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少爷，我们恐怕得在这里等一会儿了。”
阿福从车上下来之后检查了一下突然熄火的车子，摇了摇头，打开后备箱开始找工具。
在他找到工具，把后备箱重新关上之后，他从后车窗看了一眼坐在后座连姿势都没变过一下的小少爷。
无声的叹息逸散在空气中。
韦恩家仅剩的小少爷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过话了。
自从半个月前，他亲眼目睹了自己的父母倒在那条巷子里之后，他的灵魂仿佛也跟父母一起倒下了。
从警局做完笔录回来之后，他没有崩溃，没有放声痛哭，沉静得不像一个小孩子。
最开始，阿福也沉浸在悲痛中，理解布鲁斯的无措，并没有发现异常。
直到布鲁斯回到学校上课的第一天，他才从老师的反馈中惊觉：从那一天开始，布鲁斯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了。
阿福忧心忡忡，试了各种办法，都无法让布鲁斯开口说话或者至少宣泄一下情绪。
考虑到哥谭的环境实在是不适合一个小孩子疗养心中的伤口，他决定带着小少爷来一场旅行。
途经堪萨斯州的时候，他确实有考虑过在这里多留几天，毕竟哥谭阴雨绵绵的天气实在是容易惹人神伤，而堪萨斯的阳光也许足以温暖一个幼小的孩子。
但是阿福万万没想到，还没等他斟酌着语气询问小少爷的意见，他们就已经因为这辆不争气的老爷车而困在堪萨斯的乡间小道了。
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把车修好。要是天黑了，他们还没找到下一个留宿的地方，那可就太糟糕了。
装着心事的阿福并没有发现，他们旁边那片平坦的平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两个小男孩。
他们在玩棒球，打得热火朝天。
孩子的笑声回荡在田野中，仿佛连阳光也变得更灿烂了。
但是，不管是灿烂的阳光，还是跟自己同龄的孩子的声音，都没有吸引布鲁斯的半点注意。
就像阿福所见，他一直都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端坐在汽车后座，没有变过分毫。
就好像他整个人都是不为外界所动的雕像。
直到某一刻，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啪嗒声，小小的棒球滚到了车轮旁边。
一个有着黑色卷发的男孩小跑着来到了车子旁边，俯身捡起棒球 ，在抬眼的那一瞬间，刚好跟坐在后座的布鲁斯对视了。
两双蓝眼睛发生了无声的碰撞，一双有着如同海一般忧郁深邃的蓝，而另一双则是无比广阔的星空，无声地包容了前者的海浪。
对视几秒之后，布鲁斯率先移开了视线。
这个动作就好像打破了某种奇妙的边界，他整个人都从雕塑又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孩子，是身上依旧散发着顽强地排斥他人的孤寂气息。
但是车外的男孩——克拉克并不害怕他这副冷脸。
他歪了歪脑袋，然后扬起一个比阳光还灿烂刺眼的笑容。
“嘿！我以前好像从来没见过你——你是来这边旅游的吗？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打棒球？”
他扬了扬手，掌心的棒球露了出来，正对着车内的布鲁斯，仿佛在等待着他接过去，然后跟他一起在旷野中奔跑。
但是布鲁斯并不想跟这个笑得很傻的小镇男孩一起玩。
真是烦死了，他从头到尾根本没说过一句话，为什么要来找他？就不能放任他安安静静地在后座上腐烂吗？
克拉克脾气很好，但并不意味着毫无脾气。如果是平时遇到这样一个不理他的同龄人，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贴上去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对这个坐在车里的小少爷稀罕得紧，总觉得他那双忧郁的蓝眼睛很好看，仿佛在无声地吸引他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他忍不住踮脚，朝车窗里面探头探脑，笑容又更灿烂了几分。
“别这么害羞啊，跟我玩一会呗？我打棒球超级厉害的！还能根据你的水平进行调整，我们会打得很开心的。”
