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小子卖假药是吧!”
卫青的额头青筋蹦得欢快。
卖假药,把陛下差点吃死的竟是他家阿言!!!
霍彦双腿离地,见他的面色,挣扎的更剧烈。
“听我解释!舅舅,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巴住卫青的衣角,抽着鼻子,表情可怜。
“我卖的丹丸都是真药,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卫青心一下子软了。
“那你说,舅舅听呢。”
霍彦彦这才说出他干这事的目的,还特别备注了自己没卖假药。
“我的药是有效的,长期服用是可以延年益寿的,延个二三十岁难道不是长生不老的起步吗?”
卫青的额头突突的疼。
“那阿言也不能骗人啊,你看你把陛下骗的。”
“他傻怪我咯。我的风车钱还有建医馆的钱都被他霍霍没了!”
霍彦嘤嘤哭述,“我这是适当宣传,他的药又不是我卖的。我又没骗他的。饭要一口一口吃,长生不老药也要一步一步来嘛。”
刘彻气得冷笑一声,立马指挥人道,“他个卖假药的,还搁这儿狡辩呢,直接架走!”
两个侍卫出列,架起霍彦就往外走。
霍彦呜啊一声,委屈巴巴的被两个侍卫跟个面条似的拖着走了,看着就要哭出来。
“冤枉啊!”
他松开卫青的衣角,被架着走时还不忘从怀里掏他的小生姜包,往眼上一放,两行泪哗啦啦的滚下来。
“冤枉啊!竟有人要把十岁大的小儿活生生打死!”
卫青的额角已经疼麻了。
刘彻倒是摸了摸下巴,露出个笑来。
他还不知道这小子嘛,自从出去溜达一圈,这二皮脸又进化了,成天嬉皮笑脸,面上也不犯犟了,平日里错是爱认的,委屈是爱装的,哭爹喊娘是惯来的。但心里是绝不改的。
“你这般说了,朕不打死你都对不起你。”
那边的霍彦果断闭嘴了。
霍去病牵着卫长,卫长这孩子仗义的很,想去求情,被他阻止了。
卫长不明所以。
霍去病难得对霍彦无语,最后卫长听见她去病兄长对这件事的评价。
“小混蛋还是老混球懂。”
然后霍去病就接了刘彻一脚。
老混球蛮不讲理,无差别扫射。
“这个也拖回去。让阿言把这个丹丸搓够两百丸,嗯,再加二十丸加附子的,他搓完了,你俩就能出去了。”
霍去病被拽时面无表情,他说完这话时,杏眼微眯。
姨父用心险恶,打算从内部拆开他和阿言联盟啊!
处理完两个逆子,刘彻笑得猖狂。
“小样儿,朕还搞不定他俩!”
一举三得,不愧是他。
五岁多的卫长小朋友看她阿翁笑,突然懂了老混球一说,叹了口气,背过手去,奶乎乎的小脸展示出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
卫青默默瞥了一眼他家陛下,越看越觉得刘彻笑得狰狞。
陛下这是打算自己去卖假药,还不打算给阿言分钱啊。
他现在觉得阿言和去病长得还行,跟陛下呆久了,阿言竟还真给人降火药呢。
第47章 龙场悟道
刘彻想的美。
可是他忘了霍去病从来不按套路出牌。
被关禁闭的第一天, 霍去病就四处观察,第二天带着霍彦放倒了众人出去,虽还是被捉了回去, 但霍去病的行动无声的表达了他对霍彦的支持。霍彦原来不满愤怒的情绪也随着他的稳定缓缓的平复下来,开始边搓丹丸边跟他逃狱, 每天乐呵呵的。
谁料刘彻耐不住他俩天天琢磨跑出去, 当天就给霍去病放了。
小样儿,没你兄长,你逆子还不为卖假药给朕这事反思一二, 你哄哄朕,朕就原谅你了。
他以为自已是深谋远虑,安心等着霍彦过来道歉。
可是却忘了霍彦现在就是个大火药桶,原本霍去病在,加上卫青时不时来看望,他还能平复心情,现在霍去病乍一被放出去,杳无音信, 他每天又被关着,不得自由,一直以来的不满彻底爆发。
本来就是他蠢,迷信长生,被二道贩子骗怪他吗?他又没骗他!他让他买了吗?他把他的钱送走了,他还没生气呢!
可恶!
霍彦越想越气, 把门踹得震天响,连天折腾, 甚至迷晕了看守, 虽然很快被抓了回来, 把身上所有的迷药都被收了,但还是不放弃,他气从心起,也不逃跑了,就每天面无表情搓丹丸,把给刘彻的清火丹的药性改成了致人郁燥。
他的手法师承淳于缇萦,若非刘彻多了道心眼,让宫中的医先看过了,差点又是一批假药。
刘彻气得牙根痒,立马让人把霍彦提到他面前。
刘彻虽说要霍彦禁闭,但哪会委屈他的好大儿,他给霍彦放在偏殿,除了门外安了守卫,不让他出门,但平素的衣食待遇一点不差。
诏令来了后,看守们只觉头疼,他们不敢违令,但是也不想强迫平时颇为宽厚的霍彦,左右为难之际,他们只能敲门,在门外喊,“小郎君,陛下让你过去。”
未央宫偏殿弥漫着淡雅的香气,香烟从角落里的青铜朱雀衔珠香薰炉袅袅升起,加上草药被霍彦磨碎散出的清香,一时之间殿间馨香扑鼻。
霍彦在满室香风中跪坐,闻得他们的声音,披上外衣,缓缓起了身。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他苍白着一张脸,赤足站在门口,散着头发,杏眼无光,拎起自己今天搓好的丹丸,打了个哈欠,递给了外面的看守。
“两百丸现在已经够了,什么时候放我?”
众人被他这女鬼扮相唬得半退两步,为首的侍人哭笑不得,“小郎君不玩了啊,陛下这次是真生气了,你快随奴过去吧。”
霍彦不欲为难人,伸出手缓缓向前,有气无力的道,“起码告诉我是什么事吧?他又吃啥了?”
阳光落在霍彦的长睫和面颊上,被他用手遮住了,看这样子是真跟鬼似的。他眯起眼睛,端详了门外站着的众人片刻,突然意味不明的一笑。
“你们不着急,那应该是吃上火了。不必找我,我放了山参,你们只管回他虚不受补就行。”
他说完后,便一个人进了屋,轰的一声反手关上门,门槛上的灰都腾起一层。
门外的众人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的在紧闭的外面叫他。
“小郎君,陛下可生气了。你去哄哄就能出去了!”
霍彦掀开青铜香熏炉盖,将自己调的安眠香全扔了进去,一时之间,满室全是呛鼻的草药苦气。
他自已跟个无事人一样,倚在软榻边,顿时心情平和下来,单手支腮,昏昏欲睡。
“大冷天不睡觉,又不是哄兄长和阿母他们,谁他爹巴巴要去哄老头,我又没犯病。你们也安静些,我要睡觉。”
门外的众人又忙劝他,连声拍门。
霍彦不耐地支起身子,昨日熬夜搓丹丸的困倦引得他太阳穴突突的疼,他单手捂着脑袋,忍无可忍。
“我不去,反正我都被锁在这里了。等我睡醒了再说。”
他让我去我就去,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为首的侍人木了,只让脚程快的去禀刘彻。
[皮肤白的像雪,头发黑的像墨,嘴唇红的像血,白雪皮肤的言言好像个女鬼啊!]
[我嘞个豆,言儿这次气生大发了,他都不骂人了。]
[本来不生气的,老猪非把病病移走,这回阿言的气至少能生一个月。]
[他以前踹门时,也不要舅舅来管,现在等着吧!]
[不去!不去!他自己犯蠢,被人坑了,结果说关我崽就关我崽,什么大爹,就不惯他。]
[我们还委屈呢!崽人还被囚禁了,水车的钱都没有了。]
[他还让我崽给他搓丹药,不让我崽跟哥哥在一起。]
[他谁啊,舅舅都没罚我崽呢。]
[他自己婚姻不顺,跟阿娇吵架,就想折腾我言宝。]
[不理他就不理他了,哼!]
[从一开始,我们的钱要不是给他,要不是为了支持打仗,为了解民之苦,为了舅舅的安全,我们才不会这样惨。]
[我崽使手段从贵族手上夺钱,把钱给他了,我们甚至把那些赚钱的手段都给他了,才搞的我们没有钱。]
[马蹄铁,马鞍,软甲,灌钢法,环首刀,我们都给了。]
[如果不是一心支持打仗,阿言怎么可能连做水车普及医馆搞报纸的钱都挪不出来。]
[阿言怎么会搞什么长生不老骗人!他还怪我们骗人!]
[他把钱都用光了,只剩下一点点,我们还要补亏空,不然的话,怎么打仗,阿言肯定不想继续给百姓加赋。]
[凭什么不能生气!]
[阿言才是最有资格生气的人!]
[我们回家!]
[宝,我们不跟他好了,淳于姨姨要回来了,我们去行医又有什么不可!]
[大冷天不睡觉,纯傻逼,睡觉!]
……
未央宫。
窦太皇太后去世,陈阿娇失去了最大倚仗,又兼无子,她着急想要个孩子,但刘彻很明显对她不感兴趣,她无法只能仿着卫子夫平时的样子,做出贤德柔顺姿态,过来送汤。
她乍一下从暴龙变得温柔小意,刘彻不太习惯,不由得联想起霍彦改药性的事,神色古怪,端详了这汤片刻,也没接过来。
“你今天怎么变性子了?”
还来送汤,不会是想毒死他吧。
这一句话出,陈阿娇的脸色变了三变,最后维持了一张尴尬的笑脸。
“陛下趁热喝了吧。妾亲自熬的呢。”
刘彻面色更古怪了。
“朕还不知道你,冬日洗手的水稍冷些,你都发脾气,你这样的会熬什么汤?”
陈阿娇忍了又忍,不让自己发脾气,努力挤出一个笑来。
“陛下尝尝就是,妾炖了很久了。”
刘彻更不敢喝了,他试探开口,“你是不是杀人了,怕下狱?”
陈阿娇的指甲瞬间陷入肉里,不是委屈,纯是气的,最后,她忍不下去了,厉声问道,“你喝不喝!”
终于对味了,他就知道有问题。
陈阿娇哪会这么温柔!她不挠朕就算好了!
刘彻直起身子,跷起二郎腿,无赖道,“不喝!”
陈阿娇气得拍案,“你喝不喝!”
刘彻也拍案,拍的比她大声。
“朕不喝!”
