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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武北便是西陉关,阿布托心道:连阿木泰都对西陉关束手无策,若他此次拿下广武切断西陉关与中原的联系,那他也算赢了阿木泰。

思及此,他更觉得广武非下不可-

阿布托出发后不久,赵良便来找盛世,说发现了阿布托大军的踪迹。

盛世对戎人会攻打广武并不意外,不然他也不会来晋阳了。若戎人占领晋阳,以晋阳为补给站,围攻广武,那他就太被动了。

只是他以为这行人会是其他的戎人大军,却没想到居然是阿布托。

阿布托昨日才被他激到,以阿布托的性格来说,即便不立即攻打晋阳,也会想办法正面从自己这里扳回一城,不应当会迂回攻打广武。

盛世将手中的火铳填了弹,抬头看向赵良,“你说他还留了人在晋阳城外?”

赵良点头,“估摸有个几千人。”

“看样子他身后有高人指点。”

“这是留人牵制我们,怕我们黄雀在后在他们身后偷袭。”

赵良挠了挠头。

什么样的高人,还能比盛先生高?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盛世不紧不慢道:“广武那边不用担心。”

他废了那么大的心力武装广武城,若广武城都拦不住阿布托的大军,那整个大凉也没有哪座城池能阻挡戎人铁骑了。

“先留意晋阳城外这一支的动向。阿布托此次必定没有带那些人离开,今夜子时,你便带人夜袭他们营地。”

赵良先是一愣,随即明白盛世说的“那些人”,指的是被阿布托抓住的那些。

他没想到盛先生还要救那些人。

“好!”

盛世抬起火铳对准远处的箭靶。

“砰”地一声,靶心上留下一个黑漆漆的洞。

盛世满意地收了枪。

那个高人,恐怕还在城外。

没等到赵良出城,刚入夜便有人来禀报盛世,说戎人派了使者过来。

大堂内灯火通明,戎人使者一身黑衣。

揭开斗篷兜帽的瞬间,盛世看到了一张骇人的脸。就连见惯了刀疤剑痕的赵良,都明显愣了一下。

这样的相貌也能当使者了?

“盛大人。”来人躬身行礼。

若不看脸,这通身气度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

他喊的是盛世那不算官职的官职,——里正。

因为这个官职太低,除了早些跟着盛世的那些村民,已经很少人称呼他大人了,大家为了表示尊敬,一般都称呼他“先生”。

如今喊他“大人”,怕是会被人认为是在阴阳怪气。

盛世对这个称呼倒不恼怒,他淡淡地看着下方身板挺直的年轻人。

“阿布托派你过来谈什么?”

来人轻笑一声,脸上纵横的疤痕更显丑陋。他摇了摇头道:“是我想要跟盛大人谈笔交易。”

来人便是为阿布托出谋划策的林戈。

盛世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戈,林戈便也坦然地任由他打量。

几息过后,

“为戎人提供密道,使得戎人祸乱大凉的人,是你。”

不是疑问,是结论。

林戈再次轻笑,“盛大人好眼光。”

一个相貌毁损的大凉人,能在阿布托离开后以使者身份出现在这,还说自己要与晋阳主事者谈交易,说明这人在戎人军中身份不低。

而戎人此前并没有重用大凉人的先例,因此此人大概率便是那个为戎人立下大功的大凉叛徒。

莫非这人要再次叛变?

盛世还真没想错。

“在下林戈,久闻盛大人盛名。”

盛世不置可否,气定神闲地等着对方继续。

林戈见他如此沉得住气,眼中闪过一丝暗流,随即又道:

“在下愿追随盛大人,大凉俘虏及戎人士兵共计八千余人,便是在下的诚意。”

“这么大手笔?”盛世不禁挑了下眉,看着眼前不卑不亢的男人,玩味道:“你想要什么?”

如今不少大凉人投靠戎人,眼前这人却反其道而行之,明明已经在戎人里有了一席之地,却又倒戈相向。

“在下为戎人办事,只是想借助他们的力量回到中原罢了,实乃无奈之举。如今回到大凉,自然不能再助纣为虐。”

林戈的解释盛世并不相信,“回到中原的方法有很多,我不相信凭借你的手段,回不到这里。”

盛世的话明显取悦了林戈,他那完好无缺的半张脸生动而美艳。“灰头土脸地回来,不是我想要的。”

“你要的,戎人给不了?”

林戈摊手,对野心毫不掩饰,“戎人排挤异族,如今不过是为了征服大凉才假意优待汉人,甚至连优待汉人这提议,还是我向阿木泰提的。”

林戈脸上的嘲讽更甚,“高官厚禄封侯拜相,我想要的一切,他们都给不了,到最后我也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军师罢了。等到阿木泰一统南北,而我没了利用价值,必定会被一脚踢开。”

盛世倒是没料到阿木泰那个优待汉人官员的命令,居然是眼前这个人提的。

确实是个人才。

“我也不过是个里正,连个正经官职都没有。你要的东西,我可给不了你。”

林戈笑道:“盛大人给不了,但你身后的十一皇子可以。”

见盛世不语,林戈继续道:“如今大凉岌岌可危。废太子归附了戎人,已经彻底没了前途。二皇子虽守在京都把持朝政,但阿木泰已经派了三路大军围攻。京都城破,不过时间长短而已。”

盛世弯了下嘴角,“所以你选择了十一皇子?”

