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马尔塞尤花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翻看这一份特别的礼物。
真遗憾，这位看着他长大的、曾经对他寄予厚望又被他伤透了心的老人，已经去往了另一个世界，他想。
真遗憾，这位可敬的长辈，没有机会重新认识今天的他、一个全新的他了，马尔塞尤又想。
但是，他又是何其幸运，能够拥有这么多的爱，马尔塞尤继续想。
有这么多的多特球迷，曾经深刻地爱着他，也继续深刻地爱着他。
甚至是时代传承地爱着他。
心念转动间，马尔塞尤有些感叹地发觉，他似乎已经默认了自己曾经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虽然他全无记忆，虽然帮助他构建起失忆后整个世界观的罗伊斯从未承认过，但是他已经差不多相信了，自己是真的曾经想过背叛自己自孩童时期起就热爱的俱乐部。
马尔塞尤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把相册翻回到了第一页，拍下了那张已经褪色的、自己和母亲的合影。
他先给父亲发了条彩信，又把照片直接发布到了Ins上。
配文是：感谢这份来自天堂的礼物，希望您和我的母亲在天堂相处愉快。
长久的感叹过后，马尔塞尤合上了相册，再重新启动车子。
这一次，他再无一丝迟疑，径直开向了那个自失忆后已经十分熟悉的、真正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又是签名合影，又是翻看相册，马尔塞尤在路上耽搁得有些久了，罗伊斯在家里也等得有些久了。
甚至不等马尔塞尤进门，便已经听到了近来已经十分熟悉的、“哆哆哆”的沉闷声响。
马尔塞尤十分清楚，那是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他故意没有看向门禁系统的摄像头，但是下一秒，房门就自动打开了。
出现在门口的，自然是拄着拐杖的罗伊斯。
“真是的，怎么这么迟才回来啊？”罗伊斯的嘴角分明歪歪斜斜地上扬着，那双一贯令马尔塞尤很沉迷的绿棕色眸子里分明也带着笑意，嘴里却嘟嘟囔囔地抱怨个不停。
然后，他握手成拳，冲着男朋友宽阔的胸膛砸了一下。
马尔塞尤不闪不避，挺着胸脯挨了罗伊斯一拳，然后顺势伸展手臂，直接把男朋友的小身板揽进了怀抱里。
罗伊斯作势用没受伤的那只脚蹦哒了两下，接着就被马尔塞尤揽得更紧了些。
他有些不满地哼唧了两声，然后就安分了下来，乖乖倚靠在马尔塞尤的怀抱里。
他有些狡黠地笑着，又仰着头，斜着眼，看着马尔塞尤偷笑。
马尔塞尤垂眸，看着罗伊斯的笑模样，然后自己也笑了出来。
马尔科……真的好可爱啊！马尔塞尤忍不住地想着，然后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差不多算是认命了。
近来已经放松警惕的罗伊斯，没有察觉到男朋友这样细微的情绪变化。
其实不过是几个小时没有见到马尔塞尤，但是罗伊斯已经忍不住地咕哝开了，就好像他们其实分别了很长一段时间一样。
“埃尔埃尔~~！”
“今天的训练怎么样啊？”
“周末的联赛咱俩都不能上，先生有说怎么安排吗？”
“你加练了吗？怎么耽误了这么久？”
“跟你说哦，花园里树叶掉了厚厚的一层，咱们得找人扫了。”
“还有我刚刚……”
……
有点聒噪了，马尔塞尤想。
但是他就垂着眼眸，看着罗伊斯两片浅色的唇瓣不住地开阖，听着男朋友也是多年的好友，叽里呱啦地说话。
就好像随便罗伊斯说什么，他都会认真听的一样。
马尔塞尤保持着一只手揽着罗伊斯的姿势，用空闲的一只手，揉了一把男朋友毛渣渣的金发——跟给小猫呼噜毛似的。
罗伊斯被撸得舒服了，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光是撸还不够，马尔塞尤索性低头，启唇，吻住了罗伊斯不断开阖的薄唇。
未出口的话语忽然被吻封缄，罗伊斯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感觉到熟悉的舌头在口腔里翻搅，罗伊斯那双很灵动的眸子转了转，然后就主动伸出自己的舌，与马尔塞尤的搅在一起，纠缠、共舞，分享彼此口腔中甘美的津液。
漫长而火热的亲吻结束，马尔塞尤垂眸，又额外注视了一会罗伊斯被吻至双颊绯红，薄唇红肿的可爱模样。
罗伊斯被看得有点耳热，仗着还倚靠在马尔塞尤身上，在拄着拐杖的姿势下艰难地踮起脚尖，在男朋友同样泛着水光的双唇上轻啄了一口。
马尔塞尤被啄得呼吸一滞，过了好一会才重新找回了思路。
然后，他深深凝视着罗伊斯，出口了一句其实有点突兀的话，“马尔科，我原谅你了。”
无论你欺骗了我什么、欺骗了我多少，我都原谅你了。
因为我发现自己深深爱着你，也深深爱着我们的球队，我决定原谅你了。
出于某种小动物的本能，罗伊斯闻言，不由地浑身一震，汗毛也为之一竖。
罗伊斯当即往后撤了一步，结果因为忘记了自己还拄着拐杖，单腿蹦哒了两下才成功站稳。
然后，罗伊斯有点小心地陪着笑，再偷眼去看男朋友的表情。
“那那那、那个……埃尔你已经知道了啊？”
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了？这次，换了马尔塞尤满脸懵了。
我该知道你骗我了吗？
我该知道你都跟我说了多少谎话了吗？？
你呢？骗了我也骗了我的心的小骗子，你终于准备招认了吗？？？
幸好，在马尔塞尤把心头的疑惑问出口之前，罗伊斯已经为他解了惑。
“埃尔我不是故意的嘛~~！”
“我就是想给你调酒来着，我没想打了你最喜欢的鸡尾酒杯啊？”
“我已经在联系人给你买同款了，保证过几天就给你补上——！”
我最喜欢的……鸡尾酒杯？
马尔塞尤愣了一下，然后挤开罗伊斯，大步流星地走向了酒柜旁的酒杯架。
果真，酒杯架上少了一个杯子，而且是他近来最喜欢的那个。
那是一个彩色琉璃的高脚杯，好像是日本的工艺，不过失去了十一年记忆的马尔塞尤记不清是什么时候购入的了。
不过，他失忆之后回家，看到这个杯子觉得喜欢得紧，就成了日常使用最多的一个。
马尔塞尤再把视线转向垃圾桶，然后就看到了鸡尾酒杯的残骸。
以及已经拄着拐杖挪到了垃圾桶前，用自己的身子斜斜地挡着垃圾桶，继续向他赔笑的罗伊斯。
“埃尔~~！”罗伊斯可怜兮兮地翘了翘还包裹着保护套的右腿，又拿拐杖杵了杵地面，发出了“咄咄”的两声。
“埃尔你看，我受伤了呢！”
“不就是一个酒杯嘛——！我又不是故意的……”
怎么说呢……他确实还蛮喜欢那个杯子的，但是和他刚刚想通的事比起来，区区一个高脚杯，又算得了什么呢？
马尔塞尤想到此处，笑着长舒了一口气。
他迈着大步走到罗伊斯面前，拿手指刮了一把男朋友挺翘的鼻子，“真是的，不是拄着拐杖到处乱窜，还嘴硬说自己没事吗？”
罗伊斯轻咳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地撇了撇嘴。
马尔塞尤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罗伊斯，看了一会男朋友这副有点顽皮又有点可爱的模样，最终悠长地叹了口气。
“算了，都没关系了。”马尔塞尤说。
“马尔科，无论你做了什么，你只要知道我已经原谅你了就好。”
这一回，换罗伊斯懵了。
我做了什么？我又该知道什么？
我除了今天打碎了你最喜欢的鸡尾酒杯，再有就是昨天偷偷把炒糊了的那份番茄肉酱浇在了你那份意面上啊？
好吧，非要算的话，再有就是早餐的时候，我偷偷在你的黄油里加了辣椒粉，呛得你直咳嗽啊？
你原谅我了，这当然很好。
问题是……至于做出这么严肃的表情吗？
你是我男朋友啊？
男朋友不就是用来被我恶作剧的吗？？
