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现在的姿态仿佛婚宴现场谢过宾客的一对新人。

见我迟迟没说话，周莹闷闷的开了口：「收下吧，阿呈的一点心意。」

我罕见的违背了周莹的心意，把芒果推到了蒋呈面前。

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蒋呈一脸无措的看向了周莹。

见我拂了蒋呈好意，周莹眉心紧促。

「你别这么不懂事。」

周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我淡淡的对上她的眼眸，在她的瞳孔里，我那张苍白憔悴的脸一览无遗。

原来在她心中，不懂事才是我的固有标签。

我合上名单缓缓起身，平静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

「蒋先生好意我先谢谢了，不过我芒果过敏，实在无福消受，下次换种水果，我一定甘之如饴。」

周莹微微张开的嘴唇一颤，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的错愕。

蒋呈也愣了，他的嘴角摸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仿佛在说我在周莹心中不过如此。

面对他的嘲讽，我并不在意，毕竟，他心中猜想，本是事实。

「我还有工作要忙，就不打扰你们了。」

我声音冷漠，让周莹的欲言又止生生咽了下去。

5

琳姐给的名单并不多，大都是本城的代表性建筑。

有商圈世贸，有办公大楼。

要么是人流攒动的繁华之地，要么是深有威望的高楼入云。

仿佛在宣誓，她对他的爱，人神共知。

爱与不爱，高下立见。

本以为我可以对周莹的所作所为无动于衷。

可当我把她精心挑选的照片，发给负责制作海报的商家时，心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我开车驱往最后一个目的地，途中周莹给我发了一条微信。

「今晚有事，你早点睡。」

我只瞥了一眼，就熄掉了手机屏幕。

蚂蚁蚀骨的密麻疼痛从后背侵袭而来，随即遍布我的全身。

我知道她有什么事要忙。

出发之前，蒋呈特地发给我一张海报，让我务必今天六点前在世贸大屏挂出来。

海报上的内容很简单，是蒋呈起舞的照片，以及旁边同样显眼的大字——「今晚八点，望城大剧院，著名舞蹈家回国首秀。」

他们一起商量如何筹备，怎样宣传。

他在台上发光，他在台下拍手，从早上一直到晚上。

我确实该早点睡，不做一个扰人好梦的烦人精。

我打开车窗，炙热的风一层又一层的拍打在我黏湿的脸颊上。

当所有人都踩着下班的点拥进地铁站时，我逆流而上。

来到最后一个目的地。

繁茂金融大厦是我今天的最后一站。

这栋商业大楼独属于肖云一人。

肖云是为数不多知道我跟周莹关系的人，也是周莹最好的闺蜜。

我理所应当的认为这次洽谈一定会无比顺利。

所以我把这里当做今天下班的轻松一站。

可我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名单上唯一一个拒绝我的人。

6

我手足无措的坐在肖云偌大的办公室里。

肖云让助理贴心的给我倒了一杯冰镇青提汁。

「你知道周莹跟蒋呈的关系吗？」

她在我身边坐下，一股清香袭来让我回过神。

我握着水杯，点了点头，「知道。」

办公室里突然陷入了寂静，半晌后，她开口。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大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仿佛从肖云的口中听出了几分嘲讽。

我实在无暇也没有多余的精力跟她在这里浪费口舌。

「我已经来过了，你的意思，我觉得你还是亲自跟周莹转达一声比较好。」

我起身要走，身后肖云的声音接踵而至。

「蒋呈回国的第一场演出，你不想去看看吗？」

我停下脚步，转身看她：「你能带我进去吗？」

其实我对蒋呈的演出并不感兴趣。

我只是想看看，在周莹眼中的蒋呈，到底是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此时我看向肖云的时候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

或许是觉得我可怜，我看到肖云的眉心肉眼可见的松动了一下。

7

肖云开着一辆对她来说已经相当低调的大奔，载着我往望城大剧院去。

车厢里很安静。

我跟肖云的共同话题并不多，见过面的次数也不多。

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同样是大四的那次校招会，她跟周莹一起来的。

或许是因为她更低调，所以连带着周边人讨论她的声音都小些。

说她是望城金融圈的天才，内核强大，从不乱搞男女关系。

说相比周莹，情绪稳定的她更适合当另一半。

跟周莹的离经叛道不同，肖云的人生就像一条稳步上升的直线。

我对她印象最深的一点是，我的入职offer，是她亲手交给我的。

那时我的邮箱里已经收到了周氏的电子offer。

由于入职时间很紧张，所以我很快在公司附近租了一个小套一。

敲响那套小房子的第一个人，就是肖云。

我以为是送货上门的快递，所以当我毫无防备打开房门看到肖云的那一刻，我很诧异。

我一脸疑惑的看向她：「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肖云同样惊诧，她的眼眸中跃上一抹惊喜，气喘吁吁的问我：「你认识我？」

我点头。

她说：「一定要做建筑设计吗？金融不行吗？」

我说：「当然，跨行我可不行，周莹可是我的标杆。」

她从背后拿出一封很正式的offer。

她说：「入职通知书。」

「祝你前程似锦，祝你们这一届出来的京大学子都前程似锦。」

8

肖云带着我走进大剧院的时候，已经临近八点。

将近五百人的大剧院，已经坐得很满了。

肖云带着我在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我们被淹没在人海中，我却能透过人海，清晰的看见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周莹。

周莹很忙，还在时不时的拿出手机处理工作事宜。

可即便这么忙，她依旧能抽出一晚上的时间来欣赏蒋呈的演出。

八点钟演出正式开始，所有的灯光熄灭，只留一束照在穿着演出服的蒋呈身上。

此时的他仿佛真的是一只从天而降的王子，英姿婉转。

当年的我不懂，为什么他会抛弃周莹这么好的女人毅然出国深造。

如今的我醍醐灌顶。

你看，你若盛开，她便自来。

我最后看了一眼周莹的后脑勺，在蒋呈谢幕的雷动掌声中走出了大剧院的门。

热浪晚风一层一层的朝我侵袭，我的心却像掉进冰窖一样冰冷僵硬。

演出刚结束，周莹跟蒋呈的绯闻就铺天盖地的洒了出来。

路边的水晶屏，手机的置顶推送，出租车收音机的循环播放。

一时间，这个城市的每一处都弥漫着他们的幸福。

我不懂，周莹爱蒋呈吗？

无疑是爱的，可为什么爱却不跟我说分手，转身再给他一份完整的爱呢？

又或者说其实他心里已经盘算着跟我开口，只等那一个合适的时机。

我拒绝了肖云的相送，一个人行尸走肉般走回了小区。

抬头，灯是亮的，周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