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方瞻在追击戎人的时候,倒是意外救了一个人。
林明辅率领三万人马离开晋阳,原想着绕道惠城截断戎人补给,却没想到他虽然绕了道,却在山地迷了路。久经周折虽然再次找准了方向,但又半道遇到了废太子傅临睿的人马。
傅临睿本是被阿木泰派去支援阿布托的,他也没料到居然在半路遇到死对头傅临舟的人。
同是大凉士兵,就这么打了起来。
傅临睿毕竟身后还有戎人,林明辅无奈之下只能带着剩下的万余人逃回山里。
但也只在山里硬抗了半个多月便粮草断绝,只能再次下山,中途便遇到了方瞻。
方瞻也没手软,直接将林明辅那些饿得连反抗力气都没有的残兵全数收编了。
除了兵权外,自然就是政权。
盛世被封为宁国公后,便从宫里搬了出去。
这几年他虽远在广武,但在京一直都留有人手。周怀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负责销售香皂的管家了,他在京都这几年帮着盛世结交了许多达官贵人,同时也暗中帮了许多郁郁不得志的能人异士。
他们有些是被打压的文人,有些是遭受不公的官吏,如今这些人便成了宁公府的幕僚。
盛世与李老太师同为辅政大臣,就在朝臣以为有李老太师在,盛世必定会被掣肘的时候,李老太师却以年事已高为由,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
用他的话说便是“若不是看在易慎的面子上,他才不会蹚傅家这摊浑水,如今他出了头,便别再想他老人家出力”。
堆积如山的奏折后,是盛世伏案奋笔疾书的身影,李老太师则在一旁老神在在闭目养神。
按理说他即便不处理朝政,也应当教导小皇帝,但李老太师却只将目光锁在盛世身上。
若盛世有拿不定主意的,他便在一旁阴阳怪气点拨几句。不知道的,还以为盛世才是那个新帝。
当然了,这事朝臣们并不知晓。
而李老太师如此,便是想要看看易慎选中的人,到底有什么能耐。
好在盛世很快就有了帮手。
一直负责方瞻和石莽粮草供给的盛昌则,在安排好了南边的事情后,紧赶慢赶到了京都。
而另一边从广武出发的邬淳和崔润,也带着学院的部分师生南下来京都了。
护卫他们安全的,正是之前与盛世一同守卫晋阳的赵良,而赵良不仅带了人来,还带了被宋宣斩于马下的阿布托的首级。
第96章 第 96 章 舆论造势
有人不用是笨蛋, 有了邬淳和崔润加入,盛世处理朝政的压力大大地减轻了。
当然了,这也使得李老太师有些不满。
年轻人怎么能这么不抗压?
而除了兵权和政权外, 舆论造势也少不了。
广武早就有了印刷厂和造纸厂,就连晋阳都开设了书局, 这些买卖虽然不如香皂香水暴利,但对文人来说却是大大的好事。
因此周怀在晋阳开设书局后不久,便向盛世申请在京都也办起书局和印刷厂来,这也是他结交拉拢到有识之士的关键。
而这舆论造势便背靠造纸厂、印刷厂和书局。
牧泰是祖安学院刚毕业的学生, 他本专业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曾辅修过两节新闻学的课程。
至于为什么只学了两节课, 自然是因为这课的教授只上过这两节课, 而这之后教授便将新闻课忘了个干净。
牧泰天生对新闻传播较为敏感,他与老师和同学探讨过许多次,觉得舆论是可以引导的, 而他们便要做那个引导舆论的人。
因此在邬淳和崔润带队来京时,他便自告奋勇要求加入,其目的便是要为他们的主上造舆论之势。
当然了,主上这个词也是盛世离开广武后,邬淳要求大家改口的。
在盛世不知道的时候,广武城的人都不再称呼他大人或是先生了,统一称呼“主上”。
而牧泰到了京都第一件事,便是从造纸厂订了一批结实耐造的纸张,然后又找了印刷厂刊印成小报,最后将这批小报送到书局。
所有来书局买书或是租书的人,都免费送一张小报。
为了防止有人拿了小报却不看,书局甚至出了公告说可以回收手抄小报。
手抄一份小报可得一文钱。
要知道手抄一本书, 也不过几十文钱,还要求字迹端正好看,而现在手抄小报却对字迹不做要求,只要能看出来写的是什么,就连识字的幼童都可以抄了卖钱。
公告一出,大家趋之若鹜,都争抢着拿一份小报,只是小报只买书送,很多人不愿意花钱买书,他们吵着嚷着愿意出钱买。
于是书局顺水推舟给小报定了价。
——两文一份。
买一张虽然两文,但抄一张就能赚一文,对于某些家长来说,幼童练字的鬼画符都能拿来卖钱,简直不要太划算!
甚至书局还出了公告,会由易大儒的学生亲自评选出优秀手抄报,而获奖者不仅能得到几十两的奖金,作品还会挂在书局中供人阅览。
一时间,学堂里,书院里,不管大人小孩都对着小报一顿狂抄,就连闺阁中认字的女子,都拿起了笔。
有人为了赚那一份一文钱,有人为了几十两奖金,还有些人则想着能在易家人面前露脸,在京都最大的书局扬名。
书局二楼,周怀看着外面热火朝天来兑钱的人群,问对面一脸兴奋的牧泰:“这亏钱买卖要做到什么时候?”
