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0(1 / 2)

第51章

“是, 臣妾定是规规矩矩的。”

珈洛低声,语气恭敬的说道。

木布木泰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直到两人又走了一段路。

身后的苏麻喇便走了上来, 笑着说道:“主子, 如今虽是春日了, 但天气寒冷,倒是不便多走, 皇后娘娘也起的这般早,瞧着也是有些疲累。”

珈洛在一旁也说道:“臣妾倒是还好, 苏麻喇姑说的即是,如今天气虽暖了些,但微风里还夹杂着残冬寒凉, 皇额娘可须得注意身子才是。”

木布木泰闻言, 伸手拍了拍珈洛的手背, 说道:“你是个孝顺的,不必送我这个老婆子了, 自个儿回宫歇息便是。”

话毕之后,远处一直跟着的轿辇刚好跟上来, 珈洛和苏麻喇扶着木布木泰上了轿辇,接着珈洛后退了两步, 对着木布木泰行礼恭送。

直到轿辇离开,珈洛这才起身。

身后的翡翠和玛瑙则上前,有些担忧的瞧着面容冷淡的主子。

“无事儿, 咱们也回宫,收拾收拾。”

“是。”

一行人便回了永寿宫。

皇太后这么说了,珈洛自然便可以随时准备离开。

但她要离开, 对于珈洛来说倒是极为舒坦的事情,可对翡翠和玛瑙来说则是极大的工程。

在要离开的前一天,两个丫鬟,一个在收拾着珈洛屋子里的东西,一个则开始计算和安置着珈洛的嫁妆。

如今归期不定的,珈洛如何甘愿将自己的嫁妆留在宫里?

再说她本就好享受,这件事情宫里谁人不知?

即便是将自己嫁妆带走,福临和木布木泰可又会说什么?

她回了殿宇内,本想着睡一会儿,却被玛瑙从榻子上撵到了床铺上,她在床铺上还没睡安稳,又被撵到了侧间儿里坐着。

她哭笑不得,颇为好笑的坐在侧间儿里,瞧着窗外来来往往的太监和宫女。

皇后要去别院休养,还要带上安琪儿,这件事情迅速在宫内传遍了。

珈洛还以为定然是她那个争强好胜的五姐姐先来,却不曾想竟是三姐姐高娃风风火火的进了宫来。

“新萨日,我听王爷说你要去别院,你和皇上怎么了?”

高娃刚进了宫,甚至顾不上行礼,一把拉着珈洛的手,上上下下的将她瞧了个遍。

直到最后瞧着珈

洛没事儿,这才红着眼眶,轻轻的松了口气。

高娃这一副关切的模样,令珈洛心里暖暖的,在这宫里,唯一一个得知了消息便赶来关心她还好不好的人。

珈洛拉着高娃,坐在了侧间儿里。

高娃却不肯瞧着她了,反而是瞧着这满院子的红色箱子,满脸的难受,甚至眉宇间隐隐带着怒火。

“新萨日,你可是得罪了皇上?”

高娃再一次的问道。

珈洛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奉茶的玛瑙。

玛瑙对着高娃身旁的两个侍女说道:“两位随玛瑙来,也喝一喝茶。”

三人便行礼,一同出去了。

直到屋子里只剩下珈洛和高娃的时候,她才开口说道:“三姐姐别担心,只是如今后宫无嗣,你也是知晓这件事情的。”

“皇上来了后宫,便只会来我的永寿宫,可我也是一直无嗣,没个动静,前儿又被太医诊断出来身子虚弱,皇太后心疼我劳累,便说让我先去别院住一段时间。”

珈洛随口编了一个借口,她是不愿意让三姐姐知道她和皇上并无夫妻之实的,也不愿意让三姐姐担心她在这后宫之中的生活。

毕竟三姐姐脾性,珈洛是知晓的。

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在宫里受了委屈,三姐姐定会寻机为她讨回公道的。

可三姐姐如今嫁给了襄亲王,其实最是应该和皇室打好关系,日子才会好过,真正的天家权威,还是不要触碰的好。

而此刻的隔间儿里,一个高的侍女换做秋月,另一个稍微矮一些的便是春风。

玛瑙给两人一人端了一盏茶,又端了两碟子糕点,这才和两人一同坐下。

“唉,来了这京城,旁的不说,规矩是真的比咱们草原多了许多。”

春风感叹着说道。

一旁的秋月也是带着忧愁的看着玛瑙说道:“咱们主子听说皇后娘娘要去别院养身子,顿时急的差点儿衣服没换,帖子都没能往宫里送,就径直来了。”

“都是奴婢们劝着哄着,这才依着规矩进了宫。”

玛瑙看了眼秋月,秋月身份可不同,当初在科尔沁的时候可是大妃,也就是主子额吉身边伺候的宫女。

如今孩子都已经十岁了。

按理来说,她不该被送到待嫁格格身边,做了陪嫁。

玛瑙心思活络,嘴上说的也是极为警惕。

“没事儿,也就是皇太后心疼主子,不光管理后宫繁忙,还日日管着皇上饮食,甚至于皇上来了后宫,都是多来永寿宫,前儿主子劳累,太医也说主子身子气虚,皇太后便让主子去别院修养一段时日呢。”

春风一脸恍然大悟,感叹着说道:“竟是这个缘故,那便好,那便好。”

秋月也松了口气似的,神色里也带了点笑意,说道:“也是,前段时间主子刚进紫禁城的时候便听说皇后娘娘伤了手,身子虚弱,担心了许久,就是夜晚睡觉也是不踏实的。”

玛瑙闻言,笑了笑,她瞧着屋外一个小丫鬟对着她招手,便知有事情,在起身的时候,吩咐一个小丫鬟来伺候两人,便先出去了。

小丫鬟圆嘟嘟的小脸儿,瞧着秋月和春风有些紧张,但态度规矩。

秋月瞄了眼屋外忙碌的玛瑙和翡翠,对着那小丫鬟说道:“你们也是要跟着主子出宫吗?”

