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尝试着,用吸管把杯子最上面的奶霜搅合下去,吸管碰着冰块,叮叮当当,她又喝了第二口。
奶茶咖色,释放出淡淡的咖啡豆香气,轻滑过的喉咙。
入口微甘,只有余味有一点苦,和几年前喝过的中药味冰美式味道截然不同。
陶竹的眼睛亮了一下,双手捧着咖啡:“好喝哎!”
“跟你说了啊。”裴嘉译笑,“不过,只有不会喝咖啡的人,才会觉得冰咖啡好喝。”
陶竹看了眼手里滴着冰珠的咖啡,问:“为什么?”
“因为咖啡好不好除了豆子本身,越和打奶的手法有关系。”裴嘉译说,“冰咖啡就是倒了奶再加随便萃取的咖啡液,你喝的甜更多是奶油和冰激凌的味道,盖过了咖啡本身的香味,跟奶茶似的。”
陶竹又猛喝了一大口,不服道:“像奶茶怎么啦?谁规定咖啡一定是一种味道?”
“没毛病。”裴嘉译说,“所以你看吧,只要愿意尝试,就算之前讨厌的东西,没准随着时间的推移,哪天就喜欢了。”
“还行吧。”陶竹又喝了一口,说,“可我为什么要喜欢像奶茶的东西呢?我直接喜欢奶茶不好吗?”
像是没听见她说的话,裴嘉译抿着唇开车,表情严肃。
车在公路上行驶了两个多小时,他们到达澳大利亚的首都堪培拉。
因为见识过北京的繁华,陶竹一直“首都”这两个字有个刻板的印象,不说一定繁荣昌盛,但至少是先进发达。
可是,看着堪培拉广袤无垠的土地,和恨不得打个滚都不会被车撞到的空旷马路,陶竹震惊了。
繁春都比这里繁华一点吧!
裴嘉译看着她惊愕的眼神,笑了下,解释说:“当初墨尔本跟悉尼为了抢首都打架,为了双方的和谐共生,堪培拉是被拉过来挡枪的。”
陶竹难以置信:“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裴嘉译笑着点头,让人看不出真假。
一阵风沙吹来,陶竹闭眼捂住口鼻,内心止不住质问苍天。
还能这样?!首都这么大的事还能这么玩?
车又开了一个小时,到达他们预定好的采摘园。
采摘草莓,是他们这一程的主要目的,本以为国外的采摘会有什么不一样的,事实上除了门牌上的文字不一样,其他的就是翻版繁春。
买票进了果园,陶竹多少有点暴露本性了,裴嘉译摘一个,她能摘五个,顺便在果园里可以随便吃,陶竹边吃边摘,抽空拍视频,都比裴嘉译摘的多。
拎着两筐小草莓从果园里出来,裴嘉译想在纪念品店买两罐草莓果酱,他刚拿起来,被本性暴露的陶竹拦住:“这两罐要30多刀,别买了,反正票钱都是你出的,回去我把咱们摘得草莓做成过奖给你做点拿过去。”
裴嘉译把果酱放回去,扭头看着她:“像你以前视频里那样的?”
陶竹一愣:“你看过我的视频?!”
“看过啊。”看着陶竹的状态,裴嘉译才想起来还没跟她说过这事,解释道,“澳洲生活比国内无聊,我没事就刷刷短视频,最一开始觉得新鲜就关注了,那会儿还不知道是你,后来看你朋友圈的景色跟视频老有重合的,就看了下你的直播,才知道的。”
陶竹:“哦。”
Josh不知道国内的舆论,但是陶竹知道裴嘉译肯定知道,她有些尴尬,没敢深入讨论。
却听裴嘉译随口道:“果然呐,网红就跟明星一样,喜欢你的人多,黑你的人就会多。”
是这样的吗?
在局外人眼里,那一年她的灭顶之灾,就仅仅是一场小黑子的狂欢?
本来不想讨论这个话题的,但是拎着草莓坐回车里,陶竹又没忍住:“如果你不认识我,你也会觉得我被黑了,而不是我真的有问题吗?”