马尔科·罗伊斯实在是个清澈得一眼就能望到底的人。
至少对于和他一起长大的马尔塞尤而言，就是如此。
马尔塞尤看着罗伊斯过分丰富的面部表情，很轻易地便猜到了男朋友都在想些什么。
他想了一会，然后张开双臂，重重地拥抱了罗伊斯。
罗伊斯把脑袋贴在男朋友宽阔的肩膀上，眼珠子十分灵动地转了两转，然后小小声地给自己辩解，“那个……埃尔，不然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对你恶作剧了还不行吗？”
“你是我男朋友呀！我爱你才捉弄你的嘛……”
“不然以后，我们一起去捉弄马塞尔或者卢卡什吧？”
“或者杰登、尤里安也可以？我觉得他们也蛮可爱的！”
“再或者……”
罗伊斯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的恶作剧大计，直到马尔塞尤伸手拽住他的金发，用力薅了一把。
“嗷——！”罗伊斯捂着脑袋，痛呼了一声，然后对着男朋友怒目而视。
“埃尔你欺负我——！”
“我决定了，刚刚的话统统收回！”
“你还是我恶作剧的第一对象！！”
马尔塞尤的回应，是充满挑衅意味的一笑，“巧了，你也还是我恶作剧的第一对象！”
“咱们大可以比比看，谁能捉弄得到谁！！”
罗伊斯大叫了一声，随手把拐杖一丢，纵身飞扑到了男朋友身上。
果真，刚刚还说着“你是我恶作剧第一对象”的男人，张开手臂，稳稳地接住了受着伤还过分活泼的男朋友，并且抱着他转了半圈。
第112章
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在罗伊斯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降临了，又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解决了。
这对小情侣又恢复了那副甜甜蜜蜜的模样，早就放下了戒心的罗伊斯，则趁着养伤的机会，心安理得地接受男朋友的悉心照料。
马尔塞尤停赛、罗伊斯受伤的情况下，多特蒙德的战绩，些微受到影响。
德甲第十四轮联赛，多特蒙德客场挑战勒沃库森，结果在进攻线乏力的情况下，与药厂战成1-1平。
只有一分入账的情况下，多特蒙德遗憾丢失了联赛头名的宝座。
不过，下一轮德甲联赛中，因为罗伊斯伤停而连续获得首发机会的小将哈弗茨大发神威，在主场梅开二度。
再加上奥巴梅扬和阿什拉夫各有一粒进球入账，多特蒙德主场4-2战胜云达不来梅，稳住了德甲第二的位置，并且继续对榜首的拜仁慕尼黑保持威胁。
两轮德甲联赛之中，多特蒙德远赴客场，挑战西甲豪门皇家马德里。
此役之前，多特和皇马同积11分，多特以净胜球劣势屈居小组第二。
两队都出线无忧的情况下，H组的最后一轮比赛，将会决定小组头名的归属。
双方都出线无忧的情况下，本场比赛的火药味并不浓重。
只可惜，多特蒙德在整体实力偏弱又遇主力球员缺阵的情况下，终究逊色于银河战舰一筹，客场以2-3落败，遗憾屈居小组第二。
比赛结束，多特和皇马携手出线，联袂进入欧冠决赛。
终场哨刚响，罗纳尔多便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扒了个精光，接着径直走向了本场比赛发挥不俗，只是缺了点运气的马尔塞尤——小组赛第二轮比赛中碰面时，他就想换到多特中锋的球衣了，这次可算是如愿了。
有人注意到了赛后交换球衣的小插曲，广播里也传来了伯纳乌主场解说的感叹，“赛后，克里斯蒂亚诺主动走向了马尔塞尤，与对方交换球衣，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相当罕见的情况。”
“看来，我们的金球先生对马尔塞尤的表现很是认可。不得不承认，马尔塞尤不愧‘当世第一中锋之称’，刚刚我们也都亲眼见证了他的优秀表现。”
“上一个转会期刚刚开始时，据传弗洛伦蒂诺曾经有意把马尔塞尤带到伯纳乌。”
“只可惜，随着斯芬特·马尔塞尤入主多特蒙德，这个想法可能很难实现了。”
……
广播里，解说员的话音还未落下，赤裸着身体、坦然展露着一身小麦色的腱子肉的罗纳尔多，已经走到了马尔塞尤面前，并且直接把自己的球衣递了过去，示意要进行交换。
“埃里希，今天多特表现得很不错，尤其是你。”本场比赛梅开二度的金球先生笑出了八颗大白牙，冲同样表现不俗的多特中锋竖起了大拇指，坦言夸赞对方。
伤停补时最后一刻，多特蒙德获得角球机会，门前马尔塞尤奋力争顶，无奈皇马门将纳瓦斯也是反应神速，竟成功扑出了多特中锋那一粒直挂死角的头球，也破灭了黄黑军团最后一丝扳平比分的希望。
比赛已经结束，马尔塞尤却仍然沉浸在未能打入最后一粒进球的沮丧里，一时间颇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此时，眼见克里斯蒂亚诺走到面前，心性仍然更偏向少年的多特中锋才勉力扯动嘴角，强迫自己打起劲来。
“谢谢，还是你们发挥得更好，恭喜你们了！”马尔塞尤一面操着流利的英文与克里斯蒂亚诺互相恭维，一面脱下了自己的球衣，给葡萄牙人递过去。
克里斯蒂亚诺接过球衣，用力拍了拍马尔塞尤和自己一样光裸的、肌肉结实的脊背，“多特是一支很出色的球队，你们只是欠缺了点运气。”
马尔塞尤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好吧，希望淘汰赛里，我们欠了的这一丝运气能补回来。”
“也希望淘汰赛阶段，我们不要再碰面了。”
葡萄牙人闻言，十分爽朗地笑了出来，“但愿如此——！”
简短的交谈过后，马尔塞尤把印着“7号罗纳尔多”的白色球衣搭在背上，沉默着走向了更衣室。
手里拿着黄黑色球衣的克里斯蒂亚诺，看着这个与他相争多年的对手远去的身影，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是的，你们只是欠了点运气。
多特和你，都只是欠了点运气——欠了点冠军运，也欠了点金球运。
当然，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永远不服输，永远渴望胜利，永远渴望下一个奖杯。
如果可以，罗纳尔多倒是希望，马尔塞尤欠缺的这么一丝运气，永远都别有补上的机会。
只不过……克里斯蒂亚诺想起了那位为了独生爱子一掷千金，直接买下了多特蒙德俱乐部的“马尔塞尤主席”，忍不住摇头失笑。
对于出身于普通家庭，十岁就背井离乡，独自去往里斯本竞技的克里斯蒂亚诺而言，埃里希·马尔塞尤这位含着金汤勺出身的大少爷，无疑走了一条相当顺遂的道路。
饶是以罗纳尔多现在的咖位，面上也忍不住有艳羡之色一闪而过。
但是罗纳尔多随即想到，自己已是五届金球奖连庄，而这位一直苦苦追赶着自己的大少爷、老对手，至今连一次都未获得足球界的最高荣誉。
其实没有人知道克里斯蒂亚诺内心翻涌的思绪，但是这位素来骄傲的葡萄牙人，几乎是本能地挺直了胸膛，环顾还在为球队的胜利而喝彩的美凌格们，仿佛这样就显得压过了马尔塞尤了一样。
但是罗纳尔多又莫名觉得，这位老对手的运气，或许不会欠缺太久了。
欧冠小组赛末轮后的周末，经历了两场禁赛的马尔塞尤宣告回归，并且在多特蒙德客场挑战美因茨的比赛中，一扫先前被禁赛的郁结之气，
这场比赛，郁闷已久的马尔塞尤面对美因茨好一番狂轰滥炸，成功上演帽子戏法。
最终，多特蒙德以5-0的大比分主场赢下美因茨，在积分榜上依旧死死咬着德甲霸主拜仁慕尼黑。
又是一周之后，德甲联赛第十七轮打响。
这一次，是因为小腿肌肉拉伤而伤停了三周的罗伊斯，在伤愈之后重新回到了大名单。
为了保险起见，安切洛蒂在七十分钟时才让罗伊斯替补出场。结果，小火箭仿佛完全没有受到三周伤缺的影响，上场仅仅十分钟时间，便成功拿下了自己复出后的第一粒进球！
比赛第八十分钟，德布劳内得球后瞅准空档，从容起脚，从两员美因茨球员之间，成功将球传出！
