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具女尸。

死前都不过十八九的年龄。

其中两具甚至在我生下来之后。

我才反应过来，奶奶死前说的“造了很多孽”是什么意思。

此事轰动整个县城，爸爸作为变态杀人犯，臭名昭著。

我作为杀人犯的亲女儿，头像也被无良媒体公开在报纸头条。

我和张昭出去放羊，会被村民扔石头和臭菜叶。

躲在家里，窗户也会从外面被打破。

我们的存在，成为村长不得不解决的麻烦。

于是，我的姑姑，爸爸长久不联系的姐姐出现在我们面前。

据说她在十五岁的时候，就为了爸爸的亲事，被奶奶按着头换亲。

如今她死了瘸子丈夫，独自抚养一个女儿。

“长得跟你倒霉的死妈一个模子。”

她拉起我的手，二话不说就要带我走。

“张昭怎么办？”

“又不是老樊家的种儿，爱谁管谁管。”

我扭头看向张昭。

他这次没有上前，只是小声问我。

“姐，你还要我吗。”

6

姑姑之所以愿意养我，是因为村长承诺，带走我，羊群也都给她。

但我为了张昭死活不愿意走，姑姑拗不过，才把张昭拉上。

“都是赔钱玩意儿。”

姑姑看我俩不顺眼，但当时各个村镇都在严查义务教育问题，村长上门说了好几次。

姑姑不得已，拿出卖羊的一部分钱，供我和张昭上学。

我重新上小学，但因为超龄，跟不上进度，被同学们嘲笑“傻大个”。

姑姑的女儿珊珊十分烦我，她觉得我作为她的亲人，给她丢了脸，在班上从来不跟我说话。

我知道学习是唯一的出路，每天回来烧水做饭的时候也在看书。

张昭则很聪明，他上来就考了全校第一，成为老师心中的香饽饽。

在张昭三年级的时候，甚至代表全县参加奥数比赛，拿了冠军。

他还教会我数学，让我头一次因为数学满分，考了全班第一。

以前的班级第一都是珊珊，她被我抢了风头，十分生气。

在全班同学面前，珊珊揭露我是杀人犯女儿的事实，还说我妈妈是傻子。

同学们都震惊了，谁都不敢和我说话，谁也不愿意和我做同桌。

我的课桌还是被人写下了大大的“杀人犯”三个字，桌洞里会被塞进去死耗子、蚰蜒之类的。

他们期待看到我发现死物吓得痛哭流涕的模样。

但他们不知道小时候没人陪我玩，我逮到什么就玩什么，所以我总是让大家失望。

有次班里真的钻进去一条不知从哪儿来的青蛇，同学们吓得往桌子上站。

我淡定地拎起蛇的七寸，把它扔到了学校围栏外边。

从此就没人再敢往我抽屉里塞东西。

正好这个时候开始流行一个新词，叫“酷”。

有同学觉得我很酷，背地里叫我“酷姐儿”。还有几个主动亲近我，对一直说我坏话的珊珊提出质疑。

“樊盼楠又不能选择自己的爸妈，你老说她坏话，倒显得你好爱挑拨离间。”

珊珊吃了瘪，变得更加记恨我。

“楠楠。”

放学后张昭跟我一块回家。

他在学校从来不叫我姐，我觉得挺好，跟我扯上关系，名声就坏了。

张昭问我：“你今天要去捡破烂。”

我点点头。

近来我只要在家里，珊珊就会闹脾气，不吃饭。

姑姑让我等她们吃完饭再回去，她会留剩饭。

“我跟你一起。”

张昭上来牵我的手，但是被我甩开了。

我已经步入青春期，不能再像小孩子搞手牵手那一套。

张昭十分不解，语气中甚至带着哭腔。

“姐，你不要我了吗。”

张昭就知道用这句话撒娇。

但是百发百中。

“不是，”我总不好意思跟他讲生理期那方面的知识，含糊道。

“都长大了，被人看到不好。”

张昭停住脚步，眨巴着纯真的大眼睛。

“我只对姐好，其他人我不在乎。”

真是服了这个老六。

我朝他伸出手，“等你长大了，我肯定拿这事笑话你。”

张昭喜笑颜开，生怕我会后悔，立刻抓住我的手。

“我等着，因为我跟姐永远在一起。”

我心想，等这小子长大了，肯定不愁找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