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俞白把她抱到车里,陶竹呆呆地看着身边坐下的人,难以置信地叫他:“俞……俞白哥?”
蒋俞白转过头,漠然地“嗯”了一声,昏暗的车里,她看不清他眼里晦暗不明的情绪。
陶竹问:“你怎么来了?”
蒋俞白嗓音冷淡:“我不来,你今天是打算横死街头也不跟我说一声?”
陶竹:“我……”
她今天穿出去的衣服被汗浸湿了,在狭小的空间里,隐隐泛着狼狈的臭味。
而坐在身边隐忍的男人,经历了十个小时的飞行,依然干净矜贵。
她的铮铮傲骨,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败下阵来,陶竹垂着头:“对不起……”
蒋俞白脸色阴沉:“你想飞,就得先确定自己的翅膀够不够硬。”
陶竹点头,乖乖被训。
再之后的一路都很沉默。
到了地方,陶竹中暑的症状还没消失,踩在地上像踩棉花,脚下发软。
她身后就是竹林,蒋俞白真想让她身子一歪栽进去受个教训,但终归还是没舍得,伸手拉了一把。
算了,这一天估计也长记性了。
到家后,陶竹听到了阿姨讲中文,是蒋俞白让阿姨拿些解暑的药给她,阿姨用中文字正腔圆地回答“好的”。
陶竹靠着床头坐,头昏脑涨的把阿姨给她的药挨个吃完。
其中有个不知道叫什么的药极苦,陶竹被苦的直哆嗦。
中暑中的这么严重,应该也和水土不服有关系,蒋俞白皱眉问:“下次还敢么?”
陶竹嘴唇白的看不出一丝血色,摇了摇头。
蒋俞白转身离开。
陶竹勉强把眼睛睁开,问:“俞白哥你去干嘛?”
蒋俞白:“去给你买糖。”
阿姨用羡慕的目光看着她,陶竹脸微微发热,把目光移开。
晚上,他们又一次躺在一张床上。
这张床陶竹只睡了一次,还不熟悉,但床上的人,曾经和她一起睡过无数个夜晚。
生疏的海风气息裹着他的味道,陶竹躺在床上,想的却是,下次,她还敢。
不飞起来,怎么知道自己的翅膀不够硬。
不走出去,连自己走不出去都不知道。
-
早晨醒来时,陶竹伸手摸自己的衣服,摸到了穿衣凳上蒋俞白昨天穿过的衣服。
是厚的,可见昨天他下飞机的时候,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陶竹盯着他沾上了猫毛的黑衣黑裤发了一会儿呆,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这会儿的他已经换上了新的短袖,看见她已经坐起来了,有几分意外:“起了怎么不吭声?”
陶竹揉了揉眼睛:“刚起。”
“那出来吃饭。”蒋俞白把房间门开的更大了些,松懒的倚在门框上,“吃完陪你去办学校的手续。”
他说的是陪她去,不是带她去,也就真的是陪。
陪她走那条长长的路,陪她坐公交车转地铁,连去学校注册信息,也都是他双手环臂看在她身后,让她自己去办的。
他唯一教她的,就是在路过市中心的时候,教她认识一些地标,提醒她什么时候按下车铃。
回家时虽是炽热的下午,但微风吹动树叶,沿路树荫在头顶沙沙作响,倒也不觉得热。
陶竹走着这条长长的路,止不住小声抱怨:“这里怎么没有共享单车呢……”
蒋俞白:“那你开拓空白市场吧。”
陶竹以为他在开玩笑,轻翻了个白眼:“你少揶揄我了。”
蒋俞白牵着她的手:“没有。”
陶竹惊讶:“真让我开拓?”
蒋俞白:“如果你有完整想法的话,我给你钱,你随便试。”
听他这么说,陶竹忽然想起了他曾经和她说过的外卖创业经历。
是不是他心里仍有遗憾,所以按照期待中养自己那样,在养她?
陶竹没问,因为问了也没意义,她没打算被他养,所谓共享单车也不过是随口一提,随他怎么想,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
蒋俞白会在澳洲待几天,他觉得悉尼好玩的地方不多,趁着陶竹还没开学,带她去了凯恩斯。
他对她的种种行为和过去在国内的那三年如出一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他们的关系从没变过,这个国是在梦里出的。
梦醒了,两个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又牵扯到一起。
凯恩斯是座距离悉尼行程三个小时的城市,一片热带,气候温暖而湿润,热带植被郁郁葱葱。
而这个城市最出名的,是它靠近大堡礁,白色细软的沙滩延伸到碧绿的大海中,是一片潜水胜地。
他带她穿梭热带雨林,喝不同品牌的果汁,游玩当地小镇,像一对普通恩爱的情侣一样。
尤其是,在凯恩斯的最后一天,蒋俞白带陶竹去潜水的时候。
蒋俞白年轻的时候把世界都玩遍了,自然也有自由潜水证,而且像他这样身家的人,在没有提前安排过的情况下,随意请潜水教练反而更危险,但是为了陶竹的人身安全,还是专门请了一队会讲中文的潜水教练。
坐船出海时,教练在甲板上拿着潜水面罩,反复教陶竹潜水的动作,蒋俞白坐在船里喝着冰可乐,饶有兴致地看她认真学习的样子。
“水下的压力很大,觉得耳朵疼的话,你可以这样。”教练用手捂住鼻子,鼓起嘴巴,边示范边讲解,“用力往外鼓气。”
陶竹不太能掌握要领,分明教练的嘴巴是闭起来的,把所有气都挤到耳朵里,但她以为是换气,习惯性的用嘴巴吐了气。
潜水是一件严肃的事,水下危机重重,做的不对会出生命危险,教练摇了摇头,想要手把手教她,却在即将碰到他时,被突然出现的人影拦住了。
本来坐在船舱里的蒋俞白出来,代替教练握着她的手,手指往上拍她的下巴,像是命令似的:“闭嘴。”
陶竹把嘴闭上,又听蒋俞白说:“用力。”
陶竹听话用力鼓气,终于感受到了耳朵里的压力。
再后来,蒋俞白就坐在她身边,教练无端感受到了压力,后面越教越耐心,她听不明白他就多讲几次,全程没敢再往她身边凑过。
把所有的基础知识都学完,他们都换上了潜水服,教练围在他们身边,蒋俞白牵着陶竹的胳膊。
蒋俞白不傻,这几天陶竹的心不在焉他不是感觉不到。
当两人都浮在水面上时,他摘了面罩问,声音和浪花声一起传进陶竹的耳朵里:“你还想跟着我吗?”
分明是不想的,但凡他在除了这个地方以外的任何一个地方问,陶竹都敢摇头。
但是下半身泡在凉凉的海水里,陶竹两只手都被他牵着,不敢说不,慢吞吞的,点了点头。
蒋俞白松开陶竹的手,在陶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摘了手腕上价值百万的手表,丢进深不见底大海里,激起了一块小石子般大小的浪花。
陶竹震惊地看着他令人不解的行为,却听他云淡风轻地说:“如果找回来了,我让你跟着我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