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星熠：“什么？”
“就是这四个pin啊！这几个斯坦的我换了很久很久很久，根本就找不到，他们自己国家的很多运动员手上都没。还有那个绝版的pin他们不和外人打交道的，根本换不到，你从哪弄来的？”钦海指着他右侧脖子上那一小排的pin。
池星熠：“…好问题。”
他也不知道。
“啊啊啊！星哥，我大星哥，跟我换一个吧！就一个！就一个个！我的好哥哥！”钦海一整个集pin狂魔，哪里忍受得了这样的诱惑，开始缠着池星熠不放。
池星熠用手捂住那几个pin，看向钦海的眼神变得警惕，脚步也快了些。
钦海追在他身后，“星哥！我们这么好的关系，你不能这么小气啊！只要你愿意换，小弟当牛做马都愿意！”
池星熠边走，边小声吐槽，“你好吵。”
你追我跑的戏份导致一路上的运动员纷纷侧目，池星熠被闹了个大红脸，一手捂着钦海的嘴一手捂着pin，保持着这种艰难的姿势回到宿舍。
就这样他都没肯松口换一个，抠门星就此上线。
因为钦海这一闹腾，他倒是好奇起来闻汐驰怎么收集的这些pin。
他仔细观察了下，发现闻汐驰集pin太简单了，只要那个国家有游泳队他就不愁收不到。
他不说大家都不敢去和他换，怕冒昧了。但是他张口了那可就不一样了，不说能不能换到，能和“远古大神”说说话也是幸运的啊。
而且不知道谁把闻汐驰集pin的消息放出去了，他那庞大的粉丝群体也不是闹着玩的，每次公开采访后手上都能多好几个pin。
他也不要脸地照单全收。
奥委会主席不知道从哪听到的消息，也童心发散，和他换了一个。
闻汐驰没舍得把池星熠剩下的pin换出去，直接去薅了把周敬，把他的三十几个全拿了过来，反正他也不玩这个。
对此，池星熠在幕后竖起了大拇指，默默表示牛啤。
因为闻汐驰的“厚脸皮”，和“豪爽”的作风，一直到奥运会结束，池星熠手上的pin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
在千呼万唤中，游泳项目的比赛终于开始了，为期九天。
游泳国内热度很高，几个主流媒体上早就开始预热了。
占比篇幅最高之一的池星熠，从冠军赛之后，就再没有公开露过面，大大小小那么多比赛他一场都没参与。
唯一能瞧见他的地方，就是奥运村运动员拍vlog的时候，偶尔会不小心拍到他。
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没有人知道，神秘感十足。
人也是贱得慌，他越是神秘热度就越高。
游泳项目还没正儿八经开始比，池星熠的名字已经上了三次热搜了。
奥运会期间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国内外预测型博主更是层出不穷，抓住几个之前的数据就开始大肆分析，谁能拿金牌，谁有拿前三的可能性，谁是上去丢脸的，排得那叫一个细致，比奥委会公开的奖牌榜还要更细致些。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官方。
一时间仿佛整个社会都在唯金牌论。获得金牌你就是国家的英雄，这无可厚非。
但你要是输了比赛，或者只是拿了银牌，那完蛋了，一些不敢以真名示人的网民能把你喷成筛子。
而池星熠几乎被所有的预测型博主钉在了决赛之外，有人言之凿凿他能进半决赛就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有人可惜这次的短距离自由泳怕又是颗粒无收，也有人质疑泳队的建设梯队是不是出了问题。
但他们都忘记了短距离自由泳不止是我们国家，是整个亚洲都冲不出去。除了闻汐驰这个意料之外的存在，最高的名次还是日本游泳名将创下的第十名。
而现在网友连着闻汐驰也一起骂。唱衰池星熠的就更是算不过来了。
季明看到这些言论后，嘴角的笑容很讽刺，“也是给这些人喂太饱了。”
奥运的关注度有多高，上到花甲老人下到小学生，几乎是全民参与。
虽然只是预赛，官方实时转播的观看人数都在往千万上面靠。
这还是凌晨，可想而知明天一早传播度有多大。
池星熠站在录入口，身上裹着厚重的羽绒服保证体温和关节的灵活性，耳朵上是带着耳机，耳机里播放着比较温和的音乐。
他仰头朝大屏幕看了眼，屏幕中显示的是场馆观众席。诺大的一个场馆坐得满满当当，乌泱泱的人头攒动，手上挥舞着各国的小旗子。
他目光在观众席中梭巡，举着中国旗帜的人只多不少，明明是客场却像是主场一样。
几个教练见他盯着大屏幕慌张地咽了咽口水，想着他是不是紧张了？想起上次的冠军赛，几个教练就更慌了，他们齐刷刷地看向闻汐驰。
“主管教练还不去安抚一下？”
闻汐驰双手抱胸，“别慌，慌什么。”
教练团队这会都慌，生怕有一丁点儿外在因素影响到运动员。林邵那边也簇拥着几个教练，叽叽喳喳地让他放平心态。
很难说是教练更紧张还是运动员更紧张。
见差使不动闻汐驰，有个教练给了他一个白眼，自己上了，那声音夹得以为是哪个宫里出来还没处理干净的，“小池啊，别看大屏幕了，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又不是没见过人多，自己游自己的哈。”
“是啊，你就专注自己面前的泳池，其他一切都不要想了，把以前的成绩和失误全部抛到脑后去。”
两人巴巴啦巴巴啦说了好大一通，后面更是引经据典、上升高度，要是写出来，那就是一篇可以发表的赛前心理指导。
两人彻底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中时，闻汐驰拍拍两人的肩膀。
“啧，别闹。”
“走开走开，说到关键的地方呢！”
闻汐驰幽幽地来了句，“难道你们没发现他耳朵上的耳机吗？你猜他听得到你们的嘚巴嘚吗？”
俩教练：“……”
“早都看见了吧？”
闻汐驰不知可否。
“艹，你丫怎么不等世界灭绝的时候再提醒我们！”
“人蠢不能怪社会。”
不管身后两人的“咒骂”，闻汐驰走到池星熠身边。
池星熠看到闻汐驰把耳朵上的耳机取下来，“怎么了？”
他以为闻汐驰要再和他说点赛场上要注意的事。
但他大大小小也参加过那么多场比赛了，注意事项翻来覆去就那些，都快说烂了，闻汐驰今天没打算再重复。
“没事，只是想看看你在看什么？”
池星熠眸光闪了下，唇角微勾，“我在数有几面我们的国旗。”
“数清了没？”
池星熠摇摇头，“太多人了，看不太清楚。”
“那就不数了。”
池星熠收回目光，“我也是这么想的。”
“紧张吗？”
池星熠刚想说话，闻汐驰先笑了笑，“我很紧张。”
他半开玩笑，“我都不敢离别人太近，怕被人听到我的心跳声。”
说着他伸出手握上池星熠的手，他手心一手的热汗。
池星熠愣了下，闻汐驰这人说话一向没什么正经，所以他还以为他又在逗他，但这一手心热汗骗不了人。
没想到闻汐驰会紧张，他上过那么多次奥运赛场。就算是时隔这么多年提起，都还有人记得他对泳池的绝对控制力。那段时间恐怖到只要是他参加的比赛，别人只会争第二。
他也会紧张？
池星熠刚刚说他在数国旗其实是骗人的，他只是在盯着屏幕发呆，特别是看到有那么多中国国旗后，脑袋里都是嗡嗡的，一片空白。
只有站在这，才能明白那股无法言喻的压力，他想不到要是预赛没过的后果。
以前小学上课的时候，他不明白项羽为什么不肯过江，明明过去就能活下来，东山再起。
现在他好像也变成了那个项羽。
国旗太重了，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最害怕愧对国家。
池星熠深吸口气，黑白分明的眸子紧紧盯着闻汐驰。人真的很奇怪，看到有人比你更紧张的时候，自己反而会放松些，就好像这个紧张也是定额的，两人一分配就会小很多。
他闭了闭眼，耳边闻汐驰是闻汐驰浅浅的呼吸声。好像每个人的呼吸都有自己的频率，闻汐驰的呼吸很轻，和他容易“暴走”的脾气有些许不同。
他习惯了他的呼吸频率，像白噪音一样，总能让他慢慢镇定下来。
听着有点变态，可能是两人待在一起的时间变久了，也可能是闻汐驰在他心目中无所不能，所以他在，他就不慌。
闻汐驰唇动了动，像是想和他说点什么，可能又怕说多了，给他造成不必要的负担，所以很是犹豫。
鲜少见到他这幅乱了心绪的模样，池星熠觉得新奇，心口又很是酸胀。
他倾身过去，伸手抱住闻汐驰，微微侧头，唇擦着他的脖颈而过，像是故意的。
闻汐驰瞳孔猛地一缩，手刚抬起要有所动作时，池星熠却松开了，后撤一步，唇角带着笑看他，“教练别紧张，相信我。”
还没会过神来的闻汐驰看着他往前走的背影，“噗呲”一声笑出来，好看的桃花眼潋滟一片，“谁安慰谁啊。”
旁边两个教练也张开了手，本来等着池星熠过来抱的，可池星熠没往这边看，自然没看到两人张开的手。
唉，错付了，他们哪能和主管教练比啊。
第97章 第 97 章 奥运3
两教练对视了一眼、两眼、三眼, 有些委屈地勉为其难地互相抱了一下，又难受得飞快撒了手。
随着游泳池的灯光变亮，标准的播音女腔响起, 运动员开始上场。
先开始的是池星熠的五十米。
50米自由泳达到参赛资格标准以及通过各大洲名额、外卡等方式获得资格的运动员总数七十三人, 共分为9组。
所有预赛小组比赛结束后, 按成绩快慢排序, 前16名运动员晋级到半决赛。
这十六人的半决赛再淘汰一半，八人进决赛角逐冠亚季军。
七十多人中，亚洲人少得可怜，加难民代表团才7人。
池星熠分配在最后一组，很巧, 和迈洛同一组。他们一个在三道一个在二道, 隔壁道很容易观察对方。
比赛比较靠后，等前面八个小组全部比完终于到他们。
两人出去的时候对视了一眼。
迈洛唇角微勾, 轻轻点了点头，眼神却不那么友好，像一只盯着猎物的豹子，紧紧地咬着。
池星熠事先戴好了泳帽，白色的泳帽上印了一面国旗。黑色的泳裤紧紧包裹住他的身体, 大红的长款羽绒服没有拉拉链, 露出紧致清晰的肌肉线条。
随着他的名字响起, 池星熠手指挂着泳镜的绳平静地往外走去。
现场嘈杂的人声冲破耳膜, 他隐约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白色灯光亮得晃眼, 一股带着消毒水味水汽扑面而来。