他倒不是心疼钱,而是这么多年第一次做亏本生意,这感觉实在是新鲜。不过主上跟他说,一切听从牧泰的安排,因此即便亏钱,他也全力配合。
牧泰兴奋地搓了搓手,“不急,这才是第一步。”
周怀不明白外面都快挤破头了,怎么才是第一步。
“麻烦周掌柜再出个公告,就说手抄报只回收最新的,过期报纸一概不收。”
周怀:“你还要再出?”
牧泰从怀里掏出一份全新的报纸,显然是刚印刷号的。“往后五天一份小报。新的小报出来,旧的小报便不再回收。”
周怀接过他手中的报纸看了看,联想到第一份的内容,突然就明白了牧泰的意图。
第一份只是一些奇异怪谈和令人愤慨的不公冤案,而第二份更多的则是广武城的趣闻和现状,以及戎人攻入京都那日的惨案。
对比相当惨烈。
糠市一处破败的院子里,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正趴在缺了半条腿的木桌上抄写,一旁的妇人纺着纱,而另一处则坐着一个做女工的十四岁少女。
眼见着太快黑了,少年赶紧写完最后几句,妇人见状忙问今日抄了多少。
不待少年细数,少女便开了口:“一共三十六份。”
妇人立即喜道:“那岂不是有三十六文?”
少年接着道:“除去姐姐赊来的笔墨和纸张,今日能赚二十多文。”
要知道一个壮劳力一日也不过赚个几十文。
妇人甚是满意,让少年赶紧趁着天未黑,将手抄报送到书局去兑钱。
少年看了眼自己姐姐,开口与母亲商量,“要不明日让姐姐与我一道抄写吧。”
妇人一听立即皱了眉,“她哪里会写,莫要浪费了上好的纸张。”
少女闻言咬紧了下唇,少年见母亲如此说姐姐,立即争辩道:“父亲教我的时候,姐姐也旁听过,姐姐虽不能认全所有字,但依葫芦画瓢总能抄完,即便一日只抄十份,也比卖这些帕子赚得多吧?”
妇人当即看向少女。
这些帕子都是从杨老板那里拿来的,做一个一文钱,而且还得做得细致精美,若是不合杨老板的心意,便分文不值,白白做工。
送去的帕子大多时候只有一半能拿到工钱,确实不如现在抄小报赚得多。
少年见母亲有被说动的迹象,又道:
“让姐姐试试嘛,再说了,现在大家都在抄,我们若是不抓住机会赚这个钱,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机会。等到后面书局不再收手抄报,我们想赚也赚不到了。”
这一家子之前并不住在糠市,是妇人的丈夫死后才搬到这里来的。
妇人听到儿子的话,觉得也有些道理,如今家徒四壁,别说新儿上学的银子了,现如今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帕子什么时候都能绣,但回收手抄报这活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于是点头同意,但她还是警告少女:“只给你一张纸,若是抄不了,那便歇了这个念头,好好绣帕子去。”
少女连忙点头。
夜里油灯下,少年和少女一人一边抄着最新的小报,妇人虽然心疼油灯钱,但想到一晚上能抄出来的小报,又忍了下去。
只要小报换了钱,足够油钱了。况且两个人抄,再加上她纺纱,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屋内时不时听到少女问“新儿这个字念什么”,少年看了一眼后,不仅教怎么读,还将自己知道的出处一并讲解出来。少女先用笔杆在桌上临摹,等到不会出错了,才在纸上一笔一划写出来。
妇人对抄报没什么兴趣,但坐在屋内纺纱总有些闷,她便让少年将小报上的内容读给她听。这样明日与邻居们闲聊,也能插得上话。
于是他们便见识到了另一个神奇的地方。
妇人十分惊奇,“那个叫广武的地方,孩童上学居然不仅不用花钱,朝廷还给他们发钱?”
少年纠正道:“不是朝廷,是学校发,而且也是成绩优异才会有。”
“差不太多,”妇人并不在意谁发,她感慨道:“以新儿的资质,若是去了那里,想必也能拿到那个什么奖金。也不用像现在这般,学也上不了,只能在家抄报。”
说着,妇人便垂了泪。
若不是戎人打过来,她的丈夫如何会死。若是丈夫还活着,他们也不用像现在这样住在糠市,连新儿上学的银钱都拿不出来。
默不作声的少女低着头,她看到了下一篇报道。那个叫广武的地方,连女孩子也能上学,还能靠自己赚钱,甚至能顶立门户。
若是可能,她也想去那个地方。
妇人抹了下眼泪,又觉得这小道消息不可信,“那个叫广武的地方肯定是杜撰出来的。”
这已经是少年抄的第二份小报,知道的自然比母亲和姐姐多,更何况他每日去书局交小报,也听到了很多消息。
“不是的,这个广武城就在并州,紧挨着西陉关。”
妇人更惊奇了,“方侯爷之前驻守的那个西陉关吗?”
少年点头,“这学校便是宁国公办的。”
少女闻言也抬了头,要知道不论是方侯爷还是宁国公,如今可都来了京都。
她心口扑通扑通跳着,所以宁国公会在京都也办那样的学堂吗?她也有机会入学吗?
少年又道:“戎人不仅围了京都,此前还派了几万人去围攻晋阳和广武。”
妇人和少女俱是一惊,要知道戎人之前围攻京都,京都那么多守军也没拦住,那晋阳和广武岂不是更惨?
并州州牧林明辅带着残兵被方侯爷救了的消息,刚传回京都。百姓们这才知道,林明辅居然在戎人打来之前,带着人从晋阳跑了。
晋阳几乎没了守军,如何能对付得了戎人数万大军?
