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这事很复杂，总之你要相信我。”

我无奈地笑了，为什么总是有人自作聪明。

瞒着你，骗你，被揭穿了之后说有难言之隐，却还让你相信他，自以为是为你好。

“周铭，你太可笑了，我们分手吧。”

6.

后来，我一连两天没有理会周铭直到他今天来警局接我。

我跟着他上车，没有回答，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去我爸家了？”

周铭拉住我的手，“瑜瑜，既然你都知道了，就应该明白，是叔叔让我帮他瞒着。”

我把手抽出来冷漠的问，“卢海薇的孩子是谁的？”

“当然是叔叔的，那天叔叔出差，卢海薇半夜有流产的先兆，只能叫我去陪她。”

“我和她是清白的。瑜瑜，你要相信我，不要再闹了。”

“好，周铭，这件事我相信你。但是我不可能原谅你骗了我这么久。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经历过父母那段悲剧的婚姻，我不能让自己的婚姻还没开始就是一颗畸形的种子。

父母感情不睦，母亲的冷谈让我觉得自己是这段悲剧婚姻的弃子。

我很珍惜和周铭感情，但也不允许这段感情有任何的谎言和背叛。

打着为你好的借口，欺骗和谎言只会积攒给你爱的人最沉痛的一击。

周铭太不了解我了，他只知道我从小的经历让我很没有安全感。

但他不知道我比他想象的坚强。

一个人既然失去了幸福的童年，那她长大后，再没什么失去更可怕了。

我拿着赵鹏警官递给我的一块五，坐公交车回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家。

拿上包和手机我就要走，卢海薇送我出门说对不起，但是沈教授对她很好。

我打断她叙述自己的心路历程。

“那你最好珍惜自己处心积虑，得来不易的幸福。”

7.

在回学校的出租车上，我无视周铭发来的信息。

盲目的在通讯录里翻找着，想找人倾诉。

可是看到每个朋友的头像，脑袋里就闪过她们劝自己的话。

在各种聚餐上，她们说，安瑜，你看到了吗？周铭眼里都是你，太幸福了。

可是我们私下相处的时候，他能一天都在玩游戏。

周铭对你那么好，你就别矫情了，你看你生日他忙上忙下的，一大桌子菜都是你喜欢吃的。

是吗？我怎么记得我吃牛肉过敏。

周铭又送花了，我男朋友怎么没这么开窍。

可是有一次，我抱着花欣喜的冲向他，他问我谁送的，又后知后觉想起来说自己定了一年，问我如果喜欢的话可以再续。

包括那天他从医院回家，买的我最爱吃的水煎包，其实不是我爱吃，是他说非常好吃，我经常买。

旁观者看到的永远是浪漫主义的表演。

周铭一直沉浸在这场表演里乐此不疲。

卢海薇和我爸的事情他都能瞒着我。

他说为了我好，怕我受到伤害，可是我更害怕欺骗。

我不想陪他演下去了。

活在别人的眼睛里太累。

我的手指最后停留在一个联系方式上，犹豫了很久，我还是打了视频电话。

“安瑜，怎么这么早打电话？”

我妈两年前就去了国外，每年很少回来，现在她那边是早上。

“妈，我和周铭分......”

一个混血的少女在突然在屏幕那边出现，随后听到我妈和那个女孩的对话。

“......think I look good in this dress？Lillian？”

“You're beautiful,honey.”

她们对话结束之后，我妈神情不自然的说，是你爱德瓦叔叔的女儿，我们一会儿要去游乐园。

又问我有什么事吗？

我摇摇头，说没有，打错了，最后不知所措的挂掉了电话。

只听到她最后说了一句，没钱的话找你爸要生活费。

我从来没有听我妈夸我一句，你穿这个裙子真漂亮，也没有带我去过游乐园。

我不禁苦笑，原来我妈也会这么温柔的讲话。

这通电话让我感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原来打扰别人的生活是这个感觉。

8.

