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多特蒙德建队以来的第一次，主席办公室里，没有了太多和“足球”或者“多特蒙德”相关的元素。
其实，距离老马尔塞尤完成他最新的一次“商业企划”，奇迹般地成功收购多特蒙德再入主主席办公室，才只有短短几天时间。
但是，他的前任瓦茨克所留下的痕迹，已经被清理殆尽。
现在，主席办公室身后巨幅的黄黑军团全体球员官方合影被取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显示着EM集团实时股价走势的巨幅液晶屏。
巨大的黑色实木办公桌边放置的资料，已经不再是各色体育报刊或者数据资料，而是EM集团的最新财报。
还有博古架上最显眼之处，原本放着的手工足球被挪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精致的定制地球仪。地球仪上，以德国为起始点，大部分的版图都被标成了深浅不一的红色，那是EM集团已经扩展的商业版图。
这个地球仪在其他人看来或许觉得古怪，在埃里希看来却是异常熟悉，毕竟，从他记事开始，老爹的每一个办公室里，基本都摆放着同款的地球仪，只是红色的范围和深度随着时间推移不断扩大。
现在，这间主席办公室，与其说是足球俱乐部的主席办公室，不如说是大公司总裁的独立办公室。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全体匆匆结束假期赶回俱乐部的全体多特管理层，造访这间全足坛别无二处的主席办公室时，都是这么想的。
此时，多特蒙德体育总监佐尔克，正在办公室里和新任老板交谈。
佐尔克自己是多特名宿，退役之后也在足坛摸爬滚打了多年，怎么也是个见多识广的成功人士。
只是，面对这位格外与众不同的新主席时，佐尔克不知怎地，总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非要解释的话……大概是气场不和？
毕竟，他们踢足球的，和老马尔塞尤这种真正的成功商人，思维差距实在是有点大。
佐尔克一面腹诽着，一面快步上前，热情洋溢地伸出手，和坐在老板椅上的老马尔塞尤握了握，“主席，您之前让我合计一下球队现在急需处理的事，我在回来的飞机上已经理顺了思路。”
老马尔塞尤微微颔首，作倾听状。
“多特蒙德现在——！”佐尔克努力想让自己的语调显得激扬一点，“百废待兴呐！！”
“我们刚刚和图赫尔解除了合同，又按照您的指示和泰尔契齐解除了合同，下赛季的教练还没着落。”
“登贝莱去了巴萨，我们还需要引进新的锋线球员。”
“还有，我们的中场和后防也需要补强。”
老板椅上，精神矍铄的老者拿骨节分明的大掌支楞着下巴，面无表情地听着体育总监的滔滔不绝。
佐尔克无法从老马尔塞尤面上看出什么神色，于是越说越觉得心头没底。
其实，我们最需要补强的是一个靠谱的主席，佐尔克想。
又或者，给这位新任主席补补脑子。
虽然目前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是希望这位新主席，至少不要太糟糕……
老马尔塞尤终于有了动作，却只是微微蹙起了眉头，似乎是在斟酌佐尔克话里透露出的信息。
于是，佐尔克忍不住把音量放低了些，犹豫着为自己刚刚的话打补丁，“那个……不补那么多也可以的。”
“一线队和青年队也还有可以出售的球员，再不行还可以从青年队提拔，我们在转会市场上的投入一定需要那么多……”
佐尔克说至此处，才听坐在老板椅上的老先生，自这段对话开始以来，第一次开口了。
“米、米歇尔，对吧？”老马尔塞尤皱着眉头，努力回忆了一下这位新员工的名字。
“你刚刚说……队里缺前、前锋？是这个单词没错吧？”
“我没记错的话，我的埃里希，埃里希·马尔塞尤，应该踢的就是这个位置？”
“还有罗伊斯也是？”
“那为什么还会缺这个位置的球员？”
有那么几秒钟时间，佐尔克以为新主席是和他开了个不那么好笑的玩笑。
可是，当他努力分辨老马尔塞尤的神色，才发现新主席面上的困惑神色，不似作伪。
斯芬特·马尔塞尤，多特蒙德的老板以及现任主席，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在队内已经有了两个前锋的情况下，还要再补人。
怎么说呢……他家五岁的小孙子，恐怕懂得都比尊敬的主席先生要多！！
苍天啊！怎么会这样？
我心爱的多特蒙德……还有救吗？！
佐尔克忍不住暗暗叫苦，并且产生了辞职的冲动。
当然，既然来不及立刻提交辞呈，佐尔克不得不先捏着鼻子，做起了今天以前从没想过要做的工作——向多特蒙德现任主席，介绍最基本的球队构成和足球常识。
而且，说得事无巨细。
“按照国际足联要求，我们一线队可以注册二十三名球员，剩余的球员可以在需要的时候从二线队抽调。”
“一线队名单中至少得有五名锋线球员，马……埃里希和罗伊斯，只能算是两个。”
“当然我们还有奥巴梅扬，”
“登贝莱已经转会离开，现在我们还需要再引进至少一名锋线球员。”
“除了前锋，我们还需要中场和后卫球员，一共需要……”
佐尔克絮絮叨叨地，说了足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向老马尔塞尤灌输了一大堆其实多特蒙德儿童队里任何一个小孩子都了如指掌的足球常识。
眼前的体育总监还说得滔滔不绝，新任主席的思绪，却已经飘得远了。
老马尔塞尤又在思索自己的下一步商务计划了，并且在自己的人生中第一百二十次确定，他真的对足球不感兴趣——哪怕他有个踢成了足球巨星的倒霉儿子，哪怕他莫名买了个足球俱乐部，还是不了一点感兴趣。
“所以，总而言之，米歇尔？”