罗伊斯以余光瞥见了飞行中的黑白精灵，果断起步，朝着皮球飞行的方向奔去！
其疾如风，其迅如雷——！
就好像马尔科·罗伊斯从未经历过伤病，从未离开过球场一样。
禁区左路，替补登场的小火箭成功追上了皮球！
而后，看似轻松写意的一脚轻推——！
伴随着并不夸张的“砰——”的一声，被罗伊斯踢中的皮球，朝着美因茨球门的方向，极速飞驰而去——！
美因茨门将在惊慌之下倒向了左侧，朝着皮球飞来的方向，竭力张开双臂！
无奈，罗伊斯看似轻巧的推射，球速却是出奇的快和轻盈。
皮球堪堪从美因茨门将张开的双手之间穿过，成功落入球网！！
这是多特蒙德本场比赛中的第四粒进球，也是罗伊斯回归后的第一粒进球——！
黄黑军团的十一号，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无论经历了多少次伤病，无论经历了多大的磨难，他永远都是那个打不倒的、压不垮的小火箭。
进球后的罗伊斯，径直奔向了正热烈呼喊着他的名字的南看台。
小火箭一面奔跑，一面嘶吼，又一面用力拍打着胸膛处的多特队徽，他在宣泄心头因为伤病而积压的愤懑，也在和永远支持他的多特球迷们一起庆祝自己的回归。
极其难得地，马尔塞尤没有在罗伊斯庆祝的时候追上去，或者说，粘上去。
虽然他觉得，进球后满场飞奔的男朋友，实在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马尔塞尤和罗伊斯同步奔跑着，却在落后罗伊斯几步的位置上，含笑看着那个印着“11号罗伊斯”的黄黑色单薄背影。
马尔塞尤不想打断爱人的庆祝，也不想遮掩爱人丝毫的光彩。
但是马尔塞尤心头，正充盈着无边的感动。
他的马尔科，他的男朋友，和他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怎么这么好啊！
虽然不记得这些年的事了，可是马尔塞尤早已经知道，不同于自己天生了一副好身板，从小身体偏弱的罗伊斯，在这些年里不知受过了多少的伤，不知经历过多少次挫折。
可是，他的马尔科，这么好的马尔科，在每一次挫折之后都能重新爬起来，都能重新回到他原本的高度，都能重新为多特蒙德带来一个又一个的进球、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罗伊斯绕着南看台跑了小半圈，接着又奔向了为他助攻的德布劳内。
这一次，马尔塞尤终于跑了过去，而且仗着自己人高马大，直接张开双臂，把罗伊斯和德布劳内一起搂进了怀里。
罗伊斯丝毫不知道男朋友心头正充斥着的感动，甚至是对他的钦佩。
但是小火箭快活地笑着，和他的爱人、他的朋友们抱成一团，共同庆贺这意义重大的一球。
这是多特蒙德本场比赛的最后一个进球了，也是多特蒙德在圣诞假期之前的最后一个进球了。
德甲第十七轮比赛结束，多特蒙德以4-0的比分轻取美因茨，为2017~2018赛季上半程画下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而后，黄黑军团的教练和全体球员，都将开始享受德甲特有的、漫长而令人愉快的冬歇期。
第113章
德甲上半程的收官战甫一结束，马尔塞尤和罗伊斯便登上了飞机，直奔美国佛罗里达州——小情侣早就商量好了，要在那里度过大半的冬歇期。
马尔塞尤家，准确地说，斯芬特·马尔塞尤，在迈阿密的黄金海岸坐拥一幢超级无敌豪华的海景别墅。
当然，对于失忆之后成功修复了父子关系的埃里希·马尔塞尤而言，老爹有的，就是自己有的。
早在冬歇期开始前，马尔塞尤便光明正大地向父亲宣布，要征用这幢别墅，作为小两口这个冬天的爱巢。
也不仅仅是作为小两口的爱巢。
马尔塞尤和罗伊斯，同样早在冬歇期开始之前，就邀请了家人，到迈阿密的别墅里共度圣诞。
是的，双方的家人——斯芬特·马尔塞尤，以及托马斯和曼努埃拉·罗伊斯。
不过，那就是之后的圣诞假期才要考虑的事啦。
在此之前，马尔塞尤和罗伊斯，还有一段相当长的、甜甜蜜蜜的二人世界可以享受。
拥有十二间卧室、十一个卫生间、三个游泳池以及长达百米的海岸线和私人海滩的豪华别墅，无疑让小两口度过了一段相当惬意也相当甜蜜的时光。
冬日的迈阿密，没有夏日过分炽烈的阳光，不冷不热的温度却恰好宜人。中午阳光正烈的时候，两个人会在自家的私人海滩上晒会太阳，或者下海游上一会。
只不过，早间或者晚间再想要下水的话，就不那么合适了。
泡在豪华别墅恒温的无边泳池里，一面吹拂着略带咸腥气息的海风，一面欣赏着美丽绝伦的海上日落时，罗伊斯从漂浮在泳池里的小桌板上举起高脚杯，轻轻摇晃了一下，使得杯中宝蓝色混合着珊瑚红色的鸡尾酒混合出了更加独特，也更加炫蓝夺目的色泽。
十分潇洒也十分享受的模样。
但是，罗伊斯仰头，浅啜了一口杯中的鸡尾酒，有些遗憾地咂了咂嘴，“可惜迈阿密温度不高，阳光也太柔和了，我都没晒够本。”
“果然应该听我的，去巴厘岛或者马尔代夫才对。”
躺在泳池旁边躺椅上的马尔塞尤，闻言却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嗤笑，“怎么，这就不记得自己被晒成烤乳猪的凄惨样子啦？”
“夏天是谁痛得嗷嗷叫，趴在床上喊我给抹芦荟胶的？”
“现在皮长好了，又馋海滩了，咱们不来迈阿密还能去哪儿？！”
罗伊斯闻言，白皙的面上不由地浮现出了两抹不太自然的绯红。
很显然，他也回忆起了今年夏天在海滩边，自己被晒到秃噜皮，然后一面喊男朋友给补防晒霜一面惨叫的凄惨模样。
最关键的是，他哪怕被晒到了蜕皮，还非要顶着一身斑斑驳驳的粉红色，继续往阳光底下凑，男朋友给裹个浴巾都哼哼唧唧地不肯，嫌弃妨碍他享受日光浴了。
就……又菜又爱玩。
然而，罗伊斯被戳中了痛处却不肯认，反而气急败坏地拿脚挑了水，去泼马尔塞尤。
马尔塞尤没料到他说动手就动手，一时不慎被泼了个正着。
马尔塞尤本来是没准备下水的，穿的也是很家常的短袖体恤配半截裤。
结果现在，好好个大帅哥被泼成了个落汤鸡，衣裤都贴在了身上不说，原本很茂密也很精神的铂金色短发也湿漉漉地耷拉在了头皮上，一时间形象全无。
感觉到微凉的水从自己的头发上、眉毛上、鼻梁上往下滴，马尔塞尤一张本来很帅气的面容上，不由地浮现出了一种名为“懵逼”的表情。
还在水里的罗伊斯看到了男朋友的狼狈模样，得意地笑出了鸡叫。
他一面笑，还一面使劲拿手扑腾水面，跟只拼命扑棱翅膀的鸭子似的。
泳池里的水被罗伊斯扑至飞溅，于是又落在了马尔塞尤的身上、脸上，让他更添了几分狼狈。
马尔塞尤终于受不了了，然后“嗷”地叫唤了一声，索性把快速把已经被打湿的衣裤一脱，直接跳下了水。
多特中锋高壮的身体猛一入水，登时溅起了比刚刚罗伊斯手脚并用努力扑腾还要多得多的水花。
下一秒，罗伊斯就湿得比马尔塞尤还要厉害了。
小火箭原本已经半干的金发，同样被打得湿透，也同样湿漉漉地贴在了头皮上。
更有甚者，刚刚还漂浮在水面上的小桌板和鸡尾酒杯，顷刻间就被打翻，沉到了水底。鸡尾酒绚丽的色彩只在水中保留了片刻，随即便弥散开来，再不可见。
只不过，打闹中的一对小情侣暂时谁也顾不上这个。
紧接着，是只着内裤的马尔塞尤哈哈大笑着，直接合身扑上，把一只大掌搭在男朋友白皙却有些瘦弱的脊背上，薅着人就往水里按。
罗伊斯只喝了一口水，便很快反应过来，然后在水里就上手去捶马尔塞尤。
罗伊斯一拳捶在男朋友发达的胸肌上，却似乎没什么作用，反而换来了马尔塞尤更加夸张的嘲笑。
小火箭在气闷之下换了招式，改捶为挠，魔爪一个劲儿地往马尔塞尤的脖颈处、胸膛处、腋窝下招呼。
马尔塞尤终于嚣张不下去了。
男人原本爽朗的笑声，变得断断续续、一抽一抽的，刚刚从水里抬起头的小火箭，便得意地挺直了胸膛。
罗伊斯还待乘胜追击，正在男朋友身上攻城掠地的爪子，却忽然失去了自由。
马尔塞尤瞅准了机会，一把拽住了罗伊斯在他身上作乱的爪子，以十指相扣的形式，将男朋友的手圈在了自己的手掌里。