小丫鬟点了点头,说道:“前几日,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专门来永寿宫带皇上口谕,说是是让咱们永寿宫所有奴婢都随着皇后娘娘出宫呢。”

这倒是显得有些奇怪,主子出行,仪仗自然是不能少了的,可若是这些下人不留的全部带走,委实显得有些奇怪了。

而高娃瞧着院子里都快站不下脚的红箱子,顿时也是一脸的震惊。

“你这是要将所有的东西都带走?”

珈洛得意的瞧了眼屋外的红箱子,都说出嫁的姑娘,日后的嫁妆多是越来越少,可她不一样,如今只不过来了一年,箱子竟是增添了不少。

她理所当然的说道:“是啊,如今我出了宫,少不得要住个三五个月,或者一年半载的,那我这些宝贝可不得跟着我?”

接着珈洛又开始说她在宫外应该要去哪里玩儿,若是时间合适,还可以和高娃一同踏青。

那语气,简直恨不得将整个京城有趣的,好玩儿的,好吃的地方逛个遍。

高娃本是有些怀疑珈洛方才告诉她只是出宫休养的话,可一转头瞧着珈洛这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竟是奇迹般地觉得这样也可以,六妹妹她也是知晓的,不论在哪里,都不会让自己吃亏。

况且她刚来京城,瞧见六妹妹时,远不如现在她这般真情实意的感受到开心。

只是……

“你这个,为何都快半年了,肚子还没动静?”

高娃又问道。

珈洛:“………”

她瞧着高娃,蹙眉,神色里带了被问到了痛点似的不高兴。

“太医说了我的身子没问题。”

高娃闻言,缓缓瞪圆了眼睛,神色里都是震惊。

珈洛深怕她误会了,接着又说道:“皇上自然是虎虎生威。”

高娃明显是有些疑惑。

“那………”

珈洛警惕的瞧着她,深怕她又说什么奇怪的话。

但高娃神色忽然变得恍然大悟,珈洛心想或许高娃找了些理由说服了她自己?

她松了口气,正欲说日后五姐姐为皇上诞下的孩子也是一样的。

高娃却摇了摇头,说道:“这可不一样。”

接着她忽然压低了嗓音开口说道:“是不是姿势没对?”

珈洛:“???!?!”

许是瞧出了珈洛的吃惊和疑惑,高娃又问道:“是不是完事儿了之后,便直接去沐浴了?”

珈洛:“……!!”

“别害羞了,这件事情就像是草原上马儿交……配似的,也是需要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姿势,还有不能直接去沐浴。”

珈洛:“………”

她涨红了脸,有些恼羞成怒的对着高娃说道:“三姐姐如今怎的说话时越来越粗俗,你可是大清的亲王王妃!”

高娃瞧见她这一副模样,顿时乐不可支。

“瞧你这一副羞赧的模样,哈哈哈,咱们家小六也是个大人了。”

已经嫁人快半年的珈洛:“………”

门外忽然传来太监的通报。

“淑嫔到。”

珈洛瞪了一眼高娃,说道:“可不许在五姐姐面前儿说这些,羞人的很。”

高娃不答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面容上却依旧带着戏谑的笑意。

珈洛:“…………”

安格拉玛进门瞧见一脸笑意的高娃和脸颊微红的珈洛,明显是有些吃惊,开口问道:“哎哟,三姐姐和六妹妹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高娃拉着安格拉玛坐在她身边,笑着说道:“我在说你妹妹要将整个永寿宫都搬空了。”

安格拉玛也瞧了眼屋外的阵仗,心里倒是没有了往日的妒忌,面容上却浮现出了清晰的担忧来。

“六妹妹,你这次出宫去别院要多久?瞧着你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珈洛抬头看了眼她,声音和煦的说道:“不会的,也就只耽搁几月。”

说着,珈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对着安格拉玛说道:“我给五姐姐安排的宫殿也是离着皇上乾清宫颇近,如今一月也是有那么几日皇上要去你宫里,妹妹如今出宫,可要等着姐姐的好消息才是。”

这话,顿时说到了安格拉玛的心坎儿上,就是高娃也忍不住对着她说起了该怎么样做,才能有更大的几率怀上孩子。

珈洛听着听着便开始放空自己,反倒是安格拉玛听的面红耳赤,却一脸认真。

直到高娃要出宫的时候,秋月和春风便也出来了,方才安格拉玛的侍女也和秋月和春风在一处。

安格拉玛这才注意到秋月,一脸诧异的说道:“秋月姑姑,您竟是来了?”