“我们各个位置的球员都需要补强，是吧？”
“还需要找个教练……没有教练不能踢球，对吧？”老马尔塞尤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在佐尔克终于住口之后，进行了总结性陈词。
佐尔克强行咽下几乎要出口的吐槽，点头表示赞同。
没错，没有教练不能踢球，被全部绯闻对象辟谣而找不到教练的球队，也不能踢球。
“好的，我明白了。”
“米歇尔，你是专业人士，这一切就拜托你了。”
多特蒙德的新主席站起身来，用力拍了拍体育总监的肩膀，一副对他委以重任的模样。
佐尔克忍不住张大了嘴巴，并且真心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但是新主席似乎并不晓得这位体育总监心头的震惊，而是云淡风轻地向佐尔克授予了自己做梦都想不到能够得到的权力。
“你可以去找你觉得适合多特的球员，还有教练了。”
“米歇尔，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我不懂球，所以专业的事就应该交给你这样的专业人士负责。”
“需要多少钱，尽管跟我说。”
“谈判方面有困难，也尽管跟我说，我让EM的专业团队去谈。”
幸福来得太突然，佐尔克一颗已经不再年轻的心脏，因为过分喜悦而砰砰直跳着。
人傻，钱多，不瞎指挥……这不就是所有俱乐部都想要的老板吗？
他知错了，他保证再也不嫌弃这么一位球盲老板了。
不过，老马尔塞尤在片刻的思索过后，又补充了几句，“我只有一个简单的要求。”
好的，正戏来了，我就知道这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好的事。
老板们都是这样，说着“我只说一点”，其实一二三四五六提个没完。
说着放权给你，其实事事都想过问。
佐尔克暗暗吐槽着，却赶忙竖起了耳朵，并且掏出了小本子，准备记下新主席心仪的球员、教练，或者下赛季想要看到的战术。
“我的儿子，埃里希，还有罗伊斯，下赛季要能踢上球。”老马尔塞尤说得一本正经，仿佛这已经是什么难题了一样。
“我记得埃里希还是挺重视……那个词叫做什么来着？上场机会？的。”
“小时候他在你们那个什么C队踢上球，乐得在餐桌上跟我念叨了好久。”
可是当时，我说了什么？
我说让他少费点心在足球上，好好学习。
唉，现在想起来，何必呢？
老马尔塞尤正陷入回忆，佐尔克却听得呆了。
“一个简单的要求”……居然还真是“一个简单的要求”啊？
也不是，这简直连要求都不能算吧？！
埃里希·马尔塞尤和马尔科·罗伊斯，多特队内的头号和二号球员，队内的顶级大腿！！
就算我有本事把C罗梅西打包买来，前场也有他俩的位置好吗？！
踢上C队高兴好久……这都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了啊喂？！
佐尔克内心疯狂吐槽着，悬着的心却终于落了地。
“当然当然，保证满足主席的要求。”多特蒙德的体育总监，一本正经地向新任主席许诺。
于是，老马尔塞尤看起来是真的放心了下来。
“很好，非常好！”老马尔塞尤煞有其事地鼓了鼓掌。
“我的理念，是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米歇尔，放手去做吧！”
“以后不用事事都向我汇报——！”
当然，最好是什么事都不要向我汇报，毕竟我买下这家俱乐部只是为了埃里希能开心点，其实一点也不想耗费我宝贵的精力在球队管理上。
但是，在佐尔克临离开之前，老马尔塞尤又叫住了他，“等等，还有件事——！”
“我记得你的年薪……是两百五十万？”
“以后还要多辛苦你，再涨五十万吧！”
幸福来得太突然，佐尔克愣了一下，然后满面笑容地感谢了新任主席。
第62章
埃里希·马尔塞尤可以发誓，无论在他十七年还是二十八年的人生经历里，“我爹把我球队给买了”的离奇程度，都绝对是史上第一。
有点奇异，也有点不可思议，但是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
埃里希也做梦都没有想到，他再次见到老爹，居然是在马拉贝尔训练基地。
再居然，他竟有一天要在多特蒙德的主席办公室外面，等候“老头子”召见。
但是事实上，听说佐尔克正在办公室里面，和新任主席就球队的未来展开友好谈话，埃里希只好捏着鼻子，乖乖等在外面。
一面等，一面喋喋不休地跟男朋友抱怨。
“马尔科——！”
“马尔科你听见刚刚那个不认识的新工作人员叫我什么了吗？”
“他叫我小马尔塞尤——！！”
“小——！马尔塞尤！！”
“我靠老头子才来几天啊？！”
“像话吗像话吗像话吗？？？”
“没天理了啊！我才是为多特蒙德立下赫赫功劳的那个，他算老几啊？！”
“丢人，太丢人了——！”
“马尔科——！！”
真是的，哪里有这道理？！
父子俩都在足坛混的，从来都是儿子登场了，踢出名堂了，给老子冠个“老”字。
不信？你看看被儿子踢成“老马尔蒂尼”的切萨雷·马尔蒂尼？
他呢？
老爹入主多特还没两天，给他整成“小马尔塞尤”了？！
也太丢份了吧？！
只是觉得丢份儿，还多亏了埃里希失去了过去十一年的记忆，半点没把自己当作足球巨星看待。
要不，你换了C罗或者梅西度假回来改被俱乐部员工称“小罗纳尔多”或者“小梅西”试试看？！
罗伊斯一面想一面抬起手，安抚性地拍了拍男朋友的手背。
“那个……就一个叫你‘小马尔塞尤’的不是？”
“其他人不是都管你叫‘埃里希’吗？”
埃里希闻言垂眸，瞪了罗伊斯一眼，看模样似乎半点都没有被安慰到。
埃里希和罗伊斯还在对话，却见多特蒙德的体育总监佐尔克抱着厚厚一叠资料，晕晕乎乎，但是喜笑颜开地，推开了主席办公室的门。