马尔塞尤先是抬起手，在罗伊斯湿乎乎的手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似乎是在惩罚对方刚才的调皮捣蛋。
其实一点都不痛，但是罗伊斯听到“啪”的一声脆响，不由地又羞又气地瞪了男朋友一眼。却不知他绿棕色猫儿眼里透出的恼意，看在马尔塞尤眼里，只显得格外地诱人。
马尔塞尤低下头，在罗伊斯的手背上，也就是他刚刚才打过的位置，印下了一个轻吻。
然后，他手上微微用劲，把罗伊斯整个人都拉到了怀里——或者说，是罗伊斯感觉到有力道从手臂上传来，自己乖乖地倚了过来。
此时，正是海上落日最美的时刻。
海天一色的遥远天际，已然换上了绚丽的晚装。云朵被夕阳镶上了一圈圈金边，晶莹的海水被夕阳和晚霞染成了言语无法描述的绚烂颜色，构成了一幅宏大而美丽的画面。
夕阳之下，无边泳池之中，强壮的德国中锋把男朋友相比自己略显单薄的身体拥在身前，又把下巴搁在对方的肩膀上，和爱人一起静静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美景。
马尔塞尤和罗伊斯静静相拥了一会，直至太阳完全落到了海平面之下，直至晚霞漫天。
罗伊斯被束缚得有点难受了，忍不住微微扭了扭身子。
然而，一贯很听罗伊斯话的男朋友，并没有立刻松开禁锢着他的怀抱。
马尔塞尤低下头，在罗伊斯还沾着水珠的侧脸上，印下了一个轻吻。
罗伊斯被亲得有些痒了，忍不住“咯咯”地笑了出来。
而后，拥着他的男人喉结耸动，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喟叹，“马尔科，你实在是太可爱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可爱？”
“我为什么总会想爱你再多一点？”
骤然间听到了这样直白而动人的告白，罗伊斯一时间心如鹿撞，白皙的耳廓都染上了一层诱人的粉红色。
可小火箭的回应，却是不轻不重地“嗯哼？”了一声，又傲娇地微抬起了下巴。
好像一只得意洋洋地甩着尾巴的猫儿。
“埃尔爱我，当然是因为我可爱呀——！”
“因为我可爱又帅气，还……”罗伊斯不要脸地自夸了起来。
只不过，或许是觉得夸奖自己的话有点太腻歪了，罗伊斯只夸了两句就说不下去了。
在马尔塞尤看不见的角度，罗伊斯转了转眼珠子，毫不违和地把自夸转成了深沉的告白，“埃尔爱我，是因为我也爱你呀！”
“马尔科爱埃尔，爱了很多很多年，埃尔又怎么能不爱马尔科呢？”
这段话有点饶舌，但是罗伊斯说得情真意切。
马尔塞尤把罗伊斯的告白听在耳里，不觉意动。
他伸出手指，捏着罗伊斯的下巴让他男朋友扭过头来，接着低头吻上了对方在他眼里总显得格外诱人的薄唇。
绵长而火热的亲吻结束，马尔塞尤低头，注视着男朋友璀璨的绿棕色眸子，注视着男朋友被自己吻至红肿的双唇，注视着男朋友神色间隐隐流露出的动人情意。
而后，马尔塞尤微微摇头，发出了一声比先前更加深沉的喟叹。
“马尔科，我总是这么爱你。”
“我实在是太爱你了，爱得我怎么都无法恨你。”
长叹之后，马尔塞尤发出了一声隐含着不明意味的感慨。
带着些微凉意的海风吹过，卷走了男人的话语，使其飘散在空中。
然而，罗伊斯已经听到了。
登时，小火箭不由地心跳如擂。
罗伊斯一直以为，上次的广告拍摄惊魂之后，他的大危机已经结束了。
埃里希告诉他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罗伊斯也就真诚地相信了。
之后马尔塞尤内心的纠结和斗争，就是罗伊斯完全不知晓的了。
然而现在，罗伊斯近来因为马尔塞尤的温柔和深情，而逐渐安定下来、逐渐放松了戒备的一颗心，以很久都没有过的频率，剧烈跳动着。
跳得就像八个月前，他在病房里偷亲了曾经的朋友、多年的暗恋对象，以及当时的死敌，结果被对方发现时，一模一样。
第114章
海边落日之下，无边泳池之中，马尔塞尤依旧把罗伊斯拥在怀里。
绵长而火热的亲吻结束，他在一声悠长的喟叹之后，忍不住地发出感慨，“我好爱你。”
“马尔科，我有时候会想恨你，但是我太爱你了，都不知道该怎么恨你。”
罗伊斯整个人都僵住了。
小火箭紧紧因为刚刚的热吻还泛着水光的薄唇，就着倚在男朋友怀里的姿势，仰着头，神情紧绷、面带忐忑地看着马尔塞尤。
好像一只炸毛状态下，充满戒备的猫科动物。
马尔塞尤没有再说话了，而是低下头，在罗伊斯的湿漉漉、金灿灿的额发上，又印下了一记轻吻。
就好像刚刚抛出那么一颗重磅炸弹的，不是他一样。
可是，马尔塞尤那双总是透露出深情的湛蓝色眸子，正死死盯在罗伊斯的小脸上，不愿意错过男朋友一丝一毫的面部表情变化。
果真，一段时间的僵持过后，是罗伊斯先开口了。
小火箭艰难地歪了歪嘴，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埃埃埃、埃尔——！”
“埃尔你说什么呢？”
“你要恨我？”
“你为什么要恨我啊？”
“我、我那么爱你你还要恨我，还有、有天理吗？！”
罗伊斯越说越是有理也越说越是恼怒，就好像趁人之危，用欺骗得来这段感情的，不是他一样。
可是，一直悉心关注着怀里人的马尔塞尤，绝不会错过罗伊斯最细微的面部表情。
罗伊斯那张很好看的小脸，已经变得煞白。
罗伊斯刚刚才被自己亲吻过的薄唇，也正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着，好像在打哆嗦。
罗伊斯似乎对自己的异样反应有所察觉，也竭力想要控制住这份不安，于是他轻轻咬了咬唇，却只在自己的下唇上，留下了两道浅浅的牙印。
马尔塞尤沉默着，看着一滴水珠，从罗伊斯微微发颤的唇边滑落，滑过他的下颔、脖颈、胸膛，最终汇入泳池之中。
马尔塞尤伸出舌头，无声地舔了舔自己的唇。
马尔科现在的模样，就他和小时候撒谎之后一模一样，马尔塞尤想。
说起来他第一次留意到马尔科撒谎时的神情变化，得是七八年前……啊不，十七八年前的事了。
那会他们九岁还是十岁来着？反正，马尔塞尤结束了训练就跟着罗伊斯回家玩。
两个小孩子不顾家长先前的三令五申非要在房子里踢球，而且踢得开心了，罗伊斯接到马尔塞尤的传球后一脚闷出，飞出的皮球正中客厅中心的电视机，又斜斜地打碎了旁边的窗户玻璃，再从破碎的窗子里直接飞出。
看着罗伊斯家上个星期才买的彩电破了个大洞的凄惨模样，两个小孩子皆是缩着脖子站在原地，一时间手足无措。
直到家长闻声赶来。
一直很美丽也很温柔的罗伊斯夫人看着一团狼藉的客厅，以及客厅里两个缩成一团的小男孩，面上的心疼和愤怒之色溢于言表。
“我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不要在客厅里踢球？！”
“说吧，谁干的？”彼时还很年轻的曼努埃拉·罗伊斯女士双手抱臂，气势汹汹地注视着两个倒霉孩子。
马尔塞尤没有说话，但是他偷头抬起眼睛，把视线投向了罪魁祸首罗伊斯——嘴唇颤啊颤个不停的罗伊斯。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站在他对面的、又瘦又小的黄毛小猴儿咬了咬唇，又咬了咬唇，然接着抬起爪子挠了挠脑袋，最末抢在小伙伴开口之前，小小声地告诉妈妈，“是埃尔踢的。”
忽然被扣了好大一口黑锅的埃里希·马尔塞尤小朋友，在震惊之下，大大地张开了嘴巴，一时间不晓得该做什么反应才好。
于是，马尔科·罗伊斯小朋友得到了继续甩锅的机会，“也是埃尔提议要在家里踢球的，妈妈。”
……等等，不对，刚刚是谁举着足球告诉他，‘在我家踢球可好玩了？’
可怜的小埃里希已经懵了。
不过，罗伊斯也不是光会甩锅的。
极其不要脸的栽赃过后，罗伊斯抢上前一步，拽着妈妈原本还抱在一起的手臂轻轻摇晃，假心假意地替他说好话，“妈妈~~埃尔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他好不好？”