这个偌大的王朝的帝后跟两只斗鸡似的互相拍案,最后因为一言不合,又一次大打出手,摔了一地的摆设。
可怜那碗汤,不光凉得没了热气,还被一怒之下的皇后扔出了殿门,白白便宜了土地爷。
看守过来时,陈阿娇钗环凌乱,带着自己的盛大仪仗怒气冲冲的离开,殿内的刘彻摸着自己被陈阿娇挠红的脸连背影都透着一股子暴躁。
看守当时想圆润的离开。
谁料刘彻眼尖,直接问道,“那逆子呢!?还不来见朕!”
看守趴着了,战战兢兢回了霍彦的话。
刘彻的脸彻底黑了,他大步流星出了门,也没带仪仗,一脚踹开霍彦关紧的门。
“逆子,你给朕滚出来!”
他本是要教训霍彦,却被呛人的烟雾引得咳嗽连连。
“阿言!”他看不见霍彦的身影,以为是着了火,便一边指挥人进去救人,边站在门前大喊,“阿言,阿言!”
寝室的门陡然被人撞开,霍彦揉着眼睛撑起身子,他瞧着满室的烟雾,和满脸汗来救他却困得七歪八倒的众人,捂着自己生疼的太阳穴,懊恼的发出一声呻吟。
“谁让你们进来的!我扛不动你们。”
他自己耐药性高,一般想安眠都得多多的加。可对这些人来说,这浓度吸完,得睡个一天。
他熄了烟,瞧着躺了一地的人,又听见门外刘彻的高喊,本来不算疼的头突然又疼了。
每次都是姨父,每次都是他!
霍彦黑着脸,推开了门,还没骂人就被俯下身来的刘彻紧紧抱住,这位陛下发疯似的左右瞧着他,一遍一遍地翻看他的手脚,口中念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霍彦像是一只充了气的气球,被他伸手轻轻一戳,软软一捏,瞬间漏了气,打回了原型。
“我没事的,我没死,你不要这样,我都没法骂你了。”
层层叠叠的绸衣厚服铺在冰凉的石阶下,刘彻将下巴抵在他的发顶,温暖的手掌拍着他的脊背。
“阿言不怕,姨父在这里。”
霍彦身子在微微发抖。
他的危险雷达告诉自己,推开他,快跑!
再这样下去,他必会成为舅舅,彻底被这个皇帝俘获。
可他的腿却像是长了钉子一样把他死死钉在原地。
霍彦不由反思自己,如果在这里的不是刘彻,他根本不可能肆意的发脾气,说骂就骂。皇帝就是皇帝,封建大爹谁拿他当正常人啊。
可他就是发脾气,他就是能闹,因为他就是仗着刘彻疼他,姨父才舍不得伤他呢。
该死的,他完了!
他好像,可能,大概真的把刘彻当爹了。
要死了,我卫家被一个刘彻搞得全军覆没了。
霍彦在刘彻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打了自己一巴掌,随后推开他,抱拳倚在门口,顶着巴掌的半张脸红扑扑的。
“我们家必须有一个清醒的人。”
所以,你退,退,退!
刘彻怔忡了一下,莫名懂了霍彦这奇葩的脑回路,然后哈哈大笑。
他也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红痕,跟霍彦莫名来了点父子相。
“阿言啊,倒也不用这么狠的,万一毁容了,姨父会心疼的。”
霍彦不再看他,只是低敛目,坐在门槛处,轻问他道,“姨父,你不觉得挣钱太慢了吗?我们完全搞错了方向,骗能拿几个钱。我们才是老大,他们都得听我们的才是。”
刘彻的笑熄了,他的眼眸深沉,扫向霍彦。
霍彦直面帝王,挺直脊梁,不卑不亢地施了一礼。
“我这几天悟了一下,赚钱需要良心,但缺德会赚更多。只要我不要脸,他们就不能奈我何!”
刘彻的眉跳了一下。
霍彦缓缓的笑,小白牙都闪着阴森的光。
“推恩令已行,诸侯王们早已不成气候。既然已经决定强您弱他,不如强到底,反正刘安在我们手里,借着由头直接砍几个,把他们封国内的土地财富收缴中央,什么丝绸,陶器贵族常用的器物尽数拍卖,他们专营的产业回到您的手里,它们的价钱由您派专人定是最好的了。”
我们没钱,就吃血包,把他们变成自己的兵卒养料。
自古以来,兵权在谁手上谁老大。
我们TM才是老大!
“地方的富户豪族世家像那灌氏之类的不胜枚举,也该吓吓他们了。我们军队为他们封国除害,马上又要打仗了,他们怎么也得意思意思吧,不给钱就是参与谋逆,杀了就是。”
不给钱就杀。
他现在明晃晃的全是骗钱太低档,我要直接抢。
刘彻掀起眼皮,来了精神。
“没想到刘安那老头还有些用处呢。”
抄家诬告这招虽损,但确实是比搓丹药骗人来钱快。
正好让仲卿去溜溜兵。
霍彦跟刘彻一起笑得阴测测的,乍一看真的像一对父子。
[崽,你这样很难洗清被魅的事实。]
[阿言,全家的希望。]
[我以为他是emo了。]
[我还劝他。]
[他一开始是生气了,但他后来龙场悟道了,对齐了颗粒度,更仇富了。]
[神TM龙场悟道,哈哈哈。]
[我现在不知道阿言要干什么了。]
[他不一直在敛财吗,只要看打匈奴的进度就知道他的目的了。]
[阿言真是当酷吏的好苗子。]
[古代土地是私有,不限制兼并。这些豪族就搞大多数都是采取暴力和非法手段,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强迫自耕农变为佃户,所以他们越来越富。]
[他们利用各种手段渗透进官场,反过来又借助官场的权力来壮大自己,甚至进军中央。现在是豪族初期,后面就是我们熟悉的世家。]
[而且现在是允许蓄奴的,这些奴婢只听从豪强地主的命令,只知有豪强不知有朝廷,那就是地方黑恶势力。]
[不趁着现在彻子在,中央军力强大,彻子也强硬搞死他们,根给扯了,啥时候搞。]
[不准蓄奴,不准兼并,现在把土地收归中央,把这些门阀什么的叉出去。]
[你们太傻了,根本不能理解我们阿言和彻子这种老阴逼的想法,这是打算把他们当血包养呢,以强大武力压着他们,不高兴就砍两个。]
[阿言:讨好他们,要他们掏钱,呵,我现在是钮祜禄言,打听打听,我舅舅是谁!我哥是谁!]
[说实话,除了汉武帝没谁能说砍就砍他们。]
[以阿言那眼中见不得脏东西的性子,现在不会搞他们,但匈奴打完了,为了社会稳定,他必要把这些人弄死的。]
[等着吧,等舅舅的一战打完。他们就知道谁是老大,谁是狼。]
[羊就得被彻子薅死。]
[一点一点来,先搞诸侯王。]
[估计马上这些豪族都认为彻子是穷疯了。]
[老登刚登基的时候连个仪仗马都凑不上几匹一样的,他不是穷疯了,他是一直又穷又疯。]
[阿言还说他俩不像,这分明是一样,要钱不要命。]
……
6 .如果哥哥不理你了,你会怎么办?
琇莹(低头,捏了一下手指):我会超级难过,反思自己,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儿。
霍彦(见不得他这个样子):行了行了,刚还说你阿兄爱你呢,别总跟以前的老师一样啊。你那阿兄眼睛都没落到你以外的旁人身上过,别给自己搞得苦兮兮的,你直接缠着他,直到他理你为止,你要主动啊,我都是直接上的。
琇莹(深呼吸一口气):我怕他觉得我粘人,不喜欢我了。
观察室
大秦阵营阿政皱起了眉,蒙李二人面面相觑。
大汉阵营,刘彻要去挑衅,被卫青巴住了。
台上
霍彦(跷起二郎腿,充当知心大哥哥):你试试,他要还是一幅死脸,来我这儿吧,我把我哥和我舅还有阿母分你。
琇莹(笑盈盈托腮):谢谢彦儿的好意,兄长很爱我,我很喜欢大秦,大家很关心我。
霍彦(如以前一样将手搭在他肩):你还是现在好,比我见过的你好。但你要是实在是心情不好,可以过来我身边,不光有我兄长,还有很多家人,有很温柔的舅舅们,阿母,姨父姨母们,还有我的外祖母,大家都很好,会很爱你的。
琇莹(拍了拍他的手):我阿兄超爱我的。你不要每次见面都挖他墙角。
霍彦(哈哈大笑):我挖的分明是他的城墙地基,一下子就能把他干成孤家寡人,上次扶苏他们都说了要跟你走呢。
观察室
刘彻的笑声刺耳。
“不愧是朕的好大儿!”
阿政起了身,冷哼一声,“琇莹,来跟这位猪猪陛下打个招呼,我们回吧。”
刘彻的脸一下变了。
“赢政,你啥意思?”
琇莹回到身边,叫了一句猪猪,刘彻脸都绿了,道“朕白同情璨公子了。”
琇莹温雅含笑,“秦琇莹不需要同情,您若要同情,也应同情一下您三五年就换一次的臣下。说实话,我很担忧彦儿的生命安全。”
刘彻的面色如常。
“公子牙尖嘴利啊。”
他想着攻击,阿政却不欲再纠缠,他需要与他的孩子好好说话。
他给琇莹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牵着他走。
“霍氏的小子,璨璨喜欢你,有空来找璨璨玩。”
琇莹在后面轻轻勾起了唇角。
霍彦见到了他这没救了的样子,眉眼弯弯,“好啊,谢谢秦皇陛下。”
阿政冲卫青和霍去病也轻颔首。
“有空也可以过来找大恬交流。”
与蒙恬交流打匈奴意见的卫青和霍去病也轻颔首,几人有说有笑。
刘彻:受伤的就朕一个人啊!
作者:还有我!问题还没完呢!
霍彦一个勾肩,“问啥啊,小夕仰,你过生日了!我带你去看玳瑁床!”