秋月走上前,对着安格拉玛和珈洛行了行礼,神色恭敬,但语气里却带了几分熟稔。

“回淑嫔娘娘的话,大妃担心主

子带着孩子进京城,忙不过来,于是便让奴婢也跟来,搭把手。”

珈洛倒是对秋月不熟悉,或者说她其实对额吉身边的许多侍女都不熟悉。

若不是安格拉玛提出来秋月是额吉身边的侍女,珈洛都记不起来她。

等着送走了高娃,安格拉玛便也回了自己的宫殿。

其中一个侍女在给安格拉玛沐浴时,低声说道:“主子,方才在永寿宫的时候,秋月姑姑寻了个口子,悄声给奴婢说日后若是您和皇后娘娘有什么不可调和的冲突,请务必先去找她。”

安格拉玛闻言,猛的回头看向侍女。

而侍女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说错了话,顿时不敢动了。

反倒是安格拉玛回神,转过身子,对着她说道:“此事,万不可让第四个人知晓。”

侍女心跳犹如鼓击,压抑着声线的颤抖说道:“是,奴婢遵命。”

…………

珈洛当初风风光光的嫁入了皇宫,如今出去休养,归期不定,却又是这样的悄无声息。

她的马车长长的,甚至比那日嫁入皇宫时的马车都还多。

而此刻的乾清宫月台栏杆处,一抹明黄色的身姿负手而立,目光幽幽的紧紧盯着珈洛乘坐的马车,默然不语。

直到马车消失不见,他拧眉抬头看向泛着昏黄颜色的天空,缓缓的吐了口气。

这么些年,有些事情该有个了结。

慈宁宫内,一个太监跪在地上说着皇后已出宫。

话毕,苏麻喇挥手让太监退下,随着门被太监悄然关上,屋子里又陷入了安静。

木布木泰合眼躺在榻子上,膝盖上还盖着褥子,神色平静。

苏麻喇知道主子其实心里也不好受。

主子虽然没说,但是苏麻喇知道,如今主子见过了这么多博尔济吉特氏的姑娘,最喜欢的就是珈洛。

但她喜欢珈洛,皇上却是不能太喜欢珈洛。

毕竟在主子的心里,天下的稳定才是最重要的。

………

或许所有人都在伤感,但惟独珈洛就像是关了许久禁闭的鸟儿,如今她终于可以回归自由,欢喜的不得了。

刚到别院的前三天,她还规规矩矩的,直到第四天,她就已经开始穿着旗袍或者是汉族女子的服饰,又或者蒙古服在满京城里晃悠。

但她也不光是玩儿,渐渐的她开始拓开自己的商业地图,让蒙古部族和京城之间的贸易打开,形成了产业链,甚至在第四年的时候,已经打开了南方和蒙古部落的贸易通道。

其中甚至给科尔沁草原上的哥哥姐姐们,还有阿布额吉带了许多稀罕物件儿去。

甚至每隔一段时间,便会用重金请大夫去草原上巡诊一段时间。

当然了,这期间阿布也来信问过她一些事情,比如如今她名存实亡的皇后之位。

珈洛自是安抚阿布,额吉却对她没在宫里表示了赞同。

还有一件对珈洛来说很重要的事情,便是佟沂在珈洛离开皇宫的第一个夏末时节,诞下了一个小皇子。

在小皇子刚半岁时,福临送了第一封信给珈洛,问她要不要抚养皇子。

珈洛想了许久,回了信,说是让佟沂和孩子都出宫呆一段时间。

福临没有回信,但一月后,还有些发胖的佟沂带着孩子来到了京郊皇家别院。

而佟沂也告诉她,说是自她走后,皇太后和皇上之间的关系越发微妙。

随着皇帝的越发强盛,皇太后也慢慢的久居宫中,极少面见大臣。

即便是后宫只有玄烨一根独苗,满朝文武,后宫皇太后竟是无一人指责。

时光流逝,岁月静好。

珈洛偶然听闻福临如今政绩,他将藏传佛教作为国教派,以此来稳固住了“少数民族”对大清的臣服。

平定姜瓖之乱,停止圈地,放宽逃人法等一系列措施,让大清根基越发安稳。

安琪儿也长成了十三岁的姑娘,眉目如画,清秀伶俐。

珈洛也在入京的第五年,迎来了她十六岁的生辰。

在别院的门口,福临穿着一身靛蓝色的衣袍,如今已然十九岁的少年早已褪去了年少的稚气。

竟意外的和年少时的羸弱不同,福临如今肩膀宽正平直,封着腰带的腰肢精瘦而有力,身姿高大挺拔,他早已是器宇轩昂的男人。

“安保,开门。”

珈洛今日生辰,她美美的打扮了一番,甚至还专门将席面儿摆在了花园之中的湖心亭内,安琪儿,佟沂,小玄烨,还有高娃,以及高娃的三个孩子都在。

小孩儿们在地上嬉闹,她们则坐在席面儿上边喝小酒,一边聊着有关于如今江南传入京城,只为流行的胭脂。

当珈洛一眼瞧见扇形宫门口的男人时,一时间竟是没能认出他是谁。

瞧见男人的第一眼,珈洛竟是被惊艳的失去了言语,直到男人对着她微微挑眉时,珈洛脑海中浮现一句以前读过的一首名为《白石郎曲》的诗。

“积石有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男人迈步而入,珈洛依旧愣愣的,直到身侧被人拉了拉袖口,她才惊觉男人是谁。

“我…妾身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作者有话说:为什么这样设定呢?第一:珈洛岁数太小啦,十一岁……第二:皇上属于病娇青少年,做事情总是不太成熟,容易伤着珈洛。[坏笑]

第52章

皇上身份天下最为尊贵, 即便是白龙鱼服,身后跟着伺候的人也不少。

不过此刻珈洛却注意不到别处了,男人的脚步声一声比一声离着她近,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她的心尖儿上似的。

一双黑靴映入眼帘, 接着便是修长而骨节分明, 微微曲卷的手放到了她的面前。

珈洛愣了愣, 这一瞬间她竟是有些恍然,就像是这四年的光阴没消失似的。

可眼前这修长有力的手, 却褪去了当初的稚嫩,带着沉稳矜贵。

这一次, 她没有伸手,微微垂首。

男人似乎是明白了她不会伸手,于是收回手, 站直了身子, 声音温和的说道:“新萨日, 快些起身。”

