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谁能问呢?龙美玲上面倒是还有个哥哥,我们把她哥嫂家也去了一趟,也没啥收获,他们也不太了解龙美玲的生活状态。
这么转了一圈下来,等于毫无进展。虽然出现了一个男人,但是他是谁、跟龙美玲什么关系,我们全都不知道,尤其,他跟龙美玲和刘俊遇害案有没有关系我们都不敢说。还要不要往下查、怎么查,都是问题。
把这事儿暂且挂起,接下来我们又找了米晓峰的家人。米晓峰的爱人去世了,去年走的,家里除了女儿,父母倒还都健在。可这边更没啥线索了,他们连龙美玲是谁都不知道。至于米晓峰失踪时的情况,他们也没提出什么新线索,就跟档案记录的一样,失踪前他毫无反常,头一天还跟人去拿地来着。至于他投资龙美玲的医疗器械公司,家里人都不清楚具体情况。
还是一个死局,真就打不开局面。
垂头丧气回到队上,我很意外屋里竟然像死了一样安静,因为确实连个鬼影儿都没有!原本应该在的李昱刚和王勤都不翼而飞了。我让夏新亮打电话找人,心说俩人这不干活儿去哪儿了?真有啥发现也该打声招呼啊,夏新亮却把电话递给了我,我一听,说话的不是李昱刚,是高博。高博跟我说让我等在队上,他们这就到。
他们?
我跟夏新亮面面相觑。
一伙人回来的时候带着一个人—刘俊公司的会计。跟着我们就被清出来了,办公室让高博他们给占了。
我跟夏新亮摸不着头脑,就索性溜达去文君那屋了,文君已经下班走了,我俩开始搜刮她的零食。不一会儿,李昱刚过来了,我们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是高博下午过来找我,但是我跟夏新亮出外勤了,李昱刚说让他给我打个电话,寻思我们也快回来了,高博说那就不打了,等会儿吧。在这期间,李昱刚一直在查刘俊,我跟夏新亮负责龙美玲,他跟王勤负责梳理刘俊。刘俊不是本地人,生活经历又比较复杂,他们就从他本人下手往下查。查着查着李昱刚觉着不对了,据我们所知,由于前女友赵红霞向刘俊讨债,致使刘俊原本就经营不利的公司彻底陷入了财务危机,所以他一方面变卖不动产,一方面去进行融资。但是刘俊眼下的财务状况可瞧不出捉襟见肘来,且,账目极其混乱。拔扯出萝卜带出泥。把刘俊这么几个账户全一清查,他公司什么情况姑且不清楚,但就他个人来说,他这资产拢一块也是千万富翁了。如果说他公司不盈利,他钱哪儿来的?是不是挪用了公司的融资款?
李昱刚就寻思彻查刘俊公司的账目,这时高博正好在,他就把情况原原本本向高博说了一下,毕竟高博是职业搞经侦的,高博一听说:“你先别贸然申请查谁账,咱先看看这个刘俊本身的情况。”经高博指点,李昱刚查出了一家贸易公司,叫作波普贸易公司。这个公司的法人代表不是刘俊,但却是刘俊的父亲。它有零售执照,旗下有一家非实体的网店,专门出售美国的进口商品。
到这儿也没什么奇怪的。但是波普公司的进口渠道很单一,它只从一家叫作桑德勒的公司处进口美国商品。这两家公司之间有多笔业务往来。再往下,这两个公司的盈利金额就分别进行投资了,桑德勒购买了房产,波普买了一家酒庄。到这儿高博就已经闻见洗钱的味道了,更别提桑德勒购买的房产正是刘俊出售的底商了。
现在问题来了,刘俊在帮谁洗钱,会不会跟龙美玲有关?如果跟龙美玲有关,龙美玲为什么要洗钱?
我脑子里一团黑线,智商告急了。
一个多钟头,门终于开了,我听见高博跟会计嘱咐:“放轻松,既然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的问题我们也搞清楚了,我们也还没有正式立案调查,你回去不要跟其他人宣扬。明白不明白?别把情况弄到更被动。”
送走会计,高博看着一脸迷糊的我,扯过凳子在我身边坐下了:“刘俊的公司,账目很成问题。他融资了两千万,先期到账一千万,这个钱没有被他用于经营活动,而是被他挪走了。他个人账户里的钱应该就是这么来的。这先摁下不提,咱们捋一下。在这个刘俊被你们前一个受害人叫什么来着,我没记住,就记住事了,这女的问他要钱之前,他公司就不太行了。那这时候这个女的来管他要钱,无疑能逼死他。但实际情况是,他卖了个底商,把钱给到了这个女的。”
“赵红霞,这个女的叫赵红霞。”
“随便吧,红霞彩霞朝霞都没关系,她也不是重点。重点是,桑德勒给了刘俊钱,买了他的底商。”
“嗯嗯。”
“但是咱们已知跟桑德勒做买卖的波普是刘俊的公司,洗钱这事你要先明白一点啊,这里面无论出现几个公司,是一个两个三个都不要紧,实际上他们都是为同一个客户服务的。能懂吧?”