池星熠脚步停下，身后大屏幕亮起一抹鲜红，往前看去, 闻汐驰和一众教练在警戒线外的教练区看他，所有人脸上都挂着丝紧张。
就是这种感觉。
真是久违了！
池星熠深吸口气，垂眸看了眼微颤的手，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兴奋、激动。
他终于，又回到赛场了！
他终于，登上了奥运会！
闻汐驰远远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有些恍惚，这小孩什么时候成长到这个地步了。
初见仿佛就在昨天，还记得自己从路上把他捡走，那时候想的是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人。
这一路，太辛苦了。
他笑了笑，莫名地莫名地眼眶有点发热。
脱去保温的羽绒服，池星熠戴上泳镜，调整好之后他又朝闻汐驰的地方看了眼。
闻汐驰一直都看着他，很容易就抓住了对方的视线，他唇动了动，露出一个惯常的笑容，无声地说了句什么。
池星熠一个字一个字辨认。
“让他们看看你有多牛。”
他的声音在耳边清晰响起般，池星熠瞳孔缩了下，下一刻唇角勾出一个稍显肆意的笑。
“好。”
解说A:“大家晚上好，我们接下来转播的比赛是50米自由泳预赛。”
解说B：“我国参赛运动员池星熠在第一组，第三泳道。”
解说A：“这是时隔两届奥运，我们再次站上50米自由泳的出发台。”
“的确，这是特别难能可贵的一件事。众所周知啊，短距离自由泳向来是欧美的强项，所以不管结果如何，能站上预赛的出发台上，他就已经成功一半了，希望大家多给点支持。”
底下弹幕也挺热闹。
【现在人戾气太重了，我不咋看比赛，但是一直看到这个娃娃的名字，点进去一看简直污言秽语！不知道的还以为运动员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结果一看就是一场比赛没游好而已……真无语啊】
【池星熠分第一组啊？旁边是迈洛，这咋游啊？】
【再很遗憾地告诉你，他另一个旁边是美国名将加尔布雷思，两个呼声最高的夺金选手一左一右陪他游。】
【艹！这是什么魔鬼分组！】
【希望他心态别崩啊，他上次比赛是冠军赛，要是按照那成绩的话……好像没啥希望了。】
【本来就是送的，期待他不如期待一下蛙泳，周敬和钦海还有夺金的希望。400和800自由泳的希望也大一点，短距离就看个热闹。】
【你们压迈洛冠军还是加尔布雷思？】
【从数据来看，迈洛希望大一点。】
【虽然希望渺茫，但是还是来一句：池星熠，加油！】
【比赛开始了，看比赛看比赛。】
游泳管内安静下来，所有人屏气凝神等着出发的哨声响起。
嘟！
短哨声撕裂开凝固的空气。
八名运动员躯体如压缩至极限的弹簧骤然释放，瞬间扑入水中。
人像一道道疾速游弋的光影，倏忽已破水而出，双臂轮转砸开水面，水花四散飞溅，发出清晰而密集的哗哗声。
沉寂了会儿的弹幕突然疯了般开始滚动。
【？？？？】
【卧槽！现在领头的是池星熠？？】
【啊？？？！】
【嘛子情况啊？！！】
【我艹我艹！现在是压过世界记录一个头了吧？？】
【不是说没希望的吗？？！啊？？？】
解说眼睛也瞪大了点，他转头看了眼自己的搭档，眼中是意料之外的惊喜和困惑。
搭档没空搭理他，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显示屏，手撑在桌上明显是激动了， “男子50米自由泳奥运预赛正式开始！出发反应时最快的是池星熠和迈洛！”
“美国老将加尔布雷思率先抬头！巴西的卡洛·托斯紧随其后。三道池星熠以微妙优势领头！稍后的是二道的迈洛！四人几乎并驾齐驱！”
“托斯的指尖已追平！几人差距是越来越小了。”
“冲刺！四人几乎是并排的！”
“池星熠再加把劲，冲一下！！”
短短几秒时间，解说室骤然安静下来，两人都紧紧盯着屏幕，等待着最后一刻。
“触壁！”
“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等待终点传感器…”
“嘶，好像是池星熠稍微快一点点。”
“我看好像是迈洛。”
“老天！真是池星熠！是池星熠！”
“以21秒32的好成绩，池星熠暂列小组第一！这是时隔八年，50自再次突破预赛！”
【？？！！】
【卧槽！他什么时候这么强的？】
【不儿，热搜不是都在说他不行吗？！小组第一就是你们口中的不行？！】
【我真信热搜上的话了，还好没跟着骂，他们嘴是真臭，现在可以来道歉了。】
【我是不是可以梦一枚奖牌了！！】
【一个预赛而已，前面还有半决赛和决赛，过来再说。】
【上面说话的那个就是热搜上骂人的那一批吧？嘴是真硬，要是脊背也这么硬就好了，狗hj！见不得自己国家好！】
论坛更是哭声一片。
【呜呜，我星哥回来了，我就说他一定会回来的！】
【虽然我一直相信星哥，但这几个月也是愁死我了。我好担心他，担心他一蹶不振，还好还好……感谢没有放弃！】
【老子终于可以去广场骂那群臭傻逼了！艹，前几个月真是憋死我了！现在这胸也是挺起来了。】
【楼上那个去变性了？】
【滚你丫的！当然如果可以嫁池星熠的话……我愿意！[脸红.jpg]】
【我星哥!太强了！】
【你们只会呜呜呜，我早买决赛的票了。横幅已做好！等看我的发挥。】
【……能梦决赛？】
【胆小鬼，我梦的是金牌！！】
池星熠看到成绩很开心，但没再像卡塔尔站那么激动，面对众多记者的采访，他面带笑容平和陈述着。
孙指和闻汐驰站在一边等他采访结束，孙指突然感慨了声，“感觉小池成熟了不少。”
闻汐驰双手抱胸看着那个面对镜头不再局促的池星熠，眼中划过一丝复杂。
和第一次采访相比，那个羞于面对镜头的男孩成长成了一个八面玲珑的成年人，每一句话都是深思熟虑后才说出口。
一切变化都源于那一场语言暴力的狂欢。
网络乐于造神，也乐于将神坛高坐的神拉入污泥踩踏，看他沾染一身污秽才又开心地寻找下一个目标。
闻汐驰深吸口气，没再多想，走过去手搭在池星熠肩膀上，和记者们说：“不好意思，一会还有100米预赛，现在我们要去做准备了。”
说着就半推半揽着池星熠往后台走去。
100米预赛林邵在第三组比赛，池星熠分配在第五组比赛。
林邵先上场，池星熠朝他伸了个拳，林邵心领神会地和他碰了一下。
“加油。”
“嗯哼。”
迈洛和林邵预赛小组分在一起，他见林邵和池星熠碰了个拳，也举着拳要和池星熠碰。
池星熠眼疾手快收了回去。
迈洛歪头，疑惑道：“嗯？”
池星熠小声“哼”了声，“比赛第一友谊第二。”
迈洛听不懂：“？”
“说了你又听不懂，小洋鬼子快去准备吧。”
教练团：“……”
要不是亲眼看到池星熠和他口中的“洋鬼子”勾肩搭背一起去吃饭，他们真以为他不待见他呢。
池星熠对上教练们的眼神，朝他们扬了下眉，小表情还微有些嘚瑟，“这个关头，家国大义我还是懂的，放心。”
教练们：“……”哇哦~原来“家国大义”是这么用的，真是长见识了。
有人转向闻汐驰，“快把那丢脸的玩意儿领走。”
闻汐驰乐得肩膀直颤。
林邵上场之后深吸了口气，用力按了按肩膀，往前往后拧转着，肩背后贴“Y型”肌效贴。
短促的哨声响起他站上出发台，脚底湿湿腻腻的，这样的台子他站过无数个，已经数不清比了多少次比赛了。
泳镜下的泳池蓝汪汪的，他最开始学游泳的那片山里的露天池塘是绿莹莹的，像一块冻着薄荷的冰。特别是夏天，从高高的地方跳进去，凉丝丝的水瞬间将人包裹住，一夏的酷热顿消。
他爸爸年轻的时候练过体育，退役后在体育局考了一个闲职，发现他游泳有天赋好像只是时间问题。
他的天赋得到多方确认后，眼前就不再是外婆家门前的“薄荷冰块”了，变成了各种50米蓝汪汪的泳池。
最开始的时候他看到泳池腿就打颤，因为他技巧动作总是做错，一错那个教练就用藤条抽他小腿肚。
藤条的印子一条叠着一条，他妈看得落泪，直嚷不学了，她只要他平安健康长大就行。
爸爸和妈妈大吵一架后，他还是继续了这条路子。
藤条的印子淡了又有，有了又淡，不知道叠了多少次后，技巧动作终于学全了，教练也终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小小的他以为“轻舟已过万重山”，却没想到只是一个开始。
他能进省队的消息下来后，他爸爸一个滴酒不碰的人喝的酩酊大醉，抱头痛哭，那一刻他想或许他身上还承载了父亲的某些梦想。
又感觉命运的神奇，要不是他爸懂一点体育，对此有一些执着，或许他并不会走上这条路。
冥冥之中好像铺陈了好久好久。
他的天赋在省队里也算是名列前茅的那一撮，特别是爆发力和身体素质，这么适契的条件理所当然地分配到了短距离，一个看似“永不见天日”的位置。
教练和他说，亚洲短距离想要出头很难，如果他选择中长距离把耐力练上去后，可能离成功会距离近些。
但，他们也需要短距离人才，他们很缺短距离人才，问他愿不愿意。
他心中可能也有那么一点情怀，初生牛犊不怕虎满口应下。
后来才明白这哪是难出头，这简直是不可攀越的万丈高山，一个种族优势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也轴，也或许是他天生喜欢激烈的赛事、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又或者是那几个教练的“循循善诱”，总之还是坚持了下来。
从绿莹莹的小池塘走进奥运会，他也多少有几分恍惚。
他还记得他来的时候，他爸爸说奥运那天他要把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叫来看奥运。
不管胜败，他永远是他的骄傲。
哨声响起。
他跳进那铺陈了十多年的泳道，冰凉的水瞬间紧紧包裹住他，是绿莹莹的小潭，也是蓝汪汪的泳池。
蝶腿、水下滑行，重复了成千上万次的动作，熟悉地不能再熟悉，每一个角度都是精细计算过的。
林邵侧眸看了眼临道的迈洛，眼瞧着他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他目光一厉，牙根紧咬，没道理别人能做到的事放他身上就做不到了。
谁的十几年都是一样的长.