珈洛这才起身,却发现周围的人竟然都不知何时, 全都离开了。

偌大的花园中,只留下了他们两人。

离着近了, 珈洛才发现少年竟是长的如此之高,她将将到了男人的下颌。

他的身子也不见年少时的羸弱, 即便是隔着锻衣,也能感受到他的肌肉力量。

清俊的面容,英武端丽, 好看的眉宇间少了许多的锐利,像是敛着天下尽归于手的平和。

如今的福临已经是大清真正的帝王。

珈洛只瞧了一眼,便往后退了退, 笑着说道:“许久未见皇上,越发的气度恢宏了呢。”

男人就只是这么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将她牢牢的锁住。

“新萨日,生辰快乐。”

珈洛一愣,随后笑着说道:“臣妾谢皇上的祝福,往年皇上每一次臣妾生辰都送了礼物,臣妾铭感五内。”

福临似乎是没感受到珈洛的抗拒和冷淡,他伸手拉过了珈洛垂在身侧的手指,低声说道:“今年,在你十六岁的生辰,朕想送你一份礼物,朕准备了许久,或许你会喜欢。”

话毕,他拉着她便往亭外走,珈洛抽了抽手,却依旧一如当初一般没能撼动男人力量分毫。

她不知道他准备了什么礼物,但她其实并不想要。

越是重礼,她或许越是不敢收?

珈洛瞧着男人笔直挺拔,甚至有些宽阔的后背,心想着当初的少年在这四年间不知如何迅速的成长。

或许他已经摆脱了来自幼年时期的阴影,才能成为如今的福临吧。

珈洛漫不经心,东想西想。

“新萨日。”

忽然,一声带着极度欢喜的男人嗓音响起。

珈洛心一颤,猛的抬首,不可置信的看向了院子内的厅下站着的男人。

男人面容黝黑,脸颊带着

科尔沁草原上特有的深红,大胡子,但那双明亮如神鹰的眼眸此刻竟是微微泛着湿润。

“阿布!!!”

珈洛几乎是甩开了福临的手,提裙跑去。

吴克善张开手,一把抱住了她。

珈洛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像是归巢的鸟儿,寻到了那终身都依靠着的大山。

阿布熟悉的温度将她完全的包裹,令她整个人都被巨大的喜悦包围。

眼泪控制不住的涌出,她就像是小孩儿一般,轻声的哭了起来。

“孩子,别哭。”

男人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脊,低声说道:“你这一生诞下就是来享福的,别哭。”

阿布越是这么说,珈洛越是想哭。

“瞧咱们六姑娘哭的,竟是连额吉都没注意到。”

珈洛泪眼婆娑的顺着声音瞧去,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端庄的站立在一旁,带着笑意的瞧着她。

珈洛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从阿布的怀里出来,走到妇人的面前。

“女儿给额吉请安。”

珈洛规规矩矩的行礼,接着还没等妇人开口便站直了身子,眼眶湿润,面容却洋溢着笑容的瞧着妇人。

“额吉,女儿真想您呀。”

珈洛拉过妇人的手,乖巧的摇了摇。

妇人用绣帕轻轻的擦了擦珈洛的眼角,笑着说道:“你要感谢皇上,是皇上下旨令我和你阿布来的京城。”

说着,她的目光略过珈洛,看向她的身后。

珈洛顺着她的视线转头,便落入一双漆黑的眼眸。

那双眼眸带着强势却又温柔的意味,就这么瞧着她。

“这一次的生辰礼,可还喜欢?”

他竟是就这么开口问道。

珈洛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离着男人还有两尺距离时,她郑重其事的给福临行礼。

“妾身谢过皇上。”

“嗯,”

福临微微弯腰,珈洛感觉到男人缓缓靠近自己的耳侧,她克制住自己想要躲开的念头,听见男人低声说道:“那你答应明日陪朕好好逛一逛京城。”

这有何难?

珈洛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便答应了。

而一旁的吴克善走上前,对着福临行礼。

福临先一步扶着吴克善的手臂,笑着说道:“岳父何须如此?都是一家人,便不必注重如此虚礼了。”

大妃也走上前,笑意盈盈的说道:“前儿听说能来京城,我都高兴的睡不着觉,如今到了京城,这心才渐渐的落了下来。”

她话说完,珈洛便想到了什么似的,对着额吉说道:“今岁那去草原上巡医的大夫,回来告诉我您身子不大好,说是您现如今日常耳鸣,头晕,头痛,如今到了京城,定然是要请御医给您瞧瞧的。”

话毕,她又看了眼福临。

“皇上,请您让太医为妾身额吉诊治。”

福临瞧了一眼珈洛,笑着说道:“你是皇后,这事你直接吩咐太医院便是了。”

珈洛微微颔首,笑着说道:“也是,臣妾晓得了。”

珈洛瞧着阿布高兴,瞧着额吉也高兴,福临知道她们一家人自然是有许多话要说,便对着珈洛和吴克善说道:“下午朕有政务在身,稍后安格拉玛,安琪儿,襄亲王王妃都会来,傍晚时,朕再来陪岳父岳母用膳。”

吴克善带着福晋和珈洛起身恭送福临。

福临看了一眼珈洛,便转身离开。

等着人刚走,珈洛便又扑腾着拉着阿布,带着额吉引着进了她住的院子里去。

原本吴克善瞧着在别院见女儿,还有些担忧,却在被女儿带着进了别院主院内,又瞧着满院子的布置时,担忧也去了许多。

“前几年听说你不住在皇宫中,说要去别院里,阿布担忧的几夜没睡觉,你素来是报喜不报忧的,信里也只管说好,还是你五姐姐和三姐姐都来了信,说你过的极好,这才让我放心。”