“妈~~妈~~~！”
啧啧啧，那娇得哟~~！膝盖中箭无数的埃里希·马尔塞尤小朋友，都看得呆了。
毕竟，作为独生子的埃里希·马尔塞尤没有姐姐撒娇的经验可以模仿，在严苛的家庭氛围里也从未和父母有过这么腻歪的互动。
也真难为了小罗伊斯，一面跟妈妈撒娇，一面偷眼去看还立在墙根处的小伙伴，再疯狂给马尔塞尤使眼色。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想来着……哦对了，他觉得自己比马尔科年纪大，身体壮，连屁股上的肉都比马尔科要厚，由他担下来也挺好的。
啧，都怪他超级英雄电影看多了。
于是，小马尔塞尤向前迈了一步，用一种带着几分懵懂却格外真诚的目光，望着罗伊斯夫人，“曼努埃拉阿姨，对不起，是我踢坏了电视机。”
“都怪我太不小心了。”
为表诚意，小马尔塞尤还直接转过身子，拿屁股对着罗伊斯夫人，“真的很对不起，不然您打我屁股吧？”
分明自己才是犯错的那个，可是小罗伊斯正躲在妈妈身后，歪嘴坏笑着探头探脑，去看小伙伴滑稽的模样。
罗伊斯夫人则是无奈扶额。
就算不提小马尔塞尤巨富家庭独生子的身份，哪怕只是个跟儿子玩得好的普通孩子，她又哪里有打人家屁股的道理？！
这件事解决起来其实很容易。
小马尔塞尤认下了罪行，甚至不用马尔塞尤夫妇出面，送小少爷来找朋友玩，之后就守在门口的司机直接签了支票，赔偿了罗伊斯家的损失。
这件事的唯一影响，只有埃里希回家之后，在餐桌上被妈妈随口说教了两句。
事后，极其默契的母子俩，根本没有跟严父的老马尔塞尤提及埃里希闯的祸。
回忆结束。
童年时的小小插曲，到此时回想起来，只显得十分有趣，也只显得那段已经逝去的时光，分外地珍贵。
马尔塞尤忍不住地感慨，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连失忆都失了一回了，马尔科撒谎时的小动作，竟然一点也没有改变。
倒是又扯了谎的罗伊斯，因为久久没有得到男朋友的回应，心里越发地没有底了起来。
罗伊斯内心的羊驼紧张到一路横冲直撞，可怜的小火箭已经快要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罗伊斯选择了用加倍的色厉内荏，来掩盖自己的心慌。
“你你你、你说话啊？！”
“你凭什么恨我？”
“你恨我什么？！”
为了表示自己十分有理，罗伊斯甚至上手，在马尔塞尤壮实的胸膛上推了一把。
然后，他的手掌，连同整只花臂——就被马尔塞尤一把拽住了。
马尔塞尤低下头，把第一个吻印在罗伊斯的食指上，然后是手背上，再然后是手臂上钟表图案的纹身上……
接着，马尔塞尤提起了一个和刚刚那种剑拔弩张的形式完全无关的话题，“你的纹身怎么都是家人的……下次去给我纹一个吧。”
罗伊斯心头一颤，身上的汗毛莫名竖了起来。
该死的！假如埃尔接下来要问他，为什么两个人谈了十一年的恋爱，他身上都没留下哪怕一个和这段恋情相关的纹身，他该怎么答？
该死的，他明明一直那么喜欢埃尔，怎么就没想过暗戳戳把埃尔纹在身上呢？
……
罗伊斯正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却听男朋友并未问出他最害怕的问题，而是扯回了刚刚的话题，“真是的，反应这么大干嘛？”
“我跟你开玩笑呢！”
啊……啊？
这种事……也是可以开玩笑的吗？
这一回，又换了罗伊斯懵了。
马尔塞尤在罗伊斯的肩胛骨处印下了最后一个吻，然后笑着抬手，刮了刮他的鼻子。
“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怪梦而已。”
“梦见你跟我撒谎，骗了我好多好多事。”
“梦醒了，我觉得我应该恨你。”
“可是看到你在旁边睡得四仰八叉的，我又恨不动了。”
罗伊斯已经不知道该不该信，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是好了。
他该相信埃尔的话吗？
埃尔忽然说要恨他，真的只是因为做了个古怪的梦吗？
埃尔说梦到自己骗了他，他梦到具体的了吗？他知道自己用欺骗的手法，弄没了埃尔的女朋友，甚至他原本的人生了吗？
埃尔究竟只是做了个梦，还是真的想起了什么？
是不是自己哪里露了马脚？
该死的！细想的话他简直全身上下都是马脚，都要不知道往哪里藏了……
数不清的念头在罗伊斯的脑海里翻涌着，直把他的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
他呆呆地看着马尔塞尤，又本能地用牙齿咬住了下唇，咬得嘴唇上沁出了淡淡的血迹，都不自知。
倒是马尔塞尤，在又看了一会罗伊斯无措的表情之后，竟貌似轻松地笑了出来。
“怎么这么好吓？”
“嗯？”
马尔塞尤说着便抬起手，用右手拇指抹去了罗伊斯唇上淡淡的血色痕迹。
“哎呀马尔科你要总是随便人家说点什么都要当真，哪天被人拐走卖了可要怎么办呀？”马尔塞尤状似忧虑地叹了口气，顺势把罗伊斯揽得更紧了些。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我把马尔科看得紧一点啦~~！”
罗伊斯保持着倚在马尔塞尤怀里的姿势，好不容易才勉强平复了心情，然后轻声“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第115章
光着身子躺在了纹身床上的时候，马尔塞尤第一百三十七次觉得，自己又被骗了。
但是，纹身师已经把他的内裤扒到了腰胯以下的位置，只把重点部位勉强遮住，也露出了他通常不对外展露的、格外白皙的肌肤。
纹身师的手指在马尔塞尤裸露的肌肤上指指点点，好像在寻觅从哪里下针比较方便。
马尔塞尤被摸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并且莫名觉得，自己十分像是案板上的猪肉。
而且，纹身师一面指，一面不时侧过头，和旁边的罗伊斯商量些什么。
罗伊斯用了两个马尔塞尤没听过的英语单词来提供建议，说完了就拿手捂着嘴，嗤嗤地笑，直把马尔塞尤笑得浑身变扭。
酒精喷洒在身体上，传来了冰冰凉凉的感觉，马尔塞尤浑身的汗毛都不由地竖了起来。
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啪”地一声拍开了纹身师的手，然后直接从纹身床上坐了起来。
“够了——！”
“我不纹了还不行吗？！”以球风强硬著称的大中锋沉声怒吼了一声，然后起身欲走。
连前期的消毒准备工组都还没完成的纹身师，手里还举着工具，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做什么是好。
幸好，罗伊斯适时地伸出手，只在马尔塞尤壮硕的胸膛上轻轻一点。
其实没有什么力道，但是马尔塞尤起身的动作，就这么顿住了。
“埃尔？”
“真不纹了吗？”
“咱们不是说好要纹个同款的纹身的吗？”罗伊斯的声音很轻，但是马尔塞尤就算莫名感受到了无穷的压力。
马尔塞尤咽了口唾沫，只觉得有苦难言。
他有心想要再给自己找点借口，于是抬眸望向罗伊斯，结果真在对方熟悉的绿棕色眼眸里，看到了藏不住的忐忑意味。
马尔塞尤又注意到，罗伊斯的一只手，正死死揪着自己的衣服，把卫衣的衣摆揉成了乱糟糟的一团都不自知。
真是的，这个藏不住心事的小骗子哟！
他要是真的狠下心来，马尔科可要怎么办呀？
马尔塞尤在心底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终于认命般地，重新躺回了纹身床上。
“来吧——！”
“我准备好了！！”他视死如归一般地瞪着纹身师，却在又吼过一声之后，闪电般地闭上了眼睛。
好像连再看一眼纹身师的勇气都奉欠一样。
马尔塞尤的眼前，已是一片黑暗。
