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真！”周无霜往前一步，失声道。

“一、二——”

“答应答应，我们答应！你给方子，我们立马去县衙签交割书！”

***

天未亮，周家宅子的侧门开了，一辆两架马车从里头驶出。

出县城要经过南市，里头传来男声：“郑叔，停一下吧。”

前头的驾马车的老管家鼻酸，没多说，手下缰绳一紧，马车停下。

周青岑靠着窗户坐着，他支起左手，把车帘撩开，远远地望着南市进口处那家两进的铺子。

铺子门关着，昏暗中也能望见原来那块显眼的“周家香粉铺子”的金字招牌换成了“吴记香粉铺子”。

红色的“吴记”的绸子迎风招展，刺眼的厉害。

周青岑望着那猩红的绸子，心里头一簇火熊熊烧着，点燃他满腔愤懑。

察觉到有人在摸他的脸，低头去看，同唐蕴关切的眼神撞个正着。

他微微笑着摇头，“我没事。”

唐蕴没做声，指腹轻柔地拂去周青岑眼角的晶莹：“青岑，我向你发誓，这一切，我们都会重新拿回来。”

“嗯。”周青岑应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

小桃眼眶也红彤彤的，从怀里掏了帕子递给他：“少爷。”

外头坐在郑管家身旁的小柱子也在不住擦眼泪。

周青岑揉了揉小桃的头，帘子落下，遮了视线，“走吧。”

马车刚要走，只见到后面有一中年人快步跑来，喊道：“少东家！少东家！”

郑管家刚要挥鞭子，见到是李岱江来了，又收了鞭子。

“李叔？”周青岑撩开车帘子，忙从车上下来，满脸的诧异。

他走的消息谁都不知道，李掌柜怎么在这里？

李岱江跑得直喘气，一双老眼红着：“少东家，我晓得你们一定是今日离开，便一直守在这条出城的路上，追了好久才追上。怎么走也不说一声，难道我连送你一程的资格都没了？”

周青岑愧疚地低下头：“对不起，李叔。”

丢了周善泉的家业，周青岑自觉对不起他那些老伙计们，哪里还有颜面告别，准备悄无声息地走了。

李岱江擦了一把脸，把眼角冒出来的泪擦干，握着周青岑的手：“终究是我害了你，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善泉。如果不是我，你们不会落到这地步。”

周青岑摇头：“李叔，这怎么能怪你呢？”

李岱江苦笑：“如果不是我家那婆子嘴碎……算了，不说了，这是老叔一点心意，你拿着。”

李岱江塞了个钱袋子给周青岑，鼓鼓的，估摸着得有一百多两。

“叔，这是做什么，我不能要你的钱。”

李岱江虽然是周家香粉铺子的大掌柜，每年也不过百来两，他儿子今年要娶亲，家里正是要钱的时候，周青岑自然不会拿他的钱。

“穷家富路，你们到宁县去，人生地不熟，手里没点银子趁手不行。”

周家和吴家极狠，除了周青岑的一些衣衫用品，还有唐蕴的书册，其他稍微贵重点的秦玉簪子都没让带出来。他们现在手里只有唐蕴那五百两剩下的三百两，确实没什么钱。

周青岑说什么都不肯要。

李岱江见左右劝不了，丢了句硬话：“青岑，若你不要我的银子，我就当你还没有原谅我。你这是叫我死了，都没脸见你爹！”

话都说到这份上，谁都听不下去。

唐蕴叹了口气：“青岑，老叔的一番心意，接了吧。”

周青岑红着眼，“叔，你的恩情，我记住了。”

李岱江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跟周青岑说已经辞去了香粉铺子掌柜的事情，说：“叔相信你们一定还可以做出一番事业，可惜叔年纪大了，又有家业累脚，不然一定跟着你们一起重新闯出一片天来。”

“叔，后会有期。”周青岑点了点头。

“去吧，去吧。”

老郑一扬马鞭，马儿嘶鸣，迎着薄雾，两匹马扬起蹄子跑了起来，周青岑趴在窗口看，李岱江就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车，人越来越小，直至看不见，

周青岑没忍住，抱着唐蕴哭了一场，唐蕴摸着他的头轻轻安抚着。

小桃跟着不停地流眼泪。

一个老奴，两个小奴，一箱子衣裳书籍，这就是周青岑带走的全部。

旭日高升，薄雾散去。

车轱辘在城门口压出两条深深的印子，马车渐驶渐远，走向未知的新生活。

**第一卷白手起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