“林邵暂列小组第三，马上就转身了，林邵加油！”
“林邵开始加速了！转身之后和第二的距离越拉越进。”
远在中国Z省，林邵家客厅挤满了人，亲朋好友们视线紧盯着中央那台崭新的大液晶电视。
林爸手攥得发白，眼瞧着他离第二越来越进，一张脸更是绷得通红，瞧着跟自己上去游了一趟。
满满一屋的人，却没半点声响，只有焦灼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解说端正的播音腔带着荧幕特有的距离感，“最后二十五米，运动员开始冲刺了！”
“林邵冲上来了！”
“林邵第二了！与迈洛只差一掌距离！”
“触壁！”
“成绩马上出来，林邵是小组第二，能不能进入半决赛还要看最终成绩排名。一共九个小组，七十一人，十六人进入半决赛，希望还是很大的。”
“100自成绩已经出来，迈洛小组第一47秒83，林邵小组第二48秒07，巴林……”
林邵爸爸舔了舔发干的唇，林邵表哥表弟开始查往年奥运的预赛成绩，想做个对比。
从泳池出来，林邵用毛巾擦身上的水，一面听教练给他纠正刚才一些小细节错误。
他没有立马去后台冲洗，等在前面看打算看看其他运动员的比赛，也等等最终成绩。
第四组比赛比完。
他暗暗计算成绩排名，教练也跟着一起算，四组比完，三十二人他排第六名。
“希望很大，只要后面五组不变态的话。”
“后面还有好几个厉害的，不过林邵这个成绩应该稳得住。”
尽管他们都这么说，但最终成绩没出来，他脸上一点轻松的神色都没有。
第五组，池星熠上场。
因为他50自预赛第一晋级，他一出场关注度格外的高，除了记者和观众，还有各国的教练以及运动员。
迈洛、加尔布雷思等众多名将都站在警戒线边观看。
等待哨响时，馆内落针可闻。
下一刻，水花飞溅。
与此一同的是要把场顶掀翻的加油呐喊声。特别是这组中有美国东道主参赛运动员，加油声更是之前的几倍。
但不销多时，东道主的风采就被池星熠夺走了。
“池星熠暂列小组第一，和第二已经拉开半个身位！”
半个身位在顶尖的短距离比赛中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边上观看比赛的各国运动员和教练齐齐变了脸色。
可见池星熠的恐怖。
不止是外国的众人脸色不好看，连我们自己的教练脸上都是猪肝色。
不过不是气的，是激动、兴奋，意外之喜。
“卧槽，闻汐驰你们两玩了个这么大的？”
“之前集训的时候是掖着藏着了吗？”
闻汐驰笑笑，双手抱胸半倚着栏杆。池星熠本来就是比赛型选手，不到比赛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他会爆发出怎样惊人的力量。
“触壁！池星熠小组第一！”
“成绩是……”解说等成绩出来，成绩出来的那一刻饶是她声音也顿了下，进而激动道：“47秒32！比原排名第一的迈洛快0.51秒，在已经比过的运动员中暂列第一！”
这个第一一直到九个小组全部完赛，也没被打破。
霎时，一个词条爆炸般登上热一——#池星熠杀疯了#。
【！！！太强了吧！50自第一，唯一一个进入半决赛的亚洲人。】
【100自我亲眼看着他拉出半个身位，眼睛差点没瞪出来，卧槽太强了，卧槽卧槽！】
【恐怖如斯，是谁之前说他不行的！！给我出来道歉！！！】
【看到其他国家教练那崇拜的眼神没？哈哈哈哈，我真是笑死了。】
【啊啊啊，看得我热血沸腾了！我这就脱光了下去跑几圈，冷静一下。】
【短距离是不是要再创辉煌了！！】
【真杀疯了，我白天都不敢做这样的梦，池星熠牛逼！】
【池星熠牛逼！！！】
【我可以梦一个继闻汐驰后第二个亚洲面孔的短距离奥运冠军吗？】
【啊啊啊！闻汐驰和池星熠多少有点薪火相传的味道！】
林邵排名十五，也顺利晋级半决赛。
一屋子的人看到成绩眉开眼笑，不再像刚才紧张得空气凝固了般。
“我们家邵邵真是争气啊。”
“老哥牛掰。”
林爸一直憋着的那口气终于吐出来，不过想到半决赛，一颗心又高高地提了起来，嘴里小声嘟囔着“关关难过，关关过。”。
100自两名亚洲选手入半决赛，还全是中国的。前所未有的好成绩，让教练组高兴得恨不得抱头痛苦。
但对上各国聚焦过来的视线，逼格还是不能丢的，一个个昂着脖子，从腰部到头都挺得笔直，那嘚瑟的模样活像打了胜仗的公鸡。
50自和100自预赛后还有好几个项目，林邵和池星熠稍微能休息一会，教练却是不能的，他们还要盯着后面的比赛。
林邵和池星熠本想去吃点东西，再回宿舍休息一会，准备明天的半决赛。还不等他们东西收拾好，国际兴奋剂检查小组先一步截住两人。
这并不意外，特别是池星熠这表现。
两人停下手头上的活，配合工作人员抽血和取尿。
……
半决赛举行时间洛杉矶下午两点，国内凌晨五点。
因为预赛的惊喜，半决赛关注人数明显增多。
比赛还没开始，游泳预赛的词条已经登上热搜。林邵和池星熠的名字也慢慢爬上去。一半的淘汰率让大家的心都悬了起来。
特别是林邵，林邵是卡着线进的半决赛，如果要突破的话，起码要往上攀爬八九个名额。
赛前教练给林邵按摩肩膀，拍拍他的胳膊和大腿，帮着他松解肌肉。
“一会脑子什么都不要想，就当作最普通的一场比赛。”
林邵“嗯”了一声，尽管应得轻松表情还是稍显凝重。
这个时候安慰的话有些苍白，教练又和他讲了讲他容易犯错的小细节，让他注意着点。
先开始的是池星熠的五十米，按照半决赛的名次决定泳道位置，分为两组。
池星熠预赛第一，迈洛预赛第二，分别是两组的4号泳道，依次类推，第三名第四名则分别是两组的三号泳道。
迈洛那组先开始。
50米眨眼之间，迈洛游出了一个特别好的成绩，19秒99，当前的世界纪录是19秒87。
几乎是贴着世界记录。
成绩一出就是王炸。
【迈洛预赛的时候有隐藏实力吧？快了这么多！】
【应该，他这次好像是冲着破纪录来的。】
【好强！决赛会不会还更快？】
【天哪，迈洛真是没有上限的吗？他真的每次出现都在进步。】
【我闻神的记录还能保持多久？以后奥运会上是不是看不到他的名字了？呜呜呜，一边舍不得，一边又希望大家越来越强。唉，人就是这么矛盾。】
【我一直觉得闻汐驰是泳坛最可惜的一个了，他退役的时候都还是上升期，要不是因为伤病不敢想会游出多恐怖的成绩……我衷心祝愿所有运动员都好好的，不要被伤病所扰。】
【他这样退役竟然没有离开泳坛，如果是我我巴不得再看不见泳池，每次看见都像在心口剌刀子。】
【如果所有人都像你们想的那样，泳坛的未来是什么？当初他是唯一个掌握了第三代技术的人，他如果退了，谁来传承？】
【我听说他是自愿考的教练，其实当初有更好的去处。】
【薪火相传，方能生生不息。】
【池星熠就是他新的希望，新的火苗。】
第二组上场，难得的，镜头在池星熠身上停留了很久，半决赛赛场上唯一的亚洲面孔。
郑老略有些浑浊的眼，盯着出发台上的少年。池星熠站在那，年少稚气的脸上满是大干一番的傲气。狂妄的眼神和多年前另一个少年的面孔渐渐重合。
他眨眨眼，眼底血丝铺满，也不敢往旁边站立的人看一眼。
一些遗憾是花费一辈子都没法填补的。
“大家早上好，现在收看的是50米自由泳半决赛现场，第二组四道运动员池星熠以预赛第一的好成绩晋级半决赛……”
解说端庄的笑容出现在荧幕中。
基地今天每一个赖床的，食堂大彩电里里外外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诶诶诶，星哥星哥！”
“星哥也是抗住了央视的镜头，真帅啊，也就比我差一点点。”
“卧槽！我早上起来还没上厕所，我尿黄我滋他。”
“好恶心，都快闭嘴吧，我还没吃早饭嘞。”
“迈洛刚才成绩是多少来着？”
“19秒99。”
叽叽喳喳的声音顿消。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同样是游泳运动员知道这个成绩有多恐怖。
片刻后有人咬牙“啧”了声，“这也太强了吧！能不能给别人留点活路。”
“嘘，比赛要开始了，别说话了。”杨阳舔了下发干的唇，手用力抓在旁边那人的手臂上，眼睛盯紧了屏幕，小声地说了句，“加油啊。”
随着出发号令响起，八名运动员一跃而下，溅起的水花湿了摄像头。
摄像头稍稍拉远了些，一时还有些分辨不出哪道是哪道。
等再定睛一看，池星熠已经占据了第一的位置。
大食堂立马被点燃。
“卧槽！星哥冲啊！！”
“压着记录线游的！牛逼格拉斯！！”
“稳住稳住！时效别掉！已经一半了，稳住就能赢！”
“开始冲刺了！腿打起来啊！”
杨阳平时那么咋呼的一个人，此刻听着耳边一道又一道的呐喊声，一个字都没说，沉静地坐在那，唇干得起皮，始终只是那样紧紧盯着屏幕。
这么冷的空调间里，热汗也顺着额角往他脖子根里淌，手暗暗使力，握得发白。
池星熠刚到省队的时候，一伙人一起吃烧烤，每个人都说了自己的愿景，大多都是关于奥运的。
如今那一桌人，退了三个，如他的几人还在省队苦苦挣扎，明年还能剩几个不好说。只有池星熠一个人冲上去了，冲上了奥运，冲上了半决赛，如今是决赛…
“触壁了！”
“多少多少？成绩是多少？排名多少来着？艹，一到关键时刻就拉远镜头，看都看不清。”
“等一下，成绩还没出来。”
“出了！我……艹！”
“！！！多少？我没看错吧？！”
第98章 第 98 章 奥运4
“多少？”
“19秒98？？！”
诺大一个食堂顿时安静下来, 安静地连呼吸声都戛然而止般。
紧接着又几倍地爆发出来。
“啊啊啊啊！”
“第一！！半决赛第一！！”
“比迈洛还快0.01秒！”
杨阳呆呆坐在那，从镜头中看到看着池星熠攀着水道在那喘粗气，脸色有些发白, 别人来祝贺他他也只是轻轻笑了笑, 好似没再多力气。
眼泪蓦地顺着脸颊划下, 他双手捂着脸又哭又笑, 又心疼又替他开心。
决赛！50米自由泳的决赛！
他做到了！
闻汐驰站在教练席位，桃花眼微微勾着，笑容丝毫没收敛，上前去接池星熠的时候他也管不上什么镜头不镜头的，紧紧拥抱住他, 唇贴在他耳边, “你太棒了！”
刚才还因为力竭稍显冷淡的池星熠，脸瞬间通红, 一双眸子不知道该看摄像头还是该看闻汐驰。
握着毛巾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环上了闻汐驰的腰，唇角上翘，“嗯。”
没太多时间给池星熠调整，100米半决赛就在十几分钟之后。
100自也分为两组, 林邵和池星熠在一组。
上场前教练还是那句话, “就当最普通的一场比赛来游, 不要紧张。”
林邵和池星熠对视一眼, 这怎么可能当的了，知道他们现在心跳有多快, 有多紧张吗？
又，有多想赢。
想赢的心始终占据上风，所以才能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
两人深吸口气, 依旧碰了个拳，按照名次出场。
100自他们也还是第二组，第一组已经比完，第一的迈洛46秒78，又是一个贴着世界纪录的成绩。
而第一组晋级线边上的第四名47秒79，第五名47秒80。
泳镜前的世界好像总是只有那一条条鲜明的泳道，他们就像是被禁锢在了这一方小世界中。
枯燥地一次又一次尝试缩短时间。这群人却也傻乎乎地甘之如饴。
就这么一天一天地拼到了奥运会上。
100自的比赛很激烈，触壁的时候看着像是同时碰触。
短短的一秒钟时间，却决定了优胜劣汰。
池星熠46秒80的成绩，半决赛第二的好成绩进入决赛。
林邵很遗憾，47秒81小组排名第四，0.01秒之差落败。
第一组的第五名看到成绩的时候喜极而泣，抱着他教练跳了起来，说不出是喜悦多点还是感慨多点。
林邵把泳镜摘下，抬头看着大屏幕上的47秒80和47秒81久久没能回神。