我拨浪鼓状摇头。这属于我知识盲区,我没干过这,更没学过金融。
“那你这么理解,有人雇用了几个代理人,假装做买卖。这些钱进钱出都是做样子的,实际上这些钱始终是这些钱,做买卖是为了让钱的存在合理化。”
“这个能懂。”
“那刘俊都穷得光屁股了,他可能有钱洗吗?”
我摇头。
“那肯定就是有人让他帮忙洗钱对吧?”我点头。
“所以现在,房产不是他的了,是让他洗钱这人的了。”“嗯嗯。”
“钱,他真实收取了,并把它给了赵红霞。也就是说,他出售的这处底商,就是洗钱人最后洗白了的钱的去处。没错吧?房看着还是他的,但实际上它已经归洗钱人所有了,你不要去管最后买它这公司是不是刘俊的,他就是个中间人。”
“对对对。”
“那咱说回刘俊融资之后他公司的账目问题。他挪了一千万去自己的账户。”“嗯。”
“反常吗?” “此处又怎么讲?”
“师父我大概明白高队的意思了,”李昱刚这时开口道,“很反常。刘俊按说铲了赵红霞的事,又顺利拿到了融资,他没道理要去把融资款弄出来。他应该去经营自己的公司了。你经营好,才可能拿到第二笔融资款。你这得给人拿出证据的,经营妥善的证据,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嗯,但是他把钱套出来了,”我说,“他套这钱干吗?”
这时夏新亮也加入了我们:“还是堵窟窿。赵红霞这个事,说到底还是个窟窿,刘俊的钱是切实给了赵红霞,但是这钱是谁给的?买房的人给的。买房人现在已知是刘俊自己的贸易公司,这个贸易公司的钱却不是他的,也就是说,这个钱最终是让他洗钱的人出的。可以理解为是垫付。我想想怎么说啊,就是刘俊应该是两空的,卖房的钱给了赵红霞,房给了洗钱人。刘俊手里的一千万是融资款……”
“还是我来说吧,”高博打断了夏新亮,“一句话概括,就是夏新亮的堵窟窿。赵红霞就是这个窟窿。你可以理解为有人先行借给了刘俊一千万,刘俊的底商是一个质押资产。”
“七百八十万,”我说,“刘俊那个底商卖了七百八十万。”
“但是后来刘俊又给了赵红霞两百万呀,师父你忘了?他先后给了赵红霞两笔钱。总数差不多就是一千万。”李昱刚说。
“对,还真是一千万。”我点头。
“这一千万是刘俊的,没了,给出去了,”高博继续说,“他又从融资款弄出一千万是为了干吗?拿这钱换回自己的底商对吧?”
我这脑瓜子转得要打结了:“可能是吧……”
除了他们仨,再加上王勤,四个人像看傻子似的看着我,我很没面子:“就是他靠着给人洗钱白挣了一千万呗!就是他账户上那一千万。”
四个人齐刷刷捂脸。
“师父!你是不是还没明白呀!”李昱刚那个眉毛拧的,“那一千万他还没挣到呢,因为二期融资款还没到位!他账户上的钱,本来应该是给龙美玲的,以换回他的质押资产,也就是他的底商!”
“啊?”
“我这么跟您说吧!刘俊没钱,但是不想卖底商,可是不卖底商,就没钱给逼债的赵红霞,所以他帮人洗钱,也别说帮人了,所以他帮龙美玲洗钱!龙美玲给他的承诺,一是购买他的底商,给他一千万;二是帮他进行融资,融资款是两千万。这样他拿到融资款,拿出其中的一千万就可以还给龙美玲,毕竟房产还是他自己的啊,买卖不都是他自己吗?里外里就是,他帮着洗钱,不仅保住了自己的底商,而且还拿到了一千万融资!懂了没有啊!他靠着洗钱,一共挣了两千万!他拿给赵红霞的钱不就是这么赚出来的吗?二次融资一进账,虽然他先期的钱给了龙美玲,但是房还是他的啊,加减乘除算明白了吗?”
我想了想说:“那龙美玲图什么呢,就图养个小白脸儿,还是个中年小白脸儿?”一只手搭在了我肩上:“师父啊,她图刘俊能帮他洗钱啊。洗钱,说明这钱来路不正,对吧?”
“哦!”