珈洛听着男人这般说,心里犹如流入一股清泉,温暖又贴心。

她拉着阿布的手,笑着说道:“女儿这辈子在阿布和额吉的呵护下,从未吃过一点苦楚。”

吴克善笑着,没有说话。

反倒是大妃叹息着说道:“你三姐姐和襄亲王感情倒是越发的好了,就是你五姐姐一直在宫中,竟也是没能诞下一个皇儿。”

她这么说,便也是担忧五姐姐的意思了。

但珈洛却不怎么在意。

她那五姐姐算不上什么顶级聪慧的人,自从她出了宫,只有前三个月安格拉玛较为频繁的她带了消息,三个月后,却是慢慢的便断了联系。

直到如今,两人已然半年没有信息了。

她和三姐倒是常见面,三姐说安格拉玛和宫里那几位妃嫔斗的很是厉害。

最有冲突的便是如今的贤妃,董鄂氏。

当初听闻这一点时,珈洛先是错愕,接着便是了然。

在后宫之中,争夺的不是皇帝的宠爱,便是后宫权势。

如今董鄂氏封妃,安格拉玛也是妃。

两人争夺后宫的控制权不是一天两天了。

都是想要做皇后的人。

至于无嗣这一点,即便是珈洛也只能想,或许皇上那一方面终究还是欠缺了些?

毕竟第一次就是中了皇太后的药,并且还那么仓促便结束了,第二次竟然也是中了皇太后的药,对象还是佟沂,一个几乎陌生的女子。

或许因此福临产生了心理阴影?

珈洛不知晓。

但瞧着额吉和阿布都有些担忧的神色,珈洛想了想还是说道:“皇嗣一事,并非着急之事,皇上登基时朝堂不稳,自然多忙于公务,如今朝堂稳固,皇上便也会考虑皇嗣之事。”

“五姐姐心思灵巧,如今又是二妃之一,后宫位置,臣妾也是安置在皇帝乾清宫旁边,日后定是能得偿所愿的。”

妇人这才点了点头,神色也舒缓了些。

吴克善也恢复了笑意,瞧着她说道:“阿布特意给你带了草原上的金帐酒,阿布亲自酿的,你定然喜欢。”

珈洛欢呼一声,又像是小时候一般扑倒了阿布的怀里,眼眶微微发热,欢喜的不知道如何说了。

吴克善最是喜欢珈洛亲近他,朗笑声不断。

直到半炷香后,安格拉玛和高娃,以及安琪儿都来了。

原本安琪儿就在别院里,但她也是刻意为珈洛三人留了温情时间,便和两个姐姐一同来了。

三人自和吴克善以及妇人欢喜,一家人和和美美。

安格拉玛瞧着珈洛,笑着说道:“如今能在京城和阿布额吉见面,也是沾了六妹妹的光呢。”

珈洛抬眸,和安格拉玛的视线相撞。

她瞧着安格拉玛的视线,心里却有些不舒服,就像是安格拉玛在说她没有担上皇后的担子,却依旧享受着皇后的荣光似的。

“不是我的光,五姐姐,这是皇上对咱们博尔济吉特氏的重视,这是咱们历代先祖,阿布额吉,还有哥哥姐姐们,当然也有你,还有三姐姐一心为大清,为咱们挣来的荣光。”

“对,哈哈哈哈哈哈,女儿们说得很是。”

“安格拉玛也好,珈洛和高娃也好,都是好样的,阿布对你们在京城的表现,都是很骄傲的。”

吴克善很是满意的看着珈洛,又笑着看向其他两个女儿和安琪儿,笑着说道。

反而安格拉玛神色微变,想要开口,却被额吉一把拉住了手。

“行啦,你们姊妹怎的天天都要逞口舌之争?”

高娃看了一眼额吉,抿了抿嘴,却是没有说话。

安琪儿神色乖乖的,只是

身子稍微靠着些珈洛。

小矛盾一下子便过了,直到福临来,便开了席面,福临和珈洛自然坐主位,接着便是吴克善和大妃,接着是安格拉玛,然后才是高娃和安琪儿。

一家人月色下用餐,气氛和美。

福临对着吴克善,态度竟是极为和煦,甚至都令珈洛意外,她从未见到福临对着谁这样真正的和煦过。

桌上难免要喝些酒,珈洛今日心情极好,便也是喝的稍微多了些。

尽兴之时,便令人拿来马头琴,安琪儿弹琴,珈洛先起身,便在院子里的空地上跳起了舞。

她今日穿着一身粉蓝色的蒙古裙,腰肢纤细,盈盈一握,身姿修长舒展,舞动时犹如天上自由飞翔的鸟儿,犹如那流淌着的泉水。

她跳的恣意而自由,福临手中端着酒杯,目光怔然的瞧着她。

谁都未曾注意到一旁的大妃瞧着皇上一直看着珈洛,并未给旁边也在跳舞的安格拉玛一个眼神时,面色渐渐泛冷。

直到一旁的吴克善责怪的看着她。

她神色骤变,接着竟是慢慢的红了眼眶。

吴克善则移开了视线,无奈的叹了口气。

当夜席完,福临自是要休息在别院的。

珈洛即便是万般不甘愿,却也是只能眼睁睁的瞧着福临走入了她的院子里。

她喝的有些醉了,刚进了院子,便有些嘟嘟着嘴,有些不高兴。

福临牵着她的手,走进了寝殿。

珈洛挣了挣,不高兴的说道:“您拉着我做什么?”