少女惊讶过后,又恢复了冷静,“可是不对啊,我们并未听说晋阳城破啊。”
少年道:“不仅晋阳没事,连广武也安然无恙,甚至戎人大将的脑袋都被他们给斩了。前些日子不是有一支从广武来的军队吗?他们带来的便是戎人大将阿布托的首级。”
妇人惊讶过后,又开始抹眼泪。
同是被围,为何京都城破他们死了丈夫和父亲,而晋阳和广武的百姓却一点事都没有啊。
少年倒是没有像母亲那般,他低头继续抄写,但神情中却带着这个年纪的少年不该有的坚韧。
“因为宁国公护住了他们。”
少女闻言看向弟弟,“那宁国公可以护住我们吗?”
妇人也抬了头,看向自己的儿子。
少年回望她们,问道:“他不是已经护住了吗?”
少女恍然。
是啊,若不是晋王和方侯赶走了戎人,他们还不知道什么下场呢。
大凉朝廷没能保护他们,但宁国公没有放弃。他令人远赴千里,救了一群本与他无关的人。
更别说当年宁国公的善举,早已救过他们一次。
百姓的愿望很简单,只要能简单地活着就好。谁能给他们这样的生活,他们便真心实意地拥护。
差不多的话,也在各个书院里传开。
并不是所有人都唯血统论。
第97章 第 97 章 终于来活了!
于此同时, 调查庄承荣的案子也到了尾声。
当时长安杀庄承荣的时候,说的是他贪赃枉法,这事之后自然重新调查了一番, 不仅牵扯出了不少官员,还解了几年前的一个谜。
当初盛昌则曾去京都调查盛世被害一事, 最后只查出谣言出自三皇子府,但给盛世传假消息的人,并没有查出来。
而在庄承荣被抄家之后,他的一个家仆在供述罪状的时候, 说曾奉庄承荣的令,给山匪寄过一封信。
追查之下才发现, 当初害盛世落入匪窝的人便是庄承荣。
这倒是出乎了盛世的预料。
在他看来, 庄承荣身为太傅,怎么也不应该注意到自己这个不入流的商贾之子才是。
不过庄承荣已死,如今也没法了解他当初为何要针对自己了。
这个家仆还供述, 信虽然是他家老爷写的,但是散播谣言的,却是他家公子。
这倒是在盛世的意料之内,当初查出话是从三皇子府传出的,他便怀疑是庄宿了。
只是他上次见林戈,对方作为真正的庄宿,却对自己并没有多大的敌意。
莫非那个时候,庄宿就已经换了内芯?对自己有莫大敌意的,不是真庄宿,而是现在那个假庄宿?
如今不管是真庄宿还是假庄宿,都不在京都,况且庄承荣也已经死了, 盛世便也不再纠结。只让下面的人该怎么查怎么查,到时按照律法处置便可。
安宁的日子没过几天,在南边的傅临淮,果不其然掀了桌子。
建元帝的死讯以及新帝登基的消息,一并传到了南边。傅临淮在安静了一月之后,最终还是竖了大旗,扬言要杀入京都为父报仇。
他并未打着“清君侧除佞臣”的旗号,而是直接否了新帝的存在。
毕竟若是认下了小皇帝的存在,那他便是皇兄。只要小皇帝不死,即便他打入京都,也依旧是人臣。
因此他的檄文里,慷慨激昂说傅长安弑父杀兄,扶了个小傀儡掌控朝政,说小傀儡得位不正,他要为建元帝报仇。
不管行不行得通,大义上他要站住脚,甚至他还拉拢到了崔氏。
之前盛世狠狠地掰断了崔氏的旁支,伤了崔氏元气。崔氏本打算辅助一下新君,到时候靠新君恢复崔氏的声望,却没想到他们还没在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当中选好人,盛世带着长安便杀去了京都,直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崔氏眼见此路不通,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傅临淮。
说起来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
淮河以北,戎人被压制在了西北,大战一触即发。
淮河以南本来就各方混战,如今唯一听朝廷话的傅临淮,也不平叛了,直接与其他几方达成协议,要一起北伐。
朝堂上的朝臣虽然被换了一批人,但他们也如之前的人一般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这可如何是好啊?”
“宜王此前一直在平叛,想必不是真的要反。不若先安抚住宜王,给他个封赏什么的?”
“呵,天真,你觉得得是什么样的封赏,才能阻止宜王北上?”
朝堂上主战派与主和派吵成一团,小皇帝被吓得瑟瑟发抖,李老太师则坐在一旁闭目不说话。
等到下面吵到中场休息的时候,他才睁开眼,问一旁拢着手的盛世:“不知宁公有何良策?”
他这一开口,下面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了盛世。
如今方瞻与晋王在与戎人对峙,即便抽走一支军队,让其南下去阻拦宜王傅临淮,但南北相距千里,即便赶过去也是疲惫之师,安敢言胜?
剩下的便是驻守在北边西陉关的宋宣,那也是远水接不了近渴啊。
况且西陉关至关重要,就连二皇子在京都被围之际,也没敢令其派兵增援。若是宁国公调西陉关的兵,那怕是要被人质疑其能力了。
众人看向盛世的时候,他早已在心里盘算过一遍了。
“令宁成率江陵军攻下丹城,占据五南道,何炎率军攻下景合,掐住迭水一带的咽喉。”
令他们前往,一个是距离近,还有一个便是不管是江陵军还是何炎所领的军队,最近几月都在养精蓄锐,对上傅临淮的人自然胜算更大。
有人立即道:“可是这两处相距较远,宜王若是敌不过,从中间这处也可南至千江。”
“就怕他不走这。”盛世笑了下,却并未明说。
他转头看向李老太师,“不知老太师意下如何?”
