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当年我不顾爸妈反对，执意要生下孩子，伤透她们的心。

我放弃爸爸规划好的大好前程，为爱情飞蛾扑火，他气得和我断绝关系。

为了程程，别说脸面尊严，我连命都不要。

医院的走廊，昏暗灯光压得人喘不过气。

大量输血后，程程情况稳定许多。

“吃点东西吧。”罗泽递来一瓶牛奶，上面标志哈密瓜口味。

鼻头不禁发酸，真巧，沈璐璐的网名就叫哈密瓜牛奶。

罗泽不喜欢喝牛奶，我每日早起为他榨豆浆。

结果因为沈璐璐，他却接受了。

我为他改变，他却为别人改变。

“罗泽，等儿子出院，我们离婚吧。”我淡淡说。

他的手僵在半空，片刻才缓缓收回去。

“成瑶，其实我没有责怪你，你不需拿离婚来赌气。”

“等儿子出院，我会多参与他的教育，特别是安全方面...”

我狠狠甩开他搭在我肩上的手，表情厌恶说道：

“别碰我，你让我觉得恶心。”

他眼里闪过错愕，呆立站着，有些不明所以。

也许是觉察到我并不是赌气，罗泽开始紧张起来。

病房里，他挽起袖子细心的照顾儿子，喂他吃饭，两人相处融洽。

儿子因为很少见到罗泽，这次反而拉近他们之间的感情。

当儿子熟睡后，罗泽挨着我身旁坐下。

“沈璐璐有贫血，看她晕倒我不能见死不救。”

罗泽声音很低，好似没有底气向我解释。

可惜，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勾起嘴角，淡淡说：“那她得给你送锦旗，毕竟三翻四次救她。”

情人节那天，沈璐璐打来电话，泪声俱下说自己遇到跟踪狂。

我有点想笑，她明明可以打电话报警。

在罗泽赶去英雄救美的那几个小时，我脑海里浮出这些年独自承受的劳累。

而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一次次缺席。

罗泽见我不甘示弱的态度，直接扭头离开病房。

窗外的雨不停击打玻璃，而心里却蒙上一层幕布。

程程住院的这段时间，爸爸私底下会偷偷探视。

他默默摸着孩子的脸颊，语气颇为得意：

“这孩子的眉眼倒有几分像我。”

我哽咽说着感谢话，脸上泪水狂涌，爸爸搂着我轻声安慰。

当初若不是那么任性，我应该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砰”病房的门一下被推开。

罗泽攥紧拳头，撞见我和爸爸相拥一幕，眼里怒火就快把我们吞噬。

他身后还站沈璐璐，她眯着眼睛，用余光瞟着我。

“难怪，各大医院兴师动众往我们医院送血，原来是成瑶的功劳。”

“院长，你的口味也太独特了吧。”

沈璐璐双臂交叉在胸前，嘴角勾起冷笑。

刚入职时，她使劲浑身解数靠近院长，却遭遇闭门羹。

“沈医生，这里是医院，不是酒吧，希望你注意自己的着装。”

想起第一天上任，就被院长当众羞辱，她气得咬牙切齿。

若不是发现院长频繁见成瑶，自己也不会发现这个惊天秘密。

她恨不得借着罗泽的手，将这对狗男女的丑事公昭天下。

“成瑶，你是因为他，才跟我离婚吗？”罗泽咬着后槽牙质问。

“有病就去治，不要在这里发疯。”

喉咙涌起苦涩，我并不担心名声，而是痛恨他的不信任。

未等我开口，他竟一把扯住爸爸的衣领，举起拳头挥下。

爸爸踉跄后退几步，还好被我及时扶住。

他低声怒吼:“罗医生，我是成瑶的爸爸。”

——

他不可置信将目光停留爸爸脸上，蹙眉沉思，转头注视我。

从小到大，亲戚夸赞我继承爸爸的一双浓眉，必定女承父业。

当年跟家里闹翻，不让罗泽有愧疚，我隐瞒爸爸的真实身份。

每当他打探我家里情况，我只是低眸沉默。

他擅自猜测我是被父母抛弃的孤儿，从心生怜悯变成看不起。

“院长的女儿不是在海外留学吗？”

“说不定是怕奸情曝光，两人搁这唱双簧呢。”

“院里大把姓成，难道个个都是亲戚。”

沈璐璐继续在热火上淋油，生怕罗泽熄火投降。

爸爸无奈笑了，从口袋掏出手机，当他们面展示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笑得灿烂，前面蛋糕写着“祝瑶瑶生日快乐。”

这是我5岁那年，爸妈给我举办的生日派对。

得知真相，罗泽脸色愈加苍白，但眉间的郁色逐渐消散。

“对不起院长...不爸爸，我不知情。”

“成瑶从未提过你，所以....实在抱歉。”

“爸，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请原谅我。”

他肠子都悔青，不但把岳父当奸夫，还错手揍上去。

这误会没有澄清的话，别说离婚，工作都保不住。

爸爸并没有理会他，而是觑了眼我的眼色，低声问道：

“瑶瑶，这就是你老公？”