我回了宿舍，舍友问了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和周铭吵架了。

我说我们分手了，她们不信。我也懒得解释。

我仰面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看着白墙，眼睛干涩。

我竟然感觉到诡异的轻松。

我不用在别人的眼光里，和周铭谈规矩的恋爱。

不用担心父母的关系，因为他们根本不会再联系。

我承认了自己被抛弃的事实，但我成为了我自己。

我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想把自己未来的日子过好。

第二天，我给实验室的导师发邮件，说我愿意去艾斯顿留学。

我在大学一直成绩优异，跟着导师做项目获得了不少奖，导师也很看重我。

前几天，导师说有个推荐名额，去留学进修，联合培养有全额奖学金，不过至少要在国外呆两年。

他说是个很好的深造机会，而我一直犹豫不决。

周铭说异地恋很辛苦，更何况是异国恋。

他现在是创业阶段，肯定没那么多时间，他怕我照顾不好自己。

但现在我明白，靠山山倒，人只能自己给自己安全感。

导师很开心，我能做出这个决定，说不忍心看好苗子埋没。

我却很心虚，差一点就错过了这个机会。

一个月多月时间，我泡在实验室和图书馆之间，为了留学的事情做准备。

周铭有时候会在宿舍门口堵我，但是我依然态度坚决。

“就因为我瞒了你爸的事情吗？我保证以后我都听你的，什么事都告诉你，你只有我了，你离不开我！”

我很少见到温温吞吞的周铭，有失态的样子。

但是认不清自己的人太可悲了。

从前是我，现在是他。

“周铭是你表演习惯了，女配角不登场，你的独角戏让自己恐慌了吗？”

我毫不留情的揭穿他，“你早知道卢海薇和我爸的事情，用这个理由，你没少借我爸的关系人脉吧？”

“你知道卢海薇怀孕了五个月后，又把这件事捅到我面前，是觉得我会和我爸闹掰吗？”

周铭也不知道他们五年前离婚了，只以为才离婚三个月。

之前他和我说我爸和卢海薇有关系，只要我爸不承认，就空口无凭，但是孩子是真实存在的。

“周铭，你认为我很懦弱，和爸爸闹翻后，觉得我会把你当救命稻草，抓住你不放。”

“可是，我长大了。”

我长大了，不是之前爸妈吵架就去找周铭哭的小孩。

不是看不破周铭表演的青春期无知少女。

后来，周铭很少来了。

听舍友说，有个投资商的女儿看上了他，这时候他们才相信我和周铭真的分手了。

可他们还在感叹，青梅竹马都避免不了分手，还怎么相信爱呀？

更多是惋惜我失去了周铭温柔体贴的男朋友，肯定会后悔。

而我在想，如果我们的生活有人24小时监督，周铭的表演会不会有破绽呢？

9.

我寒假在外面租了个房子，很少回家。

但临近年关，老沈给我发信息，让我回家吃年夜饭。

上次不欢而散之后，我和老沈的关系就变得很紧张。

和自己曾经的舍友以继母的身份，在一张桌子上吃年夜饭太诡异了。

可是，尽管我不理解我爸和卢海薇的关系，但也不得不承认她不是小三。

我可以收回对周铭的爱情，可是却做不到像我妈那样，淡漠亲情。

我一番挣扎下还是去了，说不定还能看场好戏。

快到门口的时候，我看到家门口围了一堆人，还有救护车、警车地警报声交响错杂。

卢海薇神情痛苦地被抬在担架上，满脸泪痕，双手捂着肚子。

警官一不留神，一个面容刻薄地妇人冲上去推搡着我爸，撕扯着我爸的衣袖。

“你不能走，你把我女儿灌了迷魂汤了，连家都不要了。我命苦啊！”我爸烦躁的挣脱着，甩也甩不开。

“你女儿都被你推倒早产了，你个疯婆子，快放开我！”

我爸脸色哧红，说着败坏斯文的话。

警察冲上来把那个婆子拽开，但是她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后来我爸挣脱之后上了救护车，警车也把几个男男女女带上了警车。

