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一愣。
“您说什么?爸爸回来了吗?”
“闻溪,先别告诉她。”
反正尸体都在那儿放五年了,迟点告诉她吧。
迟点让我们的宝贝接受这个噩耗吧!
可陆闻溪听不见啊,她的眼角流下一行清泪,艰难地说道。
“去给你爸爸......收尸!”
站在我的尸体前,女儿驼着背。
她笑了,问。
“这谁啊。”
没人回答。
“这不是我爸啊,我爸不长这样。”
“你们不知道吗,我爸以前可是演员,长得可帅了。”
“这算什么?干尸,丑鬼!”
女儿不停地发泄着,一遍又一遍地明知故问。
最后,她轻轻地抚摸上我的手。
“这是爸爸做饭,做家务的手。”
“也是爸爸演戏的手。”
“这是我爸爸的手......是我爸爸的手......”
她哭着,不停重复。
“爸爸,五年啊,我一次都没有见过你。”
“我不知道,你竟然躺在冰凉的棺材里这么久。”
“你明明最怕冷了!”
她单薄的背弓起来,献出脊骨。
好孩子,你得多吃点。
别为了美就减肥,那多不健康。
别像你爸爸,太瘦了,容易骨折,连个棺材门都踢不开。
小助理担心她,即使下了班也跑过来,在太平间陪着女儿。
“我爸爸很早就去世了,可是见到陆叔叔的时候,总能让我想起我的爸爸。”
小助理说。
她仰起头,看着昏暗的白炽灯。
“陆叔叔一定会好好安息的,一定会没有半点痛苦,比我们都舒坦。”
“人终有一死,别太难过啦。”
可是明明她也很难过。
哭个不停还要安慰别人。
犟小孩。
......
听说陆闻溪进医院的消息,沙继声连夜从法国赶回来。
“闻溪!”
他死死抓着陆闻溪的手,不可置信。
“他们说你得了血癌,是真的吗?”
好好一个人,突然就进医院了,任谁都不能接受。
女儿带了饭过来,倚靠在病房门口。
“沙叔叔,你来了。”
她不再叫他爸爸了。
沙继声出去抽烟平复心情的间隙,陆闻溪问女儿。
“你还想要沙叔叔当你爸爸吗?”
女儿装饭的动作一顿。
她勉强地笑了笑,说。
“妈,这是你的决定,都听你的。”
女儿一夜之间好像长大了许多。
陆闻溪抚摸着女儿的发丝,道。
“好孩子。”
沙继声回来后,陆闻溪主动叫住了他。
“继声,这些年来,你对我很好,我很感激。”
“我之所以想在暮年跟你结婚,就是因为,我知道你单身到现在,都是在等我。”
“我以为,我把遗产留给宋庭,然后跟你结婚,是我最好的选择,但我发现我错了。”
“一个人就是要坚定地选择另一个人,至死不渝,这样才对。”
“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沙继声却拧起眉毛,十分不悦。
“陆庭既然都死了,你还这么在乎他想法干什么?”
“现在你都不用办离婚手续,等出院了,我们就去结婚。”
他这番话正好被进来的女儿听到。
“沙叔叔,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爸?”
沙继声有些尴尬,但很快缓了神色,道。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做你爸爸吗,现在不是最好的时候吗?”
沙继声西装革履,在病房里的妻女面前,显得格外意气风发。
“滚。”
陆闻溪轻声说。
沙继声没听见,疑惑地转头。
“给我滚出去!”
陆闻溪抄起手边装着烫饭的碗,直接往沙继声身上丢,她大声嚷嚷着。
“我让你说我老伴儿!我让你说我老伴儿!”
“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人活了这么多年,很多事都看开了。
我知道她们听不见,但还是跟陆闻溪说。
“他对你好,你就跟他在一起吧,也算是有个伴儿。”
“就当他那下半辈子还我的债,照顾我的妻女直到死。”
女儿捡起妈妈丢在地上的碗,忽地,笑了起来。
“妈,这才是你嘛。”
陆闻溪不解。
“我妈就该是这个脾气,护犊子,谁也不让着。”
“谁敢欺负我爸,就骂回去,打回去。”
“我小时候你们就这样,只可惜,后来你们越来越冷淡,我还以为再也看不见了。”
她忍着泪,惋惜道。
“要是爸爸还在就好了。”
“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看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