老太师捋了捋胡须,点头表示赞同。
很快便由新帝下了令-
一处湖泊的水寨内,石莽一身匪气地坐在主位上擦着刀,下面的人个个百无聊赖闲得要长蘑菇。
“老大,我们到底还要在这里窝多久啊?”
“是啊,方将军都离开好几个月了,先生不会是把我们忘了吧?”
“那哪能,先生就算不记得你,也不会忘了咱们老大的,对吧,老大?”
石莽瞥了他们一眼,“我看你们还是练得少了,再去加练两个时辰,现在,立刻,马上!”
其他人一听立即叫苦连天。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石莽擦了一会儿刀,将布扔到一旁。他站起啦转了转,最后又坐了回去。
他也着急得很,但是怕泄了士气,这才一直强忍着。
他已经收到先生让邵先生寄过来的信,也知道如今京都已经易了主。先生封了宁国公,现在得改口叫主上,方将军也恢复了爵位,被封为镇西大将军。
他倒不是眼红方将军封了将军,他是着急北边战事紧急,但自己在这里一点忙也帮不上。
他是最早跟在主上身边的人,但最后却成了最没用的那一个,早知道就待在广武了,说不定主上去京都的时候,还能带上自己。
哎~
石莽再次叹了口气,却没想到下一刻就有人跑了进来,“老大,来信了!”
石莽展开信一看,随后一扫之前的郁燥,眉开眼笑对着外面吼道:
“小的们,操家伙!”
他们这些人窝了几个月,终于来活了,还是个大活!
第98章 第 98 章 我才是庄宿!
傅临淮没想到他的北伐大业, 这么快就遇到了阻碍。
他甚至不明白江陵军的武器装备,为何能比他们强上那么多。
不论是宁成的江陵军,还是那个叫何炎的, 都比他之前遇到的叛军厉害太多。傅临淮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在连续吃了三场败仗后,他不得不改变策略。
“王爷, 既然这两处不好攻破,不如我们选这一条路线。”有人在地图上指了一处。
傅临淮没说话,皱着眉思索。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试错。
片刻后,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庄宿:“阿宿, 你觉得呢?”
庄宿一袭白衣出尘绝世,在一群身着铠甲的壮汉中间, 仿若鹤立鸡群, 他沉吟片刻道:“我觉得周将军言之有理。”
他刚说完,立即有人说道:“我若是宁国公,必在此设伏。”
那人刚一说话, 其他人纷纷侧头看去,只见是个样貌甚是丑陋的男子。
被人反驳后,庄宿蹙着眉不太高兴,“你是谁?”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林戈,他看了一眼傅临淮,低头答道:“公子,小人是太傅大人的侍从。”
庄宿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戈,“我怎么没在父亲身边见过你?”
林戈依旧低着头,没有丝毫慌张,“四年前太傅大人派小人去了晋阳,前几个月才回到京都, 可能时间太久,少爷即便见过也不记得了。”
庄宿还欲再问,便被傅临淮打断了。
“这人我查过了,没问题,确实是你爹的侍从,脸也是前两年在晋阳时候毁了的,你没印象也正常。他这次是替你父亲给我送消息的。”
傅临淮在庄宿的面前,向来不自称本王。
他虽然没在这会儿说庄太傅给他送了什么消息,但明显消息不简单,不然他也不会将林戈放在身边当个侍从,还能参加现在的会议。
傅临淮说话的时候,庄宿的神情如往日一般和善,但看向林戈的眼中却闪过一抹阴狠。
——这人留不得。
他不会在众人面前显得自己斤斤计较,苛责于一个下人,于是转过身对着众人分析起自己的观点。
“诸位,傅长安手中的人手就那么几支。如今傅长安和方瞻被牵制在西北,景清辞又在东北,宁成身为景家旧部,是他们为数不多可以调动的力量……”
他也是做过功课的。
“虽然何炎的出现有些出乎意料,但他本就被先帝派去平叛,其实力定然被傅长安他们看在眼里。”
傅临淮会意,“你的意思是除了宁成和何炎,他们无兵可调了?”
立即有人附和道:“确实没发现其他地方有调兵的迹象。”
江南什么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打成现在这样,也确实没什么兵可以调了。
即便调来,也没能力阻拦宜王殿下。要不然宜王也不会一路势如破竹,收复不少城池了。
大家都属一个系统,对于各处的兵力情况,多少都有预估。众人讨论一番后,发现确实如庄宿所言,朝廷那边没有兵可调了。
决定要走险道后,整个军营便开始行动起来为接下来的行兵做准备。
庄宿刚出营帐出来,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公子,太傅亡故,你为何没戴孝?”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跟在庄宿身后的傅临淮听见。
傅临淮本要呵斥,却在看到身形明显顿住的庄宿后,沉默了下来。
说实话,这一年多来,不管是习惯还是性格,阿宿都变了不少。
他自己给阿宿找了借口。
阿宿以前是京都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到了这边后事事都要亲力亲为,有所改变也正常,但他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如今被这个叫林戈的下人点出来,傅临淮心中那个怪异感又出现了,尤其是在看到林戈的胳膊上还戴着孝时。
庄宿虽然遇到这个猝不及防的问题稍微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过来。
“父亲亡故我自然悲伤,但如今正值王爷成大事之际,我怎能让自己的情绪影响王爷,害王爷分心安慰我?”