“爸爸，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

罗泽立马直起身子，脸色铁青看着我：“瑶瑶...不要开玩笑好吗？”

我勾了勾嘴角，从身后拿出一份离婚协议放他面前。

“罗泽，签字吧。”

“你心死吧，我是不会签的。”

他黑着脸冲出病房，一刻也不犹豫，沈璐璐急忙尾随而去。

拆开纱布后，儿子看到镜子里疤痕，发出懊恼的怨气：

“你为什么不来接我？”

“都是你害我变成丑八怪，都怪你！”

削到一半的苹果皮瞬间断开，我把苹果扔进垃圾桶，发出震响。

从儿子嘴里说出来这句话，我恨不得上前给他一巴掌。

罗泽已经够让我失望，没想到儿子更让我寒心。

我走到他面前，皮笑肉不笑看着他：“程程，以后就让你爸爸接你。”

说完，我平静整理好自己的东西，换上便装准备离开。

看到我认真的模样，儿子瞬间慌乱，大声嚷嚷：

“我才不要你这个妈妈，又凶又胖。”

“我要沈阿姨做我妈妈，她身上都是香香的。”

他红着眼眶，毒辣的嘴不甘示弱，两父子如出一撤。

罗泽经常在家里数落我，久而久之，儿子也觉得我丢人。

早知道会生出这种讨债鬼，当初不该把他生出来。

我深深吸口气，压住胸口的怒火，淡淡说：

“那你要乖乖听新妈妈的话，别再乱发脾气。”

“作业问题自己思考，我受够你的猪脑袋。”

“爸爸最讨厌胖子，你不要再偷吃零食，不然就成会变成孤儿。”

看着儿子委屈巴巴的模样，我心底竟毫无触动。

经历过生死，情感对我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离开消耗自己的人，才能更好活着。

我把签好名字的离婚协议放在桌子上，头也不回离开。

坐上车里，我挂断罗泽拼命打来的电话。

只给他发出两条短息：

“早点签字，孩子和房子都留给你。”

“祝你和沈璐璐终成眷属。”

——

我把行李搬回爸妈家，家人团聚是世上最美好的事。

辞掉护工的工作后，我埋头苦读参加自学考，最后考上心仪的医学院。

开学前一天，罗泽带着儿子来家里找我。

抬头看去，儿子消瘦不少，他垂眸不敢直视我。

罗泽推了推他后背，示意他上前抱我，没想到却迟迟不肯动。

我撇开脸，心里早就不在乎，凭什么要迁就这讨债鬼。

“瑶瑶，祝贺你，考上理想大学。”

罗泽主动打破僵局，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

我低着头继续收拾行李，把晦气父子当做空气。

突然，眼前出现一大束百合花，我瞳孔放大，呼吸逐渐困难。

妈妈迅速冲进来，抢走他手上的百合花，打开窗扔出去。

“罗泽，瑶瑶花粉过敏，你是想害死她吗？”

“女怕嫁错郎，这些年都不知道她怎么熬过来的。”

被劈头盖脸训斥后，罗泽紧咬下唇，神情极度羞愧。

虽然妈妈话中幽怨，但瞄到他身后瑟瑟发抖的孩子，语气瞬间缓和。

“这就是程程吧，长这么大啦！快过来给外婆看看。”

“外...外婆好。”孩子很懂眼色。

“好好，欸，干脆留下来吃顿饭。”

妈妈沉浸在初为外婆的欢喜，牵起儿子的手走向饭桌。

满桌子秀色可餐的食物，儿子顾不上腼腆，拿起碗筷狼吞虎咽。

“程程，看来你的新妈妈做饭手艺一般啊。”我冷眼嘲讽。

“那沈阿姨根本不会做饭，还要逼我减肥吃水煮肉...啊呀...”

罗泽赶紧掐儿子一下，打断他的口无遮拦。

他这个举动却让妈妈眸光阴沉，肃然调侃：

“这婚都还没离，就猴急把人往家里带。”

“罗泽，你还算是人吗？”

罗泽连忙放下碗筷，惊慌摆摆手解释：

“妈不要误会，她就只去过一次，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我今天是特地来向瑶瑶道歉。”

话音刚落，他便站直身体，从口袋拿出一个黑色绒盒。

猛地膝跪地在我面前，打开是枚镶钻的戒指。

去年情人节，我在专柜对它一见钟情，还没来得及试戴，就被罗泽拖走。

“整日伺候病患，戴那玩意干嘛？等下割伤别人还得赔偿。”

“手指粗得跟木桩似的，心里没点数吗？”

他哪知道，青葱玉手变成木桩子，并非短短几日就能造成。

我怎么会不恨呢？只不过隐藏得很深。

半晌，我捻起盒子里的戒指，小心翼翼打量。

刹那间，罗泽以为我肯原谅他，双手止不住颤抖，嘴角难掩喜悦。

“瑶瑶试戴看看，应该是你的尺寸。”

“应该？是沈璐璐告诉你的吧。”

我勾嘴冷笑，神情淡漠盯着他。

果然，罗泽犹如被雷劈中，当场宕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