林戈也挂着笑意,“自然。”

盛世却摇了头,“那三皇子呢?他在南边的势力可在不断扩张,听闻最近又平了乱,不论是在朝中,还是在百姓当中,三皇子的名望都比十一皇子更高。”

“大人说笑了,在下与三皇子并无交情。况且,连爱慕三皇子的大人,都能选择十一皇子,在下为何不行?”林戈所指自然是盛世在京都缠着三皇子的那段过往。

他继续道:“在下只是想请盛大人帮忙,引荐一下十一皇子,然后求个不高不低的官职而已。”

他这说辞明显与之前的“封侯拜相”相悖,不过盛世也明白,他是想说只要你代为引荐,后面就是我自己的本事了。

盛世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林戈的面前,两人一个目光专注,一个似笑非笑。

“林先生,即便你今日不来,那些俘虏和戎人士兵也会归我。”

林戈立即明白,盛世是打算主动出击了,若没猜错,极可能就是今夜。若真是如此,即便盛世遵从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今夜也断然不会放他离开。

他脸色微沉,“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盛世定定地看了他两息,突然问道:

“林先生,你说三皇子会登基为帝吗?”

林戈愣了一下,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在他开口之前,盛世又接着道:

“听闻庄宿去了三皇子身边后帮了不少忙,而三皇子自小就爱慕庄宿,你说三皇子会不会娶他为妻,日后立他为后?”

他似是叹息,感叹三皇子爱上他人,眼神却扫过林戈略显僵硬的脸。

林戈扯唇笑了一下。

“盛大人说笑了,三皇子哪里会娶男妻立男后?”

他刚说完就意识到了不对,对面的人一扫刚刚的惆怅,脸上笑意加深。

“如此说来,林先生知道三皇子会当皇帝?”

林戈抿唇,脸沉如墨。

“你诈我?”

盛世怂了下肩,“诈你什么?诈你是不是重生者?”

“其实重生也不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事。我早怀疑你的身份了,只是那时候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没想到你居然自己跳出来了。”

林戈闻言脸色更差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自然是从你领戎人入境开始。你不会不知道这条密道没几个人知道吧?”

林戈虽然知道那是条密道,但在前世傅临淮公开重修密道之前,有多少人知晓密道的存在他并不知晓。

他虽然早就想好了措辞解释,却没想到有人会咬定他重生者的身份。

这分明是最不可能的可能,但凡有个过得去的理由,就不应该有人信的!

“不过一开始我只知道你是重生者,却不清楚你到底是谁。”

林戈这个名字在整部小说的剧情里根本没有出现过,连阿布托都有名姓,但林戈的脑袋旁却一个字都没有。

这人根本不在原剧情当中。

但他却知道那么重要的密道,还领了戎人重创大凉,就算是史书都应该浓墨重彩地记上一笔,如何能没有名姓呢?

盛世确实是诈他了,但是诈的不是三皇子当不当皇帝,而是庄宿能不能当男妻男后。

林戈的反应,说明他跟主角攻受很熟,或者说是有牵连。

林戈脸色凝重,“现在呢?”

盛世挑眉,心情甚好。

“我之前一直在想庄宿南下的举动很奇怪,他现在对傅临淮太在意了,完全不符合他的人设,也不符合庄宿的行为逻辑。”

“所以,”盛世拉长音调,看着面色不虞的林戈。

“他是庄宿吗?”

第87章 第 87 章 长安一直在骗他!

林戈抿着唇不说话。

没人比他更清楚, 如今在三皇子身边的人到底是不是庄宿,或者说是不是原来的庄宿。

他分明记得那日傅临淮拉着他的手,承诺要娶他为妻立他为后, 还没待他回答,眼前之人便提着剑冲了过来。

傅临淮心系他的安慰, 夺剑之后将人反杀。只是没料到刀剑虽刺在那人身上,疼得却是他。

再睁眼,他便成了另一个人。

盛世也没再逼问,而是退后两步。

“其实你躲在暗处更好的, 若不是你主动跳出来,想从戎人那里将挖你出来, 还要费不少事。”

林戈定定地看着几步之外的盛世, 突然就笑了。

“我原以为舍弃全部身家,即便众叛亲离也执意要跟着傅临淮的人,会是个好拿捏的人, 如今看来,是我看走眼了。”

“罢了,成王败寇,此次是我技不如人,我认。”知晓谈判失败后,林戈也坦然了,他伸出双手,十分配合地准备被绑。

面对林戈的束手就擒,盛世突然又改了主意。

“你说得对,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你的提议,我允了。”

林戈一愣, 不明白他明明已经赢了,为何还要答应与自己的合作。要知道,承认合作,那便表示会放了自己。

“此间事了,我会令人送你去江南。”

见林戈蹙眉,盛世好笑道:“你原先不就打算以十一皇子为跳板,接近三皇子?”

林戈才是真的庄宿。

不论他是想弄清楚自己为何变成现在这样,亦或是看看现在的庄宿到底是什么人,他都必须去三皇子傅临淮身边。

既然在林戈看来三皇子是夺嫡的胜利者,那他没有理由站在十一皇子这边。

盛世不会给他背叛的机会。

林戈确实是打着以十一皇子为跳板的算盘。

如今傅临淮远在千里之外,而他自己又身在戎人阵营,想要接近三皇子实在是困难。

但他实在不懂盛世为何要帮他。

面对林戈的疑问,盛世只笑了笑。

有个真假庄宿的修罗场在,想必傅临淮的日子不会好过。

“你就当我是日行一善了。”

林戈看向盛世的目光里满是探究,也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最后恍然道:“原来如此,只可惜……”

他话并未说完,但盛世对他的未尽之言也没什么兴趣,知道林戈才是真的庄宿就已经足够了。

在赵良将林戈带下去之后,盛世脸上挂着的笑意也渐渐淡去。

他静坐良久,直到丁来惊呼一声“先生”,才被拉回了心神。

丁来手忙脚乱地用巾帕将盛世手上洒出的茶水拭去。

丁来作为盛世的贴身护卫,虽然听到了关于“重生者”的事情,但他向来缺根筋,觉得既然先生不觉得离奇,那就说明此事稀松平常,没什么好惊讶的。

相比于“重生者”,还是先生的失态更让他着急。

盛世松开茶盏,垂眸任由丁来替他擦手,隔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十一皇子今日的信到了吗?”

