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辙啊,保险起见李昱刚拷贝了数据,我们仨晃荡回了队上。
赶上晚饭时间,王勤去打饭,我跟李昱刚一人一把沙发椅“葛优躺”。这要感谢夏新亮,他魅力无穷,去后勤要个这那的人全
夏新亮进门就看见我们俩跟两条癞皮狗似的瘫着,眉眼间露出了鄙夷。“你快给'王母娘娘”打个电话,让他再给你打份儿饭。”李昱刚说。
“我有手有脚,就不给人添麻烦了。”“哎,你骂我不带捎上师父的啊!”
“我劝你们俩给人家饭卡充充值,好意思嘛。”“你那边忙活得如何了?”我坐正起身。
“差不多了,材料写得我一个脑袋两个大。”“赶紧收尾归队吧,咱这是跟碎尸干上了。”“你们遇上什么瓶颈了?”
“看白板。”李昱刚也起来了,过去给夏新亮介绍进展。
“灵灵。不是知情人就是嫌疑人,”夏新亮念叨,“他写的是灵活的灵……如果是个网名或者说小名呢?跟ling这个发音相同的字你查没查?”
“那倒是没有。没往这方面联想。叫灵灵,按说都很熟了,不可能是网名,小名倒是有可能。但是小名一般来说叠词不也是名字里的某个字嘛。”
“你查查费劲吗?”
“这种事对我来说有难度吗?”“那你查查去,行吗?”
“我就讨厌你抬杠。”
“我单方面迷恋你,可以吗?”
“偶像!我心碎了!你为什么不迷恋我!”
王勤一声大吼给我吓一跳。他啥时候回来的?也没个动静儿。
“耶!谁让我帅!”李昱刚兔子一样跳到了他的计算机前,美滋滋地开始查数据。刚还跟夏新亮抬杠呢,转瞬间就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就这么单细胞。
“快吃饭吧。我打饭去。”夏新亮拍了拍王勤的肩膀,取上饭盒走了。
抗议大叫的王勤瞬间安静了,脸上流露出幸福。我也挺替夏新亮头疼的,一个单细胞的李昱刚,再加上一个迷弟王勤,我都觉得闹腾。当然夏新亮也不是个善茬儿,怼天怼天是他的出厂设定。
我们吃饭的工夫,李昱刚做好了他的筛查小程序,所以数他吃得慢,但成果是极好的。不一会儿,一串名单出来了。这玲那铃,全都是ling。范围更广了,筛出来六十来号人。看来中国人起名字特别喜欢ling这个发音。
一长串的名单需要再筛查,我们仨就围一堆儿干这个。一个一个过,其中有一个叫龙美玲的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别的全不说,单凭这位女士最后的通行记录就停留在11月9号,就很说明问题了。她在信科医疗器械有限公司工作,而且她还是这家公司的负责人。更离谱的是,在系统内我们还找见她了—人车走失,立案时间是11月16日,负责人是许鹏,人车走失是他们组专业。
“昱刚,你马上联系博雅大厦停车场,看他们的监控!刘俊当日很可能是搭乘龙美玲的车离开的博雅大厦!”
这就对了。停车场的监控记录还在,可我们只盯着刘俊的车看来着,虽然电梯的监控已经推没了,但是各个出口的监控记录还在,都没他出去的影像,最好的解释就是他是搭“灵灵”的车走的!
李昱刚闪电行动,前方发来捷报—“师父,你还真说对了,下午4点3分,刘俊驾驶着龙美玲的沃尔沃载着她驶出了地库。”
情况不太妙!这俩人现下一个失踪,一个被分尸…….