傅临淮一听,心中那一点诡异感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阿宿——”
庄宿转身时,一脸悲戚,“王爷,我自然是为父亲戴孝的,若你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脱去外衣,以证清白。”
这简直就是折辱。
傅临淮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下人的质疑,就让庄宿当众脱去外袍。
他伸手搂住庄宿的肩膀,怒不可遏看向林戈,“自行去领二十军棍!日后若再敢以下犯上,严惩不贷!”
林戈低头领罚时,嘴角的笑凉薄得令人心惊。
傅临淮也不过是个蠢人。
所有人都觉得傅临淮对他情根深种,但他知道那不过只是一个人设罢了。傅临淮若是真的爱他,那前世便不可能收了那么多妾室,而且男女不限,只要对他有利的,他都可以收到房中。
即便最后要封自己为后,也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
他看得明白,因此从来也没真的指望君王的宠爱。
而他这次千里迢迢过来,也不是为了跟傅临淮再续前缘,他想看看那个占据了自己身体的东西,到底是人还是鬼!
庄宿这次不仅没有被露馅,还让傅临淮自责了一番。傅临淮亲自将他送回营帐,并吩咐人帮他收拾一下行囊,明日一早便要出发。
傅临淮走后,庄宿悄悄松了一口气,然而他还是放心得太早了。
“大,大人,有东西!”侍从脸色煞白,结结巴巴指着桌上的几张纸。
庄宿快走几步,看到是什么东西后,脸色立即变得难看。
“出去!”他第一次失了风度,眼神阴狠得差点让侍从跪在当场。
侍从刚要退出去,又听庄宿警告道:“今日的事,不准说出去一个字,不然你乃至你的家人,一个都别想活。”
侍从吓得冷汗涔涔,慌忙点头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说出去。
等到侍从出去,庄宿将桌上的纸拿了起来。
这几张纸上只用血重复写了五个字。
——“我才是庄宿”!
鲜血淋淋,仿佛有只恶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下一瞬这只恶鬼就要从纸上蹦出来,啃噬人心。
庄宿脸色铁青,找来一只铁盆,将这些纸点燃后全数扔进盆里,口中喃喃重复着一句话。
仔细听,便能发现与纸上所书一模一样!
——“我才是庄宿!”
第99章 第 99 章 何不送晋王些美人?……
就在京都各项事情慢慢步上正轨的时候, 新驿及周边各县突然出事了。
“百姓们忙忙碌碌一年,眼见马上就要秋收了,谁知道突然出现了大量害虫, 地里的庄稼就那么全枯了!这叫百姓们可如何活啊!”有人痛心疾首道。
“当务之急,是先派人去查看受灾情况, 再根据情况拨粮赈灾。”
还有人道:“陛下刚登基,便发生这样的灾害,宜王那边定然又要借机生事。不若陛下下个罪己诏,安抚一下人心?”
罪己诏这种不痛不痒的东西, 李老太师自然当场就同意了。
“往年筹粮,多来自江南, 但这两年江南百姓一直饱受战乱之苦, 怕是没有办法筹来粮食。”
大凉这几年不是这边有灾,就是那边受害,各地别说备用粮了, 能让百姓们吃饱都算是奢侈。
赈灾自然是要赈的,但粮食从哪里来呢?
新户部尚书战战兢兢将国库里的粮食报了出来,随后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如果江南和蜀地都筹不来粮食,那国库里囤的那点粮食,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北地的粮食本就紧缺,想要筹粮简直就是难上加难,这也是大凉每次出现灾害,建元帝都不怎么赈灾的原因。
实在是拿不出东西来。
众人都知道大凉这个情况,当问到粮食从哪里来后,全都默契地闭口低头。
盛世沉吟片刻后道:“粮食这事,我来想办法。”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立即松了口气, 期盼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李老太师顺势问道:“不知宁国公有何打算?”
盛世也没卖关子,“广武县这几年都有在囤粮,用这些储备粮去赈灾的话,想来缺口也不太大,到时候再从其他地方筹集一些,应当是够了。”
他没有将话说死,说赈灾的粮食全从广武县出。
但即便如此,也足够令众人心惊。
广武只是一个县,其储备粮如何就能覆盖新驿五六个县的赈灾粮了?
就在众人以为赈灾一事就这么完美解决的时候,却听盛世道:
“不论是之前的天灾,还是这次新驿这次的虫害,都说明我们抗灾能力太弱,首当其冲便是粮食储备不够的问题。”
众人面面相觑,这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他们也想让百姓种出更多粮食,能够吃得饱穿得暖,但这不是天时地利的事嘛,他们也没办法啊。
盛世也没指望他们能想出办法,要是真的有办法,也不至于现在几个县受灾,就急得团团转,连粮食都拿不出来了。
“广武县能有那么多余粮,是因为引进了新的庄稼。这几年这几种庄稼长势和收成都不错。既然广武作为试验田,已经取得了成效,我打算将这几种庄稼推广到全国。”
说着,他看向李老太师,“不知老太师意下如何?”
他这也算是解释了为何广武能有那么多余粮。
原来是引进了新的粮食啊!
李老太师也很惊讶,“竟然有这么好的庄稼?”
盛世简单介绍了一下广武这几年种植的庄稼,包括土豆,以及套种增加产量的几种庄稼。
在听到广武家家户户都有余粮后,众臣也惊了,纷纷觉得这些庄稼务必得推广至全大凉。
但还是有人有些担忧:“这东西百姓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让他们将田地用来种这些东西,他们会不会不愿意?”