林邵的妈妈看着镜头中一扫而过的林邵，手捂着唇哭出了声，有人安慰她，“没事的，邵邵还年轻，还有机会，能拼到这个地步已经很厉害了。”
林邵妈妈摇摇头，哽咽道：“我不是因为他输难过，无论输赢他永远是我的骄傲，我只是觉得他太辛苦了……”
“真的太辛苦了，太累了！”
整个场馆都很安静，有个运动员却在下水就出现了重大失误，动作过于猛烈，导致肩膀旧伤复发。
他尝试着往前游，剧痛让他不得不在中途就停下，或许是不甘，又或许是觉得老天耍他。
看着近在咫尺的终点，他手扶着自己的肩膀在泳池中哭得撕心裂肺，“Everything I fought fone.” （我拼搏的一切……化为乌有）
“ime.”（没有下一次了）
洛杉矶天空灰蒙蒙的。
四年一场的奥运，有人得意，有人失意。有人完成了梦想，也有人惨败而归。
不管是哪种方式，无一例外都伴随着泪水。
池星熠两个项目都闯进决赛，热搜上他的话题居高不下。
短距离游泳项目自闻汐驰后就一直是国内短项，常年被欧美霸榜，一溜名单看下来，池星熠名字在里面都格外显眼。
不出意料在外网也火了起来。
树大招风，当晚的采访就出了幺蛾子。
有一个没有进入决赛的外国运动员在接受采访时，很隐晦地表达了自己认为池星熠服用了兴奋剂。
否则一个亚洲人很难能游出这个成绩。
这话一出，在外网引起轩然大波，“池星熠”有关话题竟登顶外网热一。
不少人应和他的言论，认为应该严查池星熠，也有人用自己的专业知识来论证亚洲人为什么游不出这个成绩。
国人哪见得了自家的人被这么的骂，纷纷掀杆而起，挂梯子翻墙。
我们也不单纯是骂人，该讲的道理，该摆的数据一一列出，可谓“文武双全”。
也有一部分思维清晰的老外认为他发言太过傲慢，这是长期人种歧视养成的思维。
“人种歧视”一个帽子扣下来，他立即就发了道歉声明。
因为池星熠过于出色的成绩，国际反兴奋剂组织一轮又一轮的血检、尿检就没停过。
深夜十分，池星熠还在大楼的大厅等着下一轮的尿检。
他打了个哈欠，也就还好决赛在几天后，要不然这个点还没睡，会不会影响到状态得两说。
成绩一样不差的几名美国选手全部免检，其他国家的运动员也只是抽检。
不断被检查的只有几名中国选手。
中国进入决赛的运动员，一个人的检查次数比所有美国运动的检查次数加起来还多。
赤裸裸的偏待和歧视。
教练团队提出严正抗议，但来检测的工作人员说话权并不大，也只能赔笑。
该检还是得检，拒检的后果没人能承担得了。
说到底还是没有话语权，这类国际组织中没有自己的人，说不上话。
闻汐驰让池星熠靠在自己肩膀上休息一会，“你先睡，人来了我再叫你。”
池星熠“嗯”了声，也没矫情，白天的比赛耗费了太多体力，他脸埋在闻汐驰的颈窝，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他闭目养神。
深夜的大厅空调开得很足，隐隐有些凉意，闻汐驰把外套披在池星熠身上，指腹轻轻带过他灰青的眼底。
他想他当年没往政治方面走是不是个错误的选择？
如果他往泳联发展，今天我们国家的运动员是否就不用受这样的委屈？
从他那时，不，应该更早，一直延续到了现在的不公平待遇，又得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池星熠睡着了，耳边是均匀的呼吸声。
闻汐驰打开手机，一片安静中，手指轻点屏幕的声音都显得那么清晰。
不多时，闻汐驰许久没动过，几个社交平台相加过两亿的账号发出了一篇文章。
一个人能做的事不多，其他人撕不开脸，怕得罪人不好办事，他不怕。
总得有人对外提出问题，让大家都知道这内里是个怎样的“糊涂官司”，公平不是求来的，是争来的。
【闻汐驰！！！？】
【卧槽，你竟然记起密码了？】
【！！！我以为我看错名字了，点进来一看竟然是真人！！】
刚开始大家还只是惊讶于闻汐驰发动态这件事，等细细看了文章，评论区就乱了。
【什么狗屁组织？我一直知道我们被区别对待，但没想到会这么不公平！！！】
【数据你们看了没？三天七次兴奋剂检查？？？你按顿算的吗？？美国从开始到现在一次都么有？？？】
【那几个游完泳脸憋得更紫茄子一样的不查？】
【现在不查紫茄子，下一届奥运会说不定就变成橙茄子了！你们想集齐七种颜色召唤神龙吗？】
【没查的都是哮喘患者吗？咳，哮喘患者真的能游泳吗？还有体操那块也是一样。】
【不是，这个点洛杉矶还是凌晨吧？这个点还在等检查？卧槽了！！！我们运动员就是这么给你们磋磨的！？】
【有没有替运动员考虑过？！这都什么时间了？！就算明天没有比赛，也不能这样吧！！】
【难怪连我闻这种见惯大风大浪的人也忍不住发小作文了！真恶心！】
【当一个组织失去公信力，距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文章案例鲜明、数据清晰、条理分明，双语翻译，内外网双发。看来闻指这次是被气狠了。】
国内社交平台上“国际泳联”“国际反兴奋剂组织”的账号都被攻占。
外网也有很多闻汐驰的粉丝，几乎都是游泳爱好者，这波投放算是精准打击，纷纷帮忙说话。
几个官员刚发现这件事的时候炳没有在意，每年都有运动员会发这些没用的牢骚，冷处理就行了。
他们还是没想到闻汐驰的影响力，一夜过后，事态就不受控制了。
许多国游泳退役运动员纷纷转发，一时间涵盖了好几个大洲，还有些体量大现役运动员，和体育媒体。
传播度之广泛是他们没想到的，当所有人都在质问他们的时候，他们的公信力变得岌岌可危。
先是和闻汐驰有过合作的几个品牌商全部撤除赞助，之后有合作的中国艺人和运动员也都发来了解约的想法。
一见这场景，他们顿时坐不住了，通过中间人去找了闻汐驰，就一件事——希望他能删除那篇文章。
闻汐驰自然不能同意。
“这篇文章给我们带来的损失不可估量，如果你一意孤行的话，上了法庭，你所要承担金额是你无法估量的。”
闻汐驰一身教练的衣服都压不住他身上天生的不安分气质，他嗤笑一声，“没必要恐吓我，我不吃你那一套。”
“你要是好好说呢，我还陪你聊两句。你要是威胁我，我可没时间陪你在这里绕圈子。”
那官员面色一冷，“你有什么条件？”
“条件？”闻汐驰手撑在桌上，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要求公平对待算条件吗？”
“……”
几位官员沉默下来。
闻汐驰笑容十分嘲讽，转身往外走。
他不可能删文章。他也知道仅靠一篇文章就想要摆平这一切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谈再多都是浪费时间。
只能说，能改变一点是一点吧。
因为闻汐驰的不配合，国际反兴奋剂组织只能召开记者会。
“为什么美国运动员全数免检？”
“检查次数是依据什么制定的呢？”
“抽检为何只抽到中国运动员？”
“是否有刻意针对中国运动员的举动存在？”
面对记者一条条直激要门的锋利提问，有人冷汗直流。
而真正想要干实事的人却是乐见其成，也想要倒推改革，回答问题不在是一口官腔，而是真正回答了未来的一些转变和想法。
但能不能实施、什么时候实施没人说得准。
或许是因为闻汐驰这次的举动，后续几天的比赛，的确没有这么密集且只针对中国运动员的检查。
这事儿泳队就当不知道，起码面上当作没看见，装傻充愣。
私底下各个教练看到闻汐驰无不竖一个大拇哥。
这事谁做都没闻汐驰那么合适，影响力大、粉丝量大、有公信力，还是亲身参与者，精通英语，简直叠buff一样。
池星熠开始的时候并不知道，因为他手机被收了。还是训练时和迈洛闲聊，他把手机拿给他看了，才知道在他睡觉的时候，闻汐驰竟完成了一项壮举。
理清事情发展前后，接下去几天他看闻汐驰的眼神都隐含着崇拜。
闻汐驰：“来吃饭。”
池星熠：“嗯*-*”。
“准备睡觉，不要熬夜，明天肩膀这里贴个肌贴。”
池星熠：“好。*-*”
闻汐驰：“……”
他笑了两声，“宝儿，你再这样，我这张厚脸皮都要遭不住了。”
池星熠：“*-*嗯？什么？”
…
周敬的蛙泳决赛比池星熠的早上几天，按理来说他现在应该好好地在训练池里面待着，练不练是一回事，泡不泡又是一回事。
偏偏他碰上了闻汐驰这么个教练，带着他直接冲上了观众席，还和他炫耀前排的票那么难抢，他都抢到了。
主教练团队站在下面，一抬头就看见两糟心的货，还以为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闻汐驰大咧咧地和他打招呼，他气得一口银牙差点没嚼碎。
把池星熠交到这货手里真是天大的错！
视观这么多场次的比赛，有哪个运动员还没比就被教练带着出来看同类型比赛的？
郑老那么淡定的人掏手机的手都是哆嗦的，才接通一腔的怒气控制不住了，脏话涌在嘴边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最后咬着牙根威胁道：“你丫把人给我带回去！”
闻汐驰看了看身边垂眸等着运动员出场的人，又看了看底下几个穿着红白相间教练服的老头死死盯着自己，那眼神恨不得把他拆吞入肚。
他捂着手机麦口，侧头问他，“想看比赛，还是回去训练？”
池星熠大概猜到了什么情况，只要眼神不往教练团队那扫，他就是不知情人士，天塌下来也有闻汐驰顶着。
于是他很果断地点头，“想看比赛。”
他都这么说了，闻汐驰必然不可能去听那几个老头的，留下一句，“你们不用紧张这边，好好看比赛就行，检讨书奥运会之后再给你写。”
就干脆地摁了手机，独留几个六旬老人在底下“群魔乱舞”，手指乱飞。
只是没多久就安静下来，因为运动员出场了。
200米蛙泳我们国家参赛人员有两个：一个是周敬，万年老二得主。一个是钦海，周敬的小师弟，近两年成长迅速，隐隐有压过周敬一头的风势。
就看今天能不能抢班夺巢，成为蛙泳的一把手。
按近两年的成绩来看，这两人都是夺金的大热门选手。
闻汐驰私心还是希望周敬能摆脱了这万年老二的称呼，也算是全了他自己的夙愿。
周敬深吸口气，微微调整了下泳镜，古铜色的皮肤在灯底下黑得发亮，和旁边的白人选手站一块仿佛黑白双煞。
他的肌肉块是整个国家游泳队里最大的，胸肌特别发达，私底下有人喊他男妈妈，不过没敢让他听见。
可能他听见了也不一定能猜出什么意思，例如池星熠第一次听说这个称呼，以为他们是在夸他作为队长和妈妈一样细心照顾他人。
他这么理解了很久，直到有一次和闻汐驰说了，他笑了足足有半个钟，他才明白这男妈妈是什么意思。
导致他后面看到周敬眼睛都有点不知道该往哪放。
短哨响了一声，八名运动员登上跳台。
现场安静下来，一时间几千人的场馆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眼神都凝聚在那八人身上，几台大摄影机也紧紧抓着八人。
周敬紧抿着唇，此时脑子里一片空白，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耳朵上，他要在哨声响起的瞬间做出反应。
如何反应，如何衔接之后的动作，前面怎么拉开距离，中途怎么保存体力，最后十五米如何冲刺，触壁要符合动作周期，尽量不用再开启一个动作浪费时间。
这些他的身体比他脑子记得更清楚。
嘟！
略显沉闷的哨声响起的瞬间，水花四溅，看台上开始了疯狂嘶吼的加油声，各国的国旗挥舞猎猎。
尽管运动员可能听不见，但加油呐喊声一点没小，就连自己也参加过比赛的那几个老头教练也跟着在那挥拳呐喊，明明知道运动员听不见。
可场上有场上的较量，场下有场下的较量。
池星熠被氛围感染，也跟着喊了几声，为显公平公正，周敬和钦海的名字他各喊了三遍，喊完之后嗓子就有点辟了。
周敬前五十米一骑绝尘，闻汐驰目光一会落在池子里，一会看大屏幕上的数据，眼睛忙得不可开交。