旁边却传来了罗伊斯如释重负的叹气声，以及又一阵压抑的低笑声。
但是，马尔塞尤已经无心理会了。
闭目之时，马尔塞尤再次想要抽两天前的自己一巴掌。
马尔塞尤可以发誓，他其实已经不想深究自己在失忆后彻底陷入的、这段稀里糊涂的恋情，究竟是从何而起的了。
他只是在认清了自己的内心之后还有点气不过，于是偶尔会想要想逗一逗罗伊斯、吓一吓罗伊斯而已。
但是……谁让他嘴欠，在逗罗伊斯的时候，随口抱怨了一句“你的纹身怎么都是和家人相关的”呢？
当天晚上，马尔塞尤逗完了人，自觉稍微出了口气，于是毫无心理负担地呼呼大睡。
倒是一贯没心没肺的罗伊斯，在被男朋友吓到面无人色之后，难得地失眠了。
小火箭辗转反侧地难以入眠时，满脑子都是男朋友那句“我有时候想要恨你”
“我想要恨你。”
“我恨你。”
“恨你。”
“恨。”
……
其实，马尔塞尤除了那句“恨”，还跟罗伊斯说了很多。
他说“我太爱你了。”
他说“我爱你爱到都不知道该怎么恨你。”
他还跟罗伊斯解释，所谓的“恨”只是源自一个古怪的梦。
……
但是，听在已经是惊弓之鸟的罗伊斯耳朵里，最终剩下的，就只有那句“恨”了。
而到了夜间，听着身边人平静一如往昔的呼吸声，感觉到结实的手臂在半梦半醒间横了过来，把他揽进了怀里，罗伊斯一颗心一会上一会下的，简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是好。
他在想这天傍晚，在泳池里的吻。
他在想爱人搂着他时，一如往昔的坚实怀抱。
他在想爱人望向他时，和往昔一般无二的深情眼神。
他搞不明白马尔塞尤怎么能一边怀疑他，一边“恨”他，再一边一如既往地做出深情的模样。
罗伊斯的脑筋转到了打结，都想不明白马尔塞尤到底是怎么想的，又到底准备做什么。
罗伊斯想了很多很多，纠结了很久很久。
最终，脑海里的万千思绪，汇聚成了马尔塞尤那句“你的纹身怎么都是家人的……下次去给我纹一个吧。”
罗伊斯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是的，都怪他纹了两条大花臂，却完全没有留下和埃尔有关的纹身，才引了他怀疑！
从前，两个人势同水火的时候，他再是喜欢马尔塞尤也不敢在身上留下任何与对方有关的印记，怕糟了已经反目成仇的曾经好友嘲笑，更怕泄露了自己见不得光的小心思。
可是现在，两个人已经真正确认了恋爱关系，这个圣诞节“马尔塞尤家”和“罗伊斯家”甚至就要一起度过了，他为什么不补上这个纹身呢？
罗伊斯迫切地想要补上一个有关这段爱情的纹身，就像想要补上只存在他想象中的、十一年的恋情一样。
于是，第二天早上，还沉浸在小小报复了一下男朋友的喜悦中的马尔塞尤睁开眼，见到的就是熬得双眼通红，但是满脸兴奋的罗伊斯。
一见他醒了，罗伊斯直接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张明显画着什么的白纸。
“埃尔——！”
“埃尔快看！”
“这是我设计的情侣纹身！！”
“埃尔我们马上就去纹身店吧？”
啊……啊？
马尔塞尤懵圈了。
等他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才看清楚罗伊斯手里高举的白纸上，画着一个莫比乌斯环。
环的两条弧线上，分别写着E·R和M·M的字样。
“莫比乌斯环永远循环，永无止尽。”
“象征着我们的爱、我们的牵绊，还有我和你……无限循环，永无止尽！”罗伊斯绿棕色的眸子分明已经布满了血丝，在提到他新设计的纹身时，却亮得惊人。
亮得让马尔塞尤，莫名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一时间没得到男朋友的回应，罗伊斯便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了，“我想纹全名的，但是我不敢太高调……”
“所以我把咱们的名字交织了一下，这样就不容易被认出来啦！”
“不过等我们退役了，我们可以再去补个全名的情侣纹身！！”
“等我们退役了……”罗伊斯又重复了一遍，“埃尔还会和我去纹新的情侣纹身的吧？”
等我们退役了……埃尔还会和我在一起的吧？
一想到此处，刚刚还满脸兴奋的罗伊斯，言语间又多了几分忐忑和不确定的意味。
好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动物。
马尔塞尤还能说什么呢？
既然所谓的“恨”只是一句玩笑话，既然是他自己提起了纹身的话题，马尔塞尤又怎么能拒绝男朋友关于情侣纹身的提议呢？
正暗暗懊悔自己多事的大中锋，沉着脸抬起手，熟练地揉了揉男朋友灿烂的金毛。
“好的，我们去纹情侣纹身。”马尔塞尤说。
“但是，现在，你得先去补觉——！”
直到把仍然沉浸在兴奋中的罗伊斯安置在床上，马尔塞尤心头竟产生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当然，这样的庆幸感并不能持续多久，因为最终，再也找不到推脱理由的马尔塞尤，终于还是被罗伊斯生拉硬拽到了纹身店。
纹身师开始落针了。
紧闭着双眼的马尔塞尤，痛得“嘶嘶嘶”地接连倒吸凉气。
罗伊斯终于不笑了。
他伸出一只手给马尔塞尤攥着，又拿纸巾帮他擦拭额头上的冷汗，“埃尔？”
“很疼吗？”
“疼？一点也不疼——！”
“和球场上比起来，才哪到哪啊？！”马尔塞尤梗着脖子不肯认输，却不料纹身师又下了一针。
堂堂大中锋，登时丢了硬装出来的硬汉模样，“哎哟哎哟”地叫唤个不停。
罗伊斯也不忍了，一面继续拿手给他握着，一面毫不客气地嘲笑男朋友。
不过，等到马尔塞尤终于完成了纹身，倒是连鞋都来不及穿就迫不及待地冲到了镜子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后腰处新添的、还发着红的莫比乌斯环。
已经等待了许久的罗伊斯，倒是主动坐到了纹身桌边。
只不过，小火箭却不用脱裤子，而是卷起了卫衣袖子。
浑身上下跟白斩鸡似的干干净净的马尔塞尤，为了不引人注目，只敢把情侣纹身纹在通常不对外展示的部位。
早在十一年里默默纹了两条的大花臂的罗伊斯，却没那么多的顾忌。
罗伊斯直接把相比于其他大块纹身很不起眼的莫比乌斯环往大花臂里一藏，就纹在了左臂上，印有父母和姐姐名字首字母的印章旁边。
罗伊斯觉得，这段感情，以及“埃里希·马尔塞尤”这个人，于他而言，是和亲人一样重要，甚至更加重要的存在。
第116章
对于老马尔塞尤、罗伊斯一家，当然还有埃里希和马尔科本人而言，这无疑都是一个相当特殊，也相当具有意义的圣诞节。
12月22日，老罗伊斯夫妇飞抵迈阿密。
埃里希和马尔科亲自驱车，去往机场，接了托马斯和曼努埃拉·罗伊斯——尽管埃里希新添了第一处纹身的后腰处，在靠在汽车座椅上时，仍然会隐隐作痛。
很难形容托马斯和曼努埃拉·罗伊斯在知道儿子终于得偿所愿，与他们曾经看着长大，却在某一段时间再无联系的埃里希谈起了恋爱时的感受。
就像很难形容多年以前，托马斯和曼努埃拉·罗伊斯在知道儿子的性取向和暗恋故事时的感受。
马尔科从来都是个乖孩子，和家庭的联系也一贯紧密。
早在马尔科少年时，先是二姐梅兰妮察觉到了小弟弟的少男心事，再然后，老罗伊斯夫妇也知道了自家唯一一个小伙子不可对人言的小心思。
他们震惊过，劝慰过，也努力阻止过。
当然，最终，老罗伊斯夫妇坦然接受了儿子的选择，并且衷心希望他能获得幸福。
毕竟，埃里希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老罗伊斯夫妇深知，这个家境优渥的男孩身上并无富家子弟惯有的种种坏习惯，反而是个正直又善良的好孩子。
更毕竟，托马斯和曼努埃拉·罗伊斯，深深爱着他们的小儿子，并且尊重他的一切选择。