第48章 都成碎碎冰了
一个霍彦, 一个刘彻单拎出来是杀伤力巨大的武器,顶多比旁人损一点,不要脸一点, 一个霍彦,一个刘彻联合起来, 便是双阴逼合体, 杀人于无形,一个霍彦,一个刘彻加上诬告专业户的酷吏张汤, 刚推出推恩念专搞诸侯王的主父偃,配着为敛财出阴招,未来搞出各种税款砍大头的桑弘羊,堪称是核爆天王组合,一炸能炸出蘑菇云的威力。
未央宫深夜点灯,亮如白昼。卫青不在,这一屋子全是搞事不嫌事大的阴货。这群被刘彻视为自己人的中朝老阴逼们,面面相觑后, 都露出了阴森森的笑,这些人绑在一起,没一颗良心。
刘彻说是自已想出来的主意,这些人没一个有疑问的,立马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
这个效率,也怪不得中朝把外朝干成了只会做事的牛马。
霍彦都不知道刘彻是从哪个角落里找出来的一群跟他这么对味的行动派, 他像只鱼落海里,游走在这群人中, 使劲儿扑棱他的尾巴, 溅起万丈水花。
舅舅不在, 扔下良心,搞事搞事。
星子渐上,议完事后,刘彻不留人,他们各自往回走。
霍彦混在人群中,他矮矮的,挤在主父偃和张汤身边,也看不出来,企图蒙混出宫。
刘彻现在迷恋赚钱,也顾不上他们,桑弘羊就张着大袖,顺势要拐霍彦回家。
“彦儿,马球会后好久没见到你了,回去咱爷俩通宵,想想怎么把那些诸侯王的产业整合了!”桑弘羊把他牵到自己身侧,不让他跟主父偃这招瘟的多凑近,他抚着霍彦的脑袋,笑得像个不值钱的老父亲。“我那边好多算盘呢,你若是喜欢,直接挑一个带回家。”
霍彦眼亮起来,他跟桑弘羊那是称儿道爹的关系,当然不客气,他直接就问,“桑伯父,你手上有白玉的吗?我那个在黄河修坝时卖了。”
“有啊!”
桑弘羊笑得温柔。
主父偃见到桑弘羊一直没落下的笑,哼一声,也往霍彦那边去,不是他与霍彦多熟,他单纯就是不想让桑弘羊快活。
桑弘羊的面色不好起来,像主父偃这样人见人厌的活爹活了这么大还没被打死,只能感谢自己的命硬。不是他桑弘羊骂他,只能说主父偃这个人就是不讨人喜欢,各种讽刺人品的词往他身上放都不会让人觉得夸张。
论主父偃不讨人喜欢到什么程度呢?可以这么说,除了卫青那个傻白甜的,满朝没一个看他顺眼的。一个人被一群人讨厌是正常的,一个人被所有人讨厌那就不正常。
阴逼和阴逼之间还是有区别的,缺大德大家都是一样的,但是一点忌惮,连死都不怕的,也是开了眼了。
主父偃向来横行无忌,眼睛长在头顶上,狗咬他一口他能给狗咬死,天天一幅天下人都欠他的鬼样子。但他对突然出现的霍彦竟然没挑刺,也没奚落,更没故意吓人。
霍彦倒是不奇怪,在主父偃郁郁不得志的那些年,只有卫青锲而不舍的推荐他,认为他是有才华的,作为卫青的小外甥,他们也见过两面。
照舅舅的描述,主父偃也不是外人说的那么畜生吧!
霍彦怀着对卫青眼光的认可,冲主父偃施了一礼,便径自往下走。
谁料主父偃端详霍彦片刻,尤其是那双杏眼。那张长得还行的老脸突然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霍彦的步子歇了,他下意识友善的回了一个笑。
主父偃笑得更古怪了。
“你这小子,不错。”
霍彦笑起来,“小子是长得不错。”
他们二人自顾自的说话,倒是桑弘羊震惊了,哎呀呀呀,这狗今天不咬人了,还会说人话了。
“太中大夫可是老夫的知已啊!”主父偃哈哈大笑,他挑了眉,“所以小儿,你知道我一会儿要做什么吗?”
主父偃能入刘彻的眼多亏卫青多次举荐,他虽然是个人品不怎么的阴货,但对卫青到底是感念的,所以他怎么可能坐视桑弘羊拐卫青的外甥!
他这招瘟的直接在阶上往刘彻的宫门方向,高声喊,“陛下,这霍小郎君跟咱们走了啊!”
霍彦的眉头跳了一下,他突然懂这个疯批的想法了,小跑上阶,幽幽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主父偃嘿嘿一笑,又高声重复了一遍。
桑弘羊被定在阶上,一时之间,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去,良久他咬着牙,在夜晚的冷风中,恨恨地道,“你个老贼!”
主父偃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坏笑着掐了一把愤怒的霍彦小脸,得意道,“小子,不用送了,让太中大夫把礼放我门口。”
霍彦突然也勾起一抹古怪的笑,他在主父偃的目光下,迅速捂着自己的脸,指着主夫偃,瞬间喷出泪来,迈着小步,嗒嗒上阶,边哭边冲刘彻方向喊,“姨父,主父偃打我,他连个孩子他都不放过!呜,姨父,这人人品不行,要他回家种地去吧!”
现在换主父偃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桑弘羊心里笑开了花,不顾张汤的推拒,拉上搁边上看热闹的他,上阶去给他的乖崽作证。
对,就是主父偃这狗东西连孩子都欺负。
他们都走了,只留下主父偃一个人吹冷风。
以往都是他坑人,第一次被人架在这儿。
主父偃捋了一下须,笑得更古怪了。
这小子真不错,手段可以,杀人诛心啊。
太中大夫家都是我知己啊!这小子跟我是一道人。
[况大丈夫生前如不能列五鼎而食,死后就受五鼎烹煮之刑好了。主父偃说他已到日暮途远之时,活一天赚一天,所以要倒行逆施,横暴行事。]
[什么宁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啊!]
[主父偃才不怕死,他主父偃怕的是死的默默无名,不够轰轰烈烈。所以让他滚回去,让他平凡度日才是威胁他啊。]
[阿言妙啊!]
[握住他的软肋,把他的弱点戳出来。]
[阿言一般不记仇,因为能报就报了。]
[主父偃,你说你没事儿惹他干啥!]
[他比你还疯的。]
[他霍彦人称大汉小疯狗,咬谁谁死。]
[田蚡那扮相至今还在他排的戏里当反派呢。]
[淮南王也是撞阿言变态发育的枪口上了。]
……
这件事被刘彻以懒得管处理了。
霍彦本来是一把泪接着一把泪,幽怨的看着刘彻,被刘彻当众掏出了藏袖子里的小生姜包,就开始光打雷不下雨。
“姨父,你偏心,你看我的脸,他都把我弄毁容了!”
刘彻把他的脸往旁边挪了挪,指着一块地,让他站直。
“天天哭闹像什么样子!站好了!”
主父偃见状是得意了,然后还没等呲起大牙就被刘彻劈头盖脸砸了竹简。
“你跟他也能杠上,你对得起他舅舅吗?”
主父偃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我为他的安全着想,卫大夫还得感谢我呢。”
霍彦在刘彻旁边面上委屈巴巴,心里艹了一声,大骂此人活不要脸。
桑弘羊也是对他的不要脸目瞪口呆。
张汤拢着袖子,低垂眼,只是不断微抽的嘴角暴露了他。
可见就是中朝都很难找到主父偃这样神经的了。
刘彻倒是对主父偃这疯狗习惯了,只让他们各自滚回家。
霍彦也在所有人之列,他乐得高兴,把脸上的泪一擦,小腰一挺,伸手问刘彻要他的小生姜包。
“姨父,小包给我,我下次还用呢。”
刘彻的手很痒很痒,但到底看在他哥,他舅,他姨,他钱的面子上,对他宽大处理,只作势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霍彦没躲,他嬉皮笑脸收了自己的小包,附在刘彻耳朵又说了几句好话。
“姨父姨父,我最近又有新灵感了,要推一款新丹药,你放心这次是真的,长期服用,死后必回魂,你要不要先预订一个疗程?你给我投钱建店,我不光专给你供,还给你打八价,这不比你从二道贩子手里拿强。”
刘彻现在终于知道他小时候阿母有时见他就烦了,这个狗样谁见了不烦!
“再不出去,朕把你腿打折!”
霍彦扁嘴,哼一声就要去找桑弘羊推销。
在迈出殿门那一刻,刘彻叫住了他,霍彦转头,就见到他姨父一身的坏气。
上首的帝王冲他招了招手,霍彦嗒嗒跑了过去,把耳朵凑了上去。
刘彻喜欢他这机灵劲儿,跟他说了自已刚想出来的一肚子坏水。
“你这丹药房朕投了,一会儿去找桑弘羊要就行,但丹不用给朕送了,你给那些个诸侯王多送些,也不要多,就要个二十金吧,毕竟这也算是长安好物。”
霍彦眨巴着大眼睛,大眼睛全是凶残的光。
“姨父,那毒不?我还有毒,你加钱,给名单,他的死样,包你满意。”
刘彻又拍了一下他脑袋,“好不容易养胖的羊,你给朕毒死了咋整,离朕把他们抄完,还得等等,但是先撸点自己的钱还是可以的。”
霍彦笑起来,比了个七,指了指自己。
刘彻点头,冲他比了个八。
霍彦眼一下子亮了。
“这事我干了!”
他欢呼着,就蹦哒要去找桑弘羊要钱,连背影都透着一种皮都展开的气息。
抄家好,抄家好,家里也是好起来了呢。
刘彻手又很痒,这小子这小样是真欠揍。
内侍上前请他更衣。
刘彻坐在镜前,哪怕是模糊的铜镜都掩不了他满脸的笑意。
良久,他摸了摸自己已经结疤,只剩一道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红痕的脸,突然笑叹道,“朕的儿子若是肖他,身边两个魔星,估计就连朕都受不住。”
张汤的速度很快,半个月刘安谋逆的罪状便放在了他的案上。
张汤本以为又是一场贴合陛下目的的诬告,就意思意思往淮南国放了点御史,只是做个要彻查的样子。
所以当御史们真将淮南王谋逆的证据摆到他面前时,他是真的吃惊了,一目十行看完刘安整治兵器和攻战器械,积聚黄金钱财贿赠郡守和诸侯王,招揽门客的证据,他连帽子都没戴,直接一路小跑进了宫。
这淮南王平素文弱书生样,竟也怀揣着反心,照这样子还蜇伏了不少年。
这些证据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连最人来疯主父偃都不吱声了。
未央宫中气氛凝重,汉武帝刘彻端坐,面色阴沉如水。
本来他想着他为了自己的大业借了刘安的头一用,又毁了人一世清名,自然是需要补偿一二的,他甚至要为现任淮南王刘迁①增加食邑。
谁料这淮南王早有反心。
这一刻,所有人的沉默震耳欲聋。
刘安被紧急加审,卫青也是立马接了刘彻的令召集兵队去把与刘安有联系的相关人员全部押解回长安。
一时之间在淮南国内,被淮南王庇护举荐的官员、谋士,刘安暗中拉拢的江湖之士人人自危,刘迁见大事不妙,立马要举兵谋逆,为刘彻的怒火又加了一桶油。
天子的怒火已经要烧尽淮南,反抗者,杀,凡有牵连者,杀。
刘迁举事,自以为一呼百应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加上他遇见的是卫青,不出一月,刘迁手下盘根错节的势力被卫青以绝对的兵力一一拨除,他本人也被迫自刎谢罪。
这一大动作牵连出与刘安父子一同谋反的列侯、二千石、地方豪强有几千人,加上他们私蓄的奴仆一律被暴怒的刘彻处以死刑。朝中人因此也减了一小半。
帝王一怒,是不是伏尸百万,汉武朝的人不知道,但他们陛下的怒火快要把他们烤死了。
陛下眼落在他们身上跟刀子似的,除了卫大夫,现在看谁都是反贼样。
又是一日早朝,又是一日的战战兢兢。
春末,挨了好久的朝中总算是有个好消息传来,黄河全段的堤坝已经建好了。
刘彻陛下的心情终于好点了。
刘彻的心情好不好,霍去病不知道,他只知道自从石邑出生,他姨父现在是越来越迷信了,简称想要儿子想疯了。
他一个又一个请大神,又是给这个神塞钱,又是跟那个神搭线。
朕的儿子要再不出来,这些诸侯王都得反了!!!朕的儿子什么时候出生,老天爷你给个准话。
霍去病觉得姨父疯了,但他姨父还活着,又没死,比起陪姨父看大仙跳舞,他还是去喜欢去看阿言新排的戏,他喜欢看孔明和大圣。
只是这次的戏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出戏不再是欢乐的,它是沉重的。
危若累卵,龟缩一隅的王朝,来势汹汹的外敌,糊涂怯懦的皇帝。
这个世上竟然有敌人一吓,就要躲桌底,哭天抢地要给敌人割地赔钱的皇帝!