握着栏杆的手紧了又紧，眼看着周敬压过世界纪录的线，他目光瞬间亮得惊人，额角青筋鼓出。他一向是懒懒散散的模样，可此时却认真地吓人。
不止是他，底下的几个教练喊得歇斯底里，脸色红得发紫，旁边安保人员是不是都得瞄一眼他们，生怕一个不注意撅过去。
换气、摆臂、蹬腿，换气、摆臂、蹬腿。
不断重复着动作周期。
周敬手往前无限延伸，他今天感觉很好，环绕周身的水不在是阻力，仿佛成了助力。
快！
他要再快些！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加速、不断加速、拼命加速。
就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也无所谓。
他年龄越来越大，有时候他惊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队里最大的那个了。
他参加了三次奥运，每次都是金牌的热门选手，但结果总是离奥运金牌一步之遥。
刚开始所有人都说——你实力不差，只是差点运气。
可这运气一差就是十多年，横跨了他几乎整个运动生涯。
他无数次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没什么实力。他看着和他同期的闻汐驰一次又一次地突破自己，突破世界纪录。
他很羡慕。
无比羡慕。
每次和他站在嘉奖台上时，他都觉得自己像个灰扑扑的小丑。
于是他开始更魔鬼的训练，他不仅是奥运会上的万年老二，他还是国家队的万年老二。有闻汐驰这么一个精彩绝艳，百年难出的天才横档在他面前，那时他颇觉的这天空灰暗的让他难以忍受。
有很长一段时间闻汐驰是树立在他面前的榜样，他无法超越他，甚至无法企及。
闻汐驰的才能像把枷锁，长久得禁锢、压抑着他。
可是有一天这个榜样突然就毁了。
闻汐驰腿伤后，所有人都在想办法，他呆愣得看着他坐在轮椅上被推进来，那种感受就好像他被谁重重打了一拳，打得他头脑发懵。
闻汐驰应该是意气风发的，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了无生机了。
闻汐驰宣布退役的时候他无法忍受，他攥着闻汐驰的衣襟让他振作起来，他都还没超越他，他怎么就能退役了。
那是他做过最出格的事。
他已经有点记不清那时候闻汐驰的表情了，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哭，只记得他很轻地说了句：
“我游不动了，周敬。”
多年后的现在想起来，那时候自己挺自私的。
没人会比闻汐驰自己更难过。
“哗”！
水流被破开，他蹬腿而上，心脏在胸腔快速跳动着，好像不断地敲击在耳膜上，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力竭的边缘。
出发前他问郑老，要是自己这次又没拿到金牌怎么样。
郑老只是指了指队服前面的国旗，“对得起你穿的这身衣服，和这面旗帜就行，金牌银牌，亦或者没有奖牌都没事。”
周敬眸子瞬间凌厉，他就算是死也要顶上去。
都拼到这个时候了！一个四年又一个四年，寒来暑往他都熬下来了！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认输！
他要让五星红旗升至最高点！
死也要顶上去！
三米。
两米。
一米。
触壁！
第99章 第 99 章 奥运5
水花飞溅, 他抬头出水。
一转头对上钦海那双略显稚嫩的眼睛。
他微微一愣，钦海也触壁了？
场上的加油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所有人都在等着大屏幕的成绩。
一秒、两秒……
周敬觉得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他深吸口气, 力竭到有些站不稳, 只能攀着漂浮的分道线, 眼神却一下没离开大屏幕。
他不断在心里复盘，他今天状态很好，游的过程中并没有出现大错，技术细节也把控得很好。
没问题的。
没问题的……
成绩出现的那一刻。
“啊啊啊啊！中国队！中国队最棒！！”
“牛逼！！！”
耳边充斥着国人激动的呐喊，他抹了把脸上的水, 伸手越过分道线, 和钦海碰了个拳，他听见自己笑道：“钦海, 恭喜啊。”
钦海看着屏幕上的成绩，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滑落，喃喃低声，“我是冠军？！我、我竟然是冠军！！”
周敬背对着镜头，仰头擦了一把脸上的水珠, 他的教练上去拥抱他, 但更多的人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去簇拥胜利者。
国内解说也很激动, “游泳队再为我们添了一金一银！！”
“小将钦海第一次参加奥运就夺冠，真是意外惊喜啊！老将周敬依旧发挥出色, 为我们夺得一枚银牌！”
“两人仅差0.08秒，第三名和周敬也只差0.1秒不到，大家都追得很紧, 这场比赛很不简单！想必大家也看得酣畅淋漓。”
“周敬……”另一名解说说着突然顿了下，“我和他相识多年，这次比赛对他来说肯定有些遗憾。”
“怎么说呢……”
那人想了想，不知该从何说他和金牌的失之交臂，叹了口气，“将军尚可战，新将已长成。”
“当然我们必须认识到，金牌并非奥林匹克精神的全部。银牌、铜牌，以及那些虽未夺排但突破自我、展现顽强拼搏精神的运动员同样值得尊重和喝彩。奥运会的价值更在于参与、交流、友谊和对全人类极限的共同探讨。”
“银牌、铜牌乃至于无牌，亦可敬。”
看台上，闻汐驰的手松松搭在栏杆上。
池星熠看着钦海和周敬披上国旗绕场一周。
钦海在哭，周敬在笑。
冠军只有一个，顶峰也只能容纳得了一人，谁的梦不是梦，谁的四年不是四年。
心里有种酸胀感不断往外涌，他不由自主地问了声，“竞技是什么？”
闻汐驰目光微凝，看着被簇拥的两人，看着他们身上鲜艳的国旗，看着钦海满脸的泪水，周敬微微抽动的唇角。
耳边人声鼎沸，他越过泳池往虚虚遮掩的幕后看去，有人抱着教练哭得肝肠寸断，喊着要是平时再努力些就好了。
有人力竭到需要别人扶着走可依旧没有获得很好的名次。也有人看一眼成绩就背着包匆匆往外走。
那瞬间闻汐驰脑海中划过无数的答案，是灿烂、是拼搏、是残酷、是遗憾、是圆梦……
“谁知道呢……”闻汐驰唇角的笑微收，“或许是热爱吧。”
池星熠看向他，闻汐驰惊觉自己差点说了酸话，啧了声，“不然谁玩这糟心的东西。”
颁奖仪式之后，周敬取下脖子上的银牌，坐在体育馆外的草坪上，看着各国的国旗随风展开。
闻汐驰扔了瓶冰水给他，“深沉着呢？”
周敬瞥了他一眼，拧开水瓶仰头灌下半瓶。
“这大太阳就坐在这晒，也不知道躲着点，真轴啊。”闻汐驰勉强找了个有点阴影的地方，他可不想晒成周敬那样的大老黑。
他顿了下，才问道：“怎么说？下次再来？”
周敬声音还算轻松，“顶不住了，下一届我就三十四了。”
他用手按了按自己的肩膀，上面还贴着几个肌贴，今天上场打了四针封闭，要是再来四年，打八针？
这几年下来大大小小的伤，想要再继续的确是有点难了。
闻汐驰语气里没了惯有的调侃和懒散，“就打算这么退了？甘心？”
“你退的时候甘心吗？”
闻汐驰：“那哪能甘心，要是甘心也不会来做教练了，但我是没办法了，你……”
他话还没说完，周敬就打断了他，“我也没办法了，世锦赛的时候，我就眼睁睁地看着钦海超过我。我看着他每一天都在进步，一点一点的超越我。”
他沉默了会，叹了口一起，“心有余而力不足，真是一点办法都没。”
喉结上下动着，他唇角微微颤动，宣示着内心的不平静。他心态崩过，开始疯狂训练，训到后面肌肉挫伤。身体一堆的毛病，去年还动了两次手术。体力不断下降。再坚持四年……想都不敢想。
“的确是到该退的年纪了。”
两人坐在那突然就沉默了下来，没话说了。
“没退的时候，天天训练，想着等退役了之后一定要大吃特吃，要到处去玩去逛，好好的、精彩的活，谁还要过这种苦逼的生活。”
“真要退了，就只剩迷茫，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周敬眸垂下眼眸，把手里的矿泉水捏扁远远地朝垃圾桶投过去。
“还想游，真想想游到老游到死。”
“真—他妈的，什么道理。”
闻汐驰也学着他的样子，把自己矿泉水瓶往垃圾桶投去，瓶子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下降时撞到桶的边缘，弹起后才又落到垃圾桶内。
他视线跟随着空瓶，“谁不想游了，我以前还说我要游到七老八十，结果二十五岁不到就退役了，嘿，见过我这么年轻退役的运动员吗？也是创队里的记录了。”
他说着顿了下，“我那届奥运会结束的时候还在镜头前，高兴地说下次见……”
这行说了下次见，也没人知道下次能不能见，你说残酷吧也残酷，说正常吧也正常。
“我看你这样子也不像能离开游泳这行，实在不行和我一样当个教练吧。”
闻汐驰想到池星熠，笑道：“看着自己培养出来的苗子一点一点发光发亮，那种自豪感不亚于亲自上赛场。”
周敬皱了下眉，“笑得真有点恶心……”
“我做不了教练，不适合。”
周敬顿了下，“我想去考裁判证，往国际泳联走。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想法。”
闻汐驰：“挺好啊，泳联多点自己的人，我们也好办事。”
周敬：“那你可得巴结巴结我。”
闻汐驰懒声道：“泳联拉赞助可少不了我家，你确定我巴结你？”
周敬笑了几声，“美的你。”
“不过说真的，你如果愿意去的话，我真觉挺好。我手里也有些资源和人脉，到时候介绍给你。”
周敬眸光变了变，玩笑道：“那感情好，抱大腿了。”
……
男子混合接力和男女混合接力的预赛在池星熠决赛之前。
关于要不要换人，教练组说是开会实际是“吵架”。
池星熠加入接力的话，时间还能压缩一秒左右。
但他手上还握着两个单项，且冲击金牌的可能性特别大。
是让他专心冲单项奖牌还是两者都不放开，这不仅是对池星熠的考验，还是对拿决策的教练组的考验。
他们要考虑的事情很多，比如池星熠的体力、心态。接力的决赛在他单项之前，如果接力成绩不佳会不会影响到池星熠。
另外，原定的人是林邵，如果把林邵换下去，会不会对他有所打击。
纷杂的问题太多，需要考虑得面面俱到。
几个教练讨论了很久，郑老刚开始只是听，见大家讨论了那么久也讨论不出个一二，才敲了敲桌子让大家安静下来。
他先看向闻汐驰，“你有什么看法？”
闻汐驰双手抱胸，端坐在一众平均年纪四五十的教练中，格外显眼，带着他这个年纪特有的拼劲，“我相信他。”
他的意思很明显了，郑老又看向林邵的主管教练。
林邵主管教练没说话，微微敛起眸子，唇嗫喏了下，片刻后侧头躲开郑老的眼神。
他想再为林邵争一争上场的机会，但数据摆在眼前，慢就是慢，快就是快，就算他私心希望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孩子能再有机会拼一次，却也怕因此影响到整个团队的成绩。
接力金牌是一个团队的荣誉，他张不了这个口。
郑老叹口气，有人上就有人下，如果可以他希望他手下的运动员全部都能上场，但没法子。
他直接拍板，“国家荣誉高于一切。”
池星熠替换林邵上接力。
……
郑老到训练池，把池星熠叫了过来，开门见山，“我们打算让你上男子混合接力，和男女混合接力自由泳那棒。”