然而，老罗伊斯夫妇没有预料到的是，自幼便是多特球迷的埃里希，在南看台长大的埃里希，和马尔科一样出身多特青训的埃里希，在年纪渐长之后，经受不住一次又一次失败的打击，对曾经心爱的球队渐生恨意，也与曾经亲密无间的伙伴渐行渐远，只留了他们心爱的孩子走不出曾经甜蜜的回忆，独自神伤。
老罗伊斯夫妇更没有预料到的是，儿子的感情，竟还有峰回路转的一日。
一切都好像突然发生的那样，但是似乎已经定下了转会拜仁的埃里希忽然回心转意，态度坚决地留在了多特蒙德不说，和自家儿子的关系更是火速升温。
埃里希和马尔科，几乎在一夜之间，从仇人直接变成了恋人！！
失忆之后，与马尔科坠入热恋的埃里希，也曾经两度拜访过恋人的父母，也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
但是，真正接到邀请，和儿子“儿婿”，以及大名鼎鼎的马尔塞尤主席共度圣诞的时候，老罗伊斯夫妇在欣然应邀之余，还是忍不住地感觉到有些许古怪。
倒是心态还是十七岁少年为主导的埃里希，表现出一副阳光灿烂的模样，十分坦然地与两位长辈相处，就好像他真的是罗伊斯家的第二个儿子一样。
“托马斯叔叔，曼努埃拉阿姨，圣诞快乐——！”在机场甫一见面，埃里希便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张开双臂给了老罗伊斯夫妇一人一个超大的熊抱——竟把人家真正的儿子挤到了一边去。
马尔科一脸乖巧地接过父母的行李，然后就站在一旁，歪嘴笑着，喜滋滋地看着男朋友和父母的互动。
他轻轻抚摸右臂上还有些红肿的新纹身，看着埃里希张开怀抱直接把父母齐齐揽进怀里的豪爽模样，觉得心里又安定了一点。
埃尔至少不是真的恨他吧？马尔科想。
如果恨他，又怎么会和他纹情侣纹身，又怎么会邀请他的父母共度圣诞呢？
马尔科脑子里，还正转悠着乱七八糟的心事，却见埃里希招了招手，喊他过去。
面带疑惑的金毛羊驼刚凑过去，就被男朋友和老爸同时伸出手臂，一起揽住。
被胖乎乎的托马斯和身强体壮的埃里希抱在中间的时候，罗伊斯被勒得直喘粗气，看得旁边的曼努埃拉笑个不停。
就在迈阿密国际机场，老罗伊斯夫妇和他们的两个儿子抱在一起，就好像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背叛，从来没有过欺骗一样。
就好像他们，一直都是真正的一家人一样。
埃里希和马尔科再度来到迈阿密国际机场，则是平安夜的当天下午了。
这一次，他们来接的，是似乎永远都很忙的EM集团董事长兼多特蒙德主席，斯芬特·马尔塞尤。
轻装从简的老先生只背了个貌似装了工作资料的随身背包，而且直到走到接机口时，还举着电话，喋喋不休地与下属商讨商业问题。
马尔科见状，不由地站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在此时打扰斯芬特叔叔，也不知道该不上前迎接。
倒是一贯很嫌弃老爹的埃里希，直接一个大步跨了上去，从老爹手里抢过手机，直接丢了一句“平安夜快乐！”便按下了挂断键。
“没大没小的——！”
“知不知道什么叫作尊重啊？！”马尔塞尤主席吹胡子瞪眼地刚要生气，却不防倒霉儿子先发制人了，“今天可是平安夜！”
“打扰人度假是要遭驴踢的！！”
“你才是不知道什么叫作尊重呢！！”
埃里希一股脑地输出完了，接着抢在老爸发作之前，直接给了老马尔塞尤一个热情的拥抱。
“爸——！”
“平安夜快乐！！”
老马尔塞尤得到了儿子的祝福，喉结耸动了两下，最终只冷哼了一声，还是把全部的抱怨都咽回了肚子里。
旁边的马尔科，看到了马尔塞尤父子和以往一样变扭的互动，就歪鼻子歪眼地，很辛苦地憋着笑。
却不想，老马尔塞尤匆匆抱了抱便推开了儿子，而后把目光投向了本以为自己只是个配角的马尔科。
“老子就不跟你问好！”老马尔塞尤低声咕哝了一句，然后声如洪钟地唤了一声“男儿媳”的名字，“马尔科——！”
“马尔科！平安夜快乐！！”
莫名被CUE的马尔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然后赶忙歪嘴笑着走上去，也给了主席先生一个温暖的拥抱。
“斯芬特叔叔，平安夜快乐！”
“谢谢您愿意来，也谢谢您愿意和我的父母一起度过这个圣诞节！”
变扭惯了的老马尔塞尤不是很习惯这样直白的表达。
老先生愣了片刻，才用力拍了拍马尔科的后背，“马尔科，你是个好孩子。”
“比这个臭小子要好——！”
老先生说着口是心非的话，又额外瞪了自家倒霉儿子一眼，换来的是埃里希没心没肺的大笑。
就这样，马尔塞尤父子和罗伊斯一家三口，在迈阿密的豪宅里，度过了一个古怪却温馨的圣诞节。
埃里希原本聘请了退休的三星米其林大厨为这个初次相聚的大家庭准备奢华的晚宴，但是罗伊斯夫人执意亲自下厨，做了一顿家常的圣诞晚餐。
品尝着不那么高档，却美味而家常的红酒炖牛肉的时候，马尔塞尤父子皆是内心感慨。
两父子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抬起头，对望了一眼，心里转动的都是同样的念头——他们有点想玛利亚了，有点想那个曾经有过的、有缺陷却温馨的家了。
三个罗伊斯，并不知道两个马尔塞尤内心的复杂思绪。
和首富父子共度圣诞，曼努埃拉本是有些局促的。但是当她看到埃里希大快朵颐地品尝着自己的手艺，内心仅有的紧张很快就被一片慈母心肠所取代了。
曼努埃拉也想起来，埃里希恐怕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吃过妈妈做的饭了。
“喜欢吃就多吃点！”
“以后想吃了，就跟马尔科一起回家！”罗伊斯夫人温柔地笑着，起身给埃里希添了一大勺的牛肉。
马尔科则是笑嘻嘻地凑过去，先是从餐盘里挑出不喜欢吃的胡萝卜塞到了男朋友碗里，又在埃里希的抗议声中，给他切了一大截的香肠作为补偿。
但是，至少他的埃里希，又得到了一个新的家。
老马尔塞尤看着眼前这充满温情的一幕，有些感慨地长叹了一声，内心却觉得说不出的熨帖。
EM集团的所有者，多特蒙德主席，站起身来。
“托马斯，曼努埃拉，我敬你们一杯——！”老马尔塞尤主动举起了面前的酒杯。
“谢谢你们愿意支持两个孩子。”
“谢谢你们愿意爱埃里希。”
“还有——！”
“平安夜快乐！”
托马斯和曼努埃拉·罗伊斯有些仓促地站起身来，跟着举杯，与老马尔塞尤碰杯。
他们说不出太官方的话，只简短地道了一句，“平安夜快乐！”
然后，马尔科和埃里希——嘴角还挂着汤汁的埃里希——也站了起来。
豪宅装修奢华的餐厅里，五个人齐齐碰杯，共庆佳节。
为了避免发布的照片泄露两个人的关系，埃里希和马尔科，事先特意准备了两棵装饰不同的圣诞树。
于是，圣诞晚餐过后，这个新成立的家庭，在精心布置的两棵圣诞树下，留下了一系列的合影。
有罗伊斯一家三口的，有马尔塞尤父子的，有埃里希和马尔科与老马尔塞尤或者老罗伊斯夫妇的，当然也有五个人的合影。
最末，在槲寄生下，埃里希和马尔科倾身靠近。
两个年轻人的嘴唇轻轻相触，仿佛是两个世界最温柔的碰撞，激起了层层涟漪，在彼此的心湖中荡漾开来。
按照古老的传说，在槲寄生下，所有的亲吻都是被允许的，它们带着祝福与爱的魔力。
面色复杂的三位家长各自叹息了一声，到底认命似的举起手机。
“咔嚓咔嚓”的快门声中，老罗伊斯夫妇和老马尔塞尤为不省心的自家小孩儿留下了这张颇有纪念意义的合影。
第117章
圣诞节早上，埃里希醒得格外地早。
他往旁边滚了半圈，打量了一会歪戴着圣诞帽睡得正香的马尔科，然后在男朋友脸颊上印下了一个轻吻。
马尔科还没换下圣诞款式的睡衣，正把自己裹得跟个红包似的。
这会儿红包被亲得，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就张开手臂跟埃里希要抱抱，又咕哝着喊他“再睡一会”。
埃里希搂着马尔科，腻歪了好一会儿，却拒绝了男朋友一起赖床的提议，而是独个儿起了床。