福临转头,嘴角微微扬起,说道:“因为朕高兴,喜欢这样拉着你。”

珈洛看了一眼福临,开口说道:“皇上不是喜欢贤妃,喜欢拉手,去拉贤妃的手好了呀。”——

作者有话说:我看好多咕咕都在担心珈洛会不会受委屈,不会的,珈洛的日子会越活越好的,她的结局定然是最好的[星星眼]。

第53章

福临似乎是有些好笑, 他转头瞧了珈洛一眼,问道:“怎么,新萨日难不成是吃醋了?”

珈洛脑袋昏昏沉沉, 但话却是听的极为清楚, 她摇了摇头, 一口笃定的说道:“不, 臣妾只是因为不想被您牵着。”

福临一愣,珈洛则先一步走过了他, 手又不自在的挣了挣,这一次终于是甩开了男人的手。

一旁垂着头的翡翠连忙上前, 搀扶着珈洛的手,低声道:“主子,可要喝一些解酒汤?”

珈洛最是喜欢现如今这般即是清醒, 却又身子软绵绵, 飘飘然的感觉。

她摇了摇头, 坐在榻子上,撑着手肘, 眨巴着雾蒙蒙的眼眸,看着男人迈步而入。

男人的脸色似乎书记有些冷淡, 但在和她的视线相对时,便又变得温和了起来。

他挥了挥手, 翡翠看了一眼珈洛,便带着身后的侍女们鱼贯而出。

等着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福临坐在珈洛的身边, 低声开口说道:“朕,朕其实和后宫之中的那些女子都并未有过夫妻之实。”

话毕之后,屋子里便陷入了安静, 珈洛沉默不语的瞧着福临。

“珈洛,朕心里是……”

不等福临将话说完,珈洛悠然开了口。

“皇上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男人猝然愣住似的,接着开口问道:“你说什么?”

珈洛抬起眼眸,看着男人,瞧着男人清俊的面容,问道:“我的意思是,如今我并不执掌皇后之责,皇上和我说这与我无关的事情,要做什么?”

话毕之后,屋子里再一次的陷入了安静之中,珈洛却只觉得眼皮越发的重了,她再也不想说话,瞧着男人的面容也越发的模糊。

……

翡翠和玛瑙守在门外,忽然听见门被人打开,两人一惊,却瞧见皇上面容冷淡,阔步而出。

“皇上,”

翡翠和玛瑙匆匆行礼,面色苍白。

“照顾好她。”

福临低低的说了声,便要从院子里走出去。

安保匆匆从侧间出来,跑到了他的身后跟着。

“备马,朕要回宫去!”

他如今个子高大,几乎是很迅速的便走到了院外,翻身上马,显然是要准备就这么回皇宫。

但马刚跑了百余尺,他忽然抬头望向远处森然的道路。

一条蜿蜒曲折,瞧不见尽头的马路两侧是高高耸立的古树,此刻月光惨淡,映照前路森森,显得孤寂而又静谧。

福临转头望了一眼,几乎瞧不见门面的别院。

珈洛当然是不会来追他的,也不会问他为什么走。

她方才的那些话意思很明显了,她不在意他在宫里做了什么。

而福临期待了许久的见面,此刻终于就像是被人抛弃了一般的难受。

几年的分开,珈洛不曾见过他,可他却总是有意无意的“见过”她。

有时候或许是在一处阁楼上瞧见她悠闲的逛着西巷。

有时候是在京郊的佛寺里,瞧见她虔心拜财神爷。

又或者是和襄亲王妃在京郊赛马。

她总是那么的鲜活而亮丽。

行森问他,天下皆苦,皇上所求为何?

福临不曾开口回答,但答案显而易见,他所求为她,也只有她。

安保勒马上前,低声问道:“皇上,天寒露重,先下会京,怕是要染了风寒呢。”

福临看了一眼安保,随后竟是微微颔首,说道:“走吧,回去。”

皇上匆匆而去,却又乍然而归。

翡翠和玛瑙自是不敢问,方才皇上走之后,翡翠和玛瑙进了门,却瞧见主子竟然被人抱在床榻上,盖着被子已经睡了。

但主子没有沐浴,睡不踏实,等着此刻珈洛已然沐浴完,躺在了被褥里,面见周公去了。

而福临沐浴完,面容上还带着些许湿气,他阔步走向珈洛睡着的床榻,撩开床帏,瞧着安安静静的睡在被褥里的少女。

纤长的眼睫毛就像是精致的帘子一般,将她那双好看的眼眸给遮挡住,安睡的面容就像是精致的瓷器,又带着些许的稚气。

福临想,她还这般小,而他还有的是时间。

福临只看了一眼,便悄悄地放下帐帏,转身去隔壁侧间儿睡去了。

翡翠和玛瑙吓得瞪圆了眼眸,却不敢说话,只求助似的瞧了一眼安保。

皇上竟是要睡侧间儿?被人知晓了,岂不是要看脑袋的事情!