若此刻在这里的是邬淳,必定能听出盛世话音里的异样,但此刻盛世的面前是丁来,他只管先生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啊,到了,在这里。”丁来懊恼地从怀里掏出信件,若不是那个使者突然来,他早就将信交给先生了。

盛世将封口撕开,从里面掏出薄薄的一张纸。

信中内容不多,主要是嘱咐盛世不要与戎人正面对抗,保守起见以守城为主,不要贸然出城厮杀。

字里行间可以看出长安的心急。曾经盛世对长安的关心很是受用,觉得这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但现在这些字字句句却让盛世的心越来越凉。

林戈流落到戎人地界,为回大凉而为戎人办事。如今回了大凉,便想着换个领导。

他今夜主动来找自己谈交易,也是觉得前世的盛世十分好拿捏。

这个行事是符合逻辑的。

甚至他说自己的那句“舍弃全部身家,即便众叛亲离也执意要跟着傅临淮的人”也符合原书剧情。

这一段单看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没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现在的盛世,早已经不是原书中的盛世了。

若林戈重生前认识的盛世,是原书中为了嫁给傅临淮而献出了整个家族的原主,那他在看到现在盛世的所作所为,知晓盛世手里有火药等等东西时,就不可能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一切。

他会觉得盛世是异类,从而提高警惕才对。

林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现在的剧情,与他记忆当中,相差不大!

这一切指向了一个盛世从未想过的可能。

他,

可能不是第一次穿书!

他想起刚来这个世界,那个只说过一次话,还因为没电而消失的“炮灰自救系统2.0”。

他曾经吐槽过一个刚绑定的系统,居然会因为没电而消失。

如果这不是他第一次穿书,那就能解释得通了。

他曾经穿了一次书,林戈所知道的盛世,便是现在的他,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被删除了记忆,又再次穿了一次。

在这个过程中,系统2.0因为能量耗尽而消失。

盛世垂眸看着手中的信纸,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很想自欺欺人替长安解释,说长安与林戈重生前的世界不是同一个。林戈认识的是穿书的他,而长安认识的是最开始的原剧情。

但……

他要如何解释,明明他与长安相处的时间不长,长安却表现得对他很是依恋。而之前长安颠覆认知,接受他是个外来者的过程,也太过顺利了。

他曾以为长安是受尽冷暖吃了很多苦才会如此信任他,如今看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盛世清楚地意识到,从始至终,长安一直在骗他!

他嘴角绷直,手中的信纸被攒成了一团。

丁来看了看盛世,又看了看盛世手中十一皇子的信,心中很着急,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无助地挠了挠头。

半晌后,盛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靠近烛火将信纸直接点了。跳动的火光中,他哑声吩咐道:

“找人给十一皇子传信,晋阳广武无碍,让他按照原计划行事。”

开弓没有回头箭,从他占领晋阳开始,他便没法从这场夺嫡之争中脱身。既如此,便只能一往无前。

虽然他仍旧选择十一皇子,但他现在实在不想看到那个人。

丁来瞅了瞅被烧成灰烬已经看不出字迹的信纸,没敢问为何这次不写信了。

丁来出去后,盛世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在心里再次呼唤系统。

第88章 第 88 章 骗子不配拿他的东西

夜里的行动很顺利, 天亮的时候赵良就将俘虏全数带了回来。

看着在城门口迎接他们的盛世,周谦羞愧得直想找个洞钻进去。他本想随着人群一起入城,却不想被盛世认了出来。

盛世径直走到他面前, 拱了拱手,“那日乃形势所迫, 还请周大人不要介怀。”

他说的是那日差点一箭将周谦射死的事,周谦闻言面红耳赤,若不是他带着人逃离晋阳,如何能被戎人抓去, 如今还要靠盛世救他们出来。

“不敢不敢,”周谦羞愧难堪慌忙还礼, “此次还要多谢盛先生救我等性命。”

见他如此, 盛世顿时满意了,“周大人不介意在下擅做主张就好。来人去请大夫给大家看看,莫要拖延了伤情。”

他这次指的可不是射箭, 而是他入晋阳夺城的事。

周谦自知理亏,不敢再答。

他们都走了,就给晋阳留了几百守军,这些人能守住晋阳才是怪事。即便盛世不夺城,晋阳也会是戎人的囊中物。说起来现在晋阳还是大凉的,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周谦这样能看清形势放下脸面。

“既然我等回来了,这晋阳的事还是交给我等吧。盛大人,不知道张茂张大人现在在何处?”

盛世都惊了。

他实在是没料到居然有人能蠢到还没入城,就开始打他手中权力的主意,甚至他们还觉得如今城中依旧是张茂说了算。

也不知道是说他们天真,还是蠢。

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么蠢的, 居然还不止一个。

一旁立即有人给之前那人搭腔。

“是啊,如今林大人不在,自然是以周大人为首。”

周谦本来在第一个人跳出来的时候,就急得往后挪,不想这些不怕死的人连累自己,但他没想到居然有人在这要命的时候特意提他。

这不是将他架在火上烤吗?