于是，小情侣登时放下了心头的不快，转而齐齐抬起头，把充满期盼的目光投向了佐尔克。
埃里希和罗伊斯分明是一起望过来的，可是佐尔克独独看向了多特中锋，而且面上绽出了一个比先前还要灿烂的笑容。
多特的体育总监也是值得尊敬的前辈张开怀抱，热情拥抱了过分高壮的大球星。
“埃里希——！”
“你爸——我是说主席先生，真是太够意思了！”
“我非常期待未来的合作，相信我们多特蒙德，绝对走得更远！”
“下赛季，我们剑指冠军！！”
“好了不多说了，我要去找教练了！”
“听说安切洛蒂刚刚被拜仁解聘？你说就找他怎么样？”
在罗伊斯和埃里希反应过来之前，佐尔克已经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通。
而且，他似乎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回应，自说自话地输出完了，便松开了紧紧搂着埃里希的手臂，起身就走。
只不过，佐尔克在临离开之前终于注意到了其实就站在埃里希罗伊斯，于是一拍脑袋，“哦对了，马尔科你也在啊？”
“你也好你也好！”
“不多说了啊，我有太多事要忙了！”
等到佐尔克离开了，埃里希垂眸，罗伊斯抬眸，小情侣俩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脸上读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我那么个大活人呢！他都要走了才看到我？！”这是指着自己鼻子的罗伊斯。
——“他也叫我‘埃里希’了？！这个俱乐部里已经没有人记得我背号上印着什么了吗？”这是同样深受打击的埃里希。
——“其实米歇尔一直都叫你‘埃里希’的，你还记得吗？”这是实事求是的罗伊斯。
——“那和我比起来，你本来就没那么显眼，你不觉得吗？”这是实在气不过，开始胡搅蛮缠的埃里希。
小情侣俩还在斗嘴，却忽然听到机械转动的声音传来。
原来是主席办公室的电子锁，自己开了。
老马尔塞尤听不出什么起伏的声音，从指纹锁的扬声筒里传了出来，“进来吧——！”
“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了！！”
埃里希和罗伊斯齐齐收了声，而后对视了一眼。
眼见四下无人，埃里希主动牵起了罗伊斯的手，大大方方地带着男朋友迈入了主席办公室。
房间里的老马尔塞尤，透过摄像头窥见了儿子旁若无人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破了功。
多特新任主席面上的皱纹抽了又抽，好不容易才在倒霉儿子进门之前重新调整好表情。
埃里希和罗伊斯进了门，直接在主席办公桌前站定。
罗伊斯打头，一脸乖巧地笑了笑，叫了一声，“斯芬特叔叔。”
不等老马尔塞尤挑刺，罗伊斯立刻保持着微笑，继续往下说。
“恭喜您就任多特主席，我们得知这个消息都很高兴。”
“我从七岁开始就认识您了，知道您是一位多么成功的总裁。”
“期待多特蒙德在您的带领下，能够越来越好——！”
既叙了私人感情，也表达了对主席的尊重，完美——！
更加完美的是，罗伊斯说完了，还不忘顺手扯了扯埃里希还牵着他的手，再横了他一眼以作提醒。
果真，埃里希回想起主动挂了老爹也是新任主席电话之后的煎熬和纠结，以及这些天里罗伊斯的耳提面命，终于垂着脑袋开了口，声音不大但清晰，
“爸——！”
“好吧，现在要叫你主席了。”
“恭喜你成功买下多特，虽然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臭小子服软了——！
早知道他这么容易就能乖乖听话，老子我早十年就该把这球队给买了！！
哪里想到，老马尔塞尤面上刚刚浮现出一个充满得意意味的微笑，却听从来好不过三秒钟的埃里希，又开始给他提要求了。
“但是你不懂球，你别瞎指挥啊？”已经彻底长成了个男人的儿子，蹙着浓眉，一副真的很为多特的未来感到忧虑的样子。
“那个……你舍得花钱的对吧？”
“你对我们多特好一点啊？大方点啊？”
大方一点？我花给多特的钱，不都是未来要留给你的钱吗？！
真是的，这臭小子怎么光长年龄，不长脑子？！老马尔塞尤被气得双目圆瞪。
却见罗伊斯反应迅速地从身后托出了一个包装有些粗糙的、薄薄的礼物盒。
“那个……斯芬特叔叔，我们假期玩得很好，给您带礼物了？”
其实，就是那件离开前匆忙在度假岛买的、丑兮兮的假日风体恤。
但是，老马尔塞尤接过礼物，面色明显缓和了几分，“算你们有点良心。”
然后，老马尔塞尤随手一指对面的沙发，“好了，坐吧，我们聊聊。”
“都有段时间没见了，别把时间耗费在互相赌气上了。”
眼见老爹没有发飙，正有些后悔措辞太强硬的埃里希一缩脑袋，带着罗伊斯乖巧入座。
罗伊斯担心埃里希再把话说得僵了，虽然自觉没什么立场，还是主动问出了小情侣俩最关心的问题，“斯芬特叔叔，可以告诉我们您未来对多特蒙德的规划吗？”
“我和埃里希好担心，这两天都没睡好觉。”
“两个球员——！”老马尔塞尤有些不满地拖长了音调，似乎是想说‘两个球员而已，也配问球队规划？！
可是，眼见两个年轻人眼皮子底下挂着的、硕大的黑眼圈，再看看自己刚刚收到还没来得及拆开的“礼物”，老先生终于没有再兜圈子了。
“还有什么打算？”
“花钱呗——！”
“放心，我接了这烂摊子，就没准备吝啬！”老马尔塞尤的语气依然算不上好，却把自己的计划，向两个孩子全盘托出了。
“刚刚我叫了佐尔克来，把未来规划都交给他了，还给他涨了薪水。”老马尔塞尤语调还算平静地，继续往下说。
“先找教练，再和教练一起找球员，能买的直接掏钱，谈不下来的我让EM的谈判专家去，再试试看盘外招。”