八百里加急,我给许鹏打了个电话,听他正往队上走,我就直接去恭候他大驾。
龙美玲人车走失,从立案至今许鹏那边也没有什么线索。听我说刘俊的事,他比我还要蒙。我们的两起案子很可能产生了联系,人车走失与杀人碎尸。
这个情况得上报。一上报,戴天又把我的案子发给了别人。许鹏给接了,我们队就只能听从安排交接工作,事无巨细把现有的线索全部移交。
许鹏办事我放心,这比跟宫立国对接舒服多了,都是自己人。我从来也不是争功劳的主儿,但是我办案喜欢有始有终,最硌硬干一半儿让人给抹下去。虽然戴天一早答应的也是“你先查着”,但我就是不爽。不愧是我师弟,他是最知道怎么给我添堵,尤其他心里始终绷着根弦儿—让谁立功也不能让我立功,我一直是他假想敌,虽然“胜负”早已见分晓,但他就是怕我“绝地反击”。别看这是师父让我回来帮他,帮,他是接受的,可帮在他这儿就是打开案件局面,只要局面打开了,换谁继续查不是查?好在许鹏跟我说了:“你该咋查还咋查,咱俩随时通气,甭管丫挺的那一套。”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戴天没给我留继续参与案件的机会,他督促我大力梳理旧案,全力以赴创造业绩。拿着鸡毛当令箭,搬出红头文件,提醒我的本职工作现在是这。恰逢这时来了一个案子,旧案,有知情人说要提供新线索。我也只能作罢。
在接待处,我见到了前来提供情况的许艳红。她很瘦、看起来十分憔悴,面颊凹陷,脸上的皱纹跟她的一头黑发格格不入,显得那头发假得厉害。
把她带到我们的办公室,我请她坐下,王勤很有眼力见儿地给她倒了杯热水。
许艳红现今处于乳腺癌晚期,已经没有继续化疗的必要了,医院给宣判了死刑,叫回家吃着止疼药,痛痛快快过所剩无几的日子。
她给我们提供了一个什么情况呢?
牙医贾洪洲跟1997年7月1日遇害的汪燕系男女朋友关系。
当时她没有如实做证,因为她单方面喜欢着贾洪洲,她是他当时的护士。我们警方到诊所走访情况的时候,贾洪洲已经走了,一听说是找贾洪洲的,再听闻是打听他跟汪燕是否有私人关系,她立马觉得不对了。但是她没有说,因为她信任贾洪洲的为人,贾洪洲为人很善良温柔,好多妈妈都喜欢带着孩子找他看牙,他对待女性、对待孩子都特别亲切。再来汪燕不是个好女人,她曾目睹汪燕跟别的男人约会吃饭,看那个举止神态就知道不是普通朋友。但是贾洪洲走得匆忙,许艳红心里存了个疑影儿。然后就是突然辞职了,说要去日本进修,但是他从来没跟她说过这个打算,要说俩人平时也是愿意聊天的,至少许艳红觉得贾洪洲很拿她当朋友,他跟汪燕交往也是他自己告诉许艳红的。好在随后这案子告破了,说是大明眼镜的老总邓志光杀了人。许艳红松了一口气,这事也就过去了。她后来联系过贾洪洲几次,都没联系上。但现如今眼看就要撒手人寰,许艳红不死心,还想再见见这个年轻时倾慕的对象,可她动用了好多手段,包括还聘请了私家侦探,一查,不对了,2002年他们家里人上报了人口失踪。贾洪洲1997年并未出国,而是失踪了、人间蒸发了。左思右想许艳红觉得不对,所以上我们这儿来了。
这桩案子我不曾参与,尤其许艳红提供的“新情况”事关重大,案子判都判了,不是说板上钉钉的事不能质疑,但总要让我们了解了解情况吧?可我还没开口,给她做笔录的夏新亮耿直得叫人扎心,他对许艳红说:“你知不知道,如果情况属实,你的一念之差,不仅放任了凶手逍遥法外,还害得一个清白之人摊上了牢狱之灾。有人享受着不该享受的自由,有人却被生生剥夺了自由的权利。”
许艳红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我只是选择了相信我愿意去相信的人。我不是替自己辩解,活到我这种有今天没明天的境地,我就算把秘密带进坟墓又怎样?可我放不下他,更不愿他一错再错。以我对贾大夫的了解,倘若这真是他犯下的罪,他内心一定备受煎熬。我死都要死了,我最后能帮他的,也就是给他一个解脱。我始终坚信他是个善良的人。”
我送了许艳红出去,承诺一定会梳理清楚这个案件,翻回头来我就把夏新亮训了一顿。这孩子轴,也耿直,做我们这份工作,我赞赏他轴、鼓励他耿直,但这是对案件,不是对人。我们无权去置评别人,哪怕是法官,也只能判决案件,他也无权去置评一个人的为人。夏新亮顶了我一句,问我那谁有权置评别人。我回答他:他自己的良知。
我们争论的当口,王勤已经找出了老卷宗,李昱刚见我俩都有些激动,没有出来调停,而是转移斗争方向:“现在争论人性问题有点跑偏。谁也不是圣人,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也都没结论呢。当务之急,是研究研究这个案件。不能说跑来一个知情人,咱就推翻原来的侦办结果、就推翻法院的判决是吧?”