他瞅了一眼似笑非笑的盛世,立即来了一个否认三连。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然而那些人并不放过他。

“周大人,这一路都是你在护着我等,我等自然是要追随你的。”

“咦,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张大人出来?”

“盛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说话的人还觉得自己已经足够给盛世面子了,毕竟他还称呼盛世为“大人”了。

一旁的赵良等人早就瞪着这些人了,若不是盛世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管,他早就一拳打在那人的眼睛上。

这些人的眼睛,是用来出气的吗?

要不还是别要了。

盛世扫了一圈面前的人,言语温和,“你们想找张茂张大人?”

有人点头,有人没反应,只有周谦朝盛世拱手致歉,又往后退了几步,直接与蠢货们划清了界限。

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为何林明辅会把这些人留在最后一批了,分明是蠢得没有必要再活下去了。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他又何尝不是林明辅的弃子。

盛世笑着冲那几人点头,随后吩咐身后的人,“既然诸位大人想找张大人,你就带他们去见吧,记得莫要怠慢了。”

那几人一听,更加满意了,觉得这人果然是个懂事的。

只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是在监牢里见到了张茂,而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时,早就晚了。

城门口不便久留,盛世他们说话的间隙,赵良那边早就令人有条不紊地入了城。

盛世答应的医者也没少,将那些家眷挨个检查了一遍,该包扎的包扎,该上药的上药。

在此期间,赵良靠近盛世小声道:“听说阿布托本来要将那些女眷充作军妓,是林戈保了她们。”

说实话,赵良很看不惯林戈,在他看来一个混到戎人军师的人,能是什么好人?但他又不得不承认,维护女眷这事还得多亏林戈。

盛世不想节外生枝,因此并未告知赵良林戈便是引戎人入中原的罪魁祸首,不然赵良怕是要直接提刀砍人了。

只是盛世虽然能理解林戈身陷囹圄想自救的举动,却不能认同他自救的方式。

林戈不是傻子,他是庄宿,是太傅之子。戎人入关的后果,林戈不可能想不到。

至于盛世为何不直接杀了林戈,是因为他直觉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长安重生了,庄宿也重生了,甚至庄宿还是重生在了别人的身体里,而现在他自己其实也算是重生者,那他们几人间到底有没有什么联系?

在弄明白之前,林戈还不能死,所以将林戈送去傅临淮身边,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送他去宜城的人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今夜就出发。”

林戈的隐藏身份就是一个炸弹,不宜久留。

自有人去安排俘虏的事,盛世叫上赵良并几个校尉一起商议支援广武的事。

“晋阳城必须留人防守,我们能派去支援的,最多只有不足两千人。”

阿布托手中的戎人士兵便有三万多人,按林戈提供的讯息,阿布托还问阿布泰要了支援,保守估计广武城外至少有五万人。

他们这边的人还不够塞牙缝的。

若是不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怕是要全部折损进去。

那就不是支援了,是羊入虎口。

那还不如不去。

“将军不可能坐视不管,阿布托想要拿下广武城可不是易事。”一个校尉建议退守晋阳便好。

盛世自然知道广武城不可能被破,但他并不想让阿布托拖着时间围城。

赵良又道:“十一皇子不是说要来晋阳吗?要不我们还是先等一等,等与十一皇子汇合后再一并出发,到时候与广武那边两面夹击,一举歼灭戎人。”

其他人纷纷点头。

阿布托才刚刚出发,广武那边这会儿肯定是没有危险的,先等上几日也无妨。

但盛世根本没让长安来晋阳。

听到盛世说十一皇子往京都去后,赵良表示很意外。

前些天盛先生不还拿着信说,十一皇子要来晋阳的吗?

但他也不敢问为什么突然不来了,只好又与其他人商量该如何。

“火炮是个好东西,攻城或是守城都是一大利器,但缺点就是太笨重了,我们这点人再带上火炮,根本不能出奇制胜啊。”

“是啊,本来晋阳的守兵就不多,火炮还是留在这里更好。”

商量来商量去,还是觉得用传统骑兵去好。若只是骑兵,那一千人也算不少了,当然了,伤亡肯定也不小。

但盛世最终还是否了这个提议,“只是骑兵并不能让阿布托方寸大乱自乱阵脚。”

很快赵良等人就明白了盛世的意思,也明白为何不需要十一皇子来支援了。盛先生自己组了一支骑射兵的队伍。

而这些骑射兵的武器也不是传统的弓箭,而是火铳。

赵良之前就见盛世玩过火铳,他其实很是心痒,但也知道这东西很稀缺,他连摸一把都不敢想。

但他没料到他觉得很宝贝很稀缺,只有盛先生才有的东西,盛先生居然斥巨资给骑兵队一人配了一把。

简直,太奢侈了!

他眼睛都要红了。

现在转投盛先生的骑兵队还来不来得及吗?就算入了骑兵队,那他先加入镖局排队也行啊!

“赵将军,我这支骑兵队就交给你指挥了。”

盛世虽然可以武装军队,但真正上战场还是得专业人士。赵良一听他可以指挥这些人,眼睛泛红的病不仅没好,还更眼热了。

“好好好,有了这些,定能杀阿布托一个片甲不留。”

其实倒不是火铳骑兵有多厉害。

如今的火铳自然不能与后世的枪相提并论,它的短板很是明显,但他的优点也很突出,那就是根本没人见过这个东西。

阿布托只见过城墙上的火炮,若是突然被火铳骑兵从背后偷袭,他们必定方寸大乱。

而阿布托这边自乱了阵脚,广武那边便可以趁乱将人都给收拾了。

火铳骑兵第一次面世,必须要抢占先机速战速决,不然等到阿布托发现火铳的短板处,那火铳的威力便大打折扣了。

赵良仔细听完盛世的交代,拍着胸脯保证定不负所托。

说完正事,赵良依旧盯着骑兵手里的那些火铳移不开视线,眼中火热得那些人都开始头皮发麻,抱紧怀里的宝贝,生怕被赵将军给抢了去。

盛世自然也注意到了赵良的神情,他笑着拍了下赵良的肩膀。

“目前我手里的火铳也不多,不过已经令人开始量产了。等解决了阿布托,应当下一批也做好了,到时候赵将军试试趁不趁手。”

赵良一听盛世要送他一把,立即兴奋得两眼放光,连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我,我吗?我也有?”