“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这是我一贯的理念。”
“他说刚刚从拜仁离职的那个什么‘安切洛蒂’不错？”
“我让他去谈了。”
虽然老爹还是一贯的球盲，但是……这听起来相当靠谱啊？
肯放权，不瞎指挥，能毫无怨言地掏钱并且千真万确地对按照自己的心意打造球队丝毫不感兴趣……这不就是全部足球俱乐部都盼望的主席吗？！
埃里希和罗伊斯对视了一眼，面上都流露出了喜悦的神色。
而老马尔塞尤带给两个年轻人的惊喜，还不止这个。
“说到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
“埃里希，马尔科，你们也算是专业的人——至少，好吧，肯定比我专业。”
“说到选教练，你们也可以跟着看看，给给意见。”
“有什么想法可以跟佐尔克说，也可以跟我说。”
只不过，片刻的停顿之后，老马尔塞尤又补充了一句。
“我已经决定信任佐尔克了。”
“所以你们也别插手太多，这无论在哪个行业都是大忌。”
幸福来得太突然，埃里希和罗伊斯不由地欢呼出声。
只不过，埃里希在欢呼完了之后才想起来又让老头子得意了，神情不由地僵了一下。
但是，老头子眼中的笑意是做不得假的，男朋友眼中的喜悦也是做不得假的。
于是，片刻的僵硬过后，埃里希又畅快地笑了出来。
第63章
许多年来的第一次，马尔塞尤父子得以坐在一起，还算平静地聊天。
虽然地点奇异地是在多特蒙德主席办公室里。
闲聊中，老马尔塞尤终于说起了那个令埃里希和罗伊斯，以及无数媒体记者都很好奇的话题——他究竟是怎么绕过德甲的“50+1”政策，奇迹般地将黄黑军团收入囊中的。
按照德甲的“50+1”政策要求，俱乐部必须拥有50%以上投票表决权，私人投资者或企业不能拥有50%获以上投票权，政策的目的是限制投资者，不能让他们为所欲为，也不能让他们凭借俱乐部谋取私利。
不过，“50+1”政策有一条豁免条款——如果投资者持续与一家俱乐部合作超过20年，就可以获得对“50+1”规则的豁免。
“其实……这是玛利亚的功劳。”
“我想，假如玛利亚能够看到这一天，也会很高兴的。”说到此处，老马尔塞尤面上，浮现出了怀念和感慨的神色。
一直表现得很叛逆、坚持和老爹唱反调的埃里希，也终于换上了一脸正色，安静地听着老马尔塞尤的诉说。
单是听到“玛利亚”的名字，埃里希的脑海里，便不由地浮现出了妈妈的形象。
永远温柔的母亲，大多数时候都很温柔但是也屹立在威斯特法伦球场的黄黑之墙上为球队助威到声嘶力竭的母亲，陪伴他成长的母亲，引领他走上足球道路的母亲，屡屡为他们父子调停矛盾的母亲……还有，最后的岁月里缠绵病榻，却独独放心不下他的母亲。
埃里希刚刚还充满好奇神色又有一点不服气的刚毅面容上，不由地浮现出了感怀的神色。
此时此刻的埃里希，莫名地不像是个二十八岁的青年，甚至不像十七岁的、朝气蓬勃的少年，而更像是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
坐在埃里希旁边的罗伊斯，默默握紧了男朋友的手，想要给他以安慰。
感觉到手里温热的触感，埃里希正待回握，却忽然感觉到同样温热却有些陌生的大掌，落在了自己的头顶上。
埃里希仰头，见到的是老马尔塞尤同样充满感怀的模样。
马尔塞尤父子，两双高度相似的湛蓝色眼眸里，都隐隐有泪光闪现。
但是，最初的感动过后，埃里希近乎出于本能地想要甩头，把老头子讨人厌的爪子甩下去。
感觉到儿子的抗拒，老马尔塞尤面上的感动和感怀神情，几乎顷刻之间就要消散了。
斯芬特·马尔塞尤和埃里希·马尔塞尤，就是这么一对有些古怪的父子。
他们发自内心地关怀着彼此，却又因为刻在骨子里的倔强而近乎本能地较着劲，坚决不肯向对方认输服软。
眼看马尔塞尤父子的关系，几乎又要陷入又一次僵局。
然而出人意料地，是罗伊斯开口了。
“斯芬特叔叔？”
“埃尔？”罗伊斯的语调微微上扬，明显有些紧张。
“既然帮助多特蒙德是玛利亚阿姨的遗愿，既然埃尔为多特效力是玛利亚阿姨想要看到的……你们不要再吵架了可不可以？”
“我想，玛利亚阿姨假如在天有灵，会很高兴看到斯芬特叔叔成为多特主席，也会很高兴看到埃尔一直在为多特效力的。”
“所以，斯芬特叔叔，还有埃尔，你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说话吗？”
“就当是为了玛利亚阿姨？”
几乎同步地，马尔塞尤父子扭过头，用一种有些异常深邃的眼神，看了罗伊斯一眼。
这一瞬间他们好像都在看罗伊斯，又好像是透过罗伊斯，看到了别的什么人。
其实不是很擅长演说，也其实一直有些畏惧老马尔塞尤的小火箭被这对父子看得默默缩了缩头，深深懊悔自己失言了。
然而，十分奇异地，马尔塞尤父子面上如出一辙的恼怒神情如潮水般褪去了。
老马尔塞尤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坐回老板椅上，而是就在沙发上，就在埃里希身边，落座。
“埃里希，我们好好说话，好吗？”老先生的语调里，难得地透露出了些疲惫意味。
“就当是为了你妈妈。”
老马尔塞尤又伸手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埃里希抿了抿唇，却没有躲避。
老马尔塞尤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
这位久经商场的德国首富、EM集团的掌权人、多特蒙德的新任主席，竟然不得不花费时间组织语言，才得以与自己的儿子对话。
“你妈妈一直牵挂着多特。”
“我们合办的慈善基金会，每年都会向多特蒙德足球俱乐部投资。”