这啥玩意啊!
霍去病看的直皱眉,苏武也怄的都吃不下去饭了,曹襄也跟吃苍蝇似的,这群长安五陵子弟,向来少年气盛,讲的是不服就干,他们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般怂蛋的玩意儿。
就连最文弱,纯属添数的司马迁都看得一脸苦相。
赔赔赔,赔他爹!
霍去病瞥了一眼旁边的东方朔,“你要是不会写,我让阿言换人。”
东方朔也崩溃的直呲牙。
“爹的,谁给老子戏改了,这玩意儿我写的时候没那么恶心。”
他们这厢恶心着,戏台上却突然出现了一道白衣,束着高马尾,少年一笑,明媚张扬,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大概就是妈耶,这场戏还有正常人的感觉吧。
戏中少年人挂着明郎的笑,牵马抱剑,散尽千金,四处奔波,越来越多的忠义之士加入他的军队,终于他的身边聚起一堆志同道合的好友,那些异族人被他们逐驱,少年人成了老将,意气风发的指着黄河,火星聚成大火,终成燎原之势。
现在的白衣老将一开口,声音如少年时清亮,手指戏台,“驱除夷狄,复我家国!”
他后面昔日的少年郎们驭着马,作出欲要跨过黄河的动作。
“渡河渡河!反攻!”
隔壁的所有包厢内掌声雷动,“好儿郎!”所有人在心中不由赞道。
霍去病轻点头,给了评价,“现在写的还行。”
苏武现在也吃的下去了,曹襄面前的透花糍被他端到手边,他捏起一个就往嘴里塞,鼓起腮帮子,眯起眼睛像只胖猫似的嚼嚼嚼。
霍去病伸出手抢了一个,慢吞吞的嚼着,他虽然吃得慢但手快,一时之间,把剩下的都抢在了自己手边。
曹襄从虎口夺食,给司马迁面前的给抢了,双手护在身前。
可能是发育期,他们最近就是纯饿,光吃不胖,反而越长越细条。
这是霍彦的地盘,身边跟着霍去病,他们随意的跟自己家似的,个个放开了吃,连吃带拿,霍彦每每看着他们几个的账单,都觉得自己跟养饕餮似的。
现在心情一好,更觉饿了,一顿海吃后,杯盘狼藉。
在底上忙事的卓文君又让人给他们上了两碟新品,还嘱咐人上了壶小孩子都喜欢喝的奶茶。
可惜这场戏变故陡生,少年郎满心雀跃,多次上书请求北伐,他精心制定了北伐的计划,准备收复失地。然而,他的北伐计划始终得不到南宋朝廷的支持,皇帝甚至听信了奸臣馋言,要求少年退兵。少年眼见要夺回失地怎么肯,他连番上书,却都石沉大海。
皇帝夺了少年兵权,把少年和他的部下全部驱逐出军队,出了金银布帛,与异族人议和。
少年眼见恢复中原的壮志难以实现,心中忧愤不已,最后忧病缠身,在榻上白发执剑,口中高喊,“渡河!杀贼!”后喷血而亡。
这折戏的落尾是一段荒腔,声音嘶哑,像是叹息。
“这前代的名将且不讲,提一提我老元帅。尔来四十又八年,一片丹心保我家国,异族人渡河肆掳抢,指挥若定救过汴梁,七十万人马一日来投降。偷安江左他不想,他只想渡过黄河驱逐金寇恢复旧家邦!奈何奸臣狡猾天日昭,一片丹心成惆怅,落的个呕血亡,磊落肝胆无用功,十年呕血平戎策,不如再作种树翁。”①
没人喝的下这壶奶茶了。
一向自诩斯文的司马迁爆了句粗,撩开窗户,冲那个扮皇帝的人大骂道,“你是什么蠢货!”
戏楼所有人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了,他们不由自主的在心中念道有将不用,放弃大好局势,这个国家完了。
戏仍在继续。
战火又一次重燃,这一次再没有少年人挺身而出,异族人彻底攻陷国都,铁蹄踏人作泥。
戏台上,满场的哀嚎哭叫。
山河之上,战火硝烟,铁蹄哀嚎。
流离为奴,易子而食,野地白骨,累累皆是。
最后落幕的是百姓的哭嚎。
“何日复还乡?何日见青天?何日复何日!”
良久,戏台之下,万人静默。
这与大汉现在对匈奴的态度有何异,他们送金玉美女往匈奴去,与这戏中龟缩的叫南宋的地方有何区别!
割肉饲虎,虎之欲无穷!
若不打出去,若不惜我良将,今天台上的宋,便是明日台下的汉。
今日台上哀嚎和流离明天便会响在他们的耳边。
今日看戏的所有人都长叹一口气,眼中染上一抹哀伤。
匈奴兵强马壮,他们能打赢吗?
“我大汉亦有重蹈覆辙之危矣。”
良久,不知何人发出一声感慨,引得楼中人皆满腔悲凉。
霍去病推开了怒目向那皇帝的司马迁,撩开了窗,扫视一周,目光沉静,如风如雷,隐有锐光。
这个少年人也束着马尾,箭袖玄袍,腰间挂剑,身边是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人,手上是常年练弓的茧子。他与台上的少年人很像很像。
他答戏中百姓,也答楼中人。
“君王不惜生,将士不畏死,士民奋勇相随,举国上下,皆以家国大义为念,则国之脊梁不弯,邦之根基永固。何愁不可归家!何愁不能见天光!何愁不可复家国!且执起刀兵,且战且行!”
话语掷地有声,少年人眉眼如刀。
“我们的陛下雄才大略,匈奴人有马,我大汉亦有。匈奴人可以杀我,我亦可杀他!”
楼上的看戏人忽瞧见这小郎,都不由自主的抚掌大笑。
少年人,真是一腔热血,冰雪难凉。
可亲可爱。
有此等少年郎,大汉怎会复戏中之悲。
我大汉威服四方,他们的陛下怎么会如这戏中人一般蠢如猪豕。
真是老了,也多愁善感起来。
霍去病的目光与台上的白衣少年碰上,那白衣少年冲他招了招手,露出了那双快要碎掉的杏眼和掩在白脸下唇角的小红痣。
兄长,你这样,我怎么整?
刚才乐观高昂的霍去病突然抿紧了唇。
他好像,是不是无意之中坑阿言了。
要不我让司马迁去喷一下那个皇帝?
他问霍彦。
霍彦用眼神制止他蠢蠢欲动要推司马迁出来的手,司马迁一开口,今天都别看戏了,大家都得被喷。
他在台上飞快头脑风暴,最后上前一步,挥舞刀枪,高声唱,他唱的是,“闻得贼寇又南向,一杀百姓二吞土,老朽还可执刀枪,愿随郎君把寇荡,泱泱大国岂屈服,容得敌人逞疯狂!”②
气氛到这儿了,霍去病,你给老子接!
霍去病没接到他的恶狠狠的眼神,他就是在满楼人唱彩中,抚着窗框大笑,“好!”
无心插柳,当真豪气干云。
[病病真的是少年英雄!]
[我的天呐,我要被迷死了。]
[病崽,你把阿言的计划歪得七七八八。]
[哈哈哈,你不说我都忘了,阿言本来是打算给他们展示被匈奴人打到家门口惨兮兮的样子,病病这一说,他这成征兵广告了。]
[特意补了南宋的知识,哈哈哈。]
[阿言都快碎了。]
[阿言:谁砸场子,我艹,是我哥,那补救一下吧。]
[他好忙,哈哈哈。]
[他成碎碎冰了。]
[言啊,别碎了。起码现在战意起来了,也算是达到支持打仗的目的了。]
[不过,淳于姨姨要回来了,阿言还不过去吗?]
[总感觉阿言在沉默中爆发。]
[他忙着跟桑弘羊顺手牵财呢,能来演戏都不得了了。]
[确实,他真的跟桑弘羊阴到一块去了。]
[宣传真的挺可怕,尤其是他这种卖假药的。]
……
第49章 霍氏有娇娇
这场戏结束, 人群皆散了。
霍彦洗完脸上的麦粉后逆着人流晃进了霍去病他的屋,跟其他人礼貌的问好后,才一屁股坐到了霍去病身边。
霍去病见他笑得渗人, 给他倒了杯奶茶。霍彦笑盈盈,一句“兄长真是风光”被他说的千回百转, 尽显阴阳。
霍去病把奶茶端起, 凑到他嘴边。
霍彦瞧着他,晶亮的杏眼气鼓鼓的,头蹭的一下转到另一边, 盯着旁边的苏武看。
不喝!不接受道歉。
一来就坏事,笨蛋哥哥!
