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4

谢瑾还留有一丝理智，只将我关在宫里，命人查出证据。

屋内屋外被翻得凌乱无比，我随意挪开一堆物件，在窗边坐下。

门外突然传来几声低语。

是李言月的声音：“她毕竟是我的姐姐，还求公公行个方便。”

随后，门吱呀一声，李言月绰绰走进来。

我倦怠地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和萧贵妃来往的？”

没有回应。

“想来她待你不薄。也是，萧贵妃能给你的，自然比我能给得多得多。”

李言月倨傲地抬起头：“别误会，我可没站在她那边。先收拾了你，我再搞定她。”

“你这么有信心斗倒萧贵妃？”

“呵，告诉你也无所谓。”李言月拉下袖子，露出皓腕上的玉镯，“穿越怎么能没有外挂？这是我的系统，滴血认主，只会听从我。只要我在后宫高升，就能拿到积分，换取你们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我说：“哦。”

李言月挺直胸膛：“系统给我的任务是成为皇后。不管皇后还是萧贵妃，只要我轻轻动动手指，都会死得毫无声息。”

“你完成任务有什么好处？”我突然意识到什么，“难道说，你想回......”

“我会是谢瑾唯一的皇后。三宫六院，全天下他心中只会有我一个人！”

我哈哈大笑。

很久没这么笑过了。

我笑得喘不上气，歪倒在窗栏上。

我一边笑，一边问：“为什么？”

“我知道你不懂。”李言月眼中满是愤怒，“只有他懂我。我喜欢他，爱他至深，此生唯一所求就是当上他的皇后！你是女主，是天命之女，你怎么会懂我这种低贱又卑劣的人的想法？我想要的那么少，可你偏偏要拿走，还高高在上地嘲笑——”

我轻声说：“你想要什么？

“谢瑾的喜爱？后宫嫔妃的嫉妒羡慕？把我踩在脚下的愉悦？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你不知当年我听见你的话有多惊喜。那么轻易，那么简单，只要讨好一个男人，我便能影响天下，一展抱负。

“自那以后我便潜心学习，读兵法、史书、经传，学习各种各样的知识，在你看来只是为了得到一个人的真心？

“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古今历史，博览群书。若是男儿，我有自信封侯拜相。我为什么要把十几年的努力全都押到皇帝的喜恶上？他配吗？

“若他是明君，倒也罢了，可他喜怒无常，感情用事，是个弃国家于不顾的『痴情人』，有什么资格让我为他死心塌地？”

我一生里好像从没这样轻松，将心中想法全宣泄出来。

李言月怔怔地看着我，嘴唇颤抖：“你......那可是皇上......大逆不道…”

“你可是个未来人！”我喝道，“再大逆不道的话你不也说过了吗？人人平等，解放人民，这是你说的。”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李言月的命脉，她神色萎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面带失望：“我本以为......罢了，你走吧。谢瑾被萧贵妃迷得神魂颠倒，应当不是重生的，

迟早要祸害国家。这些年我攒下不少钱，拿着这些，你准备收拾东西逃出宫，顺便通知父亲离开吧。”

“......你要干什么？”

“干株连九族的大事。”我声音镇定，“虽说事情尚未明朗，但萧贵妃既然动手，便不会简单了事。多半明日就会查出是我指使宫女。

“既然我总归要死在冷宫里，不如最后博一把，替天下除了这昏君。过几日的宴会只有后妃，萧贵妃又不喜侍卫跟得太近，是我动手的好时候。”

李言月怒道：“你疯了？”

我平静地说：“为谢瑾担心？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现在逃走，至少能保你平安。有这些钱，足够逍遥自在。

“还有......

“虽说没多少姐妹之情，但我确实觉得，你比之前那个『李言月』更像我妹妹。”

15

李言月走后，我发起了高热。

整个人昏沉沉的，神思恍惚之间，看见了幼时的自己。

我自幼聪慧，一本书翻上几遍，就能比在学堂日夜诵读的同族子弟背得熟练。

家中请的先生总是连声赞叹，说从未见过我这般才华，若是男儿，定能金榜题名，成为一代名臣。

只可惜......

父亲与卫国公结了仇怨，在朝中并不受重用。

而族内子弟大多平庸，无一人能背负复兴家族的重担。

我倒是有才能，只可惜......

一声声夸赞与肯定，后面总会跟上一声无奈的叹息。

声音裹挟着我飘飘转转，回到那年中秋。

明月皎皎挂在碧空，京中显贵共聚，议起国事。

我见席中许多人言语间谈及天下大势，意气风发，气吞山河，终于按捺不住心中激动，站起身朗声道：“自古以来王朝要么灭于内乱，要么亡于外患。本朝重用贤臣，国内政治清明，然而军备松弛，近年对北狄用兵多不顺利，我以为，应当——”

话没有说完，我被父亲猛然扯下座位。

不少人笑着打趣，更多人眼中带着轻蔑。

他们不觉得，深闺小姐会关心国事，只觉得那是我为了抬高自己身价的举动。

“女儿家到底是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