王勤影印着卷宗,这时抬起头来插嘴道:“要真给推翻了,才是大问题。杀了人的跑了,没杀人的怎么就认了?检方是根据咱们的材料起诉的,那当时的调查是什么情况?有没有刑讯逼供?队长,这事我劝你慎重。”
“先来梳理一下卷宗。”我何尝不知道得慎重?但是还得查,我们公安部门必须接受人民群众的监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真相不容有误。
汪燕,安徽籍,1997年7月1日死于出租屋内,这个出租屋位于大屯“男孩女孩酒楼”后面,老式楼房六层独居室。死时状态是穿着一条黑色内裤,上肢赤裸,且法医从阴道内提取出了精液,确认她死前发生过性行为,死因是机械性窒息,被人掐死的。
报案人系汪燕的朋友秦澜。秦澜反映,6月30日那天,她约了汪燕与汪燕的男友邓志光一起观看电视转播香港回归,结果两人一直没有消息,打电话过去汪燕也不接。一直到转播结束,秦澜都没联系上汪燕,她觉着不对了,就说上她家看看去,可怎么敲门也不开。然后她又找了很多人问,都说不知道。秦澜随后报警,警方进屋之后发现人已经死了。现场没有翻动痕迹,门也锁着,很干净的一个现场。
鉴于死者生前发生过性关系,衣着不完整,家里也没有被入侵的痕迹,警方初步判断应为熟人作案。于是邓志光的嫌疑上来了。围绕着他,警方展开了工作。
邓志光是大明眼镜店的总经理,并且有家庭。而汪燕是大学毕业以后来北京打工的,就职的单位正是大明眼镜店。一开始就是个普通的店员,但是干了没两年,就被提拔成了副总。
秦澜是汪燕的老乡,也是大学同学,等于是相携一起来北京闯荡,所以汪燕的事情秦澜比较清楚。据秦澜反映,汪燕之所以迅速实现了职场三级跳,跟这个邓志光密不可分。邓志光有一次酒后跟汪燕表白了,继而半强迫式跟汪燕发生了关系。什么叫半强迫式?就是强奸。汪燕借着这个事,踩上了邓志光这块跳板,一下儿就上去了。从此之后,两人发展成了婚外情的关系。
汪燕,大眼睛、大高个儿,长得很好看,身材也火辣。秦澜说,汪燕很善于交际,除了邓志光,她还处了其他几个对象。因为汪燕觉得邓志光就是块跳板—这人年岁不小了,当时五十出头,而且他有家庭。这是汪燕跟秦澜明确表达过的。
那邓志光的嫌疑又上升了,他不仅有作案时间,还有作案动机。明着看是他占了汪燕的便宜,实际上汪燕把他拿得死死的。他可能对汪燕有感情,但是汪燕对他就是利用。而且除他之外,汪燕还在另寻佳偶。
卷宗显示,侦办的探员在侦查邓志光的同时,也对汪燕的其他男友进行了调查,整个过程并不武断。凡是跟汪燕相关的,都进入了侦查视线。但是很快,其他人全部排除了,在杀人的时间点上,大家都能说出来干吗去了,不在场证明全部成立。通过秦澜提供的线索,凡是已知的、跟汪燕有来往的,统统被排除掉了。
与此同时,精液的鉴定结果也出来了,确定了汪燕阴道内发现的精液是邓志光的。可是时间上难以确认是多久了,肯定是跟邓志光发生关系了,只能确定是当天,几点确定不了。也就是说,6月30日,邓志光肯定跟汪燕见过面,这跟秦澜提供的信息吻合,他们一早约下晚上一起看电视转播,结果转播结束了,已经到7月1日了,汪燕被发现死亡了。
根据这些,警方把邓志光列为头号嫌疑人,传唤了他。
邓志光在接受警方讯问的时候,很混乱。法医推定的死亡时间在晚8~12点,秦澜赶到汪燕的住处是1点30分,从她报警后发现尸体是在凌晨2点10分。所以需要确定的就是邓志光30号晚8点到1号凌晨的这4个钟头的时间线。
邓志光先是说他跟汪燕吃饭去了,一会儿又说俩人在汪燕家观看了电视转播,扭脸又说他去了燕莎商城买鞋。可是吃饭没有人证,看电视转播他也没说对电视上到底演了什么,买鞋这事也没有拿出发票来,整个全都不对。把他说的这些全部推翻后,他对杀害汪燕一事供认不讳。理由是起了口角—汪燕一直借婚外情一事对他进行职务勒索。
整个卷宗梳理下来就是这样一个结果。
费洪洲是在哪里出现的呢?