苏武往曹襄旁边挨了挨,霍彦故意逗他,视线也跟着他移动。
苏武扁了扁嘴,用眼神示意霍去病。
霍去病与他对视,望了霍彦一眼,沉默片刻才开口,眸中神色委屈, “你又没说今天的戏这么气人。”
霍彦哼了一声,但到底是心软,怕他举着杯子手疼,自己接过那杯茶。入口前下意识的嗅了一下,还是惯常的羊奶配着碎茶叶的味道,只是这杯凉了, 一股子出奇甜腻的味道再也遮不住,霍彦的杯子举了又放, 放了又举, 最后眼一闭, 勉强饮了一口。
一瞬间甜味直击天灵盖,霍彦想死。
霍去病见他喝了,露出了笑来。
阿言不生气就好。
霍彦克制自己想吐的欲望,硬生生咽了那口甜水。
一瞬间,蜂蜜和柘浆的味道顶到他胃,他忍不住吐槽道,“这致死量的甜度,兄长你是真不拿我的蜜当外人。”
霍去病从他手中接过杯子,尝了一口。
“不甜啊。我就放了半勺,阿言,你是粗茶①喝多了吗?”
柘浆饮子爱好者霍去病不理解霍彦最近不喝甜甜的果浆②,不喝米酒,就搁那儿喝几片烂叶子煮水。他肯定是这破叶子喝多了,霍彦才一点甜的都不能吃了。
他把这杯奶茶倒给了其他人,让其他人尝尝是不是不甜。
其他人就连平常最顶霍彦的司马迁都忍不住说了一句太淡了。
霍去病更有理了,“你不要再和桑弘羊再喝那个破叶子了,你没见喝了这茶叶,桑弘羊的头发越来越少了吗?”
霍·好不容易搞到淮南的信阳毛尖产区·彦搓了把脸,才忍住不笑。
因为桑弘羊这些日子掉的头发,没一根不是他霍彦干的。
霍彦这些天跟桑弘羊已经把淮南的所有产业给整合完了,他俩最后决定收走了一系列的铁矿,煤矿等重工业资源,在淮南建个大型综合性炼铁厂,业务包括炼铁,制马具和武器。
淮南王那些个存的宝贝,也被刘彻收的收,卖的卖。
将这些弄完,桑弘羊心里舒服,他这个人最喜欢攒钱,现在手头阔绰了,他简直每天都想高歌一曲。
然后他的乖儿霍彦横空出世,因为刘彻批的给丹药铺的钱没个准数,直接狮子大开口,要了从淮南国搜出来的不少钱又走内部通道低价买了块茶叶地。桑弘羊一下子从暴富变成了小富,心里肉疼,但是霍彦小茶奉上,小算盘飞起给他算账,一口一个义父,他满心慈爱,哪里舍得不给孩子。
所以现在只能忙着找由头给商贾们加税,掉了不少头发,隐隐有中年秃顶之危。
霍彦思即此处,摸了摸下巴,笑意愈深。
那下次做几顶假发给他义父好了,他真是个好孩子。
“可我已经把淮南国有那些树的地都拿到手了,春茶已经开始制,等这批茶制好,就要在戏楼摆上了。毕竟它可比你们喝的这些还要贵呢!”
霍去病并着其他几人一起皱起了眉。
良久,苏武给自己杯里加了勺蜂蜜,他还不知道他阿言兄长是只要吃就吃大的吞金兽嘛,他手上有更挣钱的,就决不会再留着不挣钱的,呜,自己以后再也喝不上甜的了。
他心思写在脸上,霍彦心里好笑,摸了摸他的脑袋,指着旁边偷偷加蜜的霍去病,柔声笑道,“笨孩子,他霍郎君喜欢吃,我怎么可能把这些撤下去?”
这话引得霍去病杏目霎那温柔。
苏武破泣为笑,他光想着他阿言兄长喜欢钱,忘了他还是个乖弟弟。只是他没高兴两秒,霍彦又开口了,“我这边还剩几两,姨父和舅舅那里都有,剩下的我已差人送到你们家了,陛下都用的茶,拿来待客是极好的。”
大家都是聪明人,几个喜欢吃甜的少年齐刷刷趴在桌上,对他这种行为报以鄙视目光。
霍小言,你拿我们当你那破叶子免费的宣传工具。
霍彦单手托腮,掏出自己从桑弘羊那里顺的小算盘,随意地拨几下,笑容中带着几分专属于少年人的得意。
“你们最近可吃了不少啊,尤其是阿武,要不然阿武今天留下来予我打个下手吧。”
苏武果断倒戈,“阿兄,你送的都是好东西,我回家就让我阿翁喝了。”
霍彦满意点头,石页上道的递给他玩具屋的黑卡。
苏武抱着自己可以畅玩一年的黑卡傻笑,“阿兄最疼我了。”
不就让他爹喝茶嘛,他行!
曹襄眼馋,果断投降。
“反正我家我做主。”
霍彦笑容满面,“阿襄大气。”
霍去病鄙视苏武他俩,一点小利就要成为苦叶子的拥趸,说好一起吃甜呢!
他才不吃糖衣,除非他弟哄他。
谁料霍彦连糖衣都没给他,直接跳过他,取出自己让人制好的茶,为司马迁泡了一壶,将茶斟好,嫩绿明亮的茶汤伴着一种浓郁的毫香,被他递到司马迁和曹襄几人手边。
霍彦都递手边了,他们几人只好都喝了一口,这么一喝,但这种苦涩并不浓烈刺鼻,而是恰到好处,反而是清新爽口的,茶汤迅速在口腔中散开,浓郁的回甘接踵而至。
所有人又来了一口。
与平时苦的不行的粗茶,好像真不同哈。
苏武翘脚脚,他就说阿言兄长手里哪里有差东西。
他们喝完后,霍彦才慢悠悠与司马迁道,“司马兄世代太史,学识渊博,我向来是钦慕在心的。现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兄长助我。”
司马迁连忙摆手,他与霍彦笔交已久,早视其为知已,只道他尽管说就是。
霍彦也不客气,单刀直入,“实不相瞒,兄长所喝的茶似竹似松,生来奇香。当地农人说是仙女恩泽,是真的神草。自周时便长在此地,他们予我说的此叶清新回甘,可令精神抖擞,小病全消。我便令人取了叶,轻嚼一二,发现确实清香扑鼻,通体舒泰。我当时便使人用了新法,重制此茶,去苦添香。这是个好东西,经新法所制,又能储存良久,我便生出了想让全大汉人都能喝到的蠢念头,想给这茶的故事扩写一二,最好再排出戏了。”
“但我向来不擅取名,遑论给这茶的故事添彩了,兄长文采斐然,我便想请兄长润笔。当然,润笔费我也是照着东方先生的份例给的。还请兄长莫要推脱,此事非你不可!”
司马迁顿时羞红了脸,这是他第一次被人这般认可。他扯过霍彦的手,满口答应下来并表示霍彦不用给他钱。
能把超能写的司马迁拉入自己手下,霍彦也高兴,他兴冲冲地让石页把自己为司马迁准备的一大叠金箔印花白纸递上来。
“此纸以此茶为柴,故有熏茶香。好纸赠文豪,兄长只管收下。”
司马迁摸着这些纸,红了耳。
阿言对他出手太阔绰,他得要好好写,不然便辜负了这份信任。
至今在霍彦这边白干活的东方朔看着红耳的司马迁,在心里为他点蜡。他的这个新主子跟他的原主子是一路货色,霍小言那狗样子,落到他手里,你不跑,还脸红,你小子没救了!
霍彦大功告成,心情畅快,翘起了二郎腿,摸出了一把卡牌放在桌上,冲其他人吹了声口哨。
“玩具屋要出的新卡牌《战国杀》,玩不?”
《战国杀》是霍彦以后世闻名的《三国杀》为蓝本,人物设定为战国时期的卡牌游戏。
大大小小分了七个国家,四个身份,除却基本的闪避牌,还有二十八张谋士牌,四十二张武将牌,三十张主公牌。
每人择定一个国家,扮演这个国家的君主,通过外交、战争、谋略等手段,争夺国土、资源,最终实现大一统。
因为人少,他把最弱的韩燕两国牌给抽了,然后简单说了下规则,霍去病摊开霍彦制的说明书,几个人扫了过去便觉得有意思。
他们本来就是闲得慌才来这儿,现在有了新乐子,自然没人不加入的。几个人并着东方朔本就是极聪明的脑袋,规则和卡面代表的意思都是一看就懂,搓了搓手,都跃跃欲试,彼此放几句垃圾话便开始厮杀。
第一局,霍去病制霸全场。
霍彦垃圾话放得最多,被霍去病最先Out,最先下场,气得他咬碎一口好牙。
“再来!我这次全是好牌!”
霍去病不置可否。
第二局,霍去病成功六合一统。
霍彦这次正二,勉强证明了这卡牌是他设计的。
一连打了五局,最后所有人忍无可忍,一起把霍去病禁赛了。
霍去病委屈,霍去病哼一声,霍去病说垃圾话,“你们玩不起。”
众人炸毛,一句艹字出口。
[伤害不高,侮辱性极大。]
[这TM太牛逼了,谁能做到这策略性游戏把把皆赢啊!]
[关键是病病的战策能把阿言这个设计者当狗溜,这才是真强啊。]
[你骂我宝是狗,虽然很对,但不要说了,我怕他冲过来咬你。]
[病病:你玩不起。]
[阿言:第一局死于话多,hhh。]
[bug可以参赛,但超规格的bug,务必ban了!]
……
[很好,阿言玩牌玩一天,赢的次数曲指可数。]
[崽崽,你别玩了,给你阿兄点颗痣,让他代替你吧。]
[臭牌篓子。]
[等下,谁还记得阿言上来的目的啊!]
[言,你不是来让哥哥帮忙找刘陵的吗?!]
[抓的那么凶,刘陵怎么能跑掉的啊!]
[她卧底在长安数年,自然有自己的门路。]
[淮南王有女陵,慧,有口辩③。]
[她聪明,门路多,所以照着奸夫的名单走一趟就是了。]
[先找张次公。]
[张次公因与淮南王女奸,及受财物罪”,废除侯爵。 ]
……
霍彦摇了摇头,现在这个刘彻暴怒,看谁都像反贼的时候,满长安都战战兢兢,生怕与刘陵粘在一点,哪怕她手上握着把柄,她那些个奸夫宁愿去找刘彻承认了,顶多落个贪花爱美的名声,被废官夺爵。
但若收留了她,被刘彻捉到了,只怕是死还要累及三族的。
所以刘陵只能混在人群中,马场那边空旷不好藏,赌坊明面上是刘彻罩着的,她不敢。那整个长安城她能落脚的地方只剩下人多眼杂的东市,而他可以肯定的是东市这一条街没有哪个地方比他的玩具屋和戏楼人更多更杂的了。
所以霍彦在等,等她会来。
因为她的目标是报复打败她兄长的卫青,报复下令的刘彻。
那没有比杀死尚年幼的霍氏双子之一,素以文弱出名的他更能报复待他若子的他的姨父和舅舅,且没有危险的了。
可是夕阳西下,人群都散得差不多了,他也没有等到提前埋伏好的管事过来,更没有看见刘陵的影子。
怎么会呢?