池星熠没表现得有什么意外，“闻汐驰和我提了一嘴。”
郑老听到他直接喊闻汐驰大名，眉尾扬了下，看他的眼神顿了下，才又回归主题，“你考虑得怎么样？”
池星熠抹了把脸上的水，没有立马应下来，“林邵怎么说？”
“一会我会去找林邵聊，这个决定不是随便的，我们反复对比过数据，和你们的状态，才一致决定。谁快谁上，你不用觉得有负担。”
池星熠在郑老来的前一秒都还在训练，这会儿气还没匀，呼吸稍重，他垂着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郑老继续道：“如果你上接力的话，会多加四场比赛，再加你两个单项决赛，一共还有六场比赛。”
“你那两场对你单项决赛对你个人至关重要。再参加接力的确是个巨大的挑战。体能、精力、专注力，都要拉到极限。”
池星熠有野心，郑老眼神凝在他身上，虽然觉得不用他劝什么，但还是把话挑明了说，“一个队伍中必须有个挑大梁的，顺风局他稳，逆风局他狂，没人可上的时候他得顶。之前的队长希志退后，闻汐驰顶上了。闻汐驰退的时候，周敬顶上了。”
“接力的奖牌是一个团队的最高荣誉，这两块牌子我们不允许丢，也不能丢！这就必须要有人顶上。”他看向池星熠，“你顶得上吗？”
简单直白的话像一道闪电直击池星熠的灵魂，他手慢慢握紧。
郑老嗓音略显苍老，“当一朵浪花推着一朵浪花时，潮水就永远向前。”
池星熠抬眸，看向郑老的眼神微变，深吸口气，语气坚定，“好。”
晚上，林邵找到了池星熠，应该是教练团队把接力的事和他说了。
两人坐在宿舍底下的草坪上，夏天草丛里时不时传来几声虫鸣，长久绷紧的神经，难得松弛半刻。
池星熠抿着唇不知从何说起，林邵拍拍他的肩，“好小子，你入队比我迟，竟然先上了接力。”
林邵对上池星熠有些抱歉的眼神，笑了笑，“前几个月你那个样子，我不骗你，我真担心。你能走出来我特别开心。”
他说着顿了下，“你可能不知道，你在的话我会安心很多。就觉得不止我一个人作战，就算我出现了什么问题有你可以稳住，我可以不用瞻前顾后，可以放手一搏。”
“我把这话和教练说了，他觉得我莫名其妙，我们明明是竞争关系。”
林邵说着往后仰了仰，双手撑在身后，“我找你不是为了说这些酸话，我只想和你说——国家荣誉高于一切。”
“这个名额是你该得的，你不用觉得抱歉，更不用觉得是抢了我的名额。谁快谁上，这才是良性循环。”
“我没觉得抱歉，我比你快我上很正常。”池星熠那双清水眼，轻轻掠过他，稍显凉薄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一点不让人讨厌。
“噗呲。”
林邵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怪我自作多情了。”
池星熠侧眸看了他一眼，手撑在草地上，指尖微微发白。他本来也想笑笑，可把自己代入到林邵的身上，怎么都笑不出来，没敢再看他，便仰头去看天上的圆月，半晌才低声开口，“你也是个很优秀的对手，同时是个更好的队友。”
一路走来，林邵帮了他很多。每次和他比赛他都要提起十几分精神，稍微松懈一下，就会输。
两人一路竞争，一路拼搏，并肩走到了现在。
“嘿，你和谁学的，给个巴掌再给颗甜枣。”林邵摇摇头，“好了，要说的就这么多了，你回去洗澡吧，今天早点休息，明天好几场战要打。”
池星熠唇动了下，还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再说就矫情了，起身往回走。
他走后，林邵喉结快速滑动了几下，嗓子眼的位置还是有点酸酸的。他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今天是什么日子，月亮怎么还是这么亮，一点都不为他伤心啊。
得，就这样吧。
加油吧，林邵。
还年轻，还有无限可能。
他起身拍了拍屁股后面的草，往宿舍走去。
……
确认了池星熠参加接力后，交接棒的训练立马开展，当初集训期间没少练，所以也只是让大家稍微熟悉一点。
第一棒蝶泳，第二棒仰泳，第三棒蛙泳，最后一棒自由泳。
男子和男女混合接力都通过了预赛，而且都是以第一第二的好成绩入的决赛。
接力和短距离不同，没有设置半决赛，预赛之后就是决赛。
入选的八个队伍，除我们国家这一支，其余全是欧美国家。
决赛在7月26日，也就是后天，明天没有安排任何比赛，全部休息一天。
池星熠的两个单项，50米的决赛在游泳赛事的倒数第二天——7月28日，100米的决赛在7月29日，游泳赛事的最后一一天。
蛙泳是周敬上，这是他自己要求的。钦海和周敬都还有一个单项，周敬顶上接力的话，钦海就可以全力冲单项。
两人水平几乎没有差距，教练组当然不会拒绝他的提议。
闻汐驰看他的眼神变了又变，但知道周敬既然会说出来，就表示他已经考虑清楚了，拍拍他肩膀，“周队就是周队，大气。”
周敬回头瞥了他一眼，那张脸还是那么黑，生人勿近，“他比我更有机会。”
他说着顿了下，似感叹了声，“也更有前途。”
池星熠仰头喝着水，脑中想起郑老的话，“当一朵浪花推着一朵浪花时，潮水就永远向前。”
最后一次奥运，老将还是选择托举新将一把。
池星熠眸色暗了暗没说话，把水放下，重新扎进水中。
周敬跟着池星熠走了两趟，他一个三十岁的“老人”着实有点跟不上他的体力，气喘吁吁地喝了两口水，问闻汐驰，“他咋了？受什么刺激了？”
闻汐驰知道自家小孩心最软，笑了笑，“还能咋？想拿金牌呗。你可别拉后腿。”
周敬手撑着腰在岸上缓了缓，注视着泳池里随着水流起起伏伏的几个小孩，看着他们的一腔热血，心里莫名感动。
良久，唇角扬起个大大的笑，“妈的，现在这些小年轻怎么一个比一个厉害。”
他不用怕后继无人，梯队断层了。
后浪已经恨不得把他们这些老家伙拍岸上去了。
真好。
男子混合泳决赛当天，教练组讨论过后让池星熠打头阵。
池星熠一边放松肩膀，一边听闻汐驰和他说战术安排，“游进47秒，拉出一定的优势，后面三棒才有更好的操作空间。”
“嗯，我努力。”
见他听得那么认真，闻汐驰没忍住俯身抱了下他，“辛苦了。”
47秒内谈何容易，但想要夺冠就只能挑战极限。
池星熠看了眼周围，没什么人，便顺势把下巴搭他肩膀上，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尖，他深吸口气，干脆把自己埋进闻汐驰的侧颈。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一小会儿，他闭了闭眼，连轴转的比赛，身体很累，比身体更累的是一直紧绷着的神经。
精力再旺盛的人，十几天下来都会觉得疲惫至极。
还好有闻汐驰在，除了比赛他什么都不用考虑。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说了。
闻汐驰手轻轻捏着他的后颈，一下一下，感受着颈侧温热的呼吸。
他一面想看他发光发热，又心疼他的付出和汗水。
前天池星熠比完赛，去更衣室换衣服，闻汐驰在外面等了半天都没见人影，进去一看只见人靠在更衣室的长椅上，双眸紧闭。
他轻轻喊了一声，对方没有动静。手脚霎时冰凉，跑过去的时候脚都发软，来不及蹲下直接跪在他身前查探他的状况。
一通检查才发现他只是在睡觉，闻汐驰跌坐在地又无语又想笑，大惊过后半天没缓过神。
头靠在池星熠膝盖上，指腹抚摸过他眼底的青黑，心疼占据了大部分的感官。
那一刻他也质疑带他入行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体育的项目就没有哪项是不累的，一个个往死里练，违背人体自然规律，不然也不会那么多的职业病。
他闭了闭眼，他只想让池星熠快乐平安，别无他求。
但他也知道，池星熠喜欢游泳，能走到这一步没有热爱是无法坚持的。
“人呢？都去哪了？”
思绪被郑老喊人的声音打断，闻汐驰捧着池星熠的脸，在他唇角落下一吻，“别有太大负担。”
池星熠脸皮薄，两人恋爱这么久，一个吻还能让他面红耳赤。这次脱了上衣看得就更清楚了，红晕一直蔓延到脖子根，只好又把棉袄穿上。
可能觉得有点丢脸，他瞪了眼闻汐驰，压着声音迁怒道：“以后大庭广众不许拉拉扯扯！”
闻汐驰哈哈直笑，瞧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下次一定会犯。
被闻汐驰这么一打岔，紧张的情绪倒是少了不少，他穿上厚衣服走去和队友们会合。
三个队友围成了个半圈，就等着他来。
“快快快，过来喊一声。”
“郑老说喊一声能夺冠！”
“谁都可以不信，郑老说的一定要信！哈哈哈。”
池星熠小跑着加入队伍。
几人绕成一个圈，很老套靠呐喊来壮气势。但不得不说很有用，喊出来后，只觉热血翻涌。
“加油。”
“加油加油！”
几人互道加油，不知是对自己说的还是给队友的美好祝福。
池星熠作为头棒先站上出发台，其余三名队员按照位置依次排开。
“别紧张，尽全力游就好了，还有我们呢。”
池星熠听到队友的轻声嘱咐朝后看去，和单人比赛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身后一直有人，就算有失利也会有人能补救。
但同时，一个人的失误也会影响一个队伍，压力只大不小。
他喉结动了动，“嗯”了一声。
等待出发哨时，场馆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绷着神经，等待那急促的短哨声。
短哨响起的霎那，绷紧的神经像被锋利的剪刀“咔嚓”一声剪断。
一时间，水声、呐喊声、加油声、喝彩声响成一片。
每个国家的战术安排不同，自由泳较一般泳姿会稍快些，池星熠也没有遇上迈洛，于是一骑绝尘，五十米下来就和第二名拉开了一个身位。
转身后这个优势还在不断地扩大，眼瞧着就要拉开一个半身位。
手指点到池壁的刹那，第二棒跃入水中，交接棒的反应时间不过零点几秒。
第二棒是仰泳，相较于其他三种泳姿，仰泳是我们的短板泳姿，刚才拉开一个半身位的优势，第二棒结束后就剩下半个身位。
第三棒是蝶泳，一棒下来半个身位的优势再缩水一圈。
观赛的教练开始着急，大多数国家最后一棒的安排都是自由泳，速度会快些，还有迈洛这种怪物还么出场。
而我们最后一棒是周敬的蛙泳。
之前池星熠拉出的优势已经所剩无几，沉不住气的教练焦虑得团团转，不忍心再看。
熟悉周敬的几人还勉强能稳住，无他，周敬着实靠谱。
闻汐驰瞧着风轻云淡，还安慰大家不用着急，实际揣兜里的手也早捏出一把汗。
这也是赛事的魅力，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知道胜利者是谁。
比完的三人手撑着膝盖边喘气边盯着泳池里的情况。
第一个五十米，还是稳定的第一。最后二十五米，当所有人都开始冲刺后，自由泳的速度就体现出来了。
眼瞧着第二名离周敬越来越进。
小半个身位的优势，到只剩一个手臂。
最后十米就差一个手掌了，而对方还在加速。
观众急了，解说急了，教练急了，岸上的队友也急了。
第100章 第 100 章 奥运6
池星熠紧紧咬了下牙, 明明胜利就在眼前。
想到周敬接过接力棒时和钦海的承诺，他大喊出声，“周敬, 你再不冲, 又是万年老二！！！”
声音之大, 响彻整个场馆。
最后五米, 周敬冲刺，划频增快，先一步触壁，仅一指差距。
大屏幕上，NO.1—“A”。
喝彩声和欢呼声响彻整个场馆。