同样一身红的埃里希径直去了圣诞树下，然后就被那一摞小山似的、大大小小的包裹怔住了。
主要是任凭埃里希掰了手指算来算去，都能确定来到这幢房子里，共度圣诞的满打满算只有五个人，除去自己更是只剩下四个。
所以……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礼物？！
埃里希愣了一会，然后费了一番功夫，才挑出了写着自己名字的包裹。
数量依旧是出乎他意料的多。
等到挨个儿盘点包裹上的署名时，埃里希心头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
出乎意料地，他收到了来自罗伊斯全家的礼物。
包括马尔科的大姐伊沃、二姐梅兰妮，两个姐夫，还有外甥外甥女在内，全体没有来迈阿密的罗伊斯家成员，都给他和马尔科还有老马尔塞尤先生，送了礼物。
很显然，这是托马斯和曼努埃拉千里迢迢从多特蒙德带到迈阿密的，就藏在他们大包小包的行李里面。
老罗伊斯夫妇直到昨天夜里，一直等到其他人都睡了，才把女儿女婿和外孙们精心准备的礼物放到圣诞树下，给了早起的埃里希一个惊喜。
埃里希感动了一会，然后掏出手机，对着属于自己的礼物堆咔咔咔地连拍了好几张照片，最末才开始挨个儿拆礼物。
来自马尔科的礼物，是一个只有人巴掌大的小包裹，埃里希从里面拆出了一把车钥匙，一个劳斯莱斯闪灵的车模型，以及一张手写的小小贺卡：亲爱的，新车在家里的车库里等你！
贺卡最末没有署名，只有一个挤眼坏笑的表情。
埃里希美滋滋地道了一声“酷——！”，然后直接把车钥匙揣进了口袋里。
曼努埃拉送给他的，是一罐自己制作的牛轧糖。埃里希当场拆封，尝了一颗，并且决定把这罐糖果作为训练后的奖励，慢慢品尝。
看礼物的形状，她给马尔科也送了同样的礼物。
埃里希觉得，未来的大半年，家里恐怕都不用购买甜食了。
托马斯送给他的，则是一本烹饪全书。埃里希觉得，老罗伊斯先生有鼓励自己有空试一试的意思，这或许是托马斯在确认自家儿子在厨艺方面至今只锻炼出了把意面酱炒熟的天赋之后，迫于无奈的选择。
不过，埃里希也很乐意在闲暇时尝试一番，并且迫不及待地想要祸害马尔科了。
出乎埃里希的意料，署着父亲名字的包裹里，是一颗手工足球。埃里希认了出来，这是之前放在多特主席办公室里的那颗，不过自马尔塞尤主席走马上任以来，这颗足球已经许久没有在办公室里出现了。
但是说起来，这还是埃里希第一次从老马尔塞尤那里，收到和足球相关的礼物。
接下来，埃里希又拆出了唱片机、围巾、毛线帽、游戏光碟等等礼物，这是来自于马尔科的姐姐姐夫和外甥外甥女。
毫无疑问，游戏光碟来自于小外甥尼科，附言还有一张歪歪斜斜的、带有拼写错误的纸条：埃里希舅舅，以后我可以去你们家玩吗？
哦……当然可以。
埃里希已经几乎可以想象出好几只金毛小猫崽在自己家开趴体的有趣景象了。
或许是年纪大了，老马尔塞尤也起得很早。
即便在圣诞节的早上，老先生仍然穿着一身板板正正的黑色睡衣，也仍旧把一头银丝梳成了一丝不苟的模样。
只不过，他没有再拄着手杖了——能生出个顶级球员，老马尔塞尤的腿脚，其实挺稳健的。
再其实，那根看起来就很威严的手杖，只是一件纯出于个人喜好的装饰。
老先生已经起来了却没有声张，只背着手站在楼梯口，俯视着客厅里，俯视着儿子兴致勃勃拆着圣诞礼物的美好画面。
老马尔塞尤莫名觉得，这么个喜滋滋的红包，其实更像他记忆深处，年纪更加幼小的埃里希。
老马尔塞尤正在发愣，完成了拆礼物大业的埃里希在不知不觉中仰起头，终于发现老爹已经不知在楼上看了他多久了。
埃里希撇了撇嘴，冲楼上招了招手。
“臭小子，没大没小的！”老马尔塞尤咕哝了两句，矜持地仰起了脖子，却终究还是缓步走下了楼梯，来到了儿子身边。
已经起身的埃里希，冲着剩下两堆礼物山里的一堆努了努嘴，“喏，你的，拆吧——！”
这一回，堂堂EM集团总裁惯常淡定的面容上，难得浮现出了一点点窘迫的神色。
“那个……我没给人家准备礼物啊？”老先生显露出有些为难的模样，“现在直接打钱行吗？”
“爸——！”埃里希不赞同的声音，立刻从旁边传来。
“好好好，我也知道不妥当！”老马尔塞尤举手投降了，“我这就让助力去准备……啊不！行吧，我回头亲自去挑！！”
这一回，埃里希的面上，终于露出了点笑模样。
“其实我也没给姐姐姐夫和外甥们准备圣诞礼物。”埃里希说，“回头咱们一起去买。”
交流完了正事，这对父子竟陷入了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毕竟，在长久的相处中，两个马尔塞尤还是比较习惯于“有事说事”的相处状态。
当然，在埃里希失忆之前，父子俩更加习惯的相处状态，其实是“没事吵一架”。
幸好，失忆后的埃里希，也没有从前那么难以沟通。
片刻的沉默过后，埃里希主动向父亲发出了邀请，“一起去晨跑吗？”
“马尔科和我，经常一起去晨跑的。”
腿脚稳健不用柱拐杖但是毕竟已经过了七十岁的老马尔塞尤：……
埃里希想了一会也反应过来，有些尴尬的抬手挠了挠脑袋，“那个……我是说，要不要一起去散步？”
“今天是晴天，这个时候的沙滩还是蛮美的？”
这一次，老马尔塞尤没有拒绝儿子的提议。
在白沙滩上漫步的时候，马尔塞尤父子看着晨间并不过分炽热的太阳映照在碧蓝的果冻海上的美丽景象，一时间俱是无言。
但是这一次，父子俩并不是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尴尬沉默，而是莫名都觉得，像这样享受平和的共处时光，其实也很好。
埃里希终于决定开口了。
他犹豫了一会要不要关心一下老爹近期的工作情况，却最终决定直入正题。
“爸——！”
“你觉得，以前的我……”男人沉稳的嗓音里，隐约透露出了些不确定的意味，也引得旁边年纪虽长却精神矍铄的老人把目光转了过来。
老马尔塞尤挑了挑眉，埃里希则在长久的沉吟过后，猛一咬牙，问出了在心中反复浮现的问题，‘你觉得，以前的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埃里希其实已经猜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已经做出了决定，但是他还想让手中已经几乎成型的拼图，更加完整一点。
老马尔塞尤用一种格外深邃和复杂的目光凝视着自己的独生子，然后回答了埃里希的问题。
“以前的你啊……以前的你可孝顺了，每星期都给我打电话，隔两周按时回家吃饭！”
“以前的你乖乖叫我‘爸爸’，还说要开始学习管理知识，为以后接我的班做准备！！”
啊……啊？
这是埃里希做梦都没有想到的回答。
根据埃里希通过网络和索菲亚获得的信息，从前的他一心追求荣誉，不只与马尔科、与曾经心爱的俱乐部渐行渐远，也与父亲，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亲人反目，父子几乎绝裂。
但是……其实不是这样的吗？
埃里希觉得，自己手中本已经拼凑完整的拼图，又一次碎成了片片。
埃里希抬起巴掌，用力朝自己的脑袋拍了几下，好像这样就能把打结的脑筋拍开来一样。
老马尔塞尤当然注意到了儿子面上几乎就要实质化的困惑神色。
但是，老先生就好像完全没看见一样，只坦然地拍了拍埃里希的肩膀，“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马尔科他们怕是该起床了。”
“昨天吃了曼努埃拉准备的晚餐，可不能早餐也等着吃现成的。”
“好……现成的好、起床好……”埃里希被老爹提醒，便胡乱点了点头，出口的却是完全混乱的词句。
很显然，认知全部被推翻的情况下，埃里希已经纠结到了神经错乱的地步。
老先生示意儿子先行，于是，埃里希踩着沙滩，一脚深一脚浅地，向着别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