不杀他吗?
他忽然心神不宁起来,放下手中的牌,打开了窗户,往底下仔细的看,眉头越皱越紧。
霍去病无声地站在霍彦旁边,也随他往下看,他在身边,霍彦才稍安些,附在他耳朵,将自已的猜想和盘托出。
霍去病也往下快速扫了两眼,长眉轻皱起。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只握紧了霍彦的手。
两双杏目相汇,一双是愤怒,一双是不敢置信。
兄长,刘陵不会这么疯的!
霍彦的眸光破碎。
霍去病未说什么话,踹开门,就拉着他下楼。
曹襄他们不知道他俩发什么疯,也跟着狂跑一气,翻身上马,往卫府去。
卫府门口。
卫青刚刚从宫中议事归来,他翻身下马,与门房询问着霍去病和霍彦的去向。他在宫中没瞧见那俩小子呢,是回家了吗?
门房便一五一十跟他说了霍彦交代要告诉他的自己的行迹,卫青好脾气地笑了,与门房说了个玩笑话,“他俩知道回了,我还以为今晚又要独守空房呢!”
他笑,门房也笑。
殊不知危险即将来临。
一双透着决绝与仇恨的眼睛死死盯着卫青的方向。
已经计算好距离和角度的刘陵在卫家对门的小巷中突然像一只恶虎一样冲了出去。她的速度极快,手中的匕首朝着卫青的腹部直刺而去。卫青的反应极为迅速。在刘陵冲出来的刹那,他几乎凭着本能侧身躲避的同时,一脚踢向刘陵。
刘陵被这一脚踢中腹部,向后倒去,但她手中的匕首却没有松开。她顺势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再次疯狂地挥舞着匕首,朝着卫青扑去。
但是她的动作定格在此,嘴里大口大口的溢出血来。她惊恐地转过头,看到那支贯穿自已身体的羽箭和那个执弓少年缓缓抽出的第二箭。
风轻轻吹动霍去病的发丝,他像一只锁定猎物的雄鹰,缓缓从马鞍边侧的系袋上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
霍去病的手臂肌肉紧绷,弓渐渐被拉成一个满圆。他眯起眼睛,透过夕阳的余晖,将刘陵的身影牢牢锁定在箭头的方向。那把弓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似乎也在渴望着箭的离弦。
霍彦在他身后,像只苍狼一样死死地盯着刘陵,恨不得倾刻扑上来咬断她的喉咙,吞吃她的血肉。
他的弓弩也缓缓举起,向着刘陵的方向。
刘陵的眼睛瞬间瞪大,死到临头,她反而不怕了,或许从一开始要选卫青报仇,她便将生死放在一边了。
她吐出一口血,努力高昂着头,指着卫青骂道,“我是高祖血脉,大汉的翁主,你这等马奴,下贱之人,攀从昏君刘彻。”
令使纲纪腐坏,我父兄清君侧,何错之有!
她没骂完,就被两只箭一起要了性命。
一只稍偏,一只正中心脏。
刘陵应声倒下。
霍去病收了弓,驭马往前。
“你的愤怒让弩偏了,阿言,这在战场上是致命的。”
他在说给他弟听,也在说给自已听。
霍彦把小弩放在自已的马鞍侧,也随他一起往卫青身边跑。
“兄长,我足够了解你。”
你也在害怕吧,我看见你拉弓的手第一次在颤抖。
卫青早就爬起来了,本来刘陵也伤不到他。但霍彦和霍去病还是仔细瞧了他后,才算松了口气。
“去病箭术越来越好了。阿言的准头也有进步的。”摸了摸两个面色都不算好的外甥脑袋,他心大的招呼后面吓出一身冷汗的曹襄他们道,“今天别走了,我们吃些好的。”
说着,就领人进屋。
霍去病没说太多,他向来沉稳少言,刚强果敢,表情变动都很少,只是离开了人群,霍彦随同他一起,他俩坐在以前惯常倚着的廊柱边不常用的阶上,霍去病在霍彦面前翘着的腿吊儿郎当的晃啊晃,他翻过身,转而趴在霍彦腿上,单手托着腮,半散的乌发自然的滑落,一笑,小虎牙半露,他无声的接过并肩的霍彦递过来的帕子,擦了一下自已的手心沁出的汗。
“阿言又把你刚擦过手的帕子给我。”
良久,霍去病皱眉傲娇道,死不承认他也会怕。
“这才是我的那张,自己出门不带帕子还嫌弃这嫌弃那。”
霍彦从怀里又抖出一块帕子,摇头失笑,“兄长,你怎么这么爱撒娇。”
霍去病皱起了眉,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然后他骨血相连的弟弟,轻拍他的肩膀,他对他说,“也没关系,霍娇娇,我的肩膀随时给你靠,一切便尽可以倚仗着我!”
言哥顶天立地,把一只霍娇娇托在掌心,不是个事儿。
霍去病突然笑起来,在夕阳下像只金童子,虎牙俏皮,他已经很少这般笑了,所以笑起来的时候也格外有感染力,他笑够了后,抬脚给了霍彦一蹄子。
“是我这样说才是,连弓弩都拉不好的霍娇娇。”
霍去病习惯在前跑,他是卫家儿郎,他才不需要庇护,他要庇护所有人。他想快些长大,想护国护家。他想同卫青一样有去打匈奴的机会,他想成为大汉的将军,庇护他所站的这片土地,庇护他的家人,他的舅舅,他的幼弟,一生无忧无愁。
他想他家中的女眷对着铜镜梳着时兴的发髻,戴着最华美的首饰,在长安一直长安。
所以他跑啊跑,他不能停下。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要成熟要可靠,他不要稚气,他不需要倚靠,他不会停下,因为他是霍去病啊。
阿言,别说什么倚仗的话,你那小身板,只需要好好爱护自已,只管等我展翅,庇护你吧。
他已经初具那个闻名遐迩的冠军侯的模样了,连体态都透着一股傲慢意味,用稍通俗一点的话来说,他中二时期脸臭得会让人把傲娇当成傲慢。
他没使劲儿,霍彦揉了揉屁股,掸去衣上尘土,他无言以对,并且非常不高兴地发觉,他阿兄还拿他当个宝宝,他气鼓鼓起身,有一搭没一搭地踢地上的小石子儿,嘟囔着,“你就死扛吧!我才不想管你呢。”
霍去病凝望着他,摸了摸他的头毛,杏眸霎时又弯了。
“阿言乖乖,不用管其他的,一切有兄长呢,天塌不下来。”
霍彦一时之间艹了五六声,在霍去病温柔的目光下,发疯似的抄了个树枝,把草头打得七零八落,最后得了霍去病一个摸头,霍·未来冠军侯·大佬·去病亲自指导他的笨蛋弟弟如何有章法的打草头。
霍彦太了解他,霍彦早就知道,霍去病遇到家人没底线的,他就乐意自己一个扛起一切,跟老母鸡一样,把所有人护在身后。霍彦丝毫不怀疑,他以后要是犯事了,有人要捉他。他兄长估计连查都不查,直接给他放了,若是有错,他还能帮他把事平了。
他瞧着这个明媚少年,瞧了一眼又一眼,心中五味杂陈。
“上辈子怕是撕了伞,这辈子当把自己当伞的您的弟弟。”
良久,他敛袖砍下最后一个草头,冲霍去病吹了个口哨。
笑意明媚,杏眸明晃晃的倒应着一句话。
你乐意庇护所有人,我就乐意庇护你。
霍去病看见了,他突然心中慰贴极了,像是羽毛轻飘飘地落在他心头,还有着赤诚的温度。
他也吹了个口哨,一股由内而外的少年气几乎满溢出来。
小漂亮听了它两爹的哨声,直起身子,也不吃肉了,一路暴冲,一点小劲儿直接把霍彦撅地上了。小漂亮的耳朵一下子成了飞机耳,跑到他大爹后面。
“小漂亮,你是想给你老子埋地里是吧!”
霍彦扶着老腰,一个打挺,要暴揍虎头,霍去病袒护小漂亮,只让它快跑。
霍彦恨恨瞪了他一眼,张牙舞爪向小漂亮追去。
霍去病在他俩后头,哈哈大笑。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抵心头松快。
[阿言真的很会说,病病就是这把伞,这把伞一直撑着天地,直到再也撑不住了。]
[历史上的病病也是这样吗?他这么早就想担着所有人走了吗?]
[可谁能想到这把卫氏的伞,汉朝的伞很快折到风里,徒留一地被庇护的花被辗成残红。]
[呜呜呜,这把伞足够好,他在时,把所有人,把大汉都保护得好好。]
[如果是旁人,我一定骂他,怎么可以这样固执,弟弟明明不需要保护,可他是病病啊,阿言就是他需要保护和爱的家人啊。]
[家和国,皆重千斤,他便一肩一个全挑起来。]
[病病(摸头):弟弟乖乖,躲我身后。暴哭。]
[病病想庇护所有人,庇护大汉。]
[家国系一肩,病儿不要练举重。你分点给你弟一点,以他的狗样,累不死他。]
[就是,他那么大个人了,你看他搞事打虎的劲儿,当骡马使没毛病的。]
[阿言,你哥身体不好,你多干点活吧,现在把兵书捡起来,看着会点。]
[李广利都行,你也行。]
[阿言的水平只能和李广利谋个对手了。]
[阿言啊,要不然把药卖匈奴去,把匈奴人毒死吧。]
[反正有互市。]
[别想了,匈奴不感兴趣,不然你以为他为啥不去!]
……
第50章 少年夜猎
曹襄他们与霍去病和霍彦熟, 来了卫府也不生疏,几人有说有笑的跟啃烤肉,喝米酒①。
司马迁本来是瞧不上卫青的, 但架不住卫青是一个连跟主父偃都能唠几句的社交恐怖分子,他本就年纪不大, 笑起来, 身上的温文柔和,很能让人放下戒备,不出一会儿, 司马迁也跟着一口一个舅舅。
等霍彦他俩回来时,席上已经载歌载舞好一阵。
几人皆是满面春风,霍去病蹭的挤开司马迁,自己到了卫青身边。
霍彦鼓起半张脸,也不加入舞蹈,自己在旁边使坏,给他们弹了一曲《茉莉花》。
“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 满园花开香也香不过它。”②
他唱的不难听,这歌也是清新有趣,女儿家采花的羞涩模样跃然纸上。司马迁更是眼神一亮,打算将这曲子改成信阳毛尖中神女所唱。
霍彦见几人更乐呵了,手指轻点,弹了曲改编版的《茉莉花》。
“好一堆小钱钱, 好一堆小钱钱,
金钱的光亮闪瞎眼呀。
我有心捞一笔呀。
又怕那赚钱的苦太大。
好一堆小钱钱, 好一堆小钱钱,
金钱的光亮闪瞎眼呀。
我哪敢偷个懒呀。
就怕那钱儿不够花。
好一堆金灿灿的小钱钱呀!”