池星熠的那句话不确定水里的周敬能不能听见, 反正岸上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教练团队的人, 你眨眨眼，我眨眨眼, 一边开心地直蹦，一边又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第一个过去，最后还是闻汐驰和郑老先迈开步子，其余人才跟上。
周敬几乎力竭, 被人拉到岸上, 上岸后就坐在地上歇息, 最后五米是咬着牙硬挺下来的, 鬼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唯一的力气就是一双眼直勾勾盯着池星熠，“以后别、别跟着闻汐驰了, 都学成什么样了。”
众人默然，原来是听见了。
闻汐驰才走近就听到这话，无奈接话, “又关我的事儿了？”
周敬冷哼一声，“除了你还有谁敢当我面这么说？”
众人眼神默默看向池星熠。
池星熠侧着脸盯着大屏幕。这会大屏幕上出了每一棒的成绩，他看着自己比迈洛慢了零点几秒的成绩，皱了下眉。
等察觉到大家眼神已经是几秒钟之后了，他疑惑地歪了下头，“怎么了？”
“……”
这种人要是生在古代官场上，怎么死的可能都不知道。
闻汐驰煞有其事地低头和池星熠嘱咐，“你刚才说太大声了，大家都听见了，你周队多没面子。以后这种丢脸的事，只能私底下背着人偷偷说知道吗？”
池星熠“哦”了一声。
闻汐驰：“和你周队说声对不起。”
池星熠如实照做，只是这声“对不起”没代入什么感情，硬梆梆的。
众人：“……”
这教育！还怪礼貌的……
周敬翻了个白眼，不爱搭理他们。仰着头瞧着第一排的“A”，没忍住咧出一口大白牙，自己跟着调侃起来，“万年老二这不是变第一了？”
一句话点醒了梦中人般，有个小队员呜咽一声，瞬间红了一群人的眼。
太不容易了！
郑老深吸口气，喝了声，“我们是冠军！！！”
“冠军！！！”
周敬坐在地上，低低地笑，笑着笑着又有些恍然。
太美好了，好像做梦。
下了台等待升旗颁奖时，几个大小伙子从记者小姐姐那拿了块补妆的小镜子，挤着整理发型。
池星熠被挤到了最中间，原本还有点不好意思，一看两人发胶都拿出来了，他顿了下，语气矜持含蓄，带着那么点故作的不在意，“这个怎么用？”
蝶泳的小伙嘿嘿一笑，仗义地拍了拍胸脯，“哥哥们帮你弄！给你抓一个比胡德禄弄的更时兴的发型。”
“嗯！”
他这声倒是应得干脆。
他们一看就是熟手，三下五除二抓出一个发型。
池星熠原本自然垂落额头的碎发被往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显得哪双眸子越发的黑亮。
他摸摸鼻子，挺帅！
“哥哥们的手艺怎么样？”
池星熠不语，只一个劲儿地竖起大拇哥。
沉浸在自己美貌中的他，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开始找人。
闻汐驰和周敬两人站在泳池的栏杆边不知道在聊什么，一个一个眉头皱得都能夹苍蝇。
心灵感应般，池星熠眼神才落他身上，闻汐驰头就转过来了，一秒不差。
刚刚还皱着的眉，瞧见他瞬间舒展开，唇角带起点笑。待他仔细看清他的变化，眼神微顿了下，几秒才回过神，大步朝他走来。
池星熠正是臭屁的年纪，但他性格又有点拧巴，求夸这种话他是说不出口的，一双黑亮的眼睛就可劲儿地盯着闻汐驰。
闻汐驰唇角的笑更浓了，他是个读池星熠机，夸奖的话张口就来，“哇！这是哪个大帅哥！远远的看还以为是哪来了个大明星呢，走近才发现原来是我家星哥吖~”
跟着走过来的周敬眉眼一暗，转头就走，离开他们的领域。
啧，反胃。
池星熠就吃这一套，眼尾扬起一个不怎么明显的弧度。
闻汐驰：“自己抓的？”
池星熠摇摇头，“师哥们帮我弄的。”
他顺着池星熠的眼神看过去，只见一个小镜子前两人勾肩搭背往手上抹着发胶。镜子就那么小，免不了肉贴着肉。
闻汐驰唇角的笑意淡了几分，浅浅的一点，挂着。
他看了眼池星熠光着的上半身，“以后我帮你抓，我手艺也不错。”
池星熠丝毫没察觉，乖乖点头，“好哦。”
“去换领奖服吧。”
更衣室里，池星熠垂着眸看已经帮他擦第三遍的闻汐驰，“我肩膀上有脏东西吗？”
擦这么久还没擦好？
闻汐驰“嗯”了一声，吻了下他肩头，“好了，擦干净了。”
肩头的温热濡湿让池星熠脸微红，不明白闻汐驰为什么突然动嘴了。
“手伸过来。”闻汐驰拿过队服短袖比在他面前，一幅要帮他穿衣服的架势，瞧那模样还很乐在其中。
池星熠：“……”
“我自己来，你先出去，这样、好奇怪。”
而且他泳裤还没脱，泳裤本来就绷得紧，里面还是中空的，他可不想在闻汐驰面前脱。
闻汐驰垂眸看着他，好像并没有松手的打算。
池星熠后知后觉，他好像有点不对劲，“你怎么了？”
闻汐驰握着衣服的手紧了下，摇摇头，“我能怎么，只是怕你累着。”
池星熠皱着眉打量他，“穿衣服怎么会累？我自己穿比较快。”
他眼里没有半分“调.情、暧昧、浪漫”的存在，只有对高效率的追求。
闻汐驰松开手，把衣服递给他，“那我门口等你。”
靠在更衣室门口，听着里面衣服悉悉索索的摩擦声，闻汐驰叹了口气，一张老脸有点挂不住。
这飞醋他自己都吃得有点不好意思，但那一刻脑子里的占有欲疯狂膨胀，大有一种谁都不能碰到池星熠想法。
他又叹了口气，栽了栽了，真是栽坑里，爬不起来了。
路过的运动员和教练看他靠在那唉声叹气，一个个都奇怪得很，他们国家不是夺冠了吗？怎么还这么愁眉苦脸的？
难不成对这个成绩还不满意？
太卷了太卷了！怪不得他们能夺冠！回去以后必须加练！
他正唉声叹气，伤春悲秋时，背后的门突然打开了条缝。
“闻汐驰。”
“嗯？”
池星熠没有探出头，“进来。”
闻汐驰不明所以，一脸懵地走进去，再一脸懵地接过他手上的衣服。
池星熠声音压低了些，闷闷的，“愣着干嘛？你不是想帮我……”
他牙齿打架，“穿衣服”三个字没有说出口，从他的角度很难理解这个爱好，总觉得有点，不，是很多点的变态！
但是……谁让是闻汐驰喜欢呢。
闻汐驰看着手上的衣服，好一会才捋清其中的关系，当下笑容便压不住了，他家小朋友真会爱人。
“来，伸手。”
看着一脸变扭的池星熠，他猜他脑子里不定给他想象成什么变态了，但就算他觉得变态，也依旧顺着他。
因为不管闻汐驰是什么样儿，池星熠都爱他。
闻汐驰深吸口气，实在没忍住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下，这么好的池星熠，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宝贝了。
再怎么宝贝都觉得亏待了他。
他们回来的很是时间，刚好是运动员上场领奖。
季军、亚军、冠军按照顺序依次上场。
轮到冠军的时候，闻汐驰轻轻拍拍他背，让他上场。
看着他穿着笔挺的领奖服，青涩又认真地和大家一一握手。
闻汐驰喉结微微滚动，又骄傲又自豪。
国歌奏响的刹那，所有人的目光转向那面鲜红的五星红旗。
池星熠视线跟随红旗，心脏越跳越快，比比赛时还要快上几分，一下一下蓬勃有力。
在异国他乡奏响国歌，他做到了。
竟然真的做到了？
一直到红旗升至顶端，他才伸手抚向心口处，久久没有回过神。直到被身边的队友一把搂过去，“星哥拍照了，比个耶。”
他眨了眨眼，机械地举起金牌放到唇边。
国歌好像还回荡在耳边，他又抬眸看了眼高高悬挂的国旗。
下一刻转眸去找闻汐驰，闻汐驰站在不远处，对上他的视线，朝他笑了笑，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池星熠眸子睁大了点，又抬眸看了眼鼓动的国旗，下一刻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明亮的笑。
“咔嚓”一声，被定格下来。
照片中的运动员每一个都笑容灿烂，咧着一口大白牙。
每一个都正当年少。
下来后，池星熠在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把金牌挂到了闻汐驰脖子上。
别说其他教练了，闻汐驰自己都愣了下。
有教练眼红，说着酸话，“唉，主管教练就是主管教练，哪里是我们能比的。”
“是哦，我们连摸都没摸一下。”
闻汐驰伸手握着金牌，不爱搭理那几个说酸话的，“送我了？”
池星熠拧开水往嘴里倒了一口，干脆地点点头，“好。”
闻汐驰有些意外，“这么大方？”
他顺手帮池星熠擦了擦唇角溢出的水珠。
池星熠也很自然，没有任何躲避的动作，回他，“嗯。”
旁边两个教练看得一愣一愣的，看着两人走远后，对视一眼。
“你会给林邵擦嘴吗？”
“我会给他一拖鞋。”
“我也是。”
“……”
“……”
“怪不得这么大方，我教练要是对我这么好，我也给。”
“你说是不是要照顾到这个份上，才能拿金牌？”
“……你别说！嘿，你真别说！”
刚从观众席上下来的几个运动员突然打了个寒颤。
“卧槽，怎么感觉背后凉得慌。”
“我也是！这美国天气一阵儿一阵儿的。”
……
赛事紧锣密鼓，第二天是男女混合接力。
男子这边是池星熠和周敬，女子那边则是蝶泳和仰泳，两位都是实力特强的选手。
四人在集训的时候有一起训练过，所以配合起来也没什么大问题。
这次池星熠游最后一棒，周敬是倒数第二棒，女子两棒先出。
男女混合接力一直是我们的夺金大热门，这次再加上池星熠，综合实力又进一步提升。
最后以0.02秒的优势，战胜美国队，成功夺冠。
第二次上颁奖台，池星熠的头发是闻汐驰抓的了。
只是他技术一般，一边高耸入云，一边扁平如狗舔。
池星熠一边听着上场的催促声，一边看着镜子里这不伦不类的发型，差点就出了谋杀亲教练的事故了。
他顶着这个发型上台后，队友们一个个低着头，就是“扑哧”声此起彼伏，一个接着一个，最后连成一片。
台上三个队友你咳一声我咳一声，满朝文武支支吾吾的，根本不敢和他对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当面开大。
就连郑老眼睛都瞪大了点，默默举起手机，拍照留恋。
池星熠深吸口气，一颗正蓬勃生长的少年心，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始作俑者摸摸鼻头，这不是很帅吗？
帅爆了好吗！
就是后果他有些承受不住，池星熠一天没和他说半个字，要是眼神能杀人的话，他早被凌迟处死。
这边池星熠才下台，那边热搜上就出现了#谁给池星熠做的造型#，#还我星哥盛世美颜！#。
也就好在池星熠没手机，要不事态还得升个级。
团队赛后，紧接着的是各个单项的决赛。
池星熠50米自和100米自的关注度空前绝后。
外网上不止自己国家的网友在加油，还有不少亚洲国家的加油声。
无他，亚洲就出了这么一个。
唯一的独苗苗，可不得帮着喊两声。
奥运会游泳场馆。
闻汐驰帮池星熠压着腿，让他拉伸开来。
两人还在就那天领奖的发型做争论。闻汐驰就是觉得好看，池星熠没法理解他那审美，他阴恻恻道：“如果我夺冠你做一个一样的发型和我拍照，我就相信。”
闻汐驰：“没问题。”
池星熠：“……”
他“啧”了一声，闻汐驰该不会真的觉得好看吧？
那他平日里那么夸自己帅……
嘶——不能细想不能细想。
有点偶像包袱的池星熠拍拍自己的胸脯，暗暗洗脑，自己是帅的，自己是帅的。
这边岁月静好，那边教练团队略显焦虑，一个个刷着手机。
“还没比赛已经三条热搜了，这怎么遭得住啊。”
“这场比赛夺冠的可能性大吗？”
“亏你还是教练，50米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啊！一池子全特么天才，谁夺冠都可能。”
“这场比赛关注度太高了，不是什么好事。我真怕要是成绩不好，又像之前那样。”