盛世笑着道:“这倒不必担心。”
谁也不是傻子,等到收获的时候,大家发现收成高,自然而然就会种了。
再说了,他还有引导舆论的小报呢,官府加民间总能让大家开始种植的。
“现在刚好可以种下一茬,正好可以用来当过冬的粮食。”
见大家都没意见后,盛世便吩咐了下去,让户部去广武购买种子。户部尚书对此也很重视,决定亲自去广武,还说要请广武的种植专家来指导工作。
不过朝臣们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出现,百姓们在知道广武有产量高的新庄稼后,纷纷主动要求购买种子。
“你当我傻啊,那可是宁公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好?”
“宁公不藏私,将广武种的粮食种子拿出来分给我们,我们还能不识好歹?”
“不止这个,自从宁公来了京都后,京都各大书局的书册价格又降了一倍。现在给孩子买书,也不像之前那般像割肉了。”
“小报上广武的好东西,终于轮到我们了,果然还是得宁公当家啊。”
这次从广武来的种植专家,居然是石村长带的队。
石村长看到盛世自是一番激动,连呼了好几声“主上”后,便斗志昂扬地随户部尚书去给农科官员讲解土豆等的种植注意事项。
而盛世则在后厨里,忙里偷闲地对付从新驿带回来的害虫。
去赈灾的官员发现这种害虫不好除,很怕危害到周边的其他城镇,扩大受灾区域,于是令人抓了一桶害虫快马加鞭送回京都,想问问朝廷里有没有人知道这东西该如何根除。
当这一桶害虫被放到大殿的时候,所有官员都被恶心得皱了眉头,只有盛世惊讶到惊喜。
他一直以为害虫是蝗虫那类,却没想到所谓的害虫是外形很像龙虾的小东西。
这东西也不是直接吃的庄稼,而是破坏了田地,害得庄稼从根部开始枯死。
而且这东西擅长打洞,又繁殖极快,光靠抓想要根除确实有些麻烦。
于是盛世大手一挥,对着众臣道:“抓不完,那就吃光算了。”
只要是能入口的东西,便只有吃到灭绝的份。
众人惊恐地看着一脸兴致勃勃,仿佛眼前丑陋至极的东西是人间美味的盛世,心道:
宁公,竟恐怖如斯!
于是,为了让众臣相信这东西可以吃,盛世便亲自下了厨。幸好石村长这次带了不少广武特产,其中之一便是各类作料。
于是麻辣小龙虾,便这么被端上了桌子。
一桶小龙虾其实不够几个人吃,盛世为了让大家都尝尝,便勉为其难地将其分给了几十个大臣,每人也不过得到三两只。
大臣们看他一脸心痛的神情欲哭无泪,忍不住在心里摆手。
其实不必这么勉强的!真的!
但宁国公下了令,他们也只能忍着恶心学着盛世的样子剥了丑陋虫子的外壳。
李老先生倒是没觉得这东西恶心,别说这种丑陋的东西了,他年轻时候甚至吃过更恶心得虫子。
人嘛,没有吃的时候,连树皮草根都能啃。
盛世见他老人家剥得不熟练,便亲自帮他剥了几只虾。
他手法娴熟,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吃这种东西。
于是李老先生更期待这小东西的味道了。
他老人家尝了一口后,浑浊的眼中立即闪过惊讶的光,与他同意神情的还有很多。
众人一口一只,也不过两三口就吃完了。
意犹未尽的众人齐齐看向盛世面前的一小盘。
太不过瘾了啊!
盛世笑着看向众人,一边剥龙虾,一边道:
“既然大家都觉得味道不错,那从后天起,昌隆楼限量推出麻辣小龙虾宴,欢迎大家预定。”
众人也知道今日只有这么一点了,只能遗憾离开。
而在众人离开后,盛世当着李老太师的面吩咐下去:
“给我爹传信,让他去新驿收购小龙虾。对了,小龙虾可以食用的事,也一并告知新驿的百姓,叮嘱他们这东西得煮透了,不然会拉肚子。”
李老太师满意地捋了捋胡须。
一旦开始收购那个小东西,百姓们不论是为了自己吃,还是为了卖,都会更加积极地抓。
到时地里的害虫除掉了,百姓们也可以赚到钱,宁国公获得了利益,京都的这些饕鬄也满足了口腹之欲。
简直是一举多得。
“宁国公,老夫能先订上一桌吗?”
虽然李老太师嘴上不说,但盛世知道他能京都顺利地办事,少不了李老太师暗地里的帮忙。
“老太师客气了,合该晚辈请您。”
李老太师起身摆了摆手,笑着道:“老夫可不受贿。”
等到小龙虾运到京都,盛世吃了一顿后,想了想又给长安和方瞻他们送了一些。毕竟等到新驿那边的野生小龙虾吃完,再想要吃,说不定得靠人工养殖了。
议事厅内,听到自家主上给晋王送了小龙虾后,刚加入盛世阵营的吏部尚书忍不住提议道:
“宁公,何不送晋王些美人?”
主上也真是的,哪有用一顿小龙虾,拉拢手握兵权的权臣的?
他这话一出,盛世喝茶的动作立即顿住了,而一旁的邬淳、崔润等人也齐齐看向了吏部尚书。
吏部尚书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哪里说错了吗?
“卑职听说晋王身边还没有枕边人。既然晋王说自己喜欢男子,那我们便可以投其所好,送几个美男子过去。”
拉拢人,不外乎钱、权、色。
钱,咱舍不得花。
晋王手中的权又已经足够大,甚至能反过来构成威胁。
所以色,便成了成本最小的拉拢手段。
吏部尚书觉得自己这个提议一点问题也没有,自古大家都是这么干的,但现在怎么大家都不表态?