他故意捣乱, 不光是嘶吼着唱完,弹奏的节奏也故意有些错乱,时快时慢,还故意在一些高音的地方加重力度,弹出几个刺耳的音符。正在跳舞的众人先是一愣,原本乱七八糟的舞步被这奇特的《茉莉花》演奏搅得更混乱了,他们歇了舞步,脸上露出既好气又好笑的神色。
“破锣嗓子,快跟我一起把他跟这琴分开。”
苏武嗷一嗓子,带着曹襄和霍去病去制住霍彦,霍彦一个挺起,乐呵呵的弃琴冲刺,直接一溜烟跑到了卫青身后。
“舅舅,救我!”
卫青把他拎了出来,笑容清隽,“你个小坏心眼子,舅舅才不帮你。”
霍彦眨巴眨巴自己的大眼睛,企图卖萌,见卫青态度坚决,果断挣开卫青的手跑路。他对卫府太熟了,不知道扑腾进哪草丛里去,一下子没了人影。
曹襄几个挂着笑,大声喊着霍彦,说着捉到霍彦时要怎么骂他。最大的两个外挂霍去病和卫青一起笑眯眯的跟在前面带头放海,在卫府里慢悠悠的晃悠着进行地毯式搜捕。
少年人之间互相玩闹,正如霍彦懒得跑远一样,谁也没真正想去找霍彦骂他一顿,所以搁一个草堆边找到霍彦时,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叉腰大笑。
少年人就是这样,跟夏天的雨似的,想一出是一出。
卫青明日还要上朝,于是提前离了席,只剩这群人在这里对着个二两的米酒推杯换盏。
“霍去病,你说什么!”
三巡酒过,酒不醉人人自醉,曹襄大着舌头,趴在霍彦身上,对着霍去病提的去行猎的事,又嗷了一嗓子。
“大晚上的,快到宵禁时刻了,被捉回来,你是想被人打断狗腿吗!”
霍去病不置可否。
到底才十岁,霍彦乍喝那些个酒,哪怕是个米酒,也有些晕,脑袋也浑浑噩噩的,他脸红扑扑的,直通脖颈处,摇着脑袋,看着他的好朋友们,对霍去病轻笑。
“阿兄,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
众人哈哈大笑。
霍去病也笑,他活动着手腕,说起刘彻说的其与卫青去岁夜猎捕了只熊的事儿,几个人霎时来了兴趣,打算牵马就走。
虽说他们不比陛下和卫大夫力气大,但他们胜在人多,而且他们有杀手锏,他们的胖虎儿漂亮也在啊。
众人都换了一身轻便的骑装,腰间束着皮带,挂着佩剑,各自背着箭囊。箭羽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霍彦放倒了看马人,卫府的马厩的门被霍去病打开,马匹被一匹匹牵出。卫府的马有卫青这位爱马人士在,自然全都非凡品,卫青的马还冲这两个家贼打了个响鼻。
霍去病摸了摸它脑袋,给所有的马给喂了块糖,才给这些个大爷哄好。
把看马人送回去的霍彦与霍去病他们成功接头,口中呼哨,小漂亮一入人群,就得了叔伯们的亲香,一时之间一群人更是撒欢。
一出卫府门,刘陵的尸体早就被拉走了,连血痕都被擦的干净,几个人也不跟门房打招呼,熟练地翻身上马,紧握缰绳,双腿轻轻夹紧马腹,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期待与兴奋,驭马就往城门方向去。
门房连叫几声,可这几个装聋的小子哪里能理,他没法,只往屋中找卫青去了。
此时夜色渐浓,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宵禁的氛围已经开始弥漫。大多数人家都紧闭门户。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响亮,但这群少年郎,仗着几分酒意和年少轻狂,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只管往前冲就是。
霍去病带着人纵马前行,马鬃在风中飘动。他们经过一个个路口,偶尔有一两个晚归的行人,看到这群意气风发的少年,和那马上贵族时兴的金羁玉勒,便知是那群无法无天的贵族子,又见到几人身前的虎儿,长安城里这些个少年人都喜欢纵马长街,其中最出名的便是当今天子,刘彻。所以长安城的百姓习惯性纷纷避让到街边,摇头叹气,感叹不知道谁家的青苗又要遭罪了。
小漂亮跑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主人,仿佛也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冒险。曹襄虽然刚刚还在叫嚷着宵禁的事,但此刻也被这股热情冲昏了头脑,紧紧跟在后面。
霍彦骑在马上,夜晚的风一吹,酒意似乎清醒了几分,他夹紧马腹,催马跟上霍去病的步伐。
苏武在后面吹了声口哨,响亮得很。
霍彦回头瞧他便笑,微微抬起头,轻抿唇,也吹了声口哨,清亮的口哨声便从他的口中传出。他的眉头微微舒展,杏眼中像是藏着星星。
苏武喊着阿言,催马凑到他身旁。
霍彦又吹了声口哨,眉眼全是少年人独有的狡黠。
“走啊,猎熊儿去!”
司马迁在后头觉得自已是疯了,但又忍不住驱马向前,应和道,“且行!”
[少年意气啊。]
[司马先生纠结,阿言:走不!司马先生:走!]
[司马迁真是被吃的死死的。]
[不过我怎么越看越觉得阿言好看呢?]
[不要否定,他就剩这副皮相了。]
[大家都好好!]
[长安人都习惯了。]
[这熟悉的动作,可见猪猪踩苗不是谣言。]
[我突然想起来这群人算是长安顶级二代了吧!]
[还不算,还得加个据儿。]
[那就有点太顶级了。]
[不过我估计去病和阿言不爱带据儿。]
[?]
[因为据儿太宝贝了,深夜出去玩,他俩除非想被阿母扒了屁股,从东市一路骂到上林,hhh。]
[他俩就喜欢轻车简行,拉上好友,皇太子出行,麻烦,那浩浩荡荡的一过来,鹿都没了,还不如带小卫长呢。]
[你们好嫌弃据儿的样子,hhh]
[我们嫌弃的是疯狂求子的老父亲。]
[想到这对父子后面的事,突然有些伤感。]
[言啊,要是实在不行,以后猪猪发瘟,你就带着据儿,卫长,病病他们跑路吧,行医治病,浪迹天涯也好。]
[阿言:这种情况,我一般会屠龙。]
[对,阿言铁这么想,无法解决麻烦,我解决麻烦的根源。]
[希望猪猪做人做事,谨言慎行。]
……
少年们哈哈大笑。
他们几个的头发估计是散了,但无人去管那斜冠,只教它在风中肆意飞扬,红色间或紫色的衣袂也搅了满身的风,随之摆动。
到了城门口,城门紧闭,只有几盏火把高高挂着,将城门附近照得有些昏暗。守门的士兵听到马蹄声,警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霍去病率先勒住马缰,马匹前蹄扬起又落下,发出嘶鸣声。
霍去病与曹襄上前与士兵交涉,其余少年则在后面焦急又期待地等待着。守门的士兵见是一群少年公子哥,刚要阻拦,曹襄展示了自己的符信,说了几句,守门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侧身让开了道路。
片刻之后,城门缓缓打开,少年们一夹马腹,快速出城。
一出城,这群啥也不怕的少年们便如同脱缰之马,点着火把,朝着城外的山林奔去。马蹄扬起的尘土在月光下形成一片淡淡的烟雾。
夜色中的山林像是一个神秘的巨兽,黑暗中树木的轮廓影影绰绰。但他们直冲进去,在山林间的小道上飞驰,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
夜晚行猎的好处就是可以锻炼准头,毕竟全都乌漆麻黑,你得听声辨位。这很难,至今没射出箭的霍彦表示。
但对一些大佬来说,亦是如履平地,就比如霍骠骑这样的,哪怕是幼年体他也做到十发八中。他时不时的放箭,串个野兔,野鸡啥的,把小漂亮都钓成翘嘴了,一只虎尽围着他大爹转悠。
马屁虎。
霍彦弯腰避开横生的树枝,折了一把树叶,往前走两步,全洒小漂亮头上了,小漂亮摆了摆头,冲他大爹嘤嘤,谁料他大爹装看不见。
霍彦偏头,下马捏他的肉颈子,马背上的箭囊也跟着晃动。
“让你小子见见智慧的力量。”
他笑眯眯地举着火把,从一丛茂密的野草后面,摸出个洞,他拈起一缕散落的兔毛,用火把点燃了干草堆,火苗开始慢慢蹿起来,随着干燥的树枝和树叶被引燃,火势逐渐变大。浓烟滚滚而起,霍彦直接塞进了兔子洞口。
其他人都好奇的望过马,一起蹲在兔子洞边。浓烟在洞里弥漫开来,洞里的兔子受到烟熏的刺激,开始在里面慌乱地跳动。
然后在火把的光下,众人就看见一条蛇,那条土蛇的头部慢慢从洞口露了出来,它婴儿手臂粗的身体蜿蜒曲折,像是一条流动的绳索。那一双冰冷的竖瞳与霍彦正对上,蛇颈部的肌肉微微收缩,作势要扑,却有一只修长的手比它更快,霍彦笑眯眯地捏着它的七寸,满意地扒开它的嘴摸了摸它两颊的毒囊,拿出小瓶,收集起蛇毒来。
“短尾蝮虽然不太毒了,但现在也没别的,我凑合,蛇蛇你也凑合吧。”
他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下,摸了摸这只蛇的脑袋,给它放了,那蛇估计也以为遇到神经病了,直接一下子蹿老远。
霍彦放下自己跟蛇拜拜的手,哼一声,见到身边的霍去病,喊着“阿兄耶,它无礼,都不给我打招呼!”,就跳到了霍去病的背上。
霍去病嗯了一声,把他往上托了托。
曹襄他们顿时无语,“有时候阿言太正常,都忘了阿言师从巫医了。”
真就活神经病了。
霍彦攀在霍去病背上,闻言扭头笑得天真无邪,“想要我给你们占一卜吗?或者画个符避邪?占一卜三十金,画符五十金。”
司马迁和苏武不信这玩意儿,直接敬谢不敏,径自去烤火,倒是曹襄有些意动,“准吗?”
