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我意识到得太晚，早已与那有些可能的完美结局背道而驰。

萧贵妃随意地撑着桌子，雍容高贵。

她口中分明说的是拉拢的话，可姿态却高高在上，看向我的眼神中有几分不屑：“本宫知道，你不是个安分的。你和李婕妤，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有了她，你以为皇上会再看你一眼？”

“你也不用跟本宫装姐妹情深，李婕妤能对你有多少感情，你又怎么想，自己应当清楚得很。”

......是啊。

我不是李言月。

只是一个霸占她身体的穿越者。

连血缘上的联系都是假的，女主对我能有几分牵挂？

我想起有一日，看见她与皇帝对望，你侬我侬，好一对佳人，再无我插足的余地。

心底有个声音对我说：那就做吧。

反正她是女主，不会被轻易陷害。

反正我有系统，总不会让事情到了那地步。

反正，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怪我。

她确实不会怪我。

但她会对我失望。

每一句话，都好似针扎一样，令我无法反驳。

因为她说的都是真的。

我愚蠢又短视，有一日便过一日，抱着替代女主的愿景，可自己从未努力过。她为我挑的书我看一眼便扔在一边，宁可对着无聊的戏台发呆也不愿学习。

我恶毒冷漠，又自卑，只敢对着无限纵容我的女主放肆。

萧贵妃踩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我也不敢吭一声。

我到底是个女配，是个阴暗扭曲的人。

女主不愧是女主。

面对这样的我，她都能说：“虽说没多少姐妹之情，但我确实觉得，你比之前那个『李言月』更像我妹妹。”

这句话像一把刀，切开我尽力粉饰的表皮，露出其下漆黑肮脏的内心。

我摔门而去，气势虽足，可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被主角打脸的恶毒反派总要颜面扫地，一边破大防一边落荒而逃。

但总是不甘心，一次一次爬起来给主角使绊子。

我夜里又跑去一次，却发现白日里大放厥词要砍穿皇帝和萧贵妃的女主，正表情痛苦地躺在床上重病。

因着萧贵妃的缘故，宫里没个人照料，她只能孤零零躺在床上，在寂静里挣扎。

我坐在床边，悄悄摸摸她的脸。

滚烫。

我第一次放下了自己的伪装：“你一定觉得我很傻很蠢。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他们还觉得我爱慕虚荣，为了名声什么都能不要。那个便宜父亲也是这么想的。我都听到了，他把你叫进书房，让你离我远点，免得沾了一身腥。老东西。

“你呢，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到底是我姐姐，姐妹总该互相帮扶。你好装，在父亲面前都是一副纯洁白莲花的样子，让人看了生气。

“所以我一直都讨厌你。你肯定知道。

“但我比你想象中要了解你，你肯定不知道。

“我知道的。你装得礼仪丝毫不差，可内心其实根本看不起皇帝。你的野心太大，太广，几乎囊括整个天下。你谁也不信，谁也不爱，所谓的匡扶社稷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可就连欲望你都比我深太多。”

这些话我埋在心底很久了，一直没说。

“可是现在，看看你自己。”

“连起身都困难，怎么去刺杀皇帝？总算抓到破绽，萧贵妃必然会竭尽全力落井下石。到那时候，你的愤怒、野心、不甘和憎恨，只能静悄悄地埋在深宫里。”

依然没有回应，只是她的脸上，隐隐露出几分不甘。

我叹口气：“那也太惨了......你那么多年的努力，不该因为这种事消失。我帮你，就帮你这一次，因为你确实不该困在这深宫里。谁让我是你妹妹呢？姐妹总该互相帮扶的。”

话没说完，我已经下定了决心。

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我本想过瘾一把，至少摆弄一下她那张绝世容颜，做个鬼脸，然后笑个十年八年。

可她的表情太悲伤，我没忍心下手。

最后只是俯下身，轻轻说：“睡吧，睡吧，姐姐，醒过来就好了。”

等你醒过来，知道我为你而死，会是什么表情？

那张一向从容不迫的脸上，会露出震惊吗？你会为看轻我后悔吗？

你会为我难过吗？

我知道你会的，因为你远比你想象的还要重情。

我留下系统，它在姐姐手里能发挥的作用比在我手里要大得多。

冷宫里真冷。

我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短刀。不像女主，我没有把它对准别人的勇气，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我敢肆意对待的，只有我自己。

刀尖抵上喉咙，我才意识到嘴角犹带着笑。

再见，姐姐。

我要回去，回那个你羡慕却永远也到不了的世界，继续当一个阴暗孤独的普通人。

但是，我再普通，再悲惨，在另一个世界，还会有人永远记得我。

即便她坐拥万里江山，享无边荣华，睥睨天下，一切尽在她掌握——她唯一且不为外人知晓的痛苦、悔恨与落寞，也只属于我。

只有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