“从我们结婚开始，到她去世为止，已经有二十五年的时间了。”
“年轻的时候——我是说，玛利亚还在世的时候——我知道这个，但是从来没放在心上过。”
“每年的花销不是一笔小钱，但是既然玛利亚高兴，我也不介意。”
埃里希听着父亲的叙述，忍不住地张大了嘴巴，看起来有些傻气。
苍天啊……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个！
当然，仔细想想倒也正常，毕竟母亲去世的时候他才只有十五岁，也一贯都对商业、投资一类的事情提不起兴趣。
还要算上玛利亚·马尔塞尤为人低调，带着埃里希去威斯特法伦球场看球，都是拿着球迷套票去南看台，身边的多特死忠也不会知道这种消息。
老马尔塞尤看着儿子流露出的震惊模样，忍不住鼻翼翕动，重重地喷了口粗气。
“怎么——！”
“都不知道你妈妈的事吧？”
出乎老先生的意料，这一次，埃里希没有反驳他，而是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于是，老马尔塞尤又长叹了一声，“唉，算了，我本来也没在意过。”
“埃里希，我们父子，从前都太关心自己的事了，直到失去了最重要的人才知道后悔。”
于是，马尔塞尤父子俩，又陷入了一阵难言的沉默。
罗伊斯偷眼瞥了瞥埃里希的神色，然后为他递上了一张纸巾。
埃里希沉默着接过，接着也给老爹递了一张。
马尔塞尤父子各自擦完眼泪，又安静了一会，老马尔塞尤才开始诉说爱妻去世后的故事。
“直到玛利亚过世，我在整理她的遗产时，才对基金会多年以来的投资有了完全的了解。”
“她也收购了多特的一部分股权，但是从来不干预球队的经营。”
“玛利亚就光给多特投资，也不要代言，也不要赞助，简直……简直像个天使。”
其实，假如做出这笔可笑投资的不是自己的妻子，斯芬特·马尔塞尤其实更想用“冤大头”这个词。
毕竟，作为一个纯粹的商人，老马尔塞尤并不能理解足球有什么意思，也不能理解多特蒙德，这支妻子、岳丈以及儿子都视之为信仰的球队，究竟有什么可爱的。
但是，对于妻子的执念，他虽不理解，却可以接受甚至支持。
尤其是在玛利亚·马尔塞尤过世之后。
“后来，你妈妈过世了。”老马尔塞尤在提及爱妻的离世时，很明显地沉默了一会。
“我知道了她对多特蒙德的投资，也知道了她对多特蒙德的……爱。”
“玛利亚已经不在了，我也没什么可以为她做的了。”
“所以我想，既然这是她这么想做的事，我可以继续下去，反正这笔钱对我而言也不算什么。”
埃里希屈指一算，面上不由地浮现出了震惊的神色，“从妈开始算……我们家给球队投资有三十八年了？！”
老马尔塞尤点了点头，“玛利亚过世后我继承了她在基金会的股份，所以是这么算没错。”
“本来也就是花花钱，当个兴趣爱好了。”
“前段时间……这不是你终于肯回家了吗？”说到此处，老马尔塞尤嗤了一声，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独子。
他本以为会在埃里希面上见到又羞又恼的神色，却不想儿子似乎并没有被他这句话刺激到。
大概是埃里希还沉浸在对母亲的怀念里，并未留心？想到此处，老马尔塞尤很认真地花了半秒钟的时间检讨自己——唉，跟自己儿子说话还总是夹枪带棒的臭毛病，还是努力改改吧。
检讨完了，老马尔塞尤继续往下说，“总之，你回家之后，我有一天在公司聚餐时跟下属说起了这些年一直投资多特蒙德的事。”
“米勒看球，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然后告诉我，以我的投资体量，买多特都能买了。”米勒是EM集团的首席财务总监，埃里希也知道的。
“我想了想……”说至此处，老马尔塞尤刻意卖了个关子，“买个球队玩玩好像也不错？”
“我还没当过球队主席呢——！”
真实原因当然不是这样的。
真实原因是他在终于接受了独生子在自己看来“离经叛道”的职业选择之后，强迫自己花了点时间，了解了儿子的现状和多特所面临的困境。
老马尔塞尤一片迟来的慈父心有所触动，于是很希望能找到办法，帮助埃里希实现梦想。
当然，老马尔塞尤是绝不会跟儿子说实话的。
“在二级市场上收购股权我就交给底下的团队负责了，反正我是实打实的投资了三十八年，股权收购满了，球队就到手了。”
“就是那么简单——！”说至此处，饶是以多特主席久经商场的心性，面上还是不由流露出了一点得意的神色。
当然，多特蒙德的股权收购之路绝不是那么一帆风顺的，但这也是老马尔塞尤绝不会与埃里希细说的。
第64章
这个夏歇期余下的时间，对于埃里希和罗伊斯而言，美好得如同梦幻，也古怪得如同梦幻。
毕竟，作为普通球员，埃里希和罗伊斯在此前做梦都没想到，他们还有能正式参与到管理层决策中的一天——哪怕是之前作为多特头牌的，但是因为心心念念着想要转会去死敌，而与球队几乎翻脸的埃里希，也没享受过这待遇。
但是这样离奇的事，就是这么真实地发生了。
更有甚者，老马尔塞尤面试安切洛蒂的时候，埃里希和罗伊斯，就坐在会议室里——即使两个人隐约意识到不合适，彼此拉扯着，往角落里躲了又躲，也是千真万确地，就坐在会议室里。
事实上，直到面试开始前的三分钟，多特蒙德史上最不称职的主席，还在翻看EM集团的最新文件，一副对多特教练人选半点都提不起兴趣的模样。
佐尔克不大好说，只兀自急得抓耳挠腮。埃里希却大步上前，毫不客气地直接把老爹手底的文件一抽，并且横了他一眼，“安切洛蒂要来了，严肃点——！”
埃里希抽得太急了，老马尔塞尤手里的签字笔在资料上划拉了一下，便留下了一道歪歪扭扭的、毛毛虫一样的丑陋痕迹。
堂堂多特主席，没什么好气地白了自己儿子一眼，“我早就说过了，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
