你心态好起来真的会变好。

「哥带你去撮一顿，那家火锅特别正，吃完包你什么烦心事都忘了。」

我就迟疑了一瞬，他一溜烟将我拉十米远。

*

这些天有沈迟帮忙，我很多事都走上了正轨。

托他的福，还给我介绍了一个美术培训机构助教的工作。

我们聊天时我曾提过一嘴爸妈在世时我一直学着画画。

没想到他记了下来。

我很感激他这段时间的帮助和照顾。

想等工资发下来后请他吃饭答谢。

但就在月初的时候我收到他发来的短信。

他说他去英国读书了。

「之前没去是心里一直有道坎，总以为他们既然把我抛弃了，我也就犟着不肯花他们的钱，一了百了算了。

「可是这些天我发现，这世界上令人为难的阻碍比比皆是。

「在你这是赚不完的医药费，在我这是得不到的亲情。

「谢谢你那天愿意开导我，如果没有你拉我一把，我可能再也没办法站在这里。」

我很欣慰，但也有一丝空落落的。

在深城交到的唯一一个朋友也离开了，好在我们都会奔赴各自更好的前程。

我依然连轴转地辗转于各个地方兼职赚钱。

再加上毕业论文，每天忙得晕头转向。

就在我以为一切会走上正轨的时候，我再一次收到了林奕的道歉短信。

他似乎喝醉了。

痛哭流涕求我复合。

「我从来没有贬低你的意思，也根本不同意陶月月的话。

「她说的那些都是她一厢情愿而已，我从来没附和她，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我好想你，我知道我是个混蛋不配求你原谅。

「可是我还是想再见你一面。

「我后天的飞机，求求你见见我好吗？」

这时，许久没出声的系统却突然对我说。

我身上的虐文系统不见了，它被转移到了林奕的身上。

*

难怪林奕会来向我道歉。

没想到是迫于系统的压力。

「所以他会死吗？」

我轻轻开口，系统迟疑片刻，还是回应了我。

「会，和你当初一样。你记得他一开始是怎么磋磨你的吗？现在好不容易脱离了系统，你千万别再回头。

「只要他不和别的女生发生关系，永远追求你，他也不会那么快死掉。

「那个陶月月知三当三，最后肯定有她自己的下场。

「你过好你自己的生活，不要再关心他们的事了。」

听到系统的话，我淡淡地点了一下头。

「陶月月知三当三，林奕知三养三，两个人都活该等死。

「我有什么好在意的？你放心。」

第二天晚上，我刷地瓜软件刷到了一篇求助帖。

问酒后发生性行为但忘记紧急避孕。

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发帖人是个没有信息的小号。

即便如此，她的IP地址和评论区的回复留言却让我隐约意识到不对劲。

我从她零零碎碎的话语中拼凑出整个故事。

大概是林奕在喝得烂醉如泥，向我剖白真心求复合的那晚。

他同样和陶月月在酒店的床上坦诚相待。

我还是不敢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出现。

可没过几天，林奕他妈突然出现，被辅导员领到我面前，哭着跟我下跪让我回去救救她的儿子。

*

「佳期，阿姨知道你们前段时间吵了一架，闹得很不愉快。

「但林奕自始至终是把你放在心上的，阿姨也希望你们能修成正果。

「现在小奕病重，我以为你会回来照顾他，怎么连电话都拉黑了呢？

「不能因为他生病，就直接丢下他不管吧！」

办公室除了导员还有其他的老师和两名学生助理。

他们听到林奕妈这番话都面面相觑。

似乎在说想不到宋佳期居然是这样的人。

我这才知道林奕突然被查出来癌症，躺在病床上一直喊我的名字。

而陶月月却突然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