盛世失笑,“不止是赵将军你,到时候宋将军也有。你们还可以组建一支火铳队。”

赵良更吃惊了。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不仅他与将军有,连他手下的将士也能有,他们还能组建一支火铳队。

怪不得大家都说,跟着盛先生绝对没错!

他现在终于明白将军在他出发前交代他的那句“跟着先生,听先生的话”的用意了。

赵良自己得了好处的时候,心里也没忘记别人。听说盛先生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都送给了十一皇子,像火炮火药都是,之后才轮到他们灵武军。

现在十一皇子不在,也不知道这次是他们先,还是十一皇子先。

赵良这个傻子,居然还真的问出来了。

“先生,十一皇子那边也有了吗?”

陡然听到赵良提长安,盛世含笑的嘴角没有变化分毫,只是眼里多来点别的意味。

哼。

有?有个屁!

骗子不配拿他的东西。

第89章 第 89 章 我会誓死效忠

夜晚, 安营扎寨。

主帐内,以长安为首,坐了一圈人, 一张地图挂在众人面前。

“最新消息,戎人那边兵分两路往京都去了, 现在应当已经到了京都城外。”

“我们距离京都尚有五日路程,得抓紧了啊。”

“……”

众人说着最新的战局,隔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家殿下自从会议开始便一言不发。

众人齐齐转头看向首位的长安,有人道:“殿下, 您——”

那人还未说完,就见一直低头沉思的长安抬了头, 然而开口的却是与会议内容完全无关的话题。

“朔风, 还没有信吗?”

朔风是长安的贴身侍卫,虽然长安没说谁的信,但朔风立即便明白了过来, 低头回禀,“不曾。”

他刚说完,帐内的温度又下降了些,分明是快入夏的季节,众人却觉得有些凉意爬上后背。

长安面无表情看着地图,“你们继续。”

众人面面相觑。

继续什么?

刚刚不是已经说完了吗?

“殿下,我们是不是要加快速度,尽早感到京都。”

这次长安是听清了,但他还是没回,转而问其中一人,“晋阳和广武那边有新的动作吗?”

“回殿下,并无。”

众人这下也明白了, 殿下并不着急赶去京都,至于原因,有人猜到,有人猜不到。猜不到的,只能看向颔首了然的人,希望对方给他解释一下。

既然殿下不急,那大家自然也不再围绕赶不赶路的事讨论了。

“报!”

通讯兵跑进来,低头递上一封信,本来朔风要去接,却被长安起身接过了。

他匆匆起身,刚刚还面无表情的俊脸,立即从冬日寒霜到夏日烈阳,瞎子都能看出他的好心情。

然而信纸展开,他再次恢复面无表情。

坐在他下首的丁石忍不住开口,“是盛先生那里不好了?”

不然殿下怎么一副冷酷无情要刀人的样子。

然而下一瞬,殿下刀人的目标就变成了他,吓得丁石打了个哆嗦。

长安将信丢给他。

丁石慌忙接过,心里不禁直嘀咕:这次殿下居然舍得将先生的信给我看?果然我在殿下心目中的地位不一样了。

然而待他定睛一看,才发现他的地位没有上升一点。

这信不是盛先生的,而是来自原忠平侯方瞻。

他快速看完,将信纸传给其他几人,随后对长安道:“方将军沿水路北上,是要与殿下一同援救京都了。”

有人奇怪道:“方将军怎么就北上了?”

丁石之前跟着长安去过江陵,倒是知道一些。

“方将军如今帮着盛先生训练漕运的那些伙计,还顺带收服了好多水匪,如今手里的人不少。”

“方将军北上入京,显然是盛先生的意思。”

“就是有些奇怪,这么大的事,盛先生之前怎么没提过,”他说着刚好转头看向长安,这才发现自家殿下盯着他一副要杀人的表情。

哦对,殿下已经十多日没收到盛先生那边的消息了。信也没有,其他讯息也没有。

“殿下,你跟先生吵架了?”丁石自觉自己是好心,但没想到殿下好似更生气了。

“出去领十军棍。”

丁石刚要叫冤,就见长安横眉,“说一个字,加一棍。”