得了吧，你都把棒球打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水平好？还要根据我的水平来调整？信不信我一出手就能让你输得连裤衩都找不着？
布鲁斯撇了撇嘴，觉得这家伙真讨厌，这么自信。
“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克拉克·肯特，你可以直接喊我克拉克啊……”
为什么这家伙这么自来熟？小镇男孩都这样吗？能不能有一点城里人的距离感？
“你们的车子是坏了吗？要不跟我一起去我家吧，我爸爸很擅长修理各种东西的……”
呵，这是什么拙劣的骗术？准备把他们骗到贼窝之后进行打劫吗？可惜他的计划要落空了，阿福是绝对不会……
“当然可以。感谢这位肯特小先生，我一个人还真有点搞不定这个。”
阿福温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让说得正起劲的克拉克差点被吓了一跳。
他刚才光顾着看布鲁斯了，竟然都没发现这位老人一直蹲在车的侧面修修补补。
“！”布鲁斯也没想到阿福居然会一口应下。
他瞪大了眼睛，原本自然而然封闭了很久的嘴不由自主地张开了。
“阿福！为什么……”
听到自己嘶哑到不像话的声音的时候，布鲁斯都被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
然后他才意识到，明明在十分钟之前，他还觉得一切都没什么意思，嘴巴就像是贴上了封条一样，嗓子堵着棉花，沉重到说不了一句话。
但是现在，他却自然而然地说话了。
布鲁斯还在发愣，而阿福则睁大了眼睛，用另一种眼神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克拉克，然后嘴角的笑意变得更真诚了。
克拉克则有些出神地盯着布鲁斯的蓝眼睛。
天呐，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眼睛呢？
刚才盛满了忧郁的时候像是夜空下卷着海浪的峡湾，而现在瞪得圆溜溜的，又有点像是阳光下的碧滩了。
于是克拉克又咧嘴，两眼弯弯，满是揶揄。
“原来你会说话啊，刚才我怎么说你都不理我，我还以为你不能说话呢。”
“你才不会说话！”布鲁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只得到了这个小傻子莫名其妙的笑声。
他绝对不会知道，克拉克正在想他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看，否则绝对会更生气的。
布鲁斯又想到了对方刚才像个小话唠似的，朝自己输出了整整十分钟，皱了皱眉。
“不对，你就该不会说话——这张嘴这么啰嗦。”
“欸？你觉得我很啰嗦吗？你能不能想一想，要是我不多说两句的话，怎么能等到你说话呢？”
看着布鲁斯被哽住的样子，克拉克和阿福都笑了。
不过阿福的眼中闪动着泪花。
当天，乔纳森·肯特跟着阿福一起去修理车子，而布鲁斯和克拉克则一起在田野上玩了个痛快。
当然，他们俩很痛快，原本在跟布鲁斯玩棒球的小伙伴皮特就不太痛快了。
小伙伴只是去捡了个球，结果回来就顺带捎了一个野小孩。
这让皮特很生气，觉得克拉克背叛了他们的小镇同盟。
“克拉克，你真的要跟那家伙一起玩吗？你看看他穿的衣服，一看就是大城市里的少爷，估计玩不了几下，那身只能看不能用的西装上沾了点尘土就要跑回去告状了吧？”
“别这样说布鲁斯。”
好不容易从自己的蓝眼睛新朋友嘴里套出名字，克拉克这会正开心着呢，闻言立刻就毫不迟疑地挡在了皮克和布鲁斯之间，用实际行动表明他的维护。
“布鲁斯才不是会告状的人——而且他很好相处的！”
就连被他挡在身后的布鲁斯都觉得他很离谱。
他很好相处？
指的是让克拉克一个人唱独角戏似的讲了十多分钟都没回话，还是指两人相处的小半天功夫，克拉克已经被他骂了至少十几句“笨蛋”“蠢货”？
皮特也觉得克拉克像是被布鲁斯下咒了，于是一个人气冲冲地跑去找拉娜玩了。
克拉克也不介意，拉着他新交到的超可爱的小伙伴继续打棒球。
但是布鲁斯却把棒球往他手里一丢。
“不玩了。”
克拉克看着刚才还玩得很开心的布鲁斯突然又开始生闷气了，有些疑惑。
他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些许不安和愧疚，突然之间福至心灵——
“你是在担心我跟皮特闹翻吗？别担心了，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知道他的什么臭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