安保摇了摇头,示意两人不必说话,转而跟着出门伺候皇上去了。

珈洛对此一无所知,她舒舒坦坦的睡了觉,直到第二日清晨,一身清爽的便醒了。

今日一早,吴克善一行人便要随着皇上去京城,给皇太后请安。

珈洛倒是不必去,但也是陪着众人吃早膳,刚将人送出门口。

福临今日倒是不曾拉她手,珈洛顿时松了口气。

听翡翠说昨夜皇上离开别院不久,便又回来,甚至睡在了侧间儿里去。

珈洛搞不懂他在做什么,却也懒得管,于是只当不知。

“臣妾恭送皇上。”

瞧着福临上了马之后,珈洛往后退了一步,福身行礼。

福临垂眸瞧了她一眼,忽然弯腰伸手点了点她的眉心。

珈洛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退,错愕的抬头看向男人。

男人却只勾了勾唇,面容上笼了些许的痞气,他随口说道:“嗯,可别忘了咱们的约定。”

“明日一早,等着朕。”

不等珈洛应话,福临打马离开。

阿布也是骑马,而额吉和安格拉玛以及高娃都坐的马车。

随着众人离开,珈洛也回了别院里。

刚到别院,三岁的小肉墩子玄烨手里还捏着喜欢的小玩具,灵活的跑向珈洛。

“玄烨,快些过来。”

珈洛蹲下身,朝着小胖墩玄烨张开手臂。

“额娘,玄烨给您瞧我最新的玩具。”

小胖墩一边跑,一边伸着手。

珈洛极为喜欢玄烨,这孩子聪慧伶俐,活泼可爱。

一把

将小孩儿抱在怀里,珈洛便唤上佟沂,和安琪儿准备今日去京郊的寺庙中逛一逛。

这都是前几日的时候说好了的,今日去寺庙里吃斋饭。

四人坐了两辆马车,佟沂和玄烨一辆,珈洛和安琪儿一辆。

一路上安琪儿瞧着珈洛,还是没忍住开口说道:“五姐姐,安琪儿怎么觉着大妃和五姐姐就像是不怎么喜欢您似的。”

珈洛转头瞧了一眼安琪儿,安琪儿眨巴着大眼睛,满脸的不赞同。

一个小姑娘都能看得出来,更何况是其他人?

珈洛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额吉不喜欢自己。

自她出生以来,额吉便是不喜欢她的。

“行啦,阿布喜欢我,还有其余的哥哥姐姐们都喜欢我,这不就好了吗?”

珈洛揉着安琪儿的小脸儿,笑着说道:“还有咱们安琪儿也喜欢我,凡事不能讲究太圆满了,有一句俗话说得好。”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

“不圆满,便是最大的圆满。”

安琪儿拉过珈洛的手,不许她揉自己的脸儿,想了想说道:“对,就像是现在,皇上喜欢您,却一眼不瞧五姐姐。”

珈洛:“…………”

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倒是并不觉得福临喜欢她。

珈洛威胁着说道:“快闭上嘴,再说这些,我也要污蔑你,皇上喜欢你了。”

安琪儿一把捂着自己的嘴,示意自己不会说话了。

珈洛这才放过了她。

她们来的这一处寺庙香火不算是顶好的,隐有“隐世”意味。

寺庙修建于半山处,珈洛刚下马车,便听到阵阵琴音。

世间万物,皆盖不过一个“灵”字。

即便是一句话,有灵之人写出来的就是不同。

一笔勾勒,有灵之人的笔下便带着磅礴之气。

而这琴,寄灵气于天地,最是能抒发心意。

此刻庭院内的琴声便是如此,琴声悠扬动听,却带着一股孤寂的气息。

珈洛一愣,弯腰抱起小玄烨迈步进门。

寺庙内一棵巨大的梧桐树亭亭如盖,树下蒲团上盘膝坐一男人,男人微微垂首,手指弹动琴弦。

男人背脊笔直,面容俊美大气,剑眉星眸,高大魁梧。

珈洛一愣,万万没想到这琴声竟是出自他之手。

而男人似乎也未曾料到,在这个时候能碰见珈洛一行人。

他手指压住琴弦,目光稍微掠过珈洛,接着便起身,颔首行礼,便径直抱琴离开。

男人身穿华丽服饰,姿态优雅,瞧着便不是俗人。

珈洛只可惜那戛然而止的琴声,却也知这琴音不该让她听见。

庙中僧人出现,引着珈洛一行人去了斋房。

寺庙主持是个极为玄妙的人物,要吃他的斋饭,必须经过了寺庙之中汤池沐浴,换下外带服饰,穿上寺庙之中统一的衣服,才能用斋饭。

他说这是“净”。

珈洛也喜欢听他讲经,他讲世间万物,讲七情六欲,却极少讲如何克制和宽容。

换下一身华服,珈洛穿着洗的素白的长袍,带着方正的帽子,牵着小玄烨的手,朝着主持的殿宇走去。

刚进门,却又遇到了方才离开的那个男人。

男人瞧见她,神色也是一愣。

“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饶恕则个。”

男人后退一步,让开,微微行礼。

珈洛迈步进门,还礼。

“还请不必介意。”

那男人规矩点头,则转身离开。

珈洛便也起身,走向殿宇内。

殿宇明间儿供奉的却不是佛像,而是一块牌匾,牌匾上笔墨锋利的写了两个字。

天下。

殿宇正中间蒲团之上跪有一僧人,僧人身姿高大,胸前挂有佛珠,面色沉静。

“施主,您来啦。”

“名觉大师,最近可好?”

“施主是想问,今日是否能吃到本僧做的斋饭?”

那和尚却戏谑的问道。

珈洛笑了笑,一脸无所谓的说道:“本施主一定会给够银两的。”

那僧人点了点头,说道:“自从遇到了施主,倒也不用小僧去化缘了。”

珈洛:“…………”

她好笑的说道:“现如今不又来了个有钱的?”