丁石立即闭了嘴,乖乖出去领罚。

他又纳闷,又委屈。

您跟先生吵架,关我什么事啊,又不是我造成的。

他见过殿下在盛先生面前的样子,只能说跟在他们这些人面前完全不一样。在盛先生面前,殿下谦虚恭敬有耐心,在他们面前或者说除了在盛先生面前,殿下杀伐果断且毫不留情。

他觉得以他嘴上没把门的毛病,殿下一定忍他很久了,而殿下能留着他到现在,他怀疑不是他作战勇猛,而是因为盛先生曾夸过他几句。

没看到盛先生说过好吃的东西,殿下天天吃都不腻,先生说过好的书,殿下天天当睡前读物。所以只要在盛先生那里挂上号,那就算得了免死金牌了。

丁石乖乖去领了罚。

其他人没他这么能作,小心翼翼地回答着长安的问话,几人又商议了一番后面的事。

盛世之前曾与长安商议过,戎人若是进攻京都,他们率兵救驾便也是长安崭露头角的一个机会。

毕竟老皇帝还没死,二皇子只是把持朝政,而不是已经登基为帝。以长安救驾的功绩,让老皇帝封长安为储君也不是不能做到。

他们虽这般计划,但长安心里却另有打算-

京都城外,阿木泰再次下令攻城。

他并不完全信任阿布托,因此打发他去攻打晋阳广武,同时也是为了牵制来自西陉关那边的压力。如此以来,大凉京都便没了援军。

在阿木泰看来,拿下京都不过早几日晚几日的事罢了。

而京都城内也乱作了一团,百姓们人心惶惶。

如今被困在城内,所有人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投降另择明主,要么死战到底。面对这两个选择,朝臣们也意见不一,但如今二皇子还好好的,他们自然也不敢说什么降了戎人的话。

毕竟降臣可能安然无恙,甚至还可能被重用,但皇室可就不一定了。首当其冲便是中风了的老皇帝,和现在大凉的一把手二皇子。

他们即便不死,也会生不如死。

因此二皇子是不可能降的,而他现在所能依仗的,只有不知道走到哪一步,能不能切断戎人退路逼得戎人后撤自救的林明辅了。

林明辅能抛弃一切为二皇子做到如此地步,便是因为他是二皇子生母的竹马。贵妃作为林明辅的白月光,她一封信传过去,便让林明辅不顾家小百姓冲了出去。

只是林明辅那边许久没有动静,二皇子的心也渐渐往下沉,他着急上火,已经几日几夜不曾合眼,嘴唇干裂,眼下青黑一片。

“父皇如今身体抱恙,你们身为朝廷重臣,难道不该为君分忧吗?说!现在该怎么办?”

众臣低头,谁也不敢说话,生怕被点到名。

他们只是文臣而已。

难道要他们亲自上阵杀敌吗?

二皇子气急,立即点了其中一个人,然而还不待那人回答,就有人冲进大殿。

“不好了!外城破了!”

众臣心惊,二皇子的心也凉了半截。如此下去,不出两日,他便成了戎人阶下囚。

刚刚被点名那人,立即道:“殿下,为了百姓,降了吧!”

二皇子气急攻心,反手拔了剑,一剑将那人刺穿。

尸体倒地,二皇子整个人犹如地狱恶鬼。

“孤,绝不降戎人!”

一日后,就在众人绝望,戎人冲进内城胜券在握的时候,长安及方瞻率军赶到了。

攻入城内的戎人,顿时成了瓮中之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那日,鲜血洒满长阶,战斗直到日落方才停歇。

火光中,长安身着铠甲跨过无数戎人与守城士兵的尸体,一步步走向了皇宫大殿。

二皇子早就将众臣散去,即便长安率兵过来,他依旧没尝到胜利的喜悦。

龙椅旁,数日未曾梳洗的二皇子披头散发,他看着身着甲胄一步步行来的长安,忽然露出一个笑。

“孤倒是小瞧你了。”

长安左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行走间铠甲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黑色的铠甲上看不出血迹,但血腥之气,几步外便可闻见。

二皇子已经散去了侍从,整个大殿内只有他一人,而长安的身后则跟着朔风,其他人俱被他留在了殿外。

这是兄弟局。

长安不语,二皇子也没计较,他摸了摸龙椅上的鎏金龙头,话中满是惆怅和遗憾。

“孤没料到最后是你来与我抢夺这个位置。”

“不过也好,至少这天下还姓傅,孤也不算没守住京都,至少比太子那个废物强多了。”

后半句长安认可,但前半句嘛。

“让二哥失望了,我并不打算要这个皇位。”

二皇子很诧异,傅长安姗姗来迟,不就是打的黄雀在后的主意吗?

“你想扶个傀儡皇帝?”

长安闻言,露出半月以来第一个笑容。

“不,我会誓死效忠未来的皇帝陛下。”

二皇子简直难以理解,太子都投靠了戎人,除了他自己,也就剩傅临淮了。

突然间,他想到了另一个人,“莫非你因为你师父的关系,想要追随傅临淮?”

那个姓盛的那么爱慕傅临淮,傅长安居然爱屋及乌,为了他师父,转头去追随傅临淮那个笑面虎。

二皇子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输得很冤。

长安闻言脸上的笑,霎时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不想听到那个名字,更不想为那么人而解释什么。

“二哥,你选一个吧。”

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留下傅临舟,让其选择死亡的方式,是他给对方最后的体面了。

朔风上前,手里的托盘上放着一条白绫,和一把匕首。

二皇子早就料到自己活不成。成王败寇,自古便是这样。

易地而处,若他是傅长安,此刻他也不会留傅长安的性命。

他摇了摇头,“不必了,孤早就为自己准备好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把精美的匕首。

这把匕首是父皇在他生辰时送他的,他向来珍之重之,却没料到会成为最后了断自己的利刃。

二皇子备上这把匕首,便是想着若戎人冲进来,他便用这把匕首自行了断,不受戎人折辱。

如今虽然换了人,但用途倒是没变。

他绕着龙椅走了一圈,手指在鎏金龙身上一寸寸抚过,像是要将他一点点刻进心里。

长安也未催促,就这么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最后坐在了龙椅之上。

二皇子看着长安,又好似透过它看向外面的河山。

既然不能活着坐上龙椅,那边坐在龙椅上死去吧。

片刻后,朔风的声音从殿内传出,“二殿下薨了。”