裴嘉译听了这个问题好笑道:“那时候咱们有三年没联系了吧,认识跟不认识的区别大吗?而且你一没税二没睡的,那么大的主播有点儿八卦不新鲜吧?白云说得好,没有绯闻的名人算不得名人。”
车窗的框架像油画的边框,将窗外浓密的树林限定在大大的画布上。
陶竹看着浓绿的树叶,深深地吸了口清甜的氧气。
两年前,网络就是她的全世界,她的收入,她的灵感,她的关注,她的生活,全来自于网络,因此网络上有一点点动荡,对她来说都如山崩地裂,让她无法承受。
如今离开了网络,回归到现实,从别人的眼中去看自己,也从今天的角度再看那时的自己,陶竹才意识到,原来她的弥天大祸,她的歇斯底里,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不足为道。
时隔几个月的时间,陶竹又一次点开了新视频的评论区。
曾经不断需要给自己打气才敢看一眼,可这一次,她不需要再做任何心里准备,看自己的评论,平静的像是在看网络上陌生人的评论区。
互联网的记忆不深,但还是有人阴阳怪气她,叫她大小姐,但是更多的人,都是在惊讶于她回来了。
他们狂欢,他们奔走相告,他们继续截图她的视频,分析画面色彩。
还有的人,夸她人间清醒,在最红的时候丢下一切成就去深造,有勇气从头再来。
想来,一年前,也是这样的光景,只不过,那时候,她更多的在乎的,是少数骂她的人,反复纠结,反复内耗。
陶竹低头吃着草莓,酸甜的口感在空腔里溢满,她关上手机忽然说:“等下回悉尼,去你店里看看吧。”
裴嘉译意外:“嗯?不是不想去吗?怎么忽然想通了?因为摘了草莓?”
陶竹翻着白眼“嘁”他一声:“要不要?不要不去了。”
“要要要。”裴嘉译猛地一脚油门,“走!”
裴嘉译的店里缺人,暂时没招到合适的,这个陶竹是知道的。之前因为有朋友这层关系在,陶竹总是觉得不太好。
但是刚才她想通了,就当是感谢裴嘉译帮她走出来一个瓶颈。
而且,咖啡店拍出来的视频,比奶茶店好看。
沿途看着窗外堪培拉的风景,陶竹思绪飘远,真切地感受到,就算是首都,也不会怎么样。
他们只是占据了地域的优势,事实上,并不代表那里的人,就高人一等。
想到北京,想到繁春,想到堪培拉,陶竹胡思乱想了许多事情,再把思绪扯回到现实时,她才留意到,从她刚才说要去裴嘉译的店里之后的这一路,一停下车,裴嘉译就在给人发消息。
陶竹以为他忙,建议说改天再去看也来得及,但是裴嘉译说不用了。
车开回到悉尼时,天已经黑了,像咖啡店这样做白日生意的,自然已经是早早关门。
从这一点上,陶竹觉得还挺满意的,不用上晚班,比奶茶店好。
“这是怎么了?”陶竹下了车,指着他咖啡店门前遮着门牌的白布。
裴嘉译正在开门,随着他推开门的动作,新鲜研磨的咖啡豆释放出来扑鼻的香气,他瞥了一眼,打开灯自然道:“店里装修,没什么。”
田园风格的咖啡店,照明非常柔和,让精致的笑空间笼罩在温暖的黄光中。吊灯、壁灯和蜡烛投射出温馨的光束,氛围浪漫又温暖。
对于裴嘉译的回答,陶竹不疑有他,在他的带领下,简单地参观了咖啡厅的后厨和甜点冰箱,又回到前面。
他拿出一块巧克力曲奇饼给陶竹,说道:“咖啡师可比做奶茶赚钱,咖啡师20刀起步的。”
二十刀!比她现在高出去快一倍了!
在蠢蠢欲动,差点答应裴嘉译明天就来这里打工的时候,陶竹的视线一瞥——
一摞摞黑色咖啡纸杯,高高地落在咖啡机上面,陶竹无意间的一瞥,看到了上面写着的英文单词。
pottery。
这间咖啡店的店名,叫pottery,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