“有米歇尔在，还有你们在，要我来干什么？！”
“我明天早上还有EM的股东大会！！”
埃里希的态度，却十分强硬，“别心心念念惦记你的宝贝EM了！！”
“别的时候你可以不在，今天不可以！”
“这可是面试教练啊！”
“这可是安切洛蒂啊！！！”
卡尔洛·安切洛蒂，荣誉等身，声名远播，真正的冠军教头，只在上赛季的拜仁慕尼黑身上折过戟，并且荣获“拜仁史上最差教练”的“美名”。
大概是最近足坛教练就业市场不景气，又大概是心里存了点想要和炒了他鱿鱼的拜仁别苗头的念头，安切洛蒂在接到多特蒙德的面试邀约时，欣然应允。
马尔塞尤父子正在斗嘴，今天这场面试真正的主审官佐尔克正在努力假装自己不存在，安切洛蒂却已经到访了。
胖乎乎的意大利人腆着肚子，面上挂着得体却不夸张的笑容，好似一只企鹅一样一摆一摆地步入会议室，身边还跟着个德语翻译。
只不过，饶是见多识广如安切洛蒂，还是在看清了会议室里的场景时，不由地挑了挑左边的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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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诺大的会议室里，多特蒙德新任主席斯芬特·马尔塞尤正和他的独生子，也是多特的头号球星、上赛季给他带领的拜仁慕尼黑造成了无数麻烦的埃里希·马尔塞尤挤在一块，看样子似乎是在争论什么。
多特蒙德的体育总监佐尔克带着其他几个管理层人员，以及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马尔科·罗伊斯，正满脸尴尬地缩在角落里，看模样好像想要假装自己不存在。
这一瞬间，安切洛蒂不由地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这支多特蒙德……真的是正经球队吗？！
当然，市场上缺主帅的球队还有几家，或许他还可以再看看？
幸好，多特蒙德会议室里这样古怪的场景，仅仅在安切洛蒂进门时，维持了短短的一瞬间。
在意识到今天这场面试的主角已经到场之后，马尔塞尤父子立刻停止了争论，埃里希则主动向后退了一步，退至了老马尔塞尤身后。
而多特蒙德的新任主席，德国首富斯芬特·马尔塞尤，则是立刻起身，面上挂着商业化的、完美无缺的笑容，主动向安切洛蒂伸出了手。
“安切洛蒂先生，幸会，幸会——！”老马尔塞尤用的是不太标准的意大利语。
很显然，虽然老马尔塞尤虽然刚刚嘴里还在嫌弃多特蒙德的事务浪费了他的时间，实际却为这场会面做了完全的准备。
无论老马尔塞尤如何看待足球、如何看待自己新接下的、这支黄黑色的“麻烦”，但既然接手了这支球队，他就会认真对待。
眼见马尔塞尤主席待自己还算客气，安切洛蒂心头刚刚悬起来的石头，又落下了些。
作为回应，安切洛蒂也是热情洋溢地与老马尔塞尤握手，“幸会幸会，很荣幸多特蒙德给我这个机会。”
安切洛蒂说的是德语。
经历了拜仁一年的历练（折磨），安切洛蒂的德语水平虽还没到能和德国人无障碍交流的程度，应对正常的战术指挥却已经没问题了。
此次面试带上翻译，只是为了避免交流到了太过深奥的问题，自己词不达意，影响未来领导的观感。
安切洛蒂和老马尔塞尤对视了一眼，面上的笑容登时都加深了三分，显然对对方的第一印象都还算可以。
当然，对于安切洛蒂而言，是刨除刚进入会议室之后见到的、两个马尔塞尤挤在一起的奇景之后的，第一印象。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
安切洛蒂额外瞥了一眼退回到长条桌最末尾处、和罗伊斯坐在了一起的小马尔塞尤，然后按照预想打开电脑，投射PPT，开始了自己的演说流程。
当然，这一切对于金牌教头安切洛蒂而言，都是驾轻就熟的。
只不过，对面听众的反应，就让安切洛蒂有些陌生了。
应当作为本场主面试官的斯芬特·马尔塞尤，眼神还算勉强停留在他的PPT上，注意力却早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了。
怎么说呢……老马尔塞尤这副模样，让安切洛蒂不由地想起了他在各类晚宴上，被迫应酬的那些和足球无关并且对足球不感兴趣的所谓成功人士。
唯一的区别是，眼前这位，千真万确是新近走马上任的“多特主席”。
与老马尔塞尤明显兴趣缺缺的模样截然相反的，是作为多特蒙德体育总监的佐尔克，以及各色工作人员，再以及坐在长条桌末尾的小马尔塞尤和罗伊斯，看着他的PPT两眼放光的模样。
至少在场的还有专业人士，至少还有人对他的规划感兴趣，安切洛蒂在演说进行中，默默安慰自己。
而且……老板不懂球，在足坛也不算是什么稀罕事了。
他唯一期待的是，这位“不懂球”的老板，也不要对他未来的战术安排过多地指手画脚。
毕竟，主帅们最讨厌的，不是球盲老板，而是半瓶子水晃荡还要对他们指指点点的半球盲老板。
安切洛蒂终于把PPT翻到了最后一张，也结束了自己的演说。
会议室里，登时响起了一片雷鸣般的掌声。
怎么说呢……金牌教头就是不一样啊！
诚然，安切洛蒂刚刚在拜仁经历了一个不怎么成功的赛季。
但是，拜仁慕尼黑嘛，全足坛，尤其是全德甲，谁不知道啊？！
八成怪不得人家教练。
一片掌声中，安切洛蒂则把充满期待的目光，看向坐在长条桌正中的、多特蒙德现任主席斯芬特·马尔塞尤。
出乎安切洛蒂的意料，老马尔塞尤停止了鼓掌，而后直截了当地冲他坦言了自己的不足。
“如你所见，安切洛蒂先生，足球方面的东西我不太懂。”
老马尔塞尤说着，毫不避讳地便把目光投向了佐尔克，“米歇尔？你怎么看？”