这个点，在外打工的也都回家了，一层一层地楼房窗户上趴着人头，看热闹。

楼下也堆积了不少看笑话的。

大冬天我捂得很严实，带着口罩，周围地人注意力不在我身上，也没认出我，毫无顾忌地说着闲话。

“听说这户人家男人是个大学老师，勾搭了自己女学生，啧啧啧，人家家人来闹了。”

“我看啊，那女学生一家人不是善茬，那个妈就是市井泼妇······”

“我看也是，怎么招惹了这么一户人家，刚刚我听到话里话外就是要钱，倒了霉了。”

我渐渐的随着人群也离开了现场，耳边也回响着这些闲言碎语。

没想到卢海薇的亲戚，这么能干。

消息送过去，不到一个星期，一家人就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我心情很复杂，不伤心不羞耻，但也感到没有爽快。

更多地是一种被波及地无奈。

但是想到卢海薇现在的情况，我烦躁的打了个车去了医院。

10.

等我到了地方，我爸在产房外，刚做完笔录，无力地靠坐在墙边。

他看见我之后，先是惊讶，又干笑了一声。

“你都知道了？我不知道她还有家人。最近她一直和我要钱，我追问之下才知道的。”

“她有个弟弟要娶媳妇了，他妈在家里那边给她说了人家嫁人，彩礼都收了。结果她不回去，家里人就来找她，发现她怀......”

我爸没说下去，但是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她怀孕了，还快生了，他妈和几个哥嫂、弟弟都急了眼。

但是，幸好卢海薇嫁的是一个有钱人。

他们把账赖在了我爸身上，卢海薇满足不了他们的，他们就找我爸要。

可是，这都是爸爸自找的，我无可奈何。

孩子生了，是个男孩，因为早产被送去了保温箱。

卢海薇满脸苍白，哭的梨花带雨，“老沈，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是我实在张不开口。”

“你也看到我妈那样了，我是真的不想再回那个虎狼窝了。”

“我从小在家被打骂，被说是赔钱货，我真的受够了。”

我爸虽然无奈，但也看不得卢海薇刚生了自己的孩子就这么痛苦。

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安慰，“你先好好养着，你家人地事情我会处理的。”

怎么处理？无非是用钱喂饿狼，饿狼恐怕是喂不熟地。

我爸被医生叫去处理事情，我和卢海薇呆在病房里。

听着卢海薇地抽泣声，我有点心烦。

“那个家庭对我来说，是吸血的魔窟。”

“我考上之后，她搜刮完奖金和份子钱，给我哥娶了媳妇。又说让我辍学就行了，在城里打工赚钱，每年也不用回家，村里乡亲不会起疑心。”

“我没有听她的，所以她从不给我生活费。当时我却在庆幸幸好自己家太穷，穷到有资格申请学校免学费。我寒暑假打工赚生活费，好累好累，但是我以为这么努力，就能离开她。”

“可我错了，这份血亲我割不掉，它一直缠着我，我快要窒息了。”

“我和你不一样，你出生就生在富贵人家，还有周铭这个青梅竹马，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你在矫情什么！”

我听着卢海薇在这里哭诉，最后越说越激动。

我很同情卢海薇的遭遇，她说我矫情，或许吧。

难道，为了显示自己不矫情，我就必须继续和周铭表演爱情，嬉笑颜开对面妈妈的疏远和爸爸老来俏的婚姻？

苦难和痛苦是不能拿来对比的，没有理由你觉得自己生活得很苦，就非得把苦难强加到别人的身上。

“所以，你嫉妒我？你知道他是我爸爸之后，就想尽办法爬床。”

“卢海薇，你伤害的从来不是我，是我爸。每个人都在自救，我爸也是，他以为你是真心的。”

我妈的淡薄是自救，我爸信了卢海薇的真心是自救，卢海薇抓住我爸当救命稻草也是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