邬淳轻咳一声,岔开话题。
“此事,还是日后再议。”
没想到吏部尚书并不放弃,继续道:“明月馆各种风情的俊俏男子不少,身家清白的也有,想必总有一款会得晋王喜欢。”
他是真的为自家主上考虑。
盛世垂眸,在邬淳要再次拒绝的时候,他眼睫轻颤同意了礼部尚书的提议。
“既如此,此事便交给你去办。”
或许长安对自己只是雏鸟情节,等他多接触其他人,说不定便能改变主意。
第100章 第 100 章 总不能是图色吧?
吏部尚书手下的人办事很快, 没多久就将人挑好了,吏部尚书还贴心地将人带到盛世面前,让盛世先过过目, 省得犯了晋王的什么忌讳。
盛世不得不承认他办事还挺讲究,这几人有俊俏, 有可爱,有温文尔雅,也有精壮挺拔,集齐了四种不同风格, 站在一起,还挺养眼。
虽知道自古都有送美人的风俗, 但盛世心里还是有些别扭。他看了两眼, 便挥了挥手让霍意将他们带下去。
“晋王还在外面打仗,这些美人先送到他府邸上就行。”
往前线送美人,那是昏君的做法。
霍意闻言, 当即应下。
等到晋王得胜还朝,这几人也能算是犒赏不是。
战事没那么快结束,盛世事多,很快就将这件事给忘在脑后了。
与此同时,南边的捷报很快传回了京都。
傅临淮被宁成和何炎逼迫得换了北上路线,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他们多次商讨觉得绝对没人在此防守的路上早早被人设了伏。
虽仓促应战,最终还是因对方占据地势优势而不低,最终只能带领残部仓皇逃回。
经此一役,傅临淮阵营大伤筋骨。
朝臣听到捷报内容,虽然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大声高呼陛下圣明宁公算无遗策, 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奇怪。
就连兵部尚书都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伏击宜王的这支军队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而且这个叫石莽的,到底是谁?以前怎么从未听说过?军中还有这号人?
倒是有心思通透的,扫一眼兵部尚书的神情,就想通了里面的关窍。
连兵部都没有记载的兵马,很明显就是人家宁国公的私军啊!
虽说一个不起眼的里正,悄无声息养了那么多私军,实在是胆大妄为不知死字怎么写,但到了如今这个境况,谁又敢追究他豢养私军的事啊?
又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既然是大捷,小皇帝自然听从李老太师的建议,封赏了全军上下。
盛世趁机为石莽恢复了原名,并给这支由镖师及收服的水匪组成的队伍,取了个名字。
——兴卢军。
或许别人不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但当石莽捧着朝廷送来的旨意时,信奉男儿流血不流泪的汉子也不禁泪流满面。
忍不住抹泪的,还有从一开始就跟随他的那些人。
当年他们随主上下山,寨子里的那些百姓都有了良民的身份分得了田地,但他们这些人一直都背着曾是暴民山匪的骂名,即便下了山,依旧受到朝廷的监管。
当年主上说“堂堂正正活在世间,你们想要的,在下能帮你们做到”,他们真的等到了。
从今以后,他们不再是兴卢山上被招安的山匪,而是堂堂正正为国为民的兴卢军!
有人狠狠用衣袖抹了一下眼泪,破涕为笑对着石莽重重抱拳。
“将军!”
其他人纷纷效仿。
“将军!”
“石将军!”
“石旗开将军!”
石莽看着下面一张张笑脸,抖着唇忘记了言语。他没想到在他自己都将本名忘记的时候,有一个人还记在心里。
他大手一挥,对着众人道:“今晚加餐!”
京都,朝堂上。
对于兴卢军的首领被封为镇南将军,朝臣们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要知道此前几次捷报传回,宁成和何炎可都升了官。
兴卢军的头若是不封个将军,怕是要被人笑话死。更何况,这明摆着就是宁国公的人。
听到石旗开这个名字后,兵部尚书忍不住看了眼自己的侍郎。
“我怎么听着这名字,有那么一点点耳熟呢。”
他之前只是侍郎,而他现在的侍郎则是从下面刚刚提拔上来的。
兵部侍郎还真的知晓,他小声道:“大人,是当年□□营的先锋校尉石旗开。”
石旗开虽然只是校尉,但他当初的事,军中不少人都有所耳闻。
兵部尚书闻言有些诧异,“就是当年救了你的那人?”
兵部侍郎轻轻点头。
当年他跟石旗开都在□□营,那次出事分明就是有人故意给错了情报,害得他们所在的部队死伤惨重。石旗开拼了命救他们,最后还因为他伤了腿。
最后军中却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了石旗开身上,若不是他们苦苦哀求,石旗开差点就被处决了。后来石旗开被迫归乡,他虽然还留在军中,但也因为这件事,当了数年杂役。
后来他曾派人去石旗开的家乡找他,却没找到人。很多人说,他应当早就死了。
却没想到他居然就是被宁国公带下山的那个人。
兵部尚书回过头叹了口气,小声对兵部侍郎道:“看样子,很快就有人要倒霉了。”
兵部侍郎低头拱手,心里却在冷笑。
快吗?