霍彦笑得跟只小狐狸样,“信则灵,包准的。”
曹襄正准备来上一卦,霍彦依旧笑,倒是霍去病直接瞥了曹襄一眼,大抵没想到曹襄这么傻,用一种关爱傻瓜的眼神出声提醒道,“阿襄,若一生都可靠卜算而出,何常不是一种无趣!”
霍彦笑容真切了些许。
“阿襄,我可起卦卜算尽你一生,我算得你多病多灾,药石无医,早托黄土,你待何如?”
曹襄也笑起来,曹侯爷倚在树上,吹了声口哨。
“那便过得今日是今日。”他顿了顿,眉眼轻弯望向霍去病,“信这个有什么不好,让心中有个底儿,你过日子吃喝靠这玩意儿啊。”
霍去病眉宇间全是笑意。
“善。”
霍彦跳下了霍去病的背,来到曹襄身边,盯着他的手看了许久,才道,“君侯若是以后每年给三十金,有病时,就来寻我,我保君侯福泽绵长。”
曹襄对他胸口报以一拳,直骂他个破嘴,快滚。
霍彦不滚,立马在他身边喊道,“百占百灵,童叟无欺。”
他招呼司马迁,“司马兄,来一个不?”
司马迁闻言便进前配合他。
霍彦盯着他的脸瞧了很久,直给人脸看红了,才长叹一声,“司马兄啊,你晚年有一灾,破财的很。”
司马迁见他振振有词,心中好笑,耐心的问他,“那敢问仙师,要怎么消灾呢!”
霍彦骄矜昂头,高声道,“你这是穷病,跟我一起攒多多的钱,就好了!”
司马迁点了点头。
“好,多谢仙师。”
霍彦来了兴致,目光落在苏武身上。
苏武在旁边撸小漂亮,突觉阴风阵阵,一抬头就见他阿言兄长趴在他肩上,附在他耳边念叨,“你~小~子~,给~我~保~证,以~后~遇~到~不~服~管~的~下~属,一~剑~刺~了~”
苏武揉耳朵,嘟囔着,“兄长哟,也不能这么凶残吧!”
霍彦哼哼唧唧,揉他还没褪婴儿肥的小脸,望着旁边静坐的霍去病,突然笑了。
“算了,你小子傻人有傻福。”
有我阿兄在,你估计都不用出使。
苏武不明所以。
但霍彦也不打算跟他解释,就抱自己兄长,撒娇道,“吾兄,兄长,阿兄,你的猎物都是给我打的吗,我正好还缺裘衣呢!”
霍去病浮现出笑意,迸发出了一丝骄傲的鲜活,他想了想,摊开自己的手掌,“为何不给我算?”
霍彦无辜地抬起眼,“你信吗?你又不信。你要是信,就对自己幼弟再好一点。”
说罢,他露出一个笑容,明朗又顽劣。
“他要星星,你不给摘月亮。”
霍去病笑了笑,眼前篝火烧得正热烈,发出轻微的“噼里啪啦”的响声。
“我搭个登天的梯子。”
霍彦虚趴在霍去病膝上,闻言盯着那跳动的火舌勾起了唇角。
霍去病把他的外裳披上了霍彦身上,几个人就着这段篝火整理猎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时不时的发笑。
就在这时,小漂亮在司马迁怀里爬了下来,冲到霍彦身侧,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所有人立马起身,抽出自己马上的箭。
霍去病直接挽弓一箭,小漂亮瞬间扑杀过去。
“走!”
霍去病说完,便往前行去。
霍彦跟在他后面,鼻尖耸动,嗅到了空气中人血和蛇血混在一起的气味。
腥的很。
“兄长那一箭中了。”
霍去病勒住了小漂亮,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因为他看见了火把光下拨出胸口箭的男子背影和被他取出毒腺的那条霍彦刚放的腹蛇。
“捕蛇人?”
曹襄是一头雾水,小声询问道。
霍彦冷笑一声,手中弓弩蓄势待发。
“这个点除了我们这种闲得慌的,谁来这破林子,是嫌着狼少吗?”
果然,那个男人扭过头,见到为首的霍去病,突然扭曲的笑了一下,他执着沾着血的箭,笑得阴测测的,“这是你射的,真是神武啊。”
他身着一袭黑色的劲装,腰间佩剑,胸口虽在流血,但他的眼神中透着一股冷峻和决绝,这是一个剑客。
霍去病觉得此人邪性,连个眼神都欠奉,倒是霍彦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是又何如?杀你不跟杀鸡似的。”
周围还摆放着一些黑色的粉末,像是用来施展诅咒的媒介。旁边的小土坑中,插着几根燃烧的香,烟雾缭绕。
曹襄一下子蹦到了司马迁后面,妈耶,邪崇!
“你到底是人是鬼啊!”
司马迁顿时无语了,给他脑袋来了一下。
“人,人有影子!”
那男人盯着霍彦良久,闻见他一身草药的清苦气,“你是小巫医吗?”
霍去病把霍彦护在身后,小漂亮也张牙舞爪。
那男人笑起来,“不要害怕,我是个剑客。”
霍去病跟霍彦计上心头,对视一眼,彼此无声的点了点头。
其他人的面色不好起来,剑客?一身长安刑狱伤口的剑客?
在场都是千年的狐狸,谁是傻瓜,爹的,这个人铁通缉犯雷被啊。
曹襄和苏武都咽了一下口水,扯着霍彦,把霍彦往身后拉,生怕雷被一个暴击把他们阿言抢了就跑。
这是真淮南第一剑客啊!
霍去病顶在前面,弓箭早已经张开。
被人拿箭指着,雷被也不生气,甚至有心情评价霍去病的箭术。
“好箭术,在你这个年纪能有这般的力道与准头,真是英雄少年。”
霍去病不吱声,面容冷肃,霍彦却轻笑起来,他喜欢这个人说话,真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我是巫医,你话说得不错,药赏你了。”
他说着牵过他兄长,领着小漂亮就往回走,走之前给雷被扔了两个陶瓶过去,“一个内服,一个外敷。”
雷被没说太多话,只接了两个瓶子,揭开瓶塞,放在鼻头闻了闻,才吃下了那粒丸药。
霍彦笑眯眯,与左右对视一眼,一边走一边数着数。
“一,二,三。”
数到十时,一道倒地声让所有人都回了头。
雷被躺在地上,身体微微抽搐着。他的脸色变得青紫,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呼吸也变得急促而困难,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堵塞着气道。
霍彦松开了兄长的手,几个人一致转身,脸上带着由衷的笑意快步走向雷被。
霍彦蹲下身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在伤口周围用针刺破皮肤,放出带着蛇毒的血液,然后从雷被手里拿走内服的丹丸塞进他嘴里。
“这确实是去血化瘀的好药,用完很舒服吧。所以第二瓶,毫不犹豫就往身上洒,真是单纯的剑客呢。”
他边给雷被包扎伤口,边笑盈盈的道。
这样的,他一下能骗仨,还不带喘气的。
雷被本是强弩之末,都快爬不起来了,现在听到他说这话,跟回光返照似的,血呲的往外冒,不一会儿脸更白了。
不光霍彦生怕他死了,其他人也怕得不行,生怕他死了,一会进不了城门,还少拿赏钱。
霍去病翻过霍彦给自己带的小药囊,弄出一片山参,就往雷被嘴里一塞。霍彦的脑瓜子疼,果然,雷被血冒得更快了,霍彦现在缝都缝不来。
“给我糖!”
霍去病顿了手,不情不愿地从苏武兜里抠出半块自已超爱的羊奶糖,塞进雷被嘴里,塞完一群人就被霍彦撵到一边去了。
霍去病倚树干上,看他幼弟救人,还不忘从苏武兜里又顺一颗奶糖。苏武数奶糖数到眼含热泪,搁一旁嘟囔,“要不不给他治了,他的罪,拎头去不一样嘛!”
他的奶糖,阿言兄长送的奶糖快没了。
曹襄点头,在苏武怒视下,也顺了一颗。
一个犯人,根本不值得救治。
司马迁持不同态度,“焉能这样算,无论尊卑,生死皆大事也,救人一命,是我等行善。”
等霍彦给雷被缝好后,那边三个人就雷被死不死已经吵了八百个轮回,小漂亮都加入了组织,时不时嗷一嗓子。
雷被一个剑客被霍彦裹成了粽子球,听到他们仨并一虎,尤其是曹襄活阎王似的发言,一口气没上来。
但平时身体太好,也晕不过去,只半死不活的梗在那里,一幅进气多出气少的样子。
死身体,怎么能这么好!
雷被恨死自己的身体了。
霍彦又给他塞了口补血的大枣,才瞪了搁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霍去病,霍去病为看他仨吵架,特意找了个最佳的倚树位置,笑得小虎牙直呲,见霍彦看他,拍了拍一旁的位置,示意他来。
霍彦无语起来,但很果断的坐他身边去了。
可他一坐下,大家都看他,也不吵了。
曹襄连人都没看,直接劝霍彦道,“阿言,人死就死了!”
霍彦呃了一声,指了指雷被道,“他可能死不了,再不先换了钱再说。”
众人没啥反应,都摊摊手,表示也还行吧。
霍彦沉吟片刻,问他的兄弟们,“那装马上?我骑小漂亮。”
众人点了点头,开始分雷被,一人抬头,两人抬腰,两人抬腿,跟扔破烂似的,给人甩到了马上。
雷被彻底绷不住,也不知是疼得晕死还是气得晕死在马上,反正无人在意。
这群少年人只会高声地谈论着长安城哪里最热闹,哪里的糖最甜,霍去病的箭术怎么能在晚上还能射中了野兔,说着彼此的默契,哪里会管一个陌生的嫌犯的死活。
月光洒在他们年轻而充满活力的面庞上,霍去病的马鞍旁挂着猎获的野兔和山鸡,那些猎物在月光下的影子随着马的脚步晃动。
骑着小漂亮走在最前面的霍彦手中高举着火把,那明亮的火焰在夜风中摇曳,照亮了前方的道路,也吸引着周围的飞虫。火把的光芒映照在他们的骑装上,衣角上还沾上些草屑和泥土,只是几个人哪里会想那么多,只想着回去囫囵睡一觉就是。
远处长安市的轮廓在夜色中显现出来。
城市的城墙高大而厚重,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城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油灯在闪烁,那微弱的灯光与少年们手中的火把相互呼应。几个人好像听见城里远远传来的狗吠声和隐隐的打更声,几个人纵马狂奔,不由的高呼几声。
守城人却不由的捂额,冲他们几个高喊,“几位郎君,宵禁了,城门不让进。”
火把下这群少年人笑得滚烫。
为首的霍去病拎起了雷被的头展示给所有人看。
“我们是奉陛下令搜索嫌犯雷被去了。”
霍彦笑着接道。
“哦?”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那朕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