佐尔克沉吟了片刻，而后缓缓点头，“我觉得没有问题。安切洛蒂先生对德甲已经也比较了解了，制定的方案也比较适合多特。”
“就是引援计划方面……”佐尔克说着，又把同样充满期待的目光，投向了老马尔塞尤，“就要请主席看看是否可以接受了。”
说得明白点，就是看您肯不肯掏钱了。
毕竟，安切洛蒂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顶级教头，有自己的计划自然也有自己的条件。
多特蒙德达不到人家要求的话，也就只能一拍两散了。
佐尔克已经认可了安切洛蒂的计划，接下来，老马尔塞尤又把目光投向了埃里希和罗伊斯。
老先生或许不懂球，却知道应聘上司征求下属的意见在哪行都是大忌。
于是，老马尔塞尤并没有直接征求两个年轻人的意见，而是只冲他们投向了隐晦的一瞥。
埃里希和罗伊斯——主要是埃里希——强压下心头的兴奋，自以为隐蔽地冲老爹微微点了点头。
然而，安切洛蒂是何等精明？
金牌教头登时便发现了未来老板和球员的小动作。
然后……o_0？
当然，安切洛蒂在决定来多特蒙德面试之前，已经详细了解过了大黄蜂目前的情况。
球队刚刚易手，百废待兴，或者说，大有可为。
不稳定因素在于，队内有个货真价实的太子爷。
而且，根据安切洛蒂上赛季前半程中和小马尔塞尤打交道时得出的经验，这位太子爷的脾气，还不太好。
怎么说呢……太子这玩意儿，很多球队都有。
但是像现在的多特队内这么根正苗红的，还真是全足坛独一份。
埃里希·马尔塞尤，真·老板的亲儿子。
现在看来，还是亲到能影响选帅的那种。
那么，除了选帅呢？
在未来的引援上，在他的排兵布阵上，甚至在更多方面……埃里希·马尔塞尤作为球员——哪怕是队内最大牌的球员——又会可以对老板、进而对他，施加多大的影响？
安切洛蒂心头，登时打起了鼓。
原本信心满满的金牌教头登时觉得，自己是否要接下这份Offer，还真是一件需要仔细考量的事。
第65章
小马尔塞尤表现出的、对父亲、对多特事务，远超正常球员该有的影响力，让金牌主帅心头，都不由地打起了退堂鼓。
安切洛蒂正在怀疑自己来多特蒙德应聘，是否是个正确的选择，又是否需要多看几家球队，再决定自己的下一份工作。
但是老马尔塞尤，忽然有了反应。
多特蒙德的主席，斯芬特·马尔塞尤，礼节性地鼓了鼓掌，然后从长条桌最中间的位置，站了起来。
“安切洛蒂先生，你精彩的演讲说服我了。”
“我希望你能是带领多特蒙德这支巨舰走向复兴的掌舵者。”老马尔塞尤说得很慢，明显在斟酌用词。
而且，别人听不出来，埃里希却知道，老爹在说到“带领多特蒙德走向复兴”的时候明显兴致缺缺，于是好不容易才压下了翻白眼的冲动。
安切洛蒂动了动嘴皮子，有点想要拒绝，有点想说你儿子对球队的非正常影响让我有点犯嘀咕。
然而，EM总裁气场太甚，饶是金牌教头一时间竟也没找到插话的机会。
于是，老马尔塞尤继续向下说。
“安切洛蒂先生，下赛季起，多特蒙德想要聘请你作为主帅。”
“年薪……两千万欧元。”
安切洛蒂本来想说点什么的嘴巴微微张开，看起来有那么点傻。
原因无他……多特蒙德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多特蒙德的实力——各项实力——其实不如拜仁，在刚刚被拜仁炒了鱿鱼的情况下，安切洛蒂其实做好了降薪加盟多特的准备。
然而，老马尔塞尤给他开出的薪水，比刚刚把他扫地出门的拜仁给到的一千五百万欧的年薪还要多。
这甚至是安切洛蒂整个职业生涯中，接到过的最高的Offer。
财帛动人心，谁的心都动。
这一瞬间，安切洛蒂再看向马尔塞尤父子时的目光，都不由地更闪亮了几分。
好像在看两个金光闪闪的金元宝。
然而没过太长时间，安切洛蒂便用尽全部的毅力，把自己从金钱带来的过量吸引力中拔了出来。
毕竟，真正的、足坛有数的金牌教头，绝不是仅仅用钱可以轻易打动的。
安切洛蒂考虑更多的，还是多特蒙德的实力、老板的支持程度，以及自己的施展空间。
老马尔塞尤并不意外地看到了安切洛蒂面上浮现出审慎的神色，并且心头更多了几分赞赏。
“安切洛蒂先生，如你所见，我对足球完全是个外行，并且不准备培养兴趣。”又一次的，斯芬特·马尔塞尤毫不避讳地坦言了自己的短板。
“所以，我不会对你在转会市场上的选择，你未来的战术安排……是这个单词没错吧？”老马尔塞尤自语着，说了一个不那么好笑的笑话，并且在得到了其他与会人员肯定的目光后，继续向下说。
“好的，我不会对你的战术安排或者在转会市场上的决定发表任何意见。”
“当然，你需要和多特蒙德的体育主管部门达成一致意见。”
“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是我一贯的行事准则。”
“你们作出决定，我签字、投钱，就是这么简单。”
老马尔塞尤所描绘的画面太过美好了，安切洛蒂不由意动地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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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转会期，我给你的限额是……”说到此处，老马尔塞尤刻意停顿了片刻，卖了个关子。
“没有限额——！”
安切洛蒂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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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新任主席实在是说得太过了。