这可一点都不快。
他和那些死去的兄弟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盛世倒不是特意为石莽报仇,他只是为枉死的将士鸣不平,惩治那群枉顾将士性命的极恶之人罢了。
将士们可以为国捐躯,可以马革裹尸,但绝对不能死在自己人的阴谋诡计之下。
人在顺风顺水时,好事是一件接着一件的。当再次拔了一群蛀虫时,长安那里也传来了好消息。
长安和方瞻与阿木泰隔河对峙,虽然没有大规模冲突,但试探一直不断。双方各自派出小队骚扰对方,让对方时刻神经紧绷。
你一下我一下,就在阿木泰以为方瞻也不过如此的时候,却没料到方瞻和长安只是在用这些手段吸引他的关注,让他注意不到其他地方的动静。
景清辞虽在关外危险重重,但最终还是顺利绕道赶到了西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占据了至关重要的惠城和榆城。
等到阿木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彻底被困在了大凉境内,被人三面夹击。
当戎人意识到自己被包围的时候,瞬间就起了内讧。他们本就不是铁桶一块,是因为足够大的利益才勉强拧在一起的绳子,如今自然四分五裂。
“若不是你非说大凉是块肥肉,我们何至于此?”
“哎!早知道我就跟老七一道,逃离京都后,立即返回草原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们还是听大汗的,看怎么突围吧。”
“什么狗屁大汗,你要听他的你自己听,反正我不听,我自己突围。”
阿木泰再也没办法压制住这些人,不到半日时间,他们这支队伍便分成了各自为政的五支。
若戎人不自乱阵脚,长安他们想要拿下他们还要不少时间,但没想到他们自己乱成一锅粥,于是半月之后,戎人便死的死、降的降了-
方瞻搁下笔,吹了吹战报上的墨迹,起身准备去找长安,看看对方战报写好没。若是写好了,便一道送回京都去,也省得传信兵分几趟跑了。
他刚将战报装好,门帘便被人猛地掀开了。
方瞻还没看清来人,一封信便扔到了他的桌上。再抬头时,长安就剩一个背影了,声音远远地传来:“麻烦方将军将战报一道送回。”
“哎?你去哪?”
长安回了下头,方瞻好似从他脸上看到了久违的笑,至少他最近几个月一次也没见过。
“回京都!”
方瞻闻言一惊,后面还一堆事呢,就算得胜还京,也得先把事情处理完吧?
总不能就这么灰头土脸回去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打了败仗呢。
方瞻没喊住人,等他将信都装好,才发现景清辞来了。
“晋王殿下就这么将摊子都丢给你,一个人跑回京都了?”方瞻稳重了这么多年,第一次露出如此不敢置信的表情。
景清辞脸色有些苍白,轻轻咳嗽了两声,点了点头。
“左右这里也没什么大事了,我就随他了。”
方瞻见他这般说,便也没再多说,只感叹道:“还是年轻人身子骨好,两天没睡也能马不停蹄赶回京都去。”
景清辞轻笑,“离京多日,想早点回去也正常。”
方瞻没听出弦外之意,只是有些奇怪。
就算想早点回去,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长安是一刻也待不住了,若不是要打仗,他才不愿意离开京都一步呢。现在事情干完了,自然该快快回去。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感觉已经几辈子没见到那人了。
想他想得夜里躺在草地上看星星,仿佛每一颗星星都是那个人的样子。
长安一路换了七八匹马才赶到京都,在日落关城门之前入了城。
他没有传信回来,自然没人知道他今日回京。
他本想一路直接去盛世的府上,却在将一个路过的幼童吓哭后,才想起自己现在多么不修边幅。
他摸了摸脸上没时间刮的胡茬,又闻了闻身上的味道,只能按耐下激动的心情,先回府洗漱一下。
他得以最好看的面貌,出现在盛世面前。
晋王府修好后,长安并未待过几日。由于主人不在,王府大门长时间紧闭,平日也不会有人来访。
他敲响大门,门房开门看到他后,立即激动得要高吼通传,被长安抬手给制止了。
他也不需要人服侍,径直去屋里找了套衣服,就着凉水就开始洗澡。
在他洗澡的工夫,王爷回来的消息立即传遍了整个王府。
等到长安洗完澡出来,便看到四个陌生男人局促地站在花厅里,像是在等他。
即便府里出现了陌生人,依旧没能破坏他的好心情,他一边整理衣袖,一边快速问道:“你们是谁?”
问话的时候,已经抬步往外走,不准备在这几个人身上浪费一丁点时间。
那四个人本来还在推来推去不知道让谁开口,见他要走,其中一个立即慌忙道:
“王爷,我们是宁国公送来的。”
长安的脚步立即停了下来,他侧过身转过头,脸上笑意敛起。
“你说什么?”
冷下脸的长安吓得那四人浑身发抖,晋王的凶名他们早有耳闻,死在他手上的人不知凡几。
长安皱眉看着他们,耐心逐渐消失。
见他这般,那四人吓得立即跪倒在地不敢抬头,硬着头皮回答:
“我,我们是宁国公送来服侍您的。”
四人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目光凌迟,他们感觉自己仿佛在刽子手的刀下走了一圈。
许久之后,等他们再抬头时,长安早已不见了踪影-
盛世忙了一天,等到月上梢头,才疲惫地回到房间。
大约是太累了,泡着澡便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冷醒的。
水桶里的水早就凉了,他刚要起身,突然感觉不太对劲。
好像有个身影隐在暗处,也不知道看了自己多久。
电光火石间,盛世将所有的刺杀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他平日里有携带匕首的习惯,但今日洗澡把衣服放得有些远,现在如果去拿匕首,势必要被那人发现。
他快速过了几个方案,但考虑到自己的武力值,最终还是决定用最稳妥的方案。
“图财,还是图命?”
图财,他多得是。
图命,那就以财诱之,他就不信都是收钱办事,他的钱不能让对方倒戈。
“……”
对方没有说话。
盛世有些疑惑,总不能是图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