虽然事后有人质疑,是十一皇子杀了二皇子,但当日群臣入宫,看到了二皇子的尸体,确认过二皇子确实是自杀身亡,其匕首还是二皇子惯常带在身上的。

而在宫中乱作一团,宫女太监四下乱窜时,长安独自一人去了老皇帝建元帝的寝宫。

建元帝比长安上次见要衰老憔悴很多,原来斑驳的鬓发已经全白了。

他躺在龙塌上,虽然还有意识,但已经说不了话,也动不了身,只有右手的手指头还能轻微动弹。

烛火跳动间,他看到长安缓步走来。

他想喊人,但只能发出“啊啊”的含糊声,津液顺着口角流下,很快浸湿了枕头,但之前侍奉的宫女太监却一个都没有出现。

长安在建元帝床边站定,就这么用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看着建元帝徒劳无功的挣扎。

见建元帝眼中骇然,越来越紧张害怕,长安倏地笑了。

“父皇,您猜儿臣今日为何而来?”

“啊~啊~”建元帝情绪越发激动,眼中惊恐之色更甚。

长安满意地欣赏着他满眼的惧怕,随后慢慢俯身,贴到建元帝的耳边,缓缓道:

“儿臣是来取父皇狗命的。”

第90章 第 90 章 他是疯了吗?

建元帝死了, 死得悄无声息。

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早就硬了。

大家都说当时宫内乱作一团,建元帝那副样子没了人照料, 最后喊不来人,就那么急死饿死渴死了。

又有人说他死的时候双目圆睁, 不知道死前看到了什么骇然的场景。

但这些都只是私下传言,如今皇帝和把持朝政的二皇子一起死在了戎人攻破内城那一日。不论他们怎么死的,朝臣们都不约而同选择了闭嘴。

能当官的,即便心里有所怀疑, 但该说什么做什么,听谁的话, 还是知晓的。于是, 便有人以“国不可一日无君”要求立新帝。

但问题来了,自前太子被废后并没有再立储君,老皇帝死前也没留下什么诏书旨意, 那这新帝该立谁呢?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又齐齐看向了现在风头正劲的十一皇子。戎人围攻都城,城破亡国之时,十一皇子与方将军从天而降一起挽大厦之将倾。

如今还有比十一皇子更合适的人选吗?

然而令众人没想到的是,他们拥立十一皇子为帝,却被十一皇子给拒了。

而他拒绝的理由不是先帝新丧需要守孝这类理由,而是他有主上,他此次来京救援是受了主上的令。

朝臣惊疑,十一殿下贵为皇子居然还有主上?莫非是哪个皇子或是皇叔?

有人在心里盘算:莫非是在南边的三殿下?十一殿下拖延时间,是在等对方赶回来?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有人小心翼翼问道:“事到如今,我们可先昭告天下, 令王爷赶回京都,再行登基仪式。”

至少先把人定下来,省得夜长梦多再生事端。

长安点了下头,“本宫也觉得这个办法好。”

“对了,本宫怕大家说三道四,说主上得位不正,以防万一,本宫之前向先帝求了一道传位圣旨。”

这话就差直说建元帝是他害死的。

若这道圣旨是真的,那建元帝便是在十一殿下进宫之后才死,那死得就太蹊跷了,十一殿下肯定脱不开干系。

若先帝在十一殿下进宫之前就已经死了,那这道圣旨百分百就是假的,用来糊弄大家的。

不管怎样,还是有人将其接了过来,然而看到内容,那人惊得圣旨都掉了,还是长安眼疾手快将其接过,递给了下一个人。

看过的人,无一不震惊。

这不是传位圣旨,而是禅位圣旨。

而禅位的对象,还是一个叫盛世的。

开什么玩笑,这盛世又是谁啊?

倒是有记性好的,立即想到了数年前教给大家种痘之法挽救了千万百姓性命的那个人,而那个人正好就是十一殿下的老师。

十一殿下居然自己不想当皇帝,而是想要将大凉江山拱手让与他人。不论是长安自己登基,或是他指定一个皇室傀儡当皇帝,朝臣们都没有多大意见,但他们委实不能接受大凉改朝换代啊。

立即有人跳起来,指着长安的鼻子大骂:

“你这是忘本!”

“先帝尸骨未寒,你居然想着将大凉江山拱手让与他人,你如何对得起先帝?”

“你愧对傅家先祖,根本不配当皇家子嗣!”

与朝臣一般惊讶的,还有方瞻。

他知道长安拥护盛世,但他没想到长安的手段这么简单粗暴,简直就是硬逼着众人认下。

那个诏书假得连三岁孩童都不能信吧?

但凡建元帝是清醒的,或是活着的状态,都不可能写下那样的诏书来!

大家倒是不骂盛先生,毕竟还见不到人,但十一殿下绝对要被朝臣的唾沫星子给喷死的。

方瞻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管,在众臣群情激愤的时候,方瞻突然拔了剑。

清脆的刀剑声,吓了众人一跳,等他们反应过来,立即像找到了主心骨。

他们还有忠平侯呢!

忠平侯可是京都里唯一能与十一殿下抗衡的力量了,忠平侯肯定不能让十一殿下如此荒唐!

“忠平侯!此事万万不可啊!”