饶是这几天以来已经对老马尔塞尤的球盲程度有了认识，佐尔克还是不得不出言打断，“那个……主席？”
“FIFA对转会花费是有限制的，财政公平政策，还有……”
“哦，对了，你们的那个什么FAFI，对球队有限制的。”多特蒙德新鲜出炉的球盲主席终于用错了词，但是整个会议室里除了埃里希，谁都不敢笑。
“所以，当然，安切洛蒂先生，你的转会花销要符合基本的政策要求。”老马尔塞尤瞪了儿子一眼，然后做了总结性陈词。
“但是——！”不等安切洛蒂答话，主席先生又提高了音量，“我想，在符合财政公平政策的前提下，也有一些盘外招可以用的吧？”
“那个什么……肖像权，签字费，对吧？”
眼看与会成员纷纷点头，老马尔塞尤额外瞥了儿子一眼，然后笑道，“这几天我还是学了几个名词的。”
当然没有人会落了主席面子，于是大家纷纷陪笑。
“还有，如果在说服球员转会方面还需要额外的支持，你们也可以来找我，我让集团下其他公司解决。”
“代言费，顾问费……可以用的名头还是很多的。”
这就是大家从未想过会得到的支持了。
这一次，不只是安切洛蒂，会议室里的其他多特管理层人员，都被这条过分美妙的消息震惊得张大了嘴巴。
老马尔塞尤环顾四周，很满意地将大家的反应尽收眼底，接着又清了清嗓子，“我的诚意都展示完了，下面是我的要求了。”
正戏来了——！
安切洛蒂竖起了耳朵，挺直了脊梁，挺得后背上的西装线紧紧地绷直了。
“我的儿子，埃里希·马尔塞尤，还有我看着长大的孩子，马尔科·罗伊斯——！”随着主席的叙说，会议室里的全部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坐在长条桌最末尾的埃里希和罗伊斯。
罗伊斯不由地浑身变扭，并且在今天里第一百二十次后悔出现在了这间会议室里。
埃里希的反应，则比罗伊斯要大得多。
无论失忆前后，埃里希一直渴望靠着自己在心爱的球队立足。
此时，骤然被老爹——哪怕老爹也是球队主席——当着全体管理层和未来教练的面点名，而且大概率是为他索要特权，埃里希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
假如不是顾忌到场合不对，埃里希几乎想要当场站起来，大声告诉老头子他不需要任何优待。
然而，看到了儿子流露出的窘迫模样，老马尔塞尤面上，竟浮现出了些得意的神色——这对父子互相别苗头，早成了某种本能。
眼见臭小子没有出言反驳他，老马尔塞尤继续往下说，“埃里希和马尔科，都是非常优秀的孩子，也是非常优秀的球员。”
“事实上，我买下这支球队就是为了我的孩子。”
“我唯一的要求是，他们都能踢得上球、踢得开心！”
“在此基础上，多特蒙德再去争取尽可能多的冠军！！”
这一次，埃里希终于忍不住了。
其实不该出现在这间会议室里的多特中锋霍然站起身来，目视着老马尔塞尤，“老……主席——！”
“多特蒙德是一支球队，是我和马尔科心爱的、会永远效忠的球队！”
“球队的胜利才是第一位的，只要能够拿到集体荣誉，我们都是开心的！！”
“啊……当然，当然。”老马尔塞尤想了一会，颔首表示赞同。
“那么，我的要求是，在多特尽量争取冠军的前提下，让埃里希和马尔科能够发挥所长，能够踢得开心！”
“只要能够达成这两个目标，在埃里希剩余的职业生涯，我将会给予多特蒙德全方位的支持——！”
这甚至是老马尔塞尤在真正面对亲儿子时，绝不会出口的支持话语。
而现在，老爹话语中明显流露出的偏袒意味，依然让埃里希一张俊脸窘迫得通红。
但他至少没有再出言反驳了。
安切洛蒂，以及在场的一众多特管理层，在听清了主席的要求之后，都是长舒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新任主席即便不懂球，也没有无理取闹。
或者说，幸好，幸好，多特蒙德的这位“太子爷”，自身实力够硬，本就是铁打的主力球员。
说真的，老马尔塞尤唯一的要求，也能算是“要求”吗？
安切洛蒂在决定认真考虑多特的Offer之时，已经研究过了自己未来可能执教的球队。
毫不夸张地说，队内有埃里希·马尔塞尤和马尔科·罗伊斯这两位顶级球员在，也是他愿意执教黄黑军团的重要原因。
健康状态下的埃里希和罗伊斯，本就是多特蒙德主力阵容中不可或缺的两员大将。安切洛蒂在之前的演说中，也把他俩排入了自己未来的阵容中——这两位，甚至是他在模拟排兵布阵时，最先列入大名单的。
当然，等到将来，等到埃里希和罗伊斯的竞技实力随着年龄增长而下降，再想要确保他们的主力位置，或许反而会对多特的成绩有负面影响。
但是，这都是未来的事啦！
现在，二十八岁的埃里希和罗伊斯，都正是当打之年。
可以想见，只要不遭逢大伤，他们的竞技实力至少在未来五年内不会有太明显的下滑。
足坛风云瞬息万变。
五年……对于动辄一两年甚至几个月就换东家的教练而言，已经是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了。
安切洛蒂觉得，未来的问题，完全可以留待未来再考虑。
老马尔塞尤明显察觉到了安切洛蒂的意动，成熟的企业家以及不那么成熟的球队主席，冲来自意大利的金牌教头伸出了手，“那么，安切洛蒂先生，合作愉快？”
安切洛蒂大笑着，主动向前迈了两步，握住了老马尔塞尤的手，“主席先生，合作愉快——！”
老马尔塞尤伸出大掌，用力拍了拍安切洛蒂的后背，“卡尔洛，你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的，我向你保证！”
短短一秒钟时间，“安切洛蒂先生”已经变成了“卡尔洛”。
接下来，新鲜出炉的“卡尔洛”一面驾轻就熟地与新任老板完成合影、签字等等流程，一面在内心规划自己的“购货清单”。