“这群人也是吃饱了闲的，比赛有输有赢不是很正常吗？一个不顺心就搞批判，池星熠这种可遇不可求的天才都被骂天赋低，闻汐驰都有人叫下课了，艹。”
“我们这边急死，那边师徒两人一点没着急。”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你要当太监你自己当，别扯我。”
“滚丫的，我这不就打个比喻嘛！”
热身做完，闻汐驰双手抱胸，懒懒靠在柱子上，他从没什么站相，尽管穿着那身教练服，“端正”二字也和他搭不上边。
原本正盯着出口，等池星熠卫生间回来的他，突然感觉到后脑勺一热，一道灼热的视线正盯着他。
他下意识朝观众席看去。
这一看，桃花眼都瞪大了。
抱在胸前的手慢慢垂落，只见他妈、他姐、他姐夫，连带着那还在牙牙学语的小外甥疯狂朝他招手。
可怜他那小外甥，话都还不会说就被套上了一身奇装异服，头上还顶了顶五颜六色的爆炸假发，脸上一边是奥运五环，一边是五星红旗。
另外三人也不遑多让，不用多说，这定是他姐的功劳。
他看眼平日里把“优雅”两字刻骨头里的李凤女士，很难想象他姐是怎么说服她把那顶夸张的假发戴头上去的。
闻汐驰砸吧了下嘴，看着远远朝他伸手要抱小外甥——他缓缓转过头。
不认识不认识。
半点都不认识！
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他这人好面，你让他怎么和队里人介绍，那个顶着杀马特紫发的是他妈，顶着葬爱家族爆炸粉的是他姐。
他还要不要在队里混了。
他维持了那么多年的潮男人设还要不要了。
家族群内。
“闻汐驰，转过来！小星呢？”
闻汐驰：“……你们来干嘛？”
“来给小星加油啊！”
“小星的决赛我们当然要来！！”
闻汐驰叹口气，“快走，别让他看到你们。”
“为什么？你老姐和你姐夫可是跨越了三个国家才赶来的。”
闻汐驰：“丢人。”
“滚。又不是来给你加油的！”
“不想和你讲话，为什么还不把小星拉群里来？我想和他讲话。”
闻汐驰：“不拉。怕你们把人吓跑。”
“……”
池星熠走到闻汐驰身边时，他还在劈里啪啦打字，他凑近看了眼，字都还没看清，闻汐驰飞快把手机收起来。
“回来啦？”他一边和他说话，一边手已经搭上他的肩膀，勾着他往后走去，“这边没位置，我们往后走走，看看有没有可以坐的地方。”
池星熠扫视着那大片大片的空地，没位置？
闻汐驰：“……没我喜欢的位置。”
池星熠眼睛眯了眯，这个闻汐驰不正常，他正要询问，背后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小星！小星小星！
他脚步一顿，顺着声源看过去，是一张有点眼熟的脸，但好像……又不是那么熟悉。
他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才走了两步，又猛地回过头看去。
平日里各种小香风打扮的李凤女士，此刻穿着宽松的T，手上拉着映着“池星熠”三个字的小横幅。
旁边一个高大的寸头男士，抱着闻汐驰的小外甥，脸上扬着道憨厚的笑。
而刚刚喊得最大声的女士，工装裤紧身短上衣，面容姣好，仔细看会发现眉眼和闻汐驰有几分相似。
池星熠：“……”
池星熠：“？？？”
他有点不敢认。
世界上会有长相一样的人吗？
他急于求证，朝闻汐驰看去。
闻汐驰长长叹了口气，瞒是瞒不住了，老实道：“说是特意来给你加油的。”
他们往观众席走去。
路上，闻汐驰给他介绍，“一个我姐，一个我姐夫。”
他说着补充了道：“我姐性格比较外放，但是人很好，你不用太约束。”
只是这会观众席已经坐了很多人，他们太小看自己的人气，才走近点，观众席就爆发了一阵小小的轰动。
“卧槽，池星熠！！真的是池星熠！这边这边！！”
“啊！闻汐驰！能要签名吗？！”
“小星比赛加油啊！”
眼见来人越来越多，姐姐连忙叫停，“别管我们，你去准备比赛。比赛加油啊！”
闻汐驰拉住还想走近的池星熠，“比赛完再带你去见他们，现在先专心比赛。”
池星熠踌躇了下，其实距离比赛还有一段时间，过去打个招呼并不会影响什么。
只是他们都这么说了，他也没坚持，“嗯”了声，想起他们听不见，于是朝他们重重点了下头。
他看过闻汐驰姐姐的照片，照片中她一席白裙，温婉美丽，像朵白百合。却原来是这种性格。
闻汐驰说他们在东亚那边当战地记者，因为工作特殊，逢年过节也稍有能回去的，有时候几年都见不着一面，却特意挤出时间来帮他加油。
不感动是假的。
他从闻汐驰这得到了很多，现在连他的家人都一起分享了。
如果两年前他没碰到闻汐驰，他现在可能是在工地里顶着烈日打钢筋，也可能在哪个车间三班倒着。
反正不可能站在这里。
池星熠侧眸朝闻汐驰看去。
有一次他和他说，“你是我梦想的延续，让我重新找到了可以拼搏的目标。”
他也很想和闻汐驰说，因他，他方知梦想可触。
说得更俗一点，如果没有闻汐驰，他只会是一个高中辍学、每天掰着指头算着材米油盐度日的池星熠。
像是换了条命。
闻汐驰看他沉默，以为是还在介意没过去打招呼的事，池星熠瞧着冷冷的，其实比谁都在意这些小细节。
“比赛结束就立马带你去见他们。他们也真是的，来了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搞突然袭击。”
池星熠停下脚步，黑白分明的眼看着闻汐驰，矫情的话他也说不出，有些东西也说不出来，喉结滚了几滚，最后说出的话也只是，“好。比赛结束后我们一起去。”.
F省的一个小村子。
才凌晨四点，村委会的会议室就挤满了人。
多媒体幕布投影奥运赛场的实时画面，前排落座的有村长和村支书，以及一些赶来采访的记者，大大小小架了不少摄影机。
背后拉着帮池星熠加油的条幅。
记者原本是想要采访池星熠爸妈的，来了后才发现他的情况。
他也没直系亲属，亲戚倒是有几个，只是在外务工打拼，没法回来。
原本想让和他关系比较近的老板阿爷来，但那倔老头，不愿意出现在镜头前，故此只能让村长和书记来代替父母的位置。
记者采访的时候，村长直叹气，“这孩子苦，没过几天好日子。”
池星熠父母其实有一笔赔偿金，只是不多，但两人度日是可以的。但爷爷舍不得交每年的几百块农村医保钱，想着自己身体还硬朗，不浪费这个钱。
后面生了场大病，动手术把那笔钱又砸进去了。爷爷原本死不去的，昏迷后被送去医院。
醒来发现花了那么多钱，握着池星熠的手，哭得不成样子，“我孙子还这么小，以后怎么活啊，怎么活啊……”
爷爷在的时候，要吃药，村里给创了贫困档案。爷爷去世后，他自己来把贫困档案退了。
村长也劝过，但这小孩实在太倔。
池星熠穿了件不算太新的白色短袖，胸前的图案脱落得有些斑驳，脚上踩了双拖鞋，坐在村大队的铁长椅上，脸上没什么表情。
“阿叔，给我销了吧。我成绩差，不打算上学了，下学期我可能就出去打工了。我能养得活我自己，爷爷也走了，也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你把名额给更需要的人。”
那时候他爷爷才去世不久，袖筒穿出来的手瘦得青筋浮起，黑白分明的眼睛直愣愣盯着他。
他不同意，两人僵持了好一会，他把池星熠给赶了出去。
哪料第二天他又来了。
连着几次，他也是拗不过这孩子。
他问他为什么这么执着，池星熠皱了下眉，慢慢垂下头去，“我没什么用处，对谁都没用处。我想，起码别再成为个负担了。”
“我自己把自己养好了就行，不给人添麻烦。”
村长一惊，他不懂什么心理问题，更没研究过这些。但对上他那双稍显空洞的眼神，心也是漏跳了一拍。
那是没有任何期待的眼神，像一滩死水。
但他觉得这事如果放他身上，他指不定能活下去。
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去游泳了。
还一口气游到了奥运会上去。
村长看着幕布上他被放大的头像，照片中的他眼神坚定，亮晶晶的。尖尖的下巴也圆了些，胸前还贴着国旗。
他胸口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情绪，又想哭，又替他高兴。
他问记者，“他现在也算对国家可是有大用处了吧？”
记者：“当然！短距离自由泳就指望他了！奥运会是展示综合国力的平台，特别是短距离游泳这种长期被欧美垄断的项目，在这种标志性项目上夺冠，能极大提升国家在国际体坛乃至全球的形象和声望！提升名族自信！其意义远超于体育本身。”
村长听不懂什么短距离什么自由泳，在他看来游泳都是一个样的，说不定对狗刨还了解些。
但他听懂了这个记者在夸他，常年干农活晒得黑黝黝的脸上，再次扬起一个笑，像自家长辈的长辈般，掏出盒烟递给记者，“他是个顶好的孩子。现在这些全部都是他自己一步一步拼上去的，麻烦你们这些大人物多多照顾一下。”
记者忙摆手，把烟推搡回去，“谢谢谢谢，我不抽烟。”
村长握着那包烟，又说了声，“他真是个特别好的孩子。”
……
上场前，郑老手搭在池星熠肩膀上，“赛前我本来不应该给你压力，但这场比赛意义不同。短距离被欧美垄断多年，在闻汐驰其实短暂地压过了欧美，而后又恢复原样。”
“打破这种标志性的项目垄断，对国家意义非凡，它能发挥的能量超乎你的想象。”
“所以务必加油，拜托了。”
池星熠对上郑老的眼神，他从未见过郑老这般样子，苍老的眼中像是簇着团熊熊烈火。
他不明白发生在郑老身上的故事，但他清楚地感受到了他那强烈的想要胜利的欲望，以及那拳拳的爱国之心。
池星熠唇动了动，他低头吻了吻胸前的国旗，从嗓子眼溢出一声“好”。
“不止为国家，也为我自己。”
……
店铺里老板阿爷虽不去村大队，但也是早早地打开店铺门。
夏天天亮得早，凌晨四五点天空就灰蒙蒙地泛着亮。长久失修的铁门先吱嘎吱嘎叫了好几声，才猛得发出两声撞击的声音，吱吱地往上卷起。
外头的空气还掺着露水，吸一口也分不清吸的是雾气还空气。
老板阿爷把电视打开，不大的老式彩电闪了下才出画面。
电视上两个解说已经到位，两个解说背后大屏幕上滚动播放着接力的夺金瞬间，池星熠戴着金牌站在领奖台上。
他找了把藤椅，坐在椅子上等着比赛开始，手上拿着他那把大蒲扇，一下一下地扇着。
电视中传出解说的声音。
“现在出场的是英国的小将格利斯.特尔，英国这次在短距离上，被看好的老将全部折戈，倒是之前没怎么注意的格利斯进了决赛。”
“属于是超常发挥的一位选手，半决赛就一举打破自己最好的记录。”
“接下来出场的是澳大利亚选手
休伯特．艾夫林，同为澳洲选手，虽没迈洛那般稳定的强，实力同样不可小觑……”
解说按照出场顺序一一介绍选手。
“现在出场的是中国运动员池星熠。这也是池星熠参加的第一次奥运会。第一次奥运会就已经拿了两枚团体金牌了，实力强劲已不需多言。”
“他也是靠自己出色的表现回应了网络上不少的质疑声。”
“这个单项更是以半决赛第一的好成绩进入决赛，希望这份强劲表现能够一直延续到最后一场比赛。期待他的表现。”
看到池星熠出场，老板爷手上的蒲扇也不摇了，身体上半身从摇椅上支起，伸长脖子往电视看去。
“比赛开始。”
“暂时领先一步的是英国的格利斯.特尔，迈洛第二，池星熠第三。”
“所有人都在用最快的速度冲刺。”
“迈洛在往上追，三人的差距特别特别小。我们肉眼都不是特别分得清楚。”
“池星熠也还在加速！现在行程已经过半！”
“格利斯.特疯狂冲刺，可以看出他想要甩开后面的两人！”
“六道的芬尼也在往上追，暂列第四，但是距离第三的池星熠已经很近很近了。”
“池星熠一定要咬住！！”
“这个时候但凡一点点松懈就没了啊！一定要咬着牙挺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