方瞻只知道长安是效忠盛世的,但他们具体的计划他并不知晓,并且在方瞻看来,盛先生与十一殿下的关系比自己更加亲厚。

如今长安的举动他虽然不能理解,但肯定得支持。

于是他道:“诸位忘了,在下早已不是忠平侯。”

众人一惊,直觉又要出大岔子。

果然听方瞻继续道:

“在下被贬为庶民赶出京都之时,是盛先生施以援手,而今时今日我等驰援京都救了诸位,也是得了盛先生的令。

你们要谢,不应该谢我,而应该谢盛先生。

若没有他,你们怕是早已当了亡国奴,身首异处哪还有力气在这里与十一殿下争辩该与不该?”

众人瞠目结舌,没想到方瞻也是盛世的人,可他们分明记得,那人的官职只不过是个小小的里正啊。

他怎么就能让堂堂皇子和侯爷听他的令呢?

众人还没想明白,方瞻便向长安拱手请辞。

“戎人虽然溃败,但阿木泰还是带着残部逃走了,我这就带人去追击。”

这是个狙击戎人的好时机,不论是长安还是方瞻都不可能放过。

在方瞻看来,京都的军事力量只剩他与十一皇子。他们刚刚拿下京都,老皇帝和二皇子又都死了,此时此刻若是十一皇子带着人去追击戎人,那京都势必还要变天。

若是有人怂恿起来,在十一皇子离开的时候,另立新君,他们可不就是为他们做了嫁衣。

于是方瞻便主动请缨,去追击戎人残部。

至于新皇帝的人选,十一殿下与盛先生肯定已经商议好了对策,他留在这里作用也不大,不若去干自己擅长的事。

众人再次傻眼,方瞻虽然没有站在他们这里,但他们努努力说不定还有转机,但方瞻一离开,岂不就是十一皇子一家独大。

很快有人开始退缩,有人闭口不言,嚷嚷“不可”的人越来越少,但想要立盛世为新帝还是很难。

长安这个算盘,自然没有与盛世商议过。他原先与盛世的计划,便是他先去救京都,然后盛世解决了晋阳的事后,到京都与他汇合。

而盛世的意思则是长安入京可以趁机把持朝政,若是老皇帝没死,就立长安为太子,若老皇帝死了,那长安正好可以称帝。

但长安打的却是另一个主意,他要在盛世抵京之前强迫众人认下禅位一事,等盛世一到,立马黄袍加身,这样就跑不掉了。

至于不服的那些人,自有他来处置。

而他确实也这么做了,一时间诏狱内人满为患。

他不在意名声,更不需要一个好名声。他的名声越好,他的义父越不可能登上那个位置。当然了,别人也可能趁机选择其他的帝位继承人,不过他不在乎。

但计划始终赶不上变化,他算到了一切可能,唯独没料到盛世知晓了他骗自己的事,不打算去京都与他汇合。

长安一边想办法让众人认下禅位诏书,一边发觉盛世没来,八百里加急送信到晋阳。

盛世看到信的时候还很疑惑催他去京都干什么,反正有他没他也没多大关系,长安该登基登基好了。但很快他就收到了方瞻给他的信。

看到信后,盛世简直气得要杀人。

怎么有人做事能这么没有脑子!

大凉虽然烂了,但也没到被人逼迫禅位的地步吧。

再说了,他是什么啊?

他充其量就是一个小小的里正,能给他封个一二品的官都算是看得起他了。

长安居然想要让他当皇帝?

他是疯了吗?

儿子捅了大篓子,他这个当义父的再不去,怕是要出大事。

盛世简直是一路马不停蹄兼吐槽赶到京都的。

待到盛世到京都,距离建元帝死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长安看到盛世出现的那一刻,原先阴郁的脸顿时由阴转晴,然而他刚迎上来喊了句“义父”,迎接他的却不是往日春风般的盛世,而是狠狠的一巴掌。

长安被打得偏过头去。

盛世简直气极了,第一次在长安面前爆了粗口。

“NTM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我是觉得你靠谱,才将你推到这个位置的。

你看看你这些天都干了什么?

那些被关押的大臣,他们反对有错吗?

怎么?听你的都是良臣,不听你的都是乱臣贼子?

你带兵打仗的时候,脑子不是很清楚嘛?怎么到了这个时候,混球成这样了?让我看看,是吃错药了,还是发癫呢?”

盛世一口气不带重复地骂了长安足足半个多时辰,吓得跟在长安的部下,甚至是最近倒向长安的一些朝臣目瞪口呆。

当然了,让他们最震惊的,还是即便十一皇子当着众臣的面挨了一巴掌,又被数落成这样,他仍旧低眉顺目没敢反驳一句,甚至还贴心地给对方倒了茶,生怕他那个师父骂渴了。

这跟他们前些天看到的一言不合就杀人的暴君可一点都不一样!

说好的阴狠残暴呢?

现在怎么变成乖巧小白兔了?

众人吓得一动不敢动,就这么看着长安在挨骂。

其实盛世刚骂完前几段,就发现在场的人太多了。他一开始怒火冲天,没注意到人数,冷静下来后,觉得这样又打又骂实在是很不给长安这个皇子面子。

但他转念一想,就长安那个疯癫劲,还不知道下面人心里怎么编排呢。自家的孩子,自己教育,若是骂得狠了,大家估计也会想着这个当家长的,是不是太过分了。

如此以来,可能也就不那么记恨长安了吧。

盛世实在是操碎了心,于是又硬着头皮骂了长安半个时辰。

到最后实在是累得骂不动了,才放过长安。

“牢里那些大臣都放了,该医治的医治。”

长安点头应下。

很快牢里那些大臣便被放回了家,但看到谦虚恭敬还亲自上门道歉的长安,吓得差点又去了半条命。

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十一殿下那半个爹回来了,要不然他们还在牢里关着呢,哪能得到暴君的道歉?

一时之间,大家不知道谁才是十一殿下的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