“累死我了,”高博看向李昱刚,“给我弄点儿水喝,我这吐沫星子浪费的。你们师父可能智商有点问题。”
“是太绕了!”我强行挽尊,“证据呢?这说来说去也都是推论。”“得查。”高博就给我俩字儿。
“得。”
“非常值得查。属于合理推论。失踪的龙美玲给刘俊做了融资。刘俊做的PE融资,一般来说挺难拿到的,但是龙美玲给他了。他要是不帮龙美玲干什么,人凭啥给他这么一大笔融资款?这融资款到了他手里,又被他弄出来了,弄出来之后他其实还是没法弄他那公司,不弄好你就拿不到第二笔融资,除非他弄虚作假。弄虚作假首先需要高人,其次需要对方不识破。”
“嗯……”
“龙美玲是个工商管理硕土。”夏新亮说。
“不是,等一下,”我又积极发言,“这事刘俊很上算,龙美玲能把钱洗了倒也不亏,可是融资款不是她自己的风投公司出的吗?这里外里……好处费贵不贵点儿啊?就为洗一千万,又花了一千万,不对,两千万。哎,我终于知道我脑子跟哪儿打结的了!就这儿!根本不合理行吗?”
高博伸手,示意由他说明:“大刘儿,是这样啊。首先,龙美玲只是参股了风投公司对吧?”
“嗯……嗯对。”
“不是她全资,她到底出资多少这个一会儿我再细看,也就是说她卷钱,卷的可不都是她自己兜儿里的,她也卷了其他股东的,没错吧?”
“哦……”
“其次,就像你说的,花两千万洗一千万那她肯定有病。但是谁洗钱,就洗这么点儿?弄这么一大套,那目的肯定不是一千万这么简单。是吧?”
“我x……明白了。”
“所以我说我查啊!这就是个线索啊,咱们往下查!而且这个龙美玲,不仅仅是人车走失,根据现在你们掌握的情况,她八成是遇害了。她为什么遇害?为什么跟刘俊一起遇害?他们到底洗了什么钱,这钱数有多巨大,顺着这个方向往下挖,你这案子就奔明朗里走了啊!哎哟我x,我认识你这么些年,头一回发现你脑子也有不够使的时候!”
“这终于算有了一个突破口了。”我感慨道。
再是云山雾罩,我也有点明白过来了,一个个点,连成线了。“我本来是找你喝酒的,现在得跟你一块加班儿了。”
“咱俩亲兄弟啊。
“所以得明算账。我跟你这儿白干没关系,但这活儿我一人干不了,“我把功劳全给你都行。
“那你师弟脸色你自己担。一言为定、
“走起!事不宜迟!他那儿我负责,这案子悬了这么久,能破还管啥这个那个的!
高博呼唤他们队,我决定去抽支烟醒醒脑,可能真是感冒闹的,这事一想通了,就发觉之前的脑打结极其不可思议,明明白白一条线嘛。
我刚拍完一支,就看见高博朝我走过来了,他又让了我一支,其实感曾拍烟很恶心,但他明显是想聊聊,干聊也没意思不是?
“我刚才又想了想。叫他们过来之后,我又想了下你们这案子。我觉得要暗里查,不能明着查。既然这俩人很可能是因为洗钱遇害的,钱的来路肯定凶险,不能打草惊蛇。
“吧,但是我想不出来这个钱的来路儿,我刚也想来着。贩毒吧,肯定不是,我搞组毒那么些年也不是白搞的,北京这边的情况我敢说没人比我更了解、走私呢,龙美玲做医疗器械,好像也犯不上,哪怕里面真有事,犯得上杀俩人吗?
“这你就慢慢儿想吧,我这边查着东西及时跟你通气。先不说这个了,我今天找你啊..” “是为了鹏子的事吧?”我看向他。
“呢。
“你别有思想负担。他犯错在先,你抓他没毛病,他不会因为这个记恨你。他你还不知道吗?”
“我就是太了解他了。倒不是记恨与否,是眼下事已经这样了,他接下来怎么办。丢了公职,又欠着外债。好歹没借高利贷,可是管亲朋借的钱,总得还吧?我寻思我手里还有点闲钱,想说拿给他应急,可是他那个人你也知道.”
“开源节流,不是我说,越是这时候,你越不能拿钱给他,因为你不知道他拿着钱是不是去还债,如果又赌博怎么办?滥赌,黄赌毒全一起的,你给钱,很可能是在害他。
“那你有什么高见?
“开源叹,”我弹了弹烟灰,“得给他找个事干。”
“他这岁数,再加上除了会破案也没别的本事,又是叫公权力单位给开除的..”“这不还没开呢嘛!一哪一个开除,呸呸呸!
“我说大刘儿你可别整么蛾子,现在这情况,鹏子人人避之不及,你”我打断了他:“你可放心吧。不是你想的那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