在汪蒸的一个小记事本里夹了一张和平里一家牙科诊所的挂号单,6月30日的下午号。前辈们特意查了这件事,白纸用字写得很清楚,他们去这个诊所,直询了这个挂号单,还真是注燕本人挂的号,接诊的大夫就是费洪洲。他们本想找这个费洪洲了解一下情况,但是院长说贾大夫前天递交了辞职报售,也就是7月6号的时候,辞职了,现由是想要出国去进修。除了院长,他们当时也跟两洪洲的护士许艳红问过笔录,主要就是了解贾洪洲与汪燕是否相识,许艳红表示这个女患者她有点印象,但是当时贾洪洲就是给她治牙,因为是治牙。大夫与愚者基本全程无交流,看不出悠们相识。与此同时,法医也确认了汪燕刚君看过牙,汪燕的朋友秦澜也确定汪燕确生了齿,紧熙着邓志光就招供了,所以費洪洲这边就没再往下登。
但现在已知许艳红当初撒了谎,汪蒸践贾淇洲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她还曾在饭店见过汪蒸跟别的男性有很亲昵的互动。也就是说,测洪洲也只备杀害注燕的动机,他还在案发后失踪了。这也是许艳红现在来访的原因。
我们把整个案子捋了一遍,夏新亮跟白板上罗列着要素,清清楚楚、阴明白白。带着疑点审视,一份份笔录看下来,一摞一课证据统理下来,有三个细节被我们给锁定了。
第一,袋鼠牌皮鞋。当时邓志光被传唤,穿的就是一双袋鼠牌皮鞋,到后来他被收押,始终穿的都是这一双,直到进了看守所,这双皮鞋被收缴。这是有照片的,从照片来着,这双鞋不太像新鞋。如果像邓光说的,当晚他去燕莎商城买了这双鞋,没留发票,为什么没有前等们去燕莎走访调查的后续?去还是没去?去了影怕是印证了邓志光说谎,也应该反映在卷宗里吧?
第二,死者身穿黑色内裤,上肢赤裸。这也是有照片的,清晰无误。但是根据邓志光的供述,内裤不对,邓志光坚称他和汪燕发生性关系的时候,她穿的是一条前边带一个小桃心的、桃粉色半透明内裤,这颜色完全对不上,区别太大。而且邓志光说汪燕的每条内裤他都很清楚,史不应该记错。他既然承认杀人了,不可能这一条内裤的情况动便扯说吧,是真记错了吗?那会儿倒是部已经发案一周了.
第三,消失的可口可乐。邓志光供述,当晚他跟注蒸一起喝了饮料,1.25升的可口可乐,两人拿杯子倒着竭的,汪燕喝完了一杯,他只喝了半杯。但是在现场,既没有半杯可乐。也没有可乐瓶子,倒是水杯跟邓志光描述得一模一样,水杯在愚儿呢?在脂房的柜子里。这不是邪门嘛,要说邓志光杀了注燕之后走了,总不能死了的汪燕起来又把杯子洗了把瓶子奶了吧?那不成《联志》啪?
大家畅所欲言,你一言,我一语,数第三点最让人国惑。
走访工作可能做了,但是邓志光请话连面,前聚们可能就没有记录,没意义。
内裤这事因为距离案发时间过了一周,邓志光处于杀人后的麻木期,记忆出现问题,不是不可能。因为他长期跟汪热交往,有性关系,甚至能坚称知道地每条内裤,说明两人的性行为十分频然,这个记混了也说得通。
但是喝可乐的说法,李昱刚原话:“无厘头啊。매可乐这事有什么可说的呢?跟案情毫无关系,他却要湿构一个喝可乐的桥段。”
夏新亮说:“他会不会有精神类疾病?就是他看到的、跟现实所发生的,完全是两码事。这也能解释他交代不在场证明时候怎么那么信口开河、天马行空,明知会被拆穿,还是接受警方讯问,就是编也得制酌着点儿吧。”
王勤说:“加上内裙那档子事,能是不是肥6月30日重从前的某天搞混了?会不会也有这么一个晚上,他跟汪燕鹰了可乐、看了电视,然后上了床?就当时精神力太大了?我比较倾向于我偶像的推论
我说:“哪怕就是《聊斋志异》,咱也得把鬼捉了。这案子端实有点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