名觉一愣,珈洛示意方才门口遇到的那个男人。

“他啊,他在小庙里得不到解脱,而且要说啊,他比你来我这小庙,要更久一些。”——

作者有话说:今日早更!骄傲!!!![星星眼][星星眼]

第54章

“世人皆不得解脱。”

珈洛也不嫌弃方才男人坐过的蒲团, 随意的盘腿坐在上面。

名觉倒是习以为常似的,收回了视线,转而随意的翻开经书。

说起盘腿而坐, 这件事情还有些古话。

当初珈洛两年前第一次来寺庙时, 瞧见的便是这天地二字, 她略略思索, 并未跪拜,而是于蒲团上盘腿, 姿态随意。

自旁边隔间走出来的名觉一愣,瞧着珈洛说道:“施主这是?”

珈洛这才发现觉明和尚。

和尚立于光阴阴暗处, 个子高大,身穿青色长衫。

即便是瞧不清楚面容,却能看出俊朗的轮廓。

珈洛站起身, 对着他行佛礼, 笑着说道:“今日不请自来, 叨扰圣僧了。”

和尚自阴暗处走了出来,在恰当的位置停下。

“何来叨扰?贵客前来, 便带来了香火。”

珈洛顿时一愣,明显是没想到他竟是会这么直白的说香火钱。

但就在她一时不知如何接话时, 那和尚又问她道:“贫僧并非问施主您为何来寺庙,而是问您为何盘膝而坐。”

珈洛抬起头, 看了一眼和尚,发现他容貌竟是这般的俊美。

和尚略有些消瘦,面部轮廓清晰而凌厉, 剑眉星目,双眸清亮。

她略有些吃惊的挑了挑眉,接着才回头看了一眼那供奉着“天地”二字。

“我想着贵寺所供奉并非神佛, 便也不用供奉神佛之姿。”

“求神佛,第一个字便是求,姿态尊敬,内心尊崇而期许,那便该跪。”

“天地二字,本就带着顺其自然,问心无愧之意,那便可以用最顺其自然,舒适的姿态面对天地。”

“天地诞育万物,如今的我在此处,便是天地之意,也是我自己之意,天地顺其自然,那我又何必惺惺作态?”

那和尚闻言,忽然朗声大笑。

珈洛几人被他吓了一跳,却发现他目光悠然看向那天地二字,接着感慨似的说道:“我在施主这般大时,求不得解脱,苦苦挣扎,最后濒死且万念俱灰时,写下天地二字,日日供奉,祈求心中安宁。”

“施主倒是身在富贵之中,却从不深陷其中。”

珈洛笑了笑,便又坐了回去,望着天地,说道:“不,我是缺不得富贵的。”

那和尚摇了摇头,说道:“施主和世间许多人都不同。”

“来者即是有缘,施主可于午后来斋房用膳,只是需沐浴更衣,洗去繁杂浮躁。”

翡翠和玛瑙自是不想答应的,但不知为何珈洛却觉得他心思纯善,便也答应了。

日后每隔几月,珈洛便会来此用斋饭。

如此,已经是两年的时光了。

她和名觉已然是老熟人。

有时,两人也会手谈,或者听他讲一讲手中不知道装了多少“杂文”的经书。

珈洛听他今日讲江南鬼怪,身后翡翠和玛瑙几人听的一惊一乍的,只有珈洛觉得听他讲江南民俗比鬼故事有趣多了。

直到他讲完,珈洛才开口问道:“瞧着名觉大师,似乎是去过江南?”

名觉往寺庙外瞧了一眼,随后收回视线,看向面前好奇的女子,笑着说道:“贫僧游历天下,自然也曾去过江南。”

珈洛顿时来了兴趣,她连忙问道:“如何,是否真的极其繁华,是否真的文人墨客遍地,是否有歌姬舞女?”

名觉道也不觉珈洛问的太多,反

而是极其耐心的一一回应。

时间便在和尚所讲诉的故事中缓缓流淌。

原本的晴天,在这半山上说变就变。

远处的天空卷来一阵雷声,接着便是慢慢弥漫裹挟而来的乌云。

寺庙人虽少,却修建的很是规整安全。

当再一次的闪电过去,雷声似乎就在头顶犹如巨雷轰鸣,翡翠和玛瑙才听了鬼故事,被吓得抱作一团。

“不必害怕,咱们是在供奉有天地的寺庙之中。”

珈洛瞧着两人,好笑的说道。

名觉目光悠然,嘴角微微勾起,说道:“施主总是最淡然的那一个人。”

“这样的人,天生富贵,命途顺遂,前半生在父母身边承欢膝下,后半生定然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珈洛:“…………”

原本以为“天地”能保佑两人的翡翠和玛瑙默默的又紧紧挨着,一脸的胆战心惊。

名觉看了一眼两人,问道:“两位施主可是觉得冷?”

珈洛笑了一声,说道:“她们只是觉得师傅你,似乎是假和尚,话说得一点都不准。”

这下倒是轮到名觉诧异了,他问道:“可是那一处不准了,还请施主解惑?”

珈洛摇了摇头,说道:“世间何来事事完美?年少时既能得父母宠爱,这便是照拂一生的幸福。”

她说得洒脱,却不曾想一旁的名觉微微拢起眉头,半晌,他说道:“贫僧看人一贯是极为准确的。”

“哦?”

珈洛戏谑的瞧着他,说道:“且听师傅狡辩。”

“这不准的夫妻恩爱,更别说白头偕老,您如何准?”

名觉却一脸认真的说道:“人和这天下万物皆有关联。”

“施主您瞧,就像是屋外的树木,若是在阴凉处得不到营养,移植